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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交锋
入夜之后,天气转凉,大家都回到枕读所歇下了。延英不惯早睡,就披了厚厚的棉衣,挑亮烛火,坐在桌前静静读书,偶尔有烛花噼啪的响声,清清脆脆,在夜里轻轻回荡。光线把他的身影拉得又大又长,黑黢黢的映在粗糙的墙壁上,有些骇人。延英时不时地抬手从桌上取了剪刀剪断卷曲的灯芯,无声的发一会呆,又埋头进书里。枕读所的其他房间里的灯火逐个的熄灭,时间也一点一滴流逝了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延英站了起来,伸了伸筋骨。然后脱去外衣,转身换了一套黑色的窄袖束腿的衣装,甚是干净洒利。灯光之下,只见他眉毛粗黑笔直,带着三分英气,一双眸子清澈透亮,裹着一团团的火光,越发明耀。五官英挺中又带着几分柔和,黑夜之下,除去了白日的慵懒,散发着勃勃的生气。此时后窗传来几下猫儿的叫声,延英嘴角微挑,麻利的翻出窗去。外面的“猫儿”正曲着身子静静的盯着他瞧,身子正好藏在长青的松树的阴影里。延英朝他笑了笑,那人用黑布罩着面,看不见表情,只是眼睛闪烁了几下。然后两人快速地向前方行去。延英窗后是一片拥挤的花木,花木深处走去不久便见到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这儿是学院的一处小小景观——落英阁。落英的的旁边便是学院的院墙了,墙有两米高,延英率先走到墙根下,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从一棵矮冬青后面的墙洞里钻了出去。后面的蒙面人眼睛闪了下,也跟着钻了出去。
俩个人急走两步,快速闪进了与书院隔了一条街的一座宅院里。这所宅子空空荡荡,不泛一星的灯火。两人走进堂屋,蒙面人早已经扯下来遮面的黑布,用火石点亮蜡烛。这人也是一身黑衣,烛光里,剑眉星目,英挺高拔,颇为硬朗强悍。延英眯着眼睛盯着他瞧,满意的点点头。这人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口说道:“大少爷,瞧完了么?”延英嘿嘿一笑,也捡了张椅子坐下,笑嘻嘻的说:”两个月不见,你又长个了,果然是好孩子。“那人回到:”你也是,俩月不见,又白了,爬狗洞的功夫也越发见长了。“延英也不恼:”某人瞧不上我爬狗洞,还不是乖乖跟在我屁股后头爬出来。“听完这话,那人一下子跃起来,扑向延英:”我看你是越来越欠揍了。“边说便伸手一拳向延英肩膀砸去,延英猛的拉动椅子后退,趁着那人调整重心的空当从椅子上挪开身子,跳出一米远。那人趁势追上,伸出左腿绊住延英去向,延英跳起闪过,这两人你追我赶,延英中等身形,细细瘦瘦的,极为敏捷,几次从他拳下溜走。两人追追赶赶,最后还是延英被一个脚绊,一只拳头同时截下前后路,被那人摁在了地上。延英气恼非常:”黄三恪,你他妈把我放开。“黄三恪见他真的动气,就放开了手,一副很不屑的样子:”真是的,回回都输,回回输不起,以后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弟。“延英看着他,一脸愤然:“有师傅殴打自己的徒弟的吗,这叫虐待。”一边轻轻捏着自己的肩膀。黄三恪仰天长叹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竟然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这样,最可怕的是他学的最拿手的功夫是逃跑,真是家门不幸,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同时很生硬的扯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延英翻了下白眼:”别装了,你这个样子丑的可以吓死癞蛤蟆。“果然黄三恪立即停止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黄三恪抱起双臂,看着延英:“我就纳闷,我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没混到我八成也该有五成了,怎么一交手就跟老鼠似地乱窜?”
