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作者:乐乐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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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恐惧与期盼(上)


      正午的阳光很刺眼。

      炎育陵勉强把眼睛睁开,抬起头四处张望,试图从体育馆观众席上寻找父母和弟弟的身影。

      “二年级组最佳运动员,二年A班,炎育陵——”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炎育陵赶紧跑上领奖台,让校长给自己戴上奖牌。他的脖子上已经挂了四面金牌,分别是100米赛跑、接力赛、跳高和跳远。最佳运动员的奖牌也是金色的,不过比前四面重一些,炎育陵拿在手上把玩,这质感令他爱不释手。

      低年级的颁奖结束后就轮到高年级,大部分低年级学生的家长都陆续到运动员休息室把孩子接走。炎育陵怕父亲找不到自己,便乖乖地待在休息室等。

      一个早上的运动会总算结束,可炎育陵始终找不到家人。待得认识的同学都一一走了,他才确定家人根本没有来,并不是自己找不到。

      想起昨晚父亲答应要来,还特地向大伯借了摄录机,结果竟反悔了。炎育陵感到鼻子有点酸酸的,视线也渐渐被蓄在眼眶的泪给模糊。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

      炎育陵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他是男孩子,又是哥哥,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

      听着运动场外的广播,高年级颁奖项目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时间已经快下午一点,炎育陵掏了掏书包,找到一些平时用剩的零用钱,独自走到食堂去买东西吃。

      食堂人很多,炎育陵排在长长的人龙后等。刚刚的失落在肚子‘咕噜’一叫之后便给抛诸脑后,此时他只专心地从大大的餐牌上研究自己可以买得到什么。

      “育陵!育陵!”

      隐约听见父亲的叫唤声由远至近传来,炎育陵以为自己听错,且队伍就快到自己了,便无暇去理会。

      “小弟弟,你要什么?”站在柜台后的大姐姐笑着问。

      炎育陵抬起手指向餐牌,“我要吞拿鱼三文治,谢谢。”

      “那个只有早餐时间才有哦,不如这个吧?鱼柳汉堡。”

      炎育陵看看大姐姐手指指着的餐牌,再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零钱,嘟哝道:“我的钱不够……”

      “育陵!”

      身后突响起父亲的叫唤,炎育陵抬起头,父亲已经站到了身旁。见父亲脸色有点凶,炎育陵紧张得攥紧小拳头,垂下眼皮不敢与父亲对视。

      “爸爸……”

      “你跑去哪里?连老师也不知道你去哪儿,吓死爸爸了!”炎允赫把儿子拉到人较少的角落,见儿子头垂得低低地,即不忍再骂,轻轻抚摸儿子头顶,放缓语气道:“这里不是学校,有很多陌生的大人,你不可以一个人乱跑,知不知道?”

      “知道,爸爸对不起。”炎育陵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炎允赫蹲下来,双手托起儿子脸蛋,看见儿子眼眶红了,心立即一阵揪痛,他这宝贝儿子要不是受了大委屈可绝不会轻易哭啊!

      “育陵乖啊——爸爸没有骂你,爸爸来迟了,是爸爸错,爸爸道歉。”炎允赫一把将儿子揽进怀里,边哄边轻轻抚摸儿子纤瘦的背脊。

      “真是的,哪有父亲向孩子道歉的呢?”

      炎允赫闻言转过身,看见妻子牵着小儿子站在身后,便站起身把大儿子拉到身边,轻拍儿子肩膀道:“我答应他会来结果却迟到了,当然得道歉啊!”

      “你突然有工作也没办法。”叶雅低头看着大儿子,沉下嗓子道:“育陵,你是不是故意乱跑?看看你爸爸为了找你弄得满头大汗,你还耍脾气撒娇?”

      “我没……敖!”炎育陵话没说完耳朵就被母亲用力转了半圈。

      “还不向爸爸道歉?”

      “爸爸对不起……”炎育陵一张小脸疼得皱在了一起。

      “头抬起来,大声说五遍。”叶雅放松了力道,蓄力再狠转。

      炎育陵立刻垫起脚尖,试图减轻耳朵被拉扯的疼痛,嗓子里透着哭音,“妈咪……很痛……”

      见儿子快哭了,炎允赫心痛得不得了,可他答应过妻子决不插手妻子教育孩子,只能在一旁适当地劝:“老婆,松一点,别用你扭我耳朵的力气扭育陵,他还小啦……”

      叶雅鼻子哼了哼,放开了手,轻轻揉着儿子红通通的耳朵严肃地道:“认真道歉,不然回家就打屁股了。”

      炎育陵身子一震,慌张地抬起头对父亲大声连说五遍‘爸爸对不起’。前天他才因为默写没拿到满分挨了母亲二十下木尺,虽然昨天就已经不痛了,但余悸犹在。

      儿子的举动引起了旁人侧目,炎允赫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为情,更何况儿子?可他又不能叫儿子不听妻子的话,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忍着心疼,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用最简单的肢体动作来安慰。

      “道过歉就没事了,去吃饭吧!麦当劳好不好?嗯?”炎允赫搭着儿子肩膀轻晃一下。

      炎育陵偷偷望一眼母亲,他知道这时间得上补习班,咬着唇不敢说自己肚子饿了。

      “要!要!”听得懂‘麦当劳’三字的炎育旗抢先蹦跳着嚷嚷。

      “好好好——”叶雅抱起小儿子,亲一亲儿子小巧的鼻子,转向丈夫道:“就麦当劳吧,那里有冷气,你去开车过来,我怕走出去晒多了小旗又要发烧。”

      炎允赫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不经意回头一看,督见大儿子直挺挺地站在母亲身后一动不动,不禁暗叹一口气。

      “育陵,来,跟爸爸去。”炎允赫向儿子招招手,儿子嘴角立即扬起一个喜悦的弧度,跑到自己身边,抓住自己伸出的手掌。

      “爸爸,你可不可以教我开车?”

      “哈!”炎允赫被儿子的问题逗笑,“教你当然行咯,不过你得先说服爸爸,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学开车?”

      “那样爸爸就可以陪妈咪和小旗在那里等了啊!”

      “这样啊……”总觉得儿子这么说有点不对劲,炎允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待上了车,替儿子绑好安全带,炎允赫还是决定放弃询问儿子是不是不喜欢陪母亲。儿子若回答‘是’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育陵,刚才你一个人买东西不会怕吗?你可以叫老师帮你买。”炎允赫转开话题。

      “我不可以要人帮忙的。”

      “啊?”炎允赫被儿子的答案弄得一头雾水,“为什么?”

      “因为我是哥哥,哥哥要做好榜样给弟弟,什么都得学会自己做。”

      “妈咪说的?”

      “嗯。”炎育陵嘟着嘴点头。

      炎允赫愣了愣,把刚放下的刹车挚拉起,侧转身靠向儿子,解开儿子的安全带,将儿子抱到怀里。

      自从小儿子出世,炎允赫察觉妻子对大儿子不只是严厉,且还越来越冷淡,使得儿子这么小就学会独立。虽然对儿子的懂事觉得骄傲,可也同时太让做父亲的觉得心疼了。

      “爸爸很疼你……”炎允赫想不到还能说什么,他很不擅长安慰人,小孩子就更难着手了。

      父亲抱得这么紧,炎育陵心里虽然暖暖地,却也有点难为情,双手抬了起来又放下,怕被母亲看到会像刚才那样责备自己耍脾气。

      “你是不是瘦了啊?”炎允赫上下摸一遍儿子后背腰腿,松开儿子,皱着眉道:“早餐和晚餐爸爸都有看你吃……是不是在学校没吃午饭?”

      “呃……我……”

      吞吞吐吐地一定是没吃,炎允赫立刻沉下脸,“为什么不吃?休息时间只顾着玩?”

