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逢狐铃俏

　　清晨苏醒的时候，铃俏感到丹田内一阵温热，真气源源不断地漫溢出来。

　　因着年龄又满了一岁，故而功力大涨了吗？

　　铃俏摸了摸温暖的小腹，觉得真气流淌很是舒服，也不再想其他，将心中的一丝丝怪异抛去脑后，起身为服侍少爷做准备了。

　　陆潇青今日亦是形同往常，早在铃俏到来之前，就已经完成着装，独自一人开始晨读。见铃俏进来，才收起了书本，洗漱洗脸，然后用膳。
　　铃俏恭敬地立在一旁，添茶递菜。

　　对这份工作日渐熟悉，最开始的紧张，还有时不时浮现的想要回家想要出去玩的心情也慢慢减少。少爷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思想里，铃俏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步迈向了一个真正的、合格的书童。
　　出生以来第一个感觉到自己完全的进步，铃俏觉得十一岁的第一天，就很幸福。

　　陆潇青抿了几口粥，抬眼看了一下身边的铃俏，见她的目光竟是比平时还要温和，本就柔媚的眉眼更是充满了暖风一样的柔软，不觉晃了神。
　　赶忙强迫自己回过神来，陆潇青微微侧头去喝粥，好不让铃俏看到自己发红的脸颊。

　　陆潇青沉默的喝完了半碗粥，还是觉得一声不吭很是怪异，皱了皱眉，还是开口了：“说起来，阿音，你我已经是同龄吧？”
　　铃俏并未感到少爷有哪里奇怪，只是很自然地回答：“是，齐音昨日才满的十一。”

　　陆潇青本不过随口一问，听到回答反倒是愣了愣。
　　昨日，竟是他的生日？
　　自己完全不知晓呢……

　　不知怎的，陆潇青觉得心口很是愧疚，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是主，铃俏是仆，主人不知道仆人的生日，在正常不过了。

　　“那还真是……恭喜。”陆潇青勉强从口中挤出话来，再吃了几口东西也是食不知味。

　　“多谢少爷关心。”铃俏微微勾起嘴角，她今天果然很幸福。

　　一日平凡的工作过去，再次抬头竟一轮满月亦是凌空挂起。
　　“扑通”、“扑通”……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眼中那月亮的银白竟染上了鲜红色的斑点。

　　铃俏觉得浑身发软眩晕异常，猛力甩头，想要从这混乱的身体状况中挣脱出来，却不想更是无力，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铃俏？！铃俏你怎么了铃俏……”

　　红儿焦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可意识仍然愈加模糊，眼前的色彩慢慢淡了下去……

　　红儿见铃俏突然倒了下去不省人事，立刻晃了神。她不比铃俏高大多少，定是不能把她送回去的，可也不能就这样把铃俏一个人放在这里。
　　红儿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远处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快步走来，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孔雀爷爷？
　　老孔雀早在十几丈之外，就看到平日里与铃俏关系甚好的女书童，在一个人急得到处乱转。再仔细一看，竟是有个女娃娃倒在地上了，顿时心中铃声大作，暗叫不好。

　　靠近一看，果然是铃俏。
　　“发生了什么事？！”老孔雀一边弯下腰抱起了铃俏，一边中气十足地对红儿厚道。
　　红儿正吓得发懵，终于有人来了，还被吼了一句，情绪一下涌上来，眼泪夺眶而出：“我、我也不知道……她忽然抬头看了眼月亮，忽然就……”

　　月亮？！

　　老孔雀下意识地仰起脖子，正见到头顶一轮皎洁无暇的圆月。

　　“莫非……”老孔雀暗惊，不动声色地将枯槁的老手放在铃俏的小腹上，感觉了一下里面的气息，大骇。

　　这孩子，竟然在不知不觉功力增长至此！已经到达半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而自己却一分一毫都没有察觉，以至于忘记提醒她……
　　老孔雀暗骂自己不中用，当机立断回头对红儿道：“把她带到宽敞舒服些的房间去，你也跟过来！”
　　“是、是！”红儿早就被吓得失了心智，连忙乱步跟上。

　　一件书社里还能有什么舒服的房间？老孔雀自然是抱着铃俏径直奔向陆潇青的屋子去了。
　　老孔雀风风火火的冲进去的时候，陆潇青正咬着笔杆对窗绘一幅画，总觉得画中人那一双眼睛，无论如何也汇不出现实中的灵动来。不想一阵嘈杂，房门就被踹开了。

　　陆潇青慌忙之下取了画布将画盖住，一转身就见在自家做工的父亲的老友，把一个较小的人往自己的床上放。

　　红儿看着这老人不管不顾的神色，偷偷观察陆潇青的表情，生怕他生气。把书童放到少爷的床上，不仅是说起来诡异，亦是大大的有违礼数了。

　　这老先生是父亲的挚友，陆潇青自然对他是生不起气来的，微微诧异一下，就谦逊地拱手弯腰，说：“先生深夜来访，不知，何意……？”
　　老孔雀现在满心是铃俏的病状，哪里还管这男子是少爷还是不是少爷，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一个，为铃俏撵上了被子，又对坐立不安的红儿下命令：“你，脱衣服，躺到床上去。”
　　红儿先是一顿，再意识到这老人是要睡到陆潇青的床上去陪铃俏。先不说这宰相少爷会不会怪罪，若是让小姐知道了，那必然会怀疑她心高气傲，那她就真的百口莫辩了。红儿这么一想，本来眼泪就没有流干净，哭声又大了许多。