“那是因为你教的太烂了。”延英闲闲地倚在桌子上。
“你小子别蒙我,当我不知道,你平时只捡些有助于逃跑的招式学。”黄三恪深深地看向延英的眼睛,好向要从这双眼睛里察觉到一些什么。延英感觉到了,低垂了眼帘。
“那又怎么样,我最烦学些伤人的招式,只要知道自保就可以了,你知道我最怕死和麻烦了。”延英伸出手指轻轻在桌上划着,声音在最后三个字上加重了很多,并没有对上黄三恪探究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黄三恪猛然提高了声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着这话真的从延英嘴里说了出来,还是不敢相信。
“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黄三恪再想继续发问,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可怕了,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十年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一些事情忽然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我知道。”延英轻轻地答道。
“你们肯定都以为我懦弱,窝囊,无能,冷血,不可理喻。”延英轻轻笑了笑,笑里没有声音。”可我也很恨,恨得牙齿痒痒,恨不得撕了那人的皮肉,一块块生吃掉。“他说这话时眼睛里有冷的让人打战的东西,”可那又能怎么样,我杀不了他,报不了仇,即使是利用原来的想法,最后成功了,我、我们得到了复仇的快乐,可我们的人能活下来几个呢而这种可能性也少的可怜。你问问你身边的魏七雄,他愿意放弃妻儿陪我一意孤行么?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不是么?“延英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青年,微微一笑。
黄三恪猛的一惊,知道他说的对,但还是抢白道:“七雄为了王爷,可以舍生弃命,在所不惜的。”
延英道:”你忍心三尺幼儿被连坐谋逆罪名而死么?无辜者的血可以祭奠父亲的亡魂么?”
黄三恪不再讲话,看着眼前这个稍显稚嫩但又无比冷静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其实我只是想换种方式而已,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另外的一个方法,不需要无辜者的血,只会让有些人得到他应得的下场。“延英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一抹期冀,望向沉思中的青年。
”真的有么,真的有这种办法么?延英,你不要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复杂的超出你的想象。“黄三恪认为他要实话实说。
“无论如何,我必须放弃之前的想法,你替我保密,我会找到答案的。“延英是这样的斩钉截铁,以至于黄三恪认为自己花了眼,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父亲般的人,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他自信,睿智,掌控一切。
“好吧。“黄三恪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就这样轻易地许下了一个困难的承诺。然后他绞尽脑汁想了想:”你必须继续跟我学武,虽然不求以武伤人,但最少做到防身。“
“我也有一个条件,以后你对我口头攻击可以,身体攻击还是免了,我最烦这个。“延英颇为认真地看着他。
由于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中,黄三恪完全处于非常端肃的状态,于是完全被套了进去,又轻易地许下了一个让他以后极度后悔的承诺。延英狡黠地眨了眨眼,黄三恪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彻底的忽悠了。
“最近宫里特别忙,我可能都来不了了,你还是照着我上次教你的,勤练习着,别丢松了,防身为上,说不定哪天这些东西就可以救你的小命一条。“听着外面更声响起,两人都知道已到了三更了,黄三恪开始了例行叮嘱。
“最近没什么大事吧,今天五更天我在殷瑞大街上见到一队骑兵,看样子像是边塞上的,你知道多少?“
“哼,你可知那队人马为首的人是谁,就是高敬坤的儿子高远嵩!“
延英知道高敬坤就是戎北军中当年率先臣服马立成的一员偏将,因为他开了个头,很快形势就倒向了另一边。
“他不是一直在西北吗,皇帝突然召他回来何事?“
黄三恪知道他有这一问,笑嘻嘻地反问:”你知道最近京城里最热闹的事儿是什么吗?“
“当然是安南郡主选亲一事,难道。。?“延英一下明白了。
“正是,这事有趣的很,回头师傅好好跟你讲讲,想想怎么讨好我把先。“
“切,就你这样大嘴巴,到时候你还不巴着我这个好听众。“延英嘲笑地看向他。
“好了好了,爬你的狗洞回去吧,下次来穿厚点,不知道春寒也伤人的么。“
延英看着屋外黑黑的夜空,偶尔卷过来的风吧烛火吹得一晃一晃的,连带着黄三恪的影子也摇晃起来,竟然有些不愿离开。但这片刻的友谊足以让他一夜好眠了,于是对着黄三恪摆摆手,径自去了。
黄三恪看着这细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昏黄的灯火中,忽然泛起了暖暖的温情,好像自己的小弟和哥哥别扭着话别,一切都有无尽的默契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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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完全是自娱自乐型的,木人理睬依然快乐滴更文,但愿我越写越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