      “不……不是……我……零用钱……不够……”炎育陵猛吞口水,他怕父亲的程度并不少于母亲,因为惹父亲不高兴的话母亲知道了亦会罚他。

      “怎么会不够?学校的东西起价了吗?”炎允赫讶异地问。

      炎育陵低着头坳手指,小声道:“我上个月小考成绩不好,妈咪扣了零用钱……”

      儿子这么一说炎允赫才想起,上个月小儿子病了几次,他和妻子因照顾小儿子而非常疲累。大儿子的成绩单拿回来那天,妻子只是象征性骂了几句,没多余的力气体罚儿子。炎允赫以为妻子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是有换个方式罚的。

      “那也有做饭盒给你不是?”炎允赫不相信妻子舍得让儿子饿整整一个月的肚子。

      “有时候……妈咪会忘记……”

      “忘记?忘记了你不会提醒吗!”炎允赫控制不住声量,看见儿子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他暗骂自己一声‘该死’,竟然不经意责怪起无辜的儿子。

      “我……”炎育陵开口要回答,却见父亲撇过脸,启动了车子倒退出停车位,一声不作。

      看得出父亲生气了,炎育陵心下忐忑,不知如何是好。眼看车子慢慢靠近体育馆正门,母亲和弟弟就快要上车,炎育陵不由得紧张起来。

      妈咪说道歉要抬起头、要大声、要认真……炎育陵一咬牙,抬起头对父亲大声道:“爸爸,我不是故意不提醒妈咪,小旗要妈咪哄他他才肯吃东西,我要是等妈咪做饭盒的话会赶不上校车,对不起,我……”

      “你没做错事道什么歉?”炎允赫打断儿子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紧张兮兮的儿子,想不通儿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我没做错事吗?那……”炎育陵觑了眼抱着弟弟走过来的母亲,垂下头怯怯地续道:“爸爸你不要生气……妈咪……妈咪会骂我……”

      炎允赫再度哑口无言,儿子是因为经历过的教训而害怕,脑子里只知道什么情况下会挨母亲的打骂,对是非对错似乎毫无概念。

      车后座的门打开,妻子先把小儿子抱上车,绑好了安全带自己才跨上车。

      炎允赫看了看紧闭着嘴不敢动的大儿子,再看向后座细心照料小儿子的妻子,暗自叹了口气,决定私底下找机会和妻子谈谈大儿子的事,不想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和妻子闹不快。

      午餐时间的麦当劳人多得不可思议,设给小孩玩的游乐场更是像在打仗一样吵杂。

      炎育旗还没到门口就用力扯着母亲的手,不停催促着‘快点、快点’,一进门便马上一个箭步冲向游乐场。

      叶雅正要叫大儿子跟上去,还没开口大儿子就从身旁越过,紧紧跟在弟弟身后,到了游乐场便站在一边看,眼神一刻不离开弟弟。

      “看,育陵多懂事,都不用你提醒就知道要照顾弟弟,以后少点骂他吧。”炎允赫握着妻子的手朝排着长龙的柜台走去。

      “不骂怎么会懂事?你忘了他小时候多皮吗?打破家里不少东西,每次从幼儿园回来都玩得浑身脏兮兮,还抱野狗野猫回家,教训他他就跟我斗嘴,你以为我喜欢打他?”叶雅轻声说着,美丽的脸庞时不时浮现女人任性撒娇的动人表情,虽是在发牢骚,却又不似泼妇骂街般喧哗,炎允赫瞧着也没动力要反驳。

      “男孩子都是这样嘛,他现在很乖了,就别再打他好不好?”炎允赫搂着妻子纤腰,语气柔和地恳求,打消了原本要和妻子严肃谈判的念头。

      “就因为是男孩子才不能不打。”叶雅皱眉斜了丈夫一眼,“现在不教好他,以后宠坏了怎办?你自己看他,才八岁就这么高了,要是长大和你一样大块头,我可没能力教!”

      炎允赫苦恼地搔头,他自知自己没付出多少时间在照顾孩子,两个儿子衣食住行大小杂事都几乎是妻子一手打点,这让他多少有些心虚和内疚,以致于每次有冲动想和妻子理论管教孩子的方法都会很容易临阵退缩。“你担心太多了吧,育陵不会学坏……”结果只吐出了这样毫无力道的话。

      “什么不会学坏?你没看他最近的功课,字体写得乱七八糟,虽然没写错,但老师放了评语要他注意。还有呢,前天的默写居然拿了九十分,我问过老师,全班就他一个没拿满分,他为了运动会的练习压根忘了有默写,完全没复习!这样下去我看他连考试也会忘记。”

      听妻子这么说,炎允赫才想起儿子前天胃口似乎比平时差,看来八成是因为屁股疼……

      “呼……”无奈地呼了口气,炎允赫也不想和妻子争论了,妻子罚儿子都有理由,他越是要袒护儿子,妻子反而会点出儿子更多的错误。唉,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儿子一些补偿。

      终于排到了柜台,妻子点餐时炎允赫看见有附送模型车的套餐,便点了两套。

      “怎么买两套?”叶雅看了丈夫一眼,再向柜台表示只要一套。

      炎允赫立刻皱起眉头,“我们有两个儿子啊。”

      “育陵长大了,不需要这种玩具。”叶雅随口应道。

      “他才八岁!有多大?买个玩具给他会怎么样?”炎允赫禁不住抬高了声量。

      注意到旁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叶雅顿感难为情,丈夫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对自己大声说话。

      “不行。对孩子要赏罚分明,育陵最近表现太差,现在买玩具给他,他会把犯错的教训都给忘记。”叶雅不理会丈夫的欲言又止,把钱交给丈夫便快步转身离开,到游乐场去带儿子。

      炎允赫多少还是有最低限度的冷静,不至于追上去和妻子吵,只黑着张脸付账。妻子全权掌管家庭开销,这几年来炎允赫已习惯和家人出门都不带多余的现金,反正他的钱全都交给了妻子,一切花费也都由妻子控制。偏偏现在他身上的现金用完了,连想要多买一套玩具给儿子都不行。

      明天再买个什么哄哄他吧,我好歹也是爸爸……炎允赫边想着该买什么,边走到了家人已经坐下的位子。

      “哇——”炎育旗一看见炸得金黄色的薯条就兴奋地欢呼,跳上了椅子伸手到托盘上去拿。

      炎允赫见状立即把托盘抬高,故意装着严肃的表情对小儿子道:“小旗,坐好了才能吃,看看哥哥是怎么坐的。”

      炎育旗不听话,在椅子上蹦蹦跳跳,撒娇道:“嗯——我要嘛!妈咪——我要吃薯条!”

      “你干什么呢?小旗难得胃口好,他要是哭了又会不肯吃东西。”叶雅不满地看向丈夫,她知道丈夫是故意要在这时候教育小儿子,来平衡大儿子不久前挨了骂还被扭耳朵的心情。

      小儿子体质不好,胃口的确很难掌握,炎允赫自也没办法坚持,从托盘里挑了一包薯条递给正扁嘴闹脾气的儿子。

      “我不要吃了!”炎育旗赌气不接过,双手抱着胸坐下来,腮帮子吹得鼓鼓的。

      叶雅立即横丈夫一眼,拿起那个玩具模型车准备要哄小儿子乖乖吃东西。

      “小旗,爸爸是跟你玩,不是故意的,拿,我的也给你。”炎育陵先了母亲一步,他把自己的薯条放到弟弟跟前,拿起一根放进自己嘴里,再拿一根递到弟弟面前。

      “很好吃哦——”

