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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无巧不成书的相遇
part4 无巧不成书的相遇
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孩子是为数不多如得了我的法眼的人,前车之鉴有尼奥和科扎特,后面?我想就这些了。
暖色系的金色短发看上去蓬松而柔软,浅色的晕光柔和了毛茸茸的轮廓,稍长的刘海把一对潋滟的金琥珀色瞳仁掩映在温软、恬静之下。这种眼神令我马上想到农场附近经常转悠的灰色垂耳兔幼崽的目光,充满对未知世界的探寻,保留了最初的单纯。男孩的眉宇间尚存着未褪的稚气,肤色偏白,却并不女性化。他着一件常见的深灰色风衣,里面简单搭配着白色衬衫,甚至连衣领的拐弯处,都没有一丝褶皱,线条洗练,即使用最挑剔的眼光看,都是无可指责的。
如果不仔细瞧,以为他只是会装扮自己的穷小子,深谙与贵族打交道之法的我不可能看不出衣料的上乘和做工的精细,我知道科扎特也看出来了。在西西里这个乱世之地,没有哪个傻子会对陌生人放松警惕,即使你有一个最亲密的朋友,在触及个人利益底线的时候,也会在背后暗捅你一刀。弗朗哥教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物竞天择”这个简单的生物进化论,达尔文早用烂了,这放在凶险逢生的西西里同样适用,而且是每个人必须谨记的生存法则,否则吃亏玩命的只会是那些自作聪明的混小子。
科扎特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暂时不要做出任何反应,我们继续手挽手向前走,仿佛没有听到青年的叫唤,沉静了一下,我马上听到另一个有些暴怒的声音,和金发青年温和的声音形成极大反差。
“喂,叫你呢,那个红头发的!”
科扎特适时回过头,稍稍压低了他的帽檐,将信将疑地停下脚步,往前挪一点,顺势把我挡在他的身后,以防止意外的变故。金发青年走上前,身边跟着一个高瘦男子,手中正好拿着科扎特落在保罗马厩里的钱袋。赤发红瞳放在科扎特身上是染了头发无杀伤力的玩具兔子,放在那个男子那里是桀骜不驯的小狼犬,葱色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扣子只随意地扣到锁骨处,一道狰狞的刺青从额头一直延伸到脖子,更加衬得他杀气腾腾,意外地没有冲上前来给我们几枪。西西里人都喜欢捣弄个花纹什么的,我也曾提出要纹一个火焰的花纹时,科扎特义正言辞地阻止了我,还拿一个月的伙食相要挟,最后不了了之。
“你的钱包掉了,先生。”金发青年彬彬有礼地将钱袋递给科扎特,向他身后躲着的我快速地扫了一眼,明白我们的警惕,对我们抱歉地笑了笑。我此时在心里暗暗计划,如果这个人是衣冠禽兽的劳伦斯手下的走狗,我们便尽力逃跑,如果不是,也尽量少些寒暄才是理智的做法。金发青年抱歉地行一个礼,伸出手解释道:“冒昧地打扰了你们。我的名字是Giotto,你们好。”
科扎特的直觉总是比我的灵敏,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敌意,还是保持友善的样子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先生。我是科扎特,这是我的朋友莱娅。我才觉得是否打扰了您。还真是麻烦您把我的钱袋捡回来了,先生。”科扎特顿了一下,句句话里藏着冰渣,用来试探这个名叫Giotto的青年,把玩手里沉沉的钱袋,科扎特的语气听不出喜乐,“这是我故意留在保罗那里的,他们全家被劳伦斯那个老公爵剥削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我实在看不下这令人作呕的方法了。”
“是吗?”Giotto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清亮而干净,就如同他善良无害的兔子一般的眼神讨人喜欢,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在接下来,就得到与这个猜想相呼应的回答,“不过你可以放心,科扎特先生。我们把买来的食物不小心落在保罗的棚子里了。”
这可真是稀奇!我几乎破口而出了。撇开其他人不说,我和科扎特两个异类来捐助穷人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况且这附近没有其他资本家,劳伦斯公爵不可能做赔本生意,我稍稍放松了警觉,探出头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您是从哪里来的呢,Giotto先生?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必理会我的问题的。”
我全神贯注地观察金发青年表情的变化,他先是垂下头想了想,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然后灵光一现地抬起头,没错,是“灵光一现”这个词,他正色地告诉我们:“我从劳伦斯庄园来的。”
看吧,又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仿佛这就是事实,但恐怕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我和科扎特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同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先生,这个玩笑是在太卑劣了。劳伦斯公爵只会把钱用在女人身上,就算他有的是压榨来的油水钱,也绝对不会分半个里拉给这里的穷人!”由于Giotto的玩笑,我们的戒备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科扎特收起钱袋笑得前仰后合,我在他背后顺顺他的脊背,好让他缓过气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管这两个疯子了,Giotto。”看见我们傻里傻气地大笑,许久没有发话的红发青年终于开口,掏出口袋里的烟卷弹了一根烟出来,非常老练地叼在嘴里,取出精致的打火机点着烟卷,徐出灰色的烟雾,一脸避嫌地斜睨我和科扎特。而这位Giotto先生竟然一脸慈爱微笑地凝视我们两个,我都看见他头顶悬挂的圣母光环了,上帝!我只在一种人的脸上见过这种傻逼的表情,巴勒莫44号街上都是这样整天笑呵呵的人,他们还有一个学名,叫精神病患者。
等我们最终冷静下来,Giotto竖着拇指向我们介绍那位态度不甚友好的青年:“科扎特,克里多,这是我的拍档G,也可以算是我的童年好友。说了你们不相信,我们真的是从劳伦斯庄园来的……”
“得了吧,Giotto!”G先生一听到劳伦斯这个对于我们来说同样可恶的单词,一脸恼火地否决Giotto的话,“刚才被那个满身是肥肉的老不死赶出来,把你全家上下一家老小全部骂了一遍,要不是你拦着,我一定冲上去崩了他的脑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粪土!”
