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坏

　　红枫小区，赵泽蹲在窗边的椅子上抽烟，书桌上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屁股和烟灰。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将这个城市点缀得流光溢彩，美丽而璀璨的夜景叫人着迷。与乡下老家一到天黑就黑沉沉一片相比，赵泽更喜欢这个不夜之城。

　　见识过城市的繁华与富足，方便与文明，赵泽已经不习惯老家的生活方式。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久。他爱上了城市生活，讨厌封闭而落后的乡下，连带在乡下生活的老同学和朋友他都有些看不习惯了，他觉得他们很愚昧，很落后，觉得他们没有志气，活得卑微而窝囊。

　　他是有大志向的人，他要真正融入这座城市，成为它的一份子。他不要再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赶回家。

　　暂住证，是他的一个心结。刚到K市不到三天，他便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拘留，他永远忘不了那些本地人看他的眼神，不屑冷漠甚至带着深深的厌恶，仿佛他是蟑螂一般。

　　好心的老乡提醒他，在这里，外乡人不办暂住证是不行的，查到的话会被赶走，甚至连工厂也不会录用没有暂住证的人。但是暂住证太贵了，一年要两百多，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了。很多人为了省那一点钱，每天都提心吊胆，看到警察仿佛看见猫的老鼠，男男女女四散奔逃。

　　赵泽立刻去派出所办了暂住证，一年的。之后他口袋里剩下不足五十元，而那时候他还没有找到工作，只能每天蹭房子住，白馒头冷开水充饥。

　　往事不堪回首，眼看他的目标就快实现，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用力将烟屁股摁进烟灰缸，赵泽跳下凳子，关了灯盖上被子睡觉。

　　从乔家出来，赵妈妈便怒不可遏地大骂赵泽。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我们，你眼里还有我和你爸爸吗？那瘫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巴心巴肝孝顺他？到底谁才你是老子？你这个畜生，这么多年白养你了！”

　　“妈，不要这样骂哥哥嘛。”赵悦挽着赵妈妈的胳膊劝道。

　　坐在前排的赵爸爸回头瞪了老妻一眼：“你闭嘴，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关起门来说啊。你非要嚷嚷到所有人都知道才甘心吗？你不要脸，你儿子还要脸。你再闹他就甭想在外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赵妈妈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断断续续骂了几句便收了声。

　　等回到家，一家人坐在客厅，等赵泽的解释。

　　“爸，妈，乔家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也不用我多说了。至于乔爸爸，这是我答应过乔乔的，我不能食言。”

　　听儿子这么说，赵妈妈霍地站起来，指着他骂：“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哪里轮得到你来孝敬。”

　　“妈，这是我答应过乔乔的。”

　　“不行！我不同意这事儿，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不是送给别人当便宜儿子的。赵泽，你这样做，我和你爸在老家抬不起头来的。”

　　赵爸爸闻言点了点头，相对于老妻的激动，他还算冷静。

　　“上门女婿的名声很难听，照你的条件又不是找不到好姑娘，何必委屈自己。”

　　赵泽沉默，赵悦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然后小小声说：“我觉得嫂子人挺好的，乔爸爸乔妈妈也不错。”

　　“闭嘴，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滚去睡觉。”赵妈妈骂道，赵悦撇了撇嘴，起身回到乔莙清住的房间。

　　房间里放着的都是专业书，赵悦不感兴趣，在床上滚来滚去，无聊得很。想了想，她拿起手机开始给人发短信玩。

　　赵妈妈见儿子执迷不悟，气得胸口痛，冲到房间里就要收拾东西回家。

　　赵泽拦着不让，赵妈妈又气又急，扔掉包袱坐在地上嚎。嚎自己命苦云云。

　　赵泽又是哄又是劝的，大半天才哄得赵妈妈肯安静下来。

　　到了傍晚，乔莙清还没有回来，他忍住了没有给她电话，他想两个人都应该冷静一下。

　　赵妈妈那边有赵爸爸劝着，总算没闹。其实过了一个晚上的冷静时间，赵妈妈的气也消了不少。她也不是真心想马上就回去的。出来的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她儿子要跟城里人订婚了，各个羡慕得不得了，讨好的恭维话说了一大箩，让她倍儿有面子，若才来两天就回去，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赵泽要请假陪二老逛逛，被赵妈妈拒绝了，“工作要紧，我们就在小区里转转就好。”

　　赵悦也要回去上班，天不亮就走了，赵泽起床见不到人电话她，才知道有人来接的她。

　　“谁接的你？”

　　赵悦看着身旁的男人，甜蜜地笑：“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怎么面都不见一个？你不要被人给骗了。”赵泽有些担心。

　　“哎呀，你怎么跟妈一样啰嗦。好了，我到了，挂了。”

　　晚上回来，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谈了很久，赵爸赵妈这次统一了战线。

　　“你说乔家那边要拆迁了？”

　　“是，今天挂的公示。”

　　“那乔家能分不少钱吧？”

　　“不一定，要看他们要钱还是要房子。要钱的话大概六十来万，要房子的话大概有三到四套。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赵妈妈看着赵爸爸，赵爸爸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你妈的意思，既然你决定了要赡养乔乔父母，我们也同意，但有个条件。”

　　赵泽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赵爸赵妈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既然能分那么多房子，他们大概也住不完，如果他们答应给一套小点儿的给悦悦，我们就答应你替他们养老。”

　　赵泽震惊地看着父母，语无伦次地说：“你们，怎么会这么想？这怎么可能呢，悦悦又不是乔家什么人。就连我，也是没有资格分乔家的房子的。”其实，他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想如果自己给乔爸爸乔妈妈养老，对他们好，那么他们老了之后的房子应该会留给自己的。到时候自己和乔莙清住一套，那一套就留给孩子。

　　他没有想到赵爸赵妈居然要求给悦悦一套，这，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嘛。

　　见他沉默不语，赵妈妈解释说：“这也是为你好。你想想啊，以后我们老了肯定要过来靠你的，要是你妹妹有套房子，她嫁人也有底气，到时候也能帮着你照顾我们，你的负担会轻很多。再者，你们是亲兄妹，有个啥事儿还可以互相扶持。要是你一个人在这边，我和你爸都不放心。”

　　“但，这是不可能的。”赵泽直摇头，这打算是很好，但却也很可笑，哪有这种好事情，岳家送房子给自家小妹？天上掉馅儿饼也不是这样个掉法。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明白呢？我们这可是为你好。”

　　赵泽摇头：“妈，爸，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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