      炎育旗看着哥哥把薯条吃进嘴里,心里却还是不服气,不愿张开口。

      “你不吃我就吃了,啊——”炎育陵放慢动作把薯条送到嘴里,在他预料之中,弟弟马上抓着他手腕,张嘴把薯条咬走。

      这根本就是妻子在哄小儿子吃饭喝药的翻版啊,儿子居然学了个十足十!炎允赫禁不住愣了数秒,转头发现妻子也在瞧着大儿子目不转瞬地看。

      “妈咪!我要车车!”炎育旗发现母亲手中的玩具,一把抢了过去。

      “小旗,要小心别玩坏了。”叶雅微笑着对小儿子说,然后抬手往大儿子头顶拍了拍,柔声续道,“那是买给哥哥的。”

      “诶?”炎允赫睁大眼。

      “我……我的?”炎育陵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母亲不是没有送过东西给他,不过全都是文具和书籍,生日礼物也不例外。

      炎育旗眨了眨眼,把模型车子放到哥哥面前桌上:“哥哥的!哥哥先玩!”,说完就自顾自吃起薯条。

      炎育陵呆呆俯视着手掌般大小的鲜红色玩具车,这类型玩具弟弟至少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比这个大,母亲整齐地排放在弟弟房里的架子上,父亲说那些全是两个舅舅送的,都不是便宜的东西,很有收藏价值。炎育陵偶尔会有机会和弟弟一起玩,再怎么喜欢,他也不能拿回自己房里。

      “谢谢……” 炎育陵把车子捧在手里把玩,小虽小,也不是很精致,不过,这是母亲自弟弟出世以后的这三年来,第一次送的玩具。“谢谢妈咪。”意识到自己没看着母亲道谢,他连忙抬起头再说一次。

      “嗯。”叶雅应了一声,脸上只挂着淡淡的笑容,“弟弟要玩的话你得借他,不能自私知道吗?”

      “知道。”炎育陵猛点头,其实这不需要母亲提醒他也会遵守。突然,他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放下车子,从背后的书包里拿出那面最佳运动员的金牌。

      “妈咪,这个最漂亮,送给你。”炎育陵把金牌放到桌上推向母亲。

      炎允赫一口汽水差点呛着,看着儿子用夸张的脸部表情道:“爸爸呢?育陵,爸爸这么疼你你怎么送给妈咪?唉哟,你这样偏心,爸爸会伤心啊!”

      “你别那么幼稚!”叶雅被丈夫逗笑,轻轻打了丈夫粗壮的手臂一下,拿起桌上的金牌凑近来看,“儿子是我生的,‘最佳运动员’的功劳当然归我,育陵,谢谢咯——”叶雅笑着抚摸儿子头顶。

      母亲这样的举动真的很难得,炎育陵又高兴又害羞,低下头含着唇偷笑,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妈咪喜欢就好……”

      “不公平!育陵,这太不公平了!你就送给爸爸嘛!反正爸爸的东西也是妈咪的东西啊!”炎允赫有意要捉弄儿子,不然儿子大多数时候都像个木偶人似地只会说‘知道’、‘对不起’、‘不敢了’。

      炎育陵有点慌,从书包里掏出另外几面金牌,“那……赛跑第一名的给爸爸。”

      “不,爸爸要最——佳——运——动——员。”炎允赫想看看儿子会怎么解决窘境。

      “爸爸,那个只有一个啦……”炎育陵把一串金牌全部递给父亲,“这些全部给你好了。”

      闪亮亮的金牌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炎育旗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拉着哥哥袖子轻晃,“哥哥,我要。”

      “好,这些全给小旗。”炎允赫把一串金牌从大儿子手中拿过,再交给小儿子,“这下你只剩最佳运动员可以给爸爸了。”

      叶雅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到桌底下去捏丈夫大腿,“你这大孩子,别再逗儿子了。”

      “哎呀呀呀……老婆大人,痛啊痛啊,我不要了我不要了。”炎允赫握着妻子手腕拿到嘴边吻了一下,轻声道:“儿子的心思你好好收着。”

      “会的。”叶雅报以一抹动人的笑,用手掌轻轻摩挲丈夫脸颊。

      不明白父母正处于你侬我侬的情况,炎育陵插嘴道:“爸爸,我明年再拿一个给你行不行?”

      “宝贝儿子,爸爸只要一样东西。”炎允赫俯身向前,靠近坐在对面的儿子,在儿子额头吻了一下,“爸爸只要你开开心心地长大,笑一个给爸爸看。”

      “笑……笑什么啊……”炎育陵尴尬地低下头,虽然父亲偶尔也会这样亲自己,不过被周遭那么多人看到了还是不免难为情。

      “哈哈!叫你笑你就笑嘛!”

      “无端端要我怎么……”炎育陵话说到一半,腰际突然被坐在旁边的弟弟用手指戮了一下,反射性立即侧转身避开,不解地问:“小旗你做什么?”

      “挠痒痒就会笑!”炎育旗双手并用,往哥哥左右腰际探去。

      炎育陵被挠得弹下椅子,要开口叫弟弟停止,父亲竟然从后把自己抱到腿上,延续弟弟的动作,不停地搔自己的腰。

      “爸……爸爸……那……那边有我班上同学……爸……好痒……”炎育陵怎么挣都挣不脱,像鱼一样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忍着腰际的痕痒忍得脸都涨红了。

      “别忍了,我的宝贝,快笑出来!”炎允赫再接再厉,总算逼出儿子几声短促的笑。

      “妈咪……妈咪救我……爸……不要玩了啦……”炎育陵被挠得浑身无力,父亲却还是不罢休。

      “活该,谁让你把金牌给妈咪呢?”叶雅笑着用手指轻弹儿子额头,表示见死不救。

      “今天育陵是爸爸的!哈哈哈……”炎允赫说着把儿子抱得更紧,挠得也更起劲。

      “爸……放开我啦……”炎育陵已经笑出了眼泪。

      周围的人都把视线投了过来,观赏这一家四口欢乐的相处。爸爸高大威猛,妈妈美丽动人,大儿子俊俏乖巧,小儿子娇小可爱,这样的家庭,可羡煞不少人啊。

      这一天,炎育陵直到练完琴上床睡觉,都还会忍不住翘起嘴角回忆。鲜红色的模型玩具车他就摆在枕头边,看着它入睡。

      第二天早上炎育陵比平时早起,近来为了运动会的练习常常累得差点睡过头,好几次是被母亲用鸡毛掸子拉开被单往屁股狠抽才惊醒。

      用多余的时间大略复习一遍功课后,炎育陵收拾好补习班要用的书本。今天是周六,学校没有上课,不过他有大半天的补习课要上。

      背着书包来到厨房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父亲和弟弟都还没睡醒。补习班会有专车来接,所以炎育陵不需要父亲载送。

      “妈咪,早安。”炎育陵放下书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开始吃早餐。

      “饭盒给你做好了,待会儿自己放到书包里,妈咪去看小旗醒了没。”叶雅拍拍儿子的头,缓步离开厨房走上楼去。

      “哦。”炎育陵应道。打开饭盒一看,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喜悦和满足敢立刻反映到了脸上。

      “谢谢妈咪。”炎育陵轻声自言自语,心想母亲对自己这么好,这几天一定要乖乖地不能做错事,免得母亲费神生气。

      带着愉快地心情出门,没想到,五个小时后从补习班专用车下来,炎育陵就站在门外大太阳底下,咬着唇不敢进去。

      母亲选的补习班规模很大,也很严格,和学校一样定期会给学生评估测验。炎育陵今天刚拿到两星期前的测验成绩单。

      五项科目,一科满分都没有,其中四科都是八十分上下,英文竟然在及格边缘。补习班的程度比学校还高,炎育陵有料到或许没办法科科满分,他也知道自己放了太多精神在运动会。可是……他想不到成绩居然会烂成这样。

      粗略算了一算,依照母亲的惩罚规则,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下的鞭打。就算是用手打也很难吃得消……

      “怎么办?”炎育陵紧紧抓着裤子,嘴唇咬得发疼,晒了一身的汗才鼓足勇气开门进屋。

      父亲的车子不在家,他祈祷着父亲只是出门买东西,并不是临时要加班。可惜,当他从鞋架上遍寻不获父亲工作必穿的运动鞋,内心的期待便完全破灭。

      手掌情不自禁盖在屁股上抚摸,一百五十下,怎么熬啊……炎育陵记得自己目前为止被母亲打得最重的只有五十下皮带,那可疼了他三天。

      “育陵——回来了吗?”母亲的声音自屋内传出来,“快点进来,妈咪要洗澡,你看着弟弟。”

      父亲果然不在,这点已可以肯定。

      “哦!”炎育陵大声回应,动作利落快捷地脱下鞋袜跑进屋里,放下了书包就到厨房洗手,生怕再有一丁点小错误惹母亲不高兴。

      这时母亲正要上楼,炎育陵下意识不敢看向母亲。“你爸爸突然有急事,今晚上不会回来,你不用去上书法课了,待在家里照顾弟弟。”母亲边上楼边说。

      “哦……”炎育陵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父亲今晚没有回家。那……那还不被打死?