“ 说实话,还真是的,先生们。”我从科扎特身后走出来,笃定地迎合G先生的观点,一本正经地回答,又怕他们不信,我加了一句,“我向上帝保证!”我伸出手指向远处一眼就可以看到的藏在半山腰的劳伦斯庄园,它就像一个胜利女神被可笑地卡在那里,因为身体臃肿而不能抽身出来,不过我可不会把她拉出来,说不定她一辈子就留在那里了。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神秘兮兮地观察G和Giotto,小心谨慎地提议:“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干一件大事,先生们。”
我所谓的大事,就是去劳伦斯公爵那里拿一点东西。说得冠冕堂皇叫为民除害,说得通俗一点叫打家劫舍。我把这两种解释摆给Giotto和G的时候,我已经安稳地坐在露台上晒太阳,眺望美丽的地中海。
日光下的地中海呈现出她最宁静安详的一面,仿佛一块上帝亲手雕刻的原始蓝宝石,散发明媚清透的光泽。我安安静静地享用茶盏里的大吉岭红茶,茶香混合大海的咸湿气息争先恐后地灌入鼻腔,立即消散了此时燥热的不适。这自然不可能是我的小农舍可以欣赏到的海滨美景,这里是Giotto在莫莱置办的房产,他是比我想象中更阔绰的巴勒男爵,交谈中表现出良好的修养和优秀的谈吐都印证了这一点。
据他介绍,他当时只花费了一万里拉便将这块土地纳入手中,而我也以同样的价格包下我的农场,这只能说明人各有所爱。Giotto打算过一段时间将这里改造成难民收容所,三层别墅各种家具样样全面,除却每个月按例打扫的钟点工,再没有人经常出入这里。它藏身于一片茂密的树林中,接近半山的劳伦斯庄园,这才使得我没有发现它,倒也用了不少心思安排。
“所以说,为什么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坐在家里而是去别人家里盗窃啊!!!克里多!”我定定地望着面前精神可嘉冲我大叫的青年,用我一贯对付科扎特的方法回答:“您破音了,先生。”然后无辜地摊开,示意Giotto的疯狂与我无关。G先生长叹一口气,腾出一只手竭力让金发青年冷静并让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用类似于大哥的口气说:“这家伙爱担心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已经跟他说过,西西里的姑娘大都碰过枪,还有火爆的脾气。”说完还不忘扔给我一个“我懂你”的表情,我受不了那种看怪物的视线的扫射,干脆抢过科扎特头上的贝雷帽扣在脸上,闷闷地说:“科扎特,你好歹给我说个话啊!”
“诶?莱娅你对付劳拉不是从来得心应手吗?”科扎特装作不解地反问,光明正大地准备看我的笑话,我坐起来拍打他的脑袋,把贝雷帽甩在他头上:“听着,科扎特。如果你面前的是一只吐信子的毒蛇,你当然得用激烈的方法反击。但是如果你面对的是一只撒野的狼犬,它咬你一口,你还反咬回去吗?”
