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空城竹马
空城竹马。
老北京的小巷子里总是跑着串门的孩子,在大街上穿着喇叭裤的扎眼小年轻穿着文化衫,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染发膏带着刺鼻的味道,扛着收音机放着邓丽君偶尔会听到几首优美的偷渡过来的欧美歌曲。嬉皮在这个时候刚刚开始流行,没有完全理解其精髓的那些带着大耳环大墨镜,留着波浪头发的女人穿着白色印花衬衫和大长裙,踩着松糕鞋扭着腰肢兴高采烈的跟在后面。
而跑着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停下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很不安分的孩子咬着手指看着他们的身影好像在想什么,后背却忽然挨了一脚,
然后传来了一个很懒散的声音:“你别想了,炸毛笨蛋,你要是想搞成那个样子我就去告诉你妈妈。”
气急败坏的小男孩带着儿童时期特有的嫩嗓音大声叫着:“臭野猫你少来管我了,你自己还不是偷偷……!!!哎哎哎!!”
耳朵被身高占优势的纤瘦男孩拎了起来,危险的凑过脸去盯着叫痛的男孩压低声音威胁到:“你可以再大声点……”手上用力向上提,“你可以试试看。”
扁着嘴的男孩被甩在地上,抬头看着逆光的身影狠狠的咬碎了牙,心里叫骂着:总有一天,老子叫你好看。
这些孩子出生在80年代,是集体宿舍最后的辉煌时期,筒子楼里总是不安分的热闹。比如像某某人闯进某某家被妈妈夸乖,然后自己的红烧肉就被分走了一大块这样的事,比如某某人成绩好总被和某某人比较,听着妈妈毫不在意的敲着自己的脑袋说“我们家孩子就是力气大,真是的~”
而这些孩子私下里总是有些奇怪的外号,比如“野狗”“白痴”“炸毛”“植物”等等等等,更下级的便是些内裤、硬币或者与动物相关的名词。
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一个更无聊的名字就会开心的跟朵花似的。
但是由于那些大喇叭放的那些美国歌,那些听不懂的字母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而这些小家伙乐于给自己高筑字母名字,
而学习最好的那个家伙,从楼里那个去过香港的人嘴里问来一个名字,三个简单的字母拼为LAW,音译过来和他本来的名字发音相同,“罗啊……”
“是法律的意思喂炸毛、”
“法律……就是那些看马路的大妈经常挂在嘴里的吗?”
嘭……
下场如何不再谈,这被踹的孩子也因为这事被送了一个字母名,
KIDD,基德。
“是小孩儿的意思,以后就这么叫你知道吗?”
捂着头发不甘心的点头,不就比我大两岁吗,等我比你高的那天混蛋!
此时KIDD刚上一年级,而LAW是三年级,这是一个罗还能轻易敲到基德脑袋的年纪,
而以后那个被勾住脖子走在马路上的罗,怕是今日完全不能想象的吧、
【我以为那些静好的回忆和期待,全部,都会变成长远美好的未来。】
罗在四年级被妈妈赶到一个满脸花白胡子的大叔家学小提琴,那个大叔据说是自学成才有着非凡的音乐才能。
所以罗上课的第一个作业不是那些练习曲之类的,而是《丰收渔歌》。
对于这样的折磨基德在罗把他从晚餐时间拽出来表示些许的欣慰,换来一个白眼心中便开了花,“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罗懒得理他,拽了拽自己的新裤子抬头看看夜空,小孩子哪管情调和气氛,偏头看到了自己旁边的小孩头发已经到了男生不能容忍的限度,于是从他脑后一个手刀削到脑前,“你该剪头发了吧。”
基德抱着脑袋回了一拳,看向罗的时候瞄到了他那个偷偷打的耳洞,“没带东西?不会长上吗?”