      客厅地上如往常般铺满了玩具,炎育旗趴在中间狭窄的空位,枕着一只和他身体一样大小的兔子绒毛布偶,专心一志在把面前的乐高积木笔直叠高。

      炎育陵坐在沙发上,拿出成绩单再看一遍。数学八十分,中文七十分,科学七十七分,地理七十五分,英文四十分,总共少拿了一百五十八分。这么差的成绩母亲是绝对不可能轻饶的,最轻也必会用木尺来打。

      妈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考成这样的,我下次一定全部考满分。

      炎育陵在心里默默彩排怎么向母亲求情,突想起母亲曾骂过他‘不是故意,那就是有心的咯?’即摇了摇头,再想第二个说辞。

      妈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上个月学校小考,这个月补习班也考试,我来不及把课文复习完。

      ‘来不及?上学期不也是同期进行考试吗?怎么成绩差那么远?’—— 炎育陵很快就联想到了母亲可能性最大的回答。

      解释就是掩饰,做错事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认罚,炎育陵心里很清楚,母亲最不喜欢他犯了错还说多余的话,顶嘴就更罪无可恕。以往打完了若还要罚跪、罚站、罚坐,也都是因为他试图要向母亲解释。

      成绩单两侧已被收紧的拳头给捏皱,和所有分数不漂亮的卷子一样,炎育陵总是会捏在手里战战兢兢地拿给母亲过目。还是等爸爸回来再给妈咪吧。炎育陵这么决定。父亲虽然劝不住打,但至少还有能力说服母亲别用皮带和鸡毛掸子打,炎育陵最怕这两样东西。

      先藏起来吧。炎育陵跳下沙发,拿着成绩单往楼上跑。书桌抽屉、书柜、枕头底、床底……没有一个角落他能放心。对了,琴室。母亲并不会弹钢琴,所以也不会像检查作业一样检查琴谱,把成绩单和琴谱放在一起最安全了。

      得赶在母亲洗完澡前藏好。炎育陵急奔下楼,听见弟弟在叫自己,只随口应一声‘等一下’便往琴室跑去。把凳子拉到书架前,站上去把摆在最上面的一叠旧乐谱拿下来,选了一本最厚的打算将成绩单塞在里面。

      碰!外面突然传来碰撞声,炎育陵一愣,随即就听见弟弟响亮的嚎哭。

      一刻不敢耽搁,炎育陵抛下乐谱和成绩单,箭步冲出琴室,来到厨房。弟弟趴在地上捂着额头大哭,眼泪鼻涕留了满脸。“小旗!”炎育陵赶紧上前抱着弟弟的腰把弟弟扶起来坐在地上,拿开弟弟的手,惊见弟弟额头肿起了大大的包子。

      “哇……痛……妈咪……”弟弟号啕大哭,炎育陵慌得咬住了唇,颤抖着手轻轻揉弟弟额头。他看见地上有滩水迹,想起那是自己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溅出来的水,弟弟一定是踩到水扑面跌倒,额头结结实实撞在坚硬的地板。这下完蛋了,上次那最重的五十下皮带,就是因为把书包随手放在地上绊倒了弟弟而被母亲罚的。

      “不痛了、不痛了,小旗乖……”炎育陵自己也在厨房摔过,餐桌桌角、柜子边缘也都撞过,他知道那有多痛。他一方面怕自己会被罚得很惨,一方面也很心疼弟弟。

      “发生什么事?”

      一听见母亲的声音,炎育陵腾一下站起来,往后退开好几步。母亲把弟弟抱起来,看清弟弟额头的伤后,便把弟弟抱到客厅,让弟弟躺在沙发上。弟弟一刻不停地哭,母亲则柔声地哄。

      炎育陵亦步亦趋走到客厅,僵直地站在沙发旁,拳头握得死紧,十根脚趾头也尽可能往内缩,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头蹦出来。

      “小旗怎么跌倒的?”叶雅冷冷地问,一眼也不看向大儿子。

      “我没看见……”炎育陵头垂得下巴贴住了胸口。

      叶雅狠狠瞪向大儿子,轻骂了声‘没用’,拿起电话打给父亲,要父亲开车来接自己。儿子撞到额头可大可小,她必须带儿子到诊所去一趟。父亲正好有空,说十分钟内就会到。叶雅抱着儿子上楼回房,拿毛巾擦干净儿子满脸的鼻涕眼泪,披件外套,拿了手提袋便下楼。

      炎育陵站在原处不敢动,恐惧填满了思绪,双手兀自不停在颤抖。偷眼瞄见母亲走进琴室,他才想到成绩单就丢在地上,禁不住□□了一声,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惨况降临到自己身上。

      不久,母亲抱着还在抽泣的弟弟出来,手上拿着那把最常用来打自己的木尺,木尺长一尺,宽一寸,厚一公分,打一两下没什么,但十下过后每一下都好似烧红的铁片落在敏感的肌肤上。

      炎育陵低下头,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妈咪对不起。”

      啪!木尺落在了背上,有效地留下一阵火辣刺痛。炎育陵肩膀一抖,咬着唇不敢躲也不敢叫。

      啪!又一下打在同一处,背部本来就没什么肉,两下责打都火烫般痛,炎育陵咬着唇强忍,他知道不可能只有两下,果然,第三下马上伴随着母亲的责骂落下。

      啪!“叫你看着弟弟你也不会?”
      啪!“跑琴室去干什么?”
      啪!“厨房的水怎么回事?”
      啪!“弟弟出了事你过意得去?”
      啪!

      “嗯!”炎育陵忍不住出了声,探手到背后挨打处搓揉,母亲连续打的八下都没有换地方,疼痛不止是表面,而是渗到了薄薄皮肉下的骨头。

      啪!非常狠的一下打在尾椎接近屁股的敏感处,炎育陵因突袭的剧痛‘啊’一声大叫。

      “你还知道疼?”母亲低声喝。母亲之所以没有大声骂是因为抱着弟弟。

      “妈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炎育陵面向母亲,两只手在屁股上方揉着。

      叶雅扬起木尺要再打,父亲的车子正好驶到了门口,便改而推了推儿子的头,以命令的口吻道:“靠墙站着,手举起来。”

      “哦!”炎育陵立即照办,不需要母亲多吩咐,背向着墙站直,脚跟、小腿、屁股、后背、肩膀,还有后脑紧紧贴着墙,双手平举在面前,母亲手中的木尺即横放在手臂上。

      叶雅向屋外的父亲比个稍等的手势,转身到电视旁的装饰盆栽,拿出两颗鸡蛋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半透明玻璃球。

      炎育陵暗暗叫苦,母亲若没办法监督自己罚站就会用这方法,把不容易跌碎,只会留下清晰裂痕的玻璃球分别放在自己头上和横跨于手臂的木尺上,玻璃球的平面面积很小,只要稍微移动就会滚落,炎育陵还没有一次能接得住两颗玻璃球的功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玻璃球跌在地上,留下一道自己没有站好的证据。