G先生被我的一段大论气得背过身去,倒是死灰复燃的Giotto可怜巴巴地凝视我,甚至快要挤出一点眼泪出来,打算做最后的挣扎:“克里多,你能不能找找别的办法?科扎特也不会同意的吧。”金发青年显然将最后的矛头和希望给了看上去善良的科扎特,其实他和我一样打从一开始就要把这两个人拉进伙。
“抱歉啊,Giotto。我除了第一次没和莱娅一起去,其他的都一路杀过来了。因为那次――”
“――他第一次把农场的奶牛弄得不能产奶,我让他那次面壁思过了。”我接过话茬冷不丁地说,放下茶杯亲切地拉着Giotto的手,像个知心姐姐同时略带威胁地笑着,用后来G的话说,就是一个老巫婆的样子。
“所以,你一定要去,我们可以三七开。”
“不……”
“不用担心,亲爱的。当然是我七,你三。”
就这样,可怜的圣母先生和他的骑士先生,被我和科扎特两面夹击顺利拉入同伙的行列。我们在Giotto的别墅里享用科扎特亲手制作的丰盛晚餐,酒可不能沾染,丝毫没有一点要入室抢劫的样子。当客厅的古董大钟敲了十二下的时候,我率先发话:“我想是时候了,先生们。”
午夜的西西里就像一只夜行的野兽,睁大森森发亮的眼睛寻找猎物,平日里墨绿的森林现在变得阴森恐怖,偶尔有未眠的夜行者闯过树叶的沙沙声,那就是我们一群四人。
因为Giotto别墅优越的地理位置,我和科扎特凭借熟络的循山小路猫着腰,在带了两个笨手笨脚的累赘的情况下,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半山的劳伦斯庄园。这里位于城镇的边缘地带,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包括莫莱在内的全景可以尽受眼底,的确是地理上的战略要塞。至于这一点,我才觉得劳伦斯公爵动用了一点他脑袋里的粪土。我趁着休息的空档给他们使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紧跟我,科扎特为他们断后,防止走散。
由于我们长期光顾,庄园的警备已为原来的一倍,时不时有高大的壮汉拿着易走火的冷血武器巡逻,对付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我找来小石子仍向密密的草丛,使这动静足以打草惊蛇,我又扔了几块,二十几个壮汉立马围攻了上来,我们四个则饶着庄园的围墙往门口跑,打开庄园的木门,顺利潜入劳伦斯庄园。我忙合上门,拉下门阀,压低声音交代道:“你们几个留在这里解决那群人,记得用手刀就够了。”
我正准备离开,手腕被谁捉住,我回头,正撞见Giotto的金琥珀色瞳仁,隐隐流露少年的担忧。我听见Giotto颤颤巍巍的声音,明显的紧张:“我和你一起去,果然让克里多一个人去还是放不下心来啊。”Giotto抓了抓他的头发,显得有些窘迫。我见他一脸真诚又傻气的模样,无奈做出妥协:“那么,别拖后腿,Giotto先生。”
我拉着Giotto的手拼尽全力地往庄园城堡冲进去,他的手有些冰凉,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受不了夜里过大的风寒。我们蹑手蹑脚地摸上二楼的卧室,撬开大门,谁知道刚开门,Giotto白净的脸色马上垮下来,迅速地闪到卧室和书房连为一体的书架后,我只能朝青年讪讪地赔笑,不用看就知道房间内的情景――
我曾经见到过劳伦斯公爵,这包含两个方面,穿衣服的和不穿衣服的,大多数的时候是后者。看上去是跟老黄瓜、留着一头地中海发型的劳公爵浑身赤/裸地压在一位金发美女身上,那位女郎几乎可以做她外孙女了。她发出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娇喘,在空旷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刺激着身上的每一感官。我打赌,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重复的,或许我身边稍微长得俊俏一点的女人或者类似于女人的男人都被他上了,这绝不是凭空杜撰的。
然而Giotto还只是一个不谙的小孩子罢了。我扭过头时,他已经面红耳赤,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仿佛我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骇人,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张扬着生命的活力,尽管他被惊吓得快哭出来了,躲在我的肩膀之后,宛若被欺负的孩子把母亲当作避风港。
我大概永远无法忘记二十岁的Giotto最纯净的表情,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展现于我面前的手足无措的孩子的模样。
我知道我的笑被劳拉形容为古怪,但我还是极力帮助我的这位令人担心的朋友。安慰地揉了揉他的金发,意料之中的柔软且温暖,就像青年生来柔软干净的心灵那样。
我突然觉得,这个青年天生适合微笑,站在阳关下拯救世人,不必像我一样用近似于卑劣狡猾的手段摸怕滚打。
上帝告诉我,这是成长。,我不相信。他老人家换了一种方式教会我,以血为代价。残酷而深刻。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用这种极端主义让你体会世界的忍,但是,你必须从那可笑的象牙塔里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来。
我赌上我全部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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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来了。
爷爷果然废柴,但是这也是成长为黑手党教父的必经之路,后面还有更悲伤的事情令人绝望。
红果果的养成文。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