　　陆潇青本是不明情况，但也只这父亲的好友是太为难人家丫鬟了，开口相劝：“先生莫要惊慌，让在下同学的书童躺到在下床上……怕是不妥，还请先生多加考虑。”
　　“哼，狂妄小辈，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孔雀爷爷本就因铃俏此刻的状况而焦急万分，陆潇青还要打岔，口气自是不好，“她上去不合适，要不你来？”

　　“这……”陆潇青没想到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正想回绝，无意识地往床上看了一眼，却硬生生收住了下文。

　　胸口的活物猛然地一收缩，陆潇青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的疼痛感摄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床上的这个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柳眉紧锁，一看就是重疾突发。
　　何况……这人可不正是近日脑海中魂牵梦萦的身影？

　　陆潇青心中一痛，望着铃俏闭紧的眼睑，脑内不自觉的浮现出往日这睫毛下亮闪闪的光彩。
　　他看着铃俏，话语脱口而出：“我来。”

　　老孔雀未料到这样的回答，精神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用莫测的眼神打量了一番陆潇青。
　　这个少爷，竟能为书童真做到那般地步？

　　陆潇青的目光还集中在铃俏脸上，倒是让老孔雀看到了几分他神色之间露骨的隐忧。胸中一动。
　　这个尚未成熟的男孩，是宋新祷那狐狸一般狡猾的人的朋友之子，莫非真有几分只得欣赏之处？
　　“你真愿意这样做？”老孔雀的眼睛紧紧锁住了陆潇青表情上的一举一动，试探性地一字一顿的说话，“你可知道，你的书童齐音，不只是人……还有一半妖族的血统？”

　　“什……”陆潇青被电击似的抬起头，正对上老人深邃的眼。
　　“怕了？人类果然不过如此。”老孔雀冷笑道。
　　陆潇青复杂的又低头看了看不省人事的铃俏，想起刚才那画上缺了眼睛光彩的人，温柔的微微一笑：“不，不就是一半妖血吗？阿音就是阿音，不会改变。我来吧。还有，先生能否告诉我，阿音为何会变成这样？”

　　老孔雀死死地盯了陆潇青半刻，发现他竟是真心实意，不禁怅然。
　　又想起平日里铃俏与陆潇青相处之时的细节，还有昨日骑术课自己飞过去时，二人对视的眼神……
　　一片了然。

　　“……齐音天生人妖两种血脉参半，故而魂魄并不稳定，勉强用仙草续命。数月之前，她得了虎姨的内丹，使得自身灵力增强，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出现今日之情，也是老朽的错，”老孔雀决定赌一把，这个年轻的少年许是值得托付的人，斟酌着开了口，“老朽没有注意到，她近段时候一直在苦练内力，也许是想得到力量吧……她内力大增。而修行法力这种事，是需要灵力支持的。阿音只有一半妖血，并不能无止尽的修炼内力。现在已是达到极限，而今晚又是满月，正是妖血最不稳定的时候……齐音，她控制不了法力与血液的平衡，妖气外溢了……”

　　说着说着，老孔雀又沮丧了起来：“她本不该修炼灵力道这种水平的……若是我早日发现提醒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能靠用人气来平衡妖气……而且恐怕，需得每月满月的时候，都得靠人气来中和了。若不然，齐音……挺不过这样的夜晚的。”

　　老孔雀虽道出了铃俏是妖，却不曾把话说全，他还不算完全信任陆潇青。铃俏是个女子的事，还有铃俏真名的事，他都只字未提。

　　陆潇青闻言捏紧了拳头，声音沙哑，道：“用人气平衡……可是抱着他睡一夜就好？”

　　“正是，衣服虽不用全部脱下，但是只能着中衣。待满月落下天际的时候，齐音就没事了。”

　　“那好，还请先生带着我同学的书童的离开，我会守着阿音的。”
　　边说，陆潇青边脱下了外袍，揭开被子一角，慢慢躺了上去。触到铃俏的手，滚烫的皮肤让陆潇青不禁一颤。

　　老孔雀深深地望了他俩一眼，带着仍是哭哭啼啼的红儿离开了。走时不忘紧紧闭上了门。

　　陆潇青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的松开了铃俏书生的外衣，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手有些颤抖。
　　接着，陆潇青犹豫了一下，伸出双臂将铃俏抱进自己怀中，隔着薄薄的衣物，紧紧相贴。

　　铃俏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清冷舒服的地方，便积极地往上贴去。

　　在月圆之夜，二人相拥，正如此后数年无数个相同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