      叶雅布置好后,轻拍着已经缓下哭泣的小儿子背脊,一边穿鞋一边对大儿子道:“成绩单我看见了,你是要藏起来对不对?妈咪还没算分数,回来要是看见玻璃球有裂痕,每少一分就罚五下。”

      “妈咪,不要这样啦!”炎育陵吓得快哭出来了,一百五十八乘以五是多少,他一时间还没办法心算出来。

      “哼,果然是考得很差,给我站直了反省!”叶雅留下一句恐吓后便出门。

      从窗口看着外公的车扬长而去,炎育陵的眼泪终于滚落,那是因为他无法在眼泪落下前便擦掉。“我也不想小旗跌倒啊……不是故意的嘛……我都道歉了……”眼泪一旦流出就克制不了,经过脸颊凝聚在下巴,最后滴落在地面,像颗碎裂的玻璃。

      跑了诊所一趟,确定小儿子没事后叶雅总算松口气,不过医生还是有提醒她要小心儿子的哮喘。回家的路上买了儿子喜欢的巧克力棒,父亲也买了一把玩具吉他,儿子总算露出笑容,嚷嚷着要马上回家给哥哥看新玩具。

      “那混小子怎么做哥哥的?已经是第二次害小旗跌倒!我跟你回去,得重重打一顿让他记住教训!”

      “外公要打谁?”炎育旗好奇地问。

      “还有谁?当然是你那没用的哥哥!”

      “爸爸。”叶雅与儿子一起坐在后座,看向望后镜对父亲道:“育陵的脾气我知道,你一上门就打他是不会服的,况且你下手也太重,我自己来教就行了。”

      “嗯……”炎育旗噘起小嘴,拉拉母亲的衣袖,“妈咪,不要打哥哥。”

      “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妈咪是一定要罚他的。”叶雅拍拍儿子头顶。

      “那你不要打他,外公也不可以!”三岁的炎育旗还不知道‘罚’的意思就包含了打。

      叶雅微笑着点头,向父亲打眼色表示别再说大儿子的事。在丈夫眼里,自己对大儿子只是要求高,自己的家人则只是偏心。不过事实是什么,他们一家都心照不宣。

      尽管知道不应该,尽管曾无数次后悔,尽管常常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但是儿子一天比一天俊俏的样子无不让她和家人联想到儿子那个恶魔般的亲身父亲。

      人非圣贤。

      人,是唯一会把自身的痛苦转嫁到他人身上的生物。

      一进家门,心情立即因为看到大儿子而阴郁下来。叶雅慢条斯理关门锁门,替小儿子脱鞋,小儿子迫不及待地抱着玩具吉他跑进客厅找哥哥。

      “哥哥,我有新玩具!”

      看见哥哥还站在墙边,炎育旗来到哥哥面前,嘟着嘴问,“哥哥,你还在罚站啊?罚站很好玩吗?”

      “不好玩……”炎育陵没有办法低下头看弟弟,他两只手臂直到肩膀已经从酸到痛、痛到麻,数分钟前开始回复成痛,多一倍的痛,而且一直抖个不停。

      “那就不要玩了啊,陪我玩这个!”炎育旗按下玩具吉他的开关,刺耳的音乐立刻响起。

      “我也不想玩啊……”炎育陵喘着粗气,体力已逼近极限。

      “小旗,妈咪带你去洗手,一会儿再和哥哥玩噢。”叶雅走过来抱起小儿子,视线完全没有在苦不堪言的大儿子身上逗留。

      “妈咪!”炎育陵禁不住大声哀求,他站了快一小时,疼痛散布到身体每一个角落,他宁愿现在就光着屁股挨打。“求你啦……快掉下来了……妈咪……”

      “妈咪,哥哥叫你……”炎育旗在母亲怀里探头探脑。

      “嗯。”叶雅敷衍着回答,把小儿子放到厨房地上,打开水龙头的同时,听见‘咚咚’两下闷响,接着是‘啪’的一声。玻璃球和木尺都掉下地了。

      炎育陵垂头瘫坐在地,完全没力气把玻璃球和木尺捡起来。弟弟在跟前手舞足蹈,欢笑和玩具吉他的噪音齐响。炎育陵眼底突然一阵温热,有股冲动想像弟弟刚才跌倒后一样号啕大哭。

      痛。从颈项到小腿,痛得像有团火从肉里烧到外面,他第一次抬着手臂罚站罚这么久,要不是有个七百九十下责打的处罚徘徊在脑海里,恐惧激发意志,早在母亲到家前他就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育陵。”母亲的声音自不远处传到耳里,犹如自然反应般,炎育陵颤了一下。

      “妈咪要做晚饭,你不想挨七百九十下就给我好好看住弟弟。”

      炎育陵双眼大睁,像昨天看到那个鲜红色模型车放在眼前一样,手扶地咬着牙站起来,将地上有可能绊倒弟弟的玩具捡起来放回玩具箱。

      “等下再收啦!我还要玩的!”炎育旗把玩具箱又拖回客厅中央,双手一掀,玩具即散落一地。

      弟弟向来是这么玩的,不管是不是每一样玩具他都想玩,都一定会全部倒出来。炎育陵无可奈何,只能紧紧盯着弟弟,弟弟眼看就要踩到的玩具他便马上移开。

      “哥哥,我有巧克力棒!给你吃!”炎育旗想起自己特地留了半盒要给哥哥,即快步跑到母亲悬挂手提袋的架子。

      “小旗!不要跑!”炎育旗慌忙追上去抓住弟弟手腕,“你慢慢走,不然会跌到,很痛的。”

      “不痛了啦!”炎育旗咧开嘴朝哥哥灿烂一笑,一边用另一只手拍着自己额头。

      弟弟额头还有一点肿,炎育陵抚开弟弟的手,用拇指轻轻揉那处淡粉红色的肿块,喃喃道:“不痛就好。”

      “嘿嘿,哥哥好像妈咪。”炎育旗笑着,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向哥哥招手。

      炎育陵蹲下来,弟弟便凑到耳边悄声说:“外公刚才说要打哥哥,我跟妈咪说不可以,妈咪说好,妈咪只会罚你。”

      “呃……嗬嗬,是哦?”炎育陵苦笑,见弟弟一脸期待的表情,便勉强自己笑得好看一些,拍拍弟弟的头道:“小旗好厉害,谢谢噢。”

      小孩子都喜欢被称赞,炎育旗乐得抓耳挠腮,催促着哥哥把母亲的手提袋拿下来,找到了那盒巧克力棒便推到哥哥怀里,再跑回客厅继续玩他的新玩具。

      炎育陵有机会吃零食都是弟弟给的,他没有多余的零用钱买,母亲也很久没有买给他。父亲买过几次,母亲就会说小孩子发育期不能吃太多零食,不许父亲乱买。弟弟以前身体不好也不能乱吃东西,最近几个星期才没有动不动就生病,母亲每天都会买一两样小零嘴来逗他。

      不服气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哥哥要疼弟弟、要让弟弟、要保护弟弟等等的观念从母亲还在怀孕的时候炎育陵就不停地被父母灌输,再说他自己看着弟弟生病也很心痛,父母比较疼弟弟也是应该的,这么一想,那一丁点的不服气便立即烟消云散。

      探头到墙的另一边偷望母亲,母亲正忙碌地在切菜,炎育陵才敢放心吃弟弟的巧克力棒。“小旗,这很好吃,你还要吗?”嘴里嚼着又甜又脆的零食,炎育陵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横竖是要挨打,现在有东西吃就别管那么多,他这么想。

      “要!”炎育旗跳到盘腿坐在地上的哥哥面前,伸手进包装盒里要拿,却陡地停下了动作,嗫嚅着道:“我刚才吃很多了……嗯……哥哥,我……我拿一个……”

      “想拿多少就拿啊,这是你的嘛!我吃两根就够了。”炎育陵再掏出一根含在嘴里,把剩余的都还给弟弟。

      “不要!”炎育旗把盒子推回去,鼓着脸蛋不悦地道:“妈咪都没有给哥哥,我要给哥哥!我要一人一半!”

      担心弟弟又会哭,炎育陵赶紧拿回盒子,迭声哄弟弟,“好,哥哥拿一半,小旗不要生气,哥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说对不起?”炎育旗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哥哥总是重复一样的话。

      “我不是喜欢说啊……”炎育陵搔搔头,无奈地说,“做错事就得说对不起。”

      “哥哥很喜欢做错事?”炎育旗追问。在他的逻辑里,常常做的事一定就是自己喜欢的事。

      炎育陵张口结舌,他从有记忆以来就知道道歉的用意,可是父母从没教过弟弟这个常识,他又怎么懂得对弟弟解释?

      “不是……没人喜欢做错事的,就……就好像你跌倒,妈咪不喜欢你跌倒,爸爸也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对不对?很痛嘛。所以哥哥就要说对不起,因为是哥哥害你跌倒。”

      “不是哥哥害我,是我跑很快才会跌倒。”炎育旗皱着眉头努力把哥哥的解释套进自己的想法里,认真地点头道:“哥哥没有做错事。”

      小旗真像爸爸。炎育陵微笑着向弟弟点头,弟弟感觉被认同了才满意地走开,不过炎育陵心里其实是想着有没有做错事根本不是重点,而是只要妈咪生气就必须说对不起。

      开饭前母亲把弟弟带上楼洗澡,炎育陵动作迅速地收拾好玩具,到琴室把乐谱放回原位,成绩单是不敢藏了,心里又很抗拒拿起来,便任由它摊开在地上,快手快脚洗了澡再回到餐桌上等。

      洗澡的时候从镜子里看了下自己背后,尾椎处看不出被打过,背部只有非常浅的粉红印子,痛感早就已经消失。母亲监督自己写功课的时候至少也会这么打个两三下要他坐直,当场被抓到写错了就是一连串的五下,所以刚才被打的那八下可说是微不足道,痛一痛就没事。

      没多久母亲便牵着弟弟有说有笑来到饭厅,炎育陵畏畏缩缩地叫了声‘妈咪’,母亲置若罔闻。

      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每一次被冷落,炎育陵还是会感到无比失落。

      餐桌中央摆着一个锅子,炎育陵忍不住打开来偷看过了,母亲准备的晚餐是弟弟爱吃的鸡丝粥。“我去拿碗。”及时想到可以帮忙母亲准备餐具,为自己加一点乖孩子分,炎育陵跑到厨房碗柜下,踮起脚尖勉强能打开柜子。拿凳子吧,这么想着一转身,母亲便站在身后,轻松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小碗。

      “妈咪,我再长高一点就可以……”

      “去练琴。”

      话被母亲冷冷的命令打断,炎育陵仰望着母亲,母亲冷漠的表情吓得他不敢开口。惩罚已经开始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母亲的语气显然是不准他吃晚饭,而不是要他练完琴才吃。

      待母亲在餐桌边坐下,替弟弟勺了一碗粥,炎育陵鼓起勇气吐出恳求,“妈咪,我……我想吃……”

      “我说去练琴。”

      “妈咪……”

      “十下。”

      一声哽咽卡在喉头,炎育陵猛吞口水把它止住。为什么一而再的加罚?罚了站为什么还要罚饿肚子?炎育陵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又不是不认错,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对不起’,母亲的标准为什么不可以低一点?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还不去?”

      去就去!不满的呐喊在胸腔翻腾,炎育陵咬着唇低下头,忿忿地大步走进琴室,‘磅’一声用力关门,抱着膝盖窝在靠墙的一张沙发椅。

      讨厌!最讨厌妈咪!我再也不要跟妈咪说话!

      听见儿子发脾气甩门,叶雅心下一阵冲动就要把儿子拖出来教训,让他在弟弟面前丢脸。不过转念想到小儿子最近开始会袒护哥哥了,便把这想法给压制,聪明的儿子要是学会利用弟弟帮自己减轻惩罚可不是好事。

      “妈咪,哥哥为什么不吃?”炎育旗推开母亲递过来的匙羹。

      “哥哥要练琴,待会儿再吃。”叶雅边说边看向琴室紧闭的门,五分钟过去了都还没传出琴音,暗忖儿子还真敢怄气。

      天色渐黑,由于丈夫不会回来,叶雅提早把家里门窗都锁好。在客厅陪小儿子看卡通片,自己再看了会儿时事节目和新闻,便把已有倦意的儿子带回房,让儿子挑本故事绘本,播放帮助睡眠的轻音乐,坐在床边为儿子说故事。

      念了第二本故事书,儿子才完全熟睡。叶雅关上桌灯时终于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钢琴声。过去的两个小时,大儿子碰都不碰钢琴一下。叶雅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必定得费一番精力才驯服得了儿子。她把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放在儿子睡房床上,当中有的已经好几年没用,有的则从来没用过。

      越接近琴室,琴声就越清晰。儿子六岁开始学琴,起初进度很慢也很抗拒练习,几乎每天都要等屁股烙上了红肿掌印才哭哭啼啼地上课,一连几个月被打怕之后,便再也不会撒娇或发脾气不练。

      琴音悠扬动听,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阻滞。可以想象儿子那十根天生修长的手指此时正优美地在键盘上舞动。如钢琴老师所说,儿子进步得很快,近一年来渐渐展现出过人的音乐天分,去年参加了音乐学院举办的公开演奏会,今年则增加了一场更大型的圣诞节演奏会。

      还没走到门前,琴声竟嘎然而止,不一会儿便换了另一首曲子,只弹两三段又换另一首。听得出来,儿子并不是妥协了而开始练习,是因为关在里面无所事事,太无聊。不出所料,叶雅一推开门儿子便立刻停手,溜到沙发椅上抱着个抱枕撇过脸,明确地表示故意不理睬母亲的态度。

      “钢琴是这么练的吗?” 叶雅盯着儿子倔强的侧脸,语气并不严肃。还没真正动手儿子已算罚得不轻,她还不至于完全不给儿子低头认错的机会。

      儿子一声不吭,反而连肩膀也撇了过去,完全面向着墙。

      “原来在发脾气。”叶雅弯腰把地上的成绩单检起来,缓步走到琴椅坐下,悠哉地问:“不服什么了?说给妈咪听听。”

      儿子仍然对母亲不理不睬,唯一的反应就是把抱枕抱得紧了些。

      叶雅由得儿子耍个性,她打开成绩单,亲眼确认逼得儿子要把成绩单藏起来的分数。除了分数不象话,补习班老师留的评语也让叶雅气愤。儿子居然数次在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可想而知是因为太投入运动会的关系。

      “就算你把成绩单烧了,妈咪还是可以打电话去补习班问。”放下成绩单,叶雅沉了沉嗓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不老实?”

      儿子仍然没有反应,只依稀觉出他呼吸快了些。

      “妈咪在问你话。”稍微提高声量,儿子还是不动,不答。

      “过来。”叶雅暗自决定这是儿子的最后一次机会。儿子总算发出了声音,却不是回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并且依旧不离开沙发椅。

      儿子这么倔强、不听话的情景实在太久没出现。儿子两岁前其实和弟弟一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用说打还是骂,连对他说话也不敢太大声,免得吓着他。儿子从小就比弟弟好动得多,曾经在新居入伙的家庭聚餐时手多把桌布一拉,就摔碎了一套亲戚送的昂贵瓷制餐具。在场没有一个人骂他,他却哭得凄厉绝伦,弄得一屋子亲戚朋友慌慌张张地一个接一个来哄他。叶雅当时想到儿子有可能会受伤,一边哄儿子,一边在掉庆幸的眼泪。

      直到那份完全只是因为带儿子打预防针而顺便做的验血报告出现,叶雅对儿子就再也无法打从心底疼爱。儿子一天一天长大,那脸型、那五官,无不让她一眼望去就会忆起那个虐待并强*暴了自己的人渣。

      原本捧在掌上的珍珠,陡地给仍在了地上。享受了千般宠腻、万般呵护的两岁小儿,一夜间得开始迎接母亲的严厉管教,稍有闪失就打骂加身,如此大反差的待遇如何能不反抗?所以,面对儿子现在的态度叶雅并不陌生,她几年前就试过成功把挨打会还手的儿子给教训得服服帖帖。

      “不说话是吗?”叶雅站起身,气势汹汹走到儿子面前,一手捏住儿子右耳,把儿子强拉离沙发,拖到钢琴前才停住。

      耳朵痛得仿佛要被扭断,炎育陵不得不顺着母亲被拖拉下地,然而他坚决不肯开口,打定主意这次挨打他死也不喊痛、不道歉。

      “整整两个小时你都在做什么?不是要你练琴吗?”叶雅使劲儿摇晃儿子皮肤细嫩的耳朵。

      爸爸昨天说这个周末让我休息,不用练琴的!你明明就答应了!炎育陵在心里反驳。

      “为什么不肯说话?生气?妈咪罚错你了吗?”该罚的都还没开始罚呢!

      炎育陵受不了耳朵的剧痛,抬起手抓住母亲手腕,另一只手则去锹开母亲的手指。

      可真敢!叶雅怒气急速上升,坐回琴椅,手松开了儿子耳朵,趁儿子逃走前拉住儿子手臂用力扯,脚下同时往儿子脚踝绊,顺利地让儿子一个踉跄趴倒在自己腿上。

      炎育陵知道就快发生什么事了,他试图要站起来,腰却被母亲摁得紧紧地。母亲推了推他身子,令得他屁股正好摆在母亲大腿上,双脚只能稍微碰地。为了平衡上半身,他必须用双手撑地稳住自己。

      没有预兆和警告,母亲把外裤连同内裤一并拉到大腿处,左手用力箍住自己的腰,炎育陵勉强后望,正好看见母亲扬起了右手,五指并拢成掌,瞄准自己光裸的屁股挥下。

      啪!手掌着肉,清脆响亮。

      左屁股一阵火辣,炎育陵脸颊也顿时火热,扭动着身体要挣脱母亲束缚,右屁股即挨了第二下巴掌。

      “不说话!我让你不说话!”叶雅边骂边连续在左右屁股各落下一掌,儿子白皙幼滑的肌肤顷刻就染上一抹掌心大小的粉红,两瓣屁股像涂了淡淡腮红的细致脸蛋。

      啪啪啪啪啪……

      毫无停歇的巴掌持续一左一右地落在同样的地方,血管里汹涌的血流将温度传到了皮肤表面。

      母亲打得快,炎育陵暂时只能感受到屁股一下一下的刺痛,他自己在心里数到了三十,第三十一下的痛开始不一样,屁股肿了,连续的击打除了给予他表皮的刺痛,还有一点一点凝聚的闷痛。

      啪啪啪啪啪……

      四十?还是已经五十了?炎育陵在心底嗷嗷叫了好几声,母亲不算大的手掌不偏不倚就只打两个地方,左右屁股的正中央。

      啪啪啪!

      痛啊……

      啪!

      嗷呜……

      “好啊!叫也不叫是不是?看来妈咪是打你不痛了!”叶雅停下手,端详了下儿子染上两团红晕的屁股,左手更稳地箍紧儿子腰部,身体往旁倾斜一些,让右臂挥动的幅度更大,朝儿子翘挺的屁股下方打。

      啪!

      儿子剧烈地挺了挺身,叶雅甩甩手活动一下筋骨,准头往下移一些,在臀腿交接的嫩肉上重重再打一掌。

      啪!

      嘶——儿子咬着牙吸气,两条腿并拢起来绷得很紧。

      “疼不疼?”叶雅轻轻拍那处刚刚浮起掌印的敏感皮肤。

      当然疼……炎育陵咬着的唇在发抖,他怕自己撑不了多久就要开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十掌,接近一秒两下,全数打在同一处。

      啊……炎育陵张着嘴但没喊出声,母亲一停下他便抬手往屁股伸,可中途就被母亲给截住。

      “你连规矩也忘!还是存心要违抗妈咪说的每一句话?”啪!狠狠一掌落下,叶雅听见儿子紧绷的喉咙挤出一丝□□。抬起手细看,儿子右屁股近腿根处已经发红。还轻得很。叶雅吸一口气,扬手继续狠打,直到听见儿子第二次□□才停手,这时挨打处已经呈暗红色,与左边比较的话明显肿了起来。

      “育陵。”叶雅低头寻找儿子的表情,看见儿子已忍得满脸通红。

      炎育陵察觉母亲低头在看自己,他便故意紧紧闭上眼。屁股最初挨打的地方仍然隐隐感受到钝痛,刚刚受了折磨的地方就疼得像被火烤着。左边还没打……炎育陵做好心理准备,母亲的惩罚向来左右对称,不会有例外。

      “妈咪数三声,你马上说对不起。一——”叶雅把手掌按在儿子完好无暇的左大腿最上方。

      我不要!你要打就打,我不要跟你说话!

      “二——”啪,叶雅轻轻拍一下,儿子弹性十足的臀肉震了一震。

      “三。”等待三秒,琴室里还是只有呼吸声。

      叶雅眉头一皱,手往后伸,拿起挂在钢琴旁的戒尺,一刻不犹豫,往儿子屁股抽。

      啪!

      第一下炎育陵立即睁大了眼,母亲开始用道具了……

      啪!啪!仅仅三下,炎育陵左边的臀腿交接处就出现一点一点的青紫痕迹。

      啪!啪!啪!两寸宽的尺印浮了上来,红中带紫。

      啪!啪!啪!啪!啪……

      十来下过后,这块肉的紫痕成了整个屁股最突出的颜色。

      啪!叶雅一点不心软地逐步加大力道,打下去的声音越来越响,儿子扭动得也更加激烈。

      啪!

      “哦……嘶……嘶……”炎育陵两条腿绷得几乎要抽筋,牙齿咬得嘴都酸了。

      啪!

      “啊……”不行了,快要喊出来了……

      啪!啪!啪!啪!“继续啊,继续耍脾气啊!”叶雅边说边打,儿子的伤处肿得比右边更厉害了,颜色是深浓的紫,刮破了一点点皮,但还没有出血。

      “告诉你,妈咪会打到你说话为止!”叶雅顿了一顿,喘口气,戒尺高举过耳,夹带着‘呼’一阵风声重重打下,但没有抬起来,而是用力按下去。

      痛!炎育陵浑身立即颤抖,因为痛、因为忍,因为委屈。

      儿子成功忍住惨叫,叶雅哼了一声,拿起戒尺的时候发现刚才破皮的地方渗出了血丝。这还不是正式的处罚,不能太重。叶雅于是放弃重复再打这块目前为止最可怜的嫩肉,调整了下坐姿,把戒尺扬起至胸口,瞄准儿子尾椎两侧的右边落下一击。

      啪。声音不及一开始到适才为止的响亮,但是儿子立刻深深吸一口气,手再次反射性摸到身后去。

      啪!叶雅打在儿子手背,把儿子手臂摁在腰上,用左手箍着。

      啪啪啪啪啪,连续几下打在右臀上方,紧接着轮到左臀。这两个地方接近骨头,叶雅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也因为这个原因,责打力气虽小,造成的疼痛却是针扎般难忍。

      “不……妈……”炎育陵一开口又马上咬唇紧闭,死不肯发声。

      两排尺印红肿着连成一线,儿子还是不就范,叶雅心一横,朝尾椎正中央大力挥下。

      “啊!”

      儿子放声大叫,叶雅马上停手。

      “为什么不练琴?为什么不回答妈咪的话?为什么不肯说话?”叶雅将戒尺横摆在儿子臀峰,手打的两块红印已经淡了很多,不过皮肤还是很热。

      “爸爸说不用练!”炎育陵简直是用喊的来回答,不掩饰心里的不服。

      “爸爸说不用练是因为你昨天有乖乖地自动自发练习,是给你的奖励,你今天不听话,奖励自然驳回!明白吗?”

      “我没有不听话!”

      啪!儿子话声一落,叶雅的尺子跟着落下,横跨左右打在臀峰上。

      “不要打我!我没有做错事!”炎育陵剧烈地踢腿、扭动身子,右手挣出了母亲的拘束,两手撑地用力想挺起身。

      叶雅心头火气,一手压制儿子腰部,一手则按下儿子不安分的腿,“再动!你再动妈咪就把你绑着!”

      炎育陵被这恐吓给吓住了挣扎,但是嘴上依旧不示弱,“我没有不老实!我只是不敢拿给你!我……我明天就会给你看……”炎育陵先解释成绩单的事。

      “瞒一天是瞒,瞒一年也是瞒!你怕挨打,难道以为妈咪真会打你一百五十多下?妈咪知道你最近没精神念书,你的理由要是充分,妈咪怎会打你那么多下?”叶雅说完就扬起戒尺,啪啪啪啪四下打在儿子右屁股。

      “刻意隐瞒,妈咪罚你站,你服是不服?”

      炎育陵被母亲这么一说便内疚了,知道自己是强词夺理,明明对母亲不老实,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他迟疑了一下,左屁股便挨上了四下。

      “妈咪……痛……”手打的疼痛又被唤醒,表面的刺痛也增加了一倍不只,炎育陵话里混着哭音,叶雅一听就知道儿子快投降了。

      叶雅把戒尺放下,儿子听见母亲戒尺离手的声音,身体立即跟着放松下来。看来是很疼了。叶雅把手掌轻放在儿子臀上,以威吓的语气问道:“服不服?”

      “嗯。”炎育陵点头。

      啪!叶雅起手往儿子被教训得最严重的左臀下方狠打,“说你该说的!”

      “对不起!”炎育陵痛得忘记所有坚持,眼泪滑出了眼眶。

      啪!“对不起什么?”叶雅不留情面地打在同一处,手掌沾上了儿子鲜红的血。

      “嗷……”炎育陵扭动着屁股试图驱散痛感,颤着声道:“我对妈咪不老实……我错了……对不起……”

      “你为了把成绩单藏起来,没看好弟弟,结果弟弟跌倒了,是不是有错?妈咪罚你不能吃饭你服不服?”要是儿子嘴硬,叶雅就会把戒尺拿回手中。

      “是,我错,妈咪对不起。”坚持一旦垮了一角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炎育陵垂头丧气地说道。

      “那你不肯认错,不肯跟妈咪说话,妈咪打你这顿你服不服?”叶雅预计儿子是不会再倔的了,右手垂下,连箍着儿子腰的手也放松。

      炎育陵没有立刻道歉,他回头看了眼母亲,旋即害怕地又垂下头,回应声小得他有点怀疑母亲是不是能听到。

      “妈咪又没有跟我说清楚,我当然不服……”说完这句,炎育陵马上后悔,祈祷母亲没有听到,并且打算补上认错和道歉来补救。

      可惜,他的期望落空。

      叶雅把手放在儿子左腿内侧,捏起一块肉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开口的同时狠狠顺时针转上半圈,“你几岁了?做错事自己不懂得发现吗?”

      “啊!妈咪……痛……很痛!”炎育陵没被母亲这么捏过,首次尝试的疼痛令他眼眶又聚满了泪。

      “痛的话该怎么办?”叶雅松开手指,转向右腿内侧捏。

      “呃……”炎育陵弓起背,双手已经扶到了母亲腿上,“妈咪我错了……痛……啊……我错了我错了……妈咪快点放手。”

      “少说了一句话。”叶雅张开手,儿子右腿内侧紫了一块,她抓着这块疼痛的肉往反方向转。

      “对不起!”炎育陵嘶哑着嗓子哭喊出来,“妈咪我错了,对不起!”

      “哼……”叶雅轻吐出口气,松了手,按着儿子背部把儿子压回腿上。

      炎育陵以为还没有打够,抽泣着连声说‘对不起’。

      “好了,别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哭?”叶雅左手轻拍儿子背脊,右手在儿子被捏紫的肿块轻揉。

      “妈咪……”母亲的举动表示这顿罚已告一段落,可是炎育陵脑袋清晰得很,他仍然欠着母亲一百五十八下。

      “嗯?”叶雅微伏下身,两手并用要替儿子穿好裤子。

      “妈咪,今……今天打完了吗?”炎育陵战战兢兢问。

      叶雅把儿子内裤拉到大腿,用手撑大了裤腰才包上肿胀的屁股,儿子肿得最厉害的是左边大腿根部,她只轻轻一拉裤脚就刺激到伤处,儿子痛得哼了一声。

      “你说呢?”叶雅回答儿子的问题,一边扶着儿子的腰,让儿子站起来。

      炎育陵双脚着地,由于脑袋有点充血,身体晃了一晃,母亲马上伸手稳住他身子。勉强站好后,屁股的痛像海浪拍打一样一阵一阵袭来,炎育陵两只手一起探到身后,捂着屁股轻轻地揉。

      “妈咪,你要打完吗?”炎育陵不敢直接要求母亲改天再打。

      “当然要打。”叶雅站起身,儿子连忙往后退,却因为外裤还勾在脚上,脚步不稳,眼看就要摔倒。

      “真是的!”叶雅啐道,及时拉住了儿子,蹲下来把儿子的裤子提起,棉质短裤很宽松,轻易就套上了浮肿的屁股。

      “妈咪,不要打了啦……我……很疼……”炎育陵抬手擦掉即将夺眶的泪。

      “十下受不了吗?”叶雅把手伸到儿子身后,隔着两层布料轻轻在儿子屁股落掌。

      母亲这一掌根本称不上是打,只能算是刺激他现有疼痛的小处罚。十下,母亲说的是刚才被赶进琴室前的加罚。炎育陵咬着唇忍受接下来的九下,每打一下他就缩一缩屁股,其实还是会痛,不过母亲打得这么轻,他哪里好意思叫出来。

      “考试分数的处罚妈咪会看你的表现来决定。”叶雅站直身,把手放在儿子头顶抚摸,一边道:“妈咪会向补习班拿所有考卷让你明天重做一次,要是没有全部满分,一百五十八下就一下不会少,妈咪不会用手,不是皮带就是鸡毛掸子。”

      “呃!”听到这两样‘刑具’炎育陵吓了一跳,才垂下头轻声回道:“我知道了,谢谢妈咪。”

      “嗯。”叶雅满意地点头,再柔声续道,“妈咪去给你热一碗粥,屁股还疼的话就到客厅趴着,一会儿给你敷一敷消肿。”

      不只有得吃,母亲还要为自己敷屁股,炎育陵心里一阵喜,高兴地用力点头,转身就往房外跑。

      “啊啊啊……”动作一大屁股就痛得不得了,炎育陵立刻放慢脚步,扶着墙挪到客厅。

      叶雅跟着儿子直到饭厅便转进了厨房,热着锅子的时候,她绕过墙看趴在沙发上的儿子,视线移到儿子的屁股,暗想裤子不脱下也看不出打过。儿子上小学后脸皮越来越薄,懂得什么叫丢脸,所以挨了打都不想告诉父亲,只要她不说,丈夫明天回家是不会知道宝贝儿子又挨打了。

      就像以往的无数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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