“这个啊,没看到我喜欢的呗,大耳圈我才不要。”
基德捏了自己的下巴装模作样的学那些语文书里的文人,然后又给了罗一个肘击
而接下来又变成了两个小孩无良的打架,闹的很欢。
而在这次打闹中罗有些失落的发现,这家伙的身高,已经快要超过自己了。
【那些微小的变化,蝴蝶效应般弥散成汹涌的。】
但是终究是罗的生长期提前来临,个头在一年间蹿到基德没有想过的高度,当罗六年级的时候已经出落成用现在的话说是“帅气”的样子了,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微微的发蓝,耳朵上不明显的小草棍也让他加了一份痞气,却不穿那些写着不干不净的话的文化衫,只穿白净的衬衫,偶尔会风雅的套上土黄色外套,那个时候院子里的女生都爱和他说话,问这问那的,基德在四年级的时候就初次体会到吃醋是什么含义,
虽然吃醋的对象如今想来并不明确。
而他的解决办法便是拉了一个和自己不错的女生出去兜风,当然是走着。
而那个女生明显不明白为什么叫自己出来的家伙却气鼓鼓的。
他们一直走到了街道的头,然后在转身准备转回去的时候基德停下了脚步。
橱窗里闪闪发亮的俗套的金色耳环。
很漂亮。
【总会在将来慢慢消失不见。时间的风吹散他,轻轻的告别。】
罗在升到城里最好的初中时收到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却在那天将要结束的时候被敲响了自己屋里的窗户。
顺着窗户外看去看到了一个呼哧带喘的小孩,头发还是没有剪得太短。
偷偷跑出了楼,而如今罗已经不能居高临下的看着基德了。
“给你……礼物……呼”
脏兮兮的手伸展开之后是铜黄的耳环,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而罗眼里除了这对耳钉还有那个很多细密伤口的小手掌,可他也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孩子,用不出什么感动感激感谢的词语,只是轻轻的摸摸那些伤口,
说:“以后我要更好的,这个我先收下了。”
基德听完,那张快要褪去稚气的脸从急促变成愤怒最后却大声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喜欢就直说嘛,以后肯定会送你最好的东西哈哈哈,不过你也要给我你最好的东西啊。”
孩子的约定总是很大很大,最好的定义可能是一支画着黑猫警长的笔,一个有着刚引进进来的日本动画里机器猫样子的本子。
【却从没想过,那最好最珍贵的,最沉重。】
就在每一天里念念不忘吧。
罗的父母有问过这个不好看的耳钉到底是怎么入了自家这个挑剔儿子的眼,这孩子却只是笑笑说没什么。
这耳钉一带就是三年,罗考过了基德眼里地狱似的中考,而且面带如沐春风的微笑。
罗的成绩不错,报的是城里最好的高中S中,他家的父母连带着整栋楼的大人们一个个都笑开了花儿,而结果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罗被录取的地方竟然是整座省城被人膜拜的Y中,所有人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和震惊,其中重点的地方不是“这孩子分数这么高啊”,也不是“S中啊那可是老师眼里的圣地啊”,而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基德终于举手承认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奇妙改变是自己的杰作。
罗在各家大人半真半假的敲打基德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冷了下来,
人群散去后基德却没走,只不过是嘟嘟囔囔的说那里多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罗看着基德的脑袋最后也只是抱紧了手臂,“你这家伙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啊”
基德看罗没有生气也死皮赖脸的笑了出来,然后诉说自己是多么多么惊心动魄多么多么震天动地的改了这个志愿。
却被罗的一句话噎住了喉咙,
“那个学校,距离这里,整整700公里。”
那时候基德学了计量单位,知道了手臂全部伸展开大约是一米,而1000米等于1千米等于1公里,
他大概无法计算700000个的自己手臂伸展是有多远,但这些距离足够自己很久很久看不到这只猫了。
“怎么,后悔了吧。”罗看着突然愣住的基德想着他果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吧的时候,自己便被一个燥热的怀抱裹住了。
这时候月光好像刚好,没被云彩挡住,银色的光亮让罗想起了美术课老师说的美感,却也忘了推开。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太明白这些心情的意义,而基德只是突然想起了黑白电视里那些让人难过的情节,觉得他们都这样做,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基德却想起了男孩子不能轻易悲伤这种跨时代的豪言壮语,起身的时候狠狠的笑了出来,“那以后要多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临走的那天罗把新的提琴架在肩膀上,下巴优雅地一夹——已经是非常熟稔了,给基德弹了一个很熟悉的曲子,那首歌是在厂里的广播里频繁出现的美国歌,一个女声非常优雅的唱着,但是基德听不懂,甚至连名字也记不全。
看着罗离开的车基德有一瞬间想伸出手抓什么,却也终究是什么都没做。
这个暑假在两人的记忆里失去了很多回忆,这个拥抱和这首曲子却霸占了全部的时间一样,一直,一直都没有被忘记。
而罗在省城里的事情却也只能三三两两的从自家父母和楼上楼下的叫嚷中得知,
知道他学习真的很好,知道他很受老是喜欢,知道他长得越来越好看,知道他过的算是很不错。
直到——直到基德收到了一封写着自己本名的信,那已经是一年多之后的事情了,期间罗的电话打来收到了全楼的热烈传递,快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却总是跑开。也竟然有一年多没有直接对话过了。
这封信出乎了基德的意料,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喂喂死野狗,忘了你要给我更好的礼物吗?”
而基德看着这封信笑了出来,竟带了苍凉的笑意,
看着自己的脏乱的空荡的房间和许久未动过的书包感到前所未有的艰难。
原来基德在刚升到初二的时候他的父母便在一场车祸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他升到初三也全靠楼里这些像是父母的亲人的帮助,
而失去了生存目标一样的基德开始了这个年代疯狂的事情,
他开始用上廉价的染发膏,终于如愿以偿的染成了红色,拿起一个能挡住半张脸的墨镜架在头上,把那个一直没有剪得很短的头发立了起来,带上了粗粗的金属链子套上了破了洞的裤子和衬衫,
而如今他已经成长到了能够俯视很多人的高度,却也没有了去俯视谁的想法,
力气很大,渐渐的出现在阴暗的巷尾最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和一身的伤痕走出来,
点起味道很差的烟坐在街边刚立起来的金属栏杆,会沉默的看着月亮,然后捡起书包回家,回那个没有人等待的家。
而看到这封信的基德,突然抱起了书包重新出现在了教室后排恶狠狠地叫班里学习最好的女生帮自己找笔记,而基德忘了自己也成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女生脸红红的被吼着也会递过来笔记
“我觉得你一定会学好的呢。”
柔软的语气已经是很多年没再听到过了,而如今却越发想念那个懒散的声线,
现在,你还是那样令人讨厌的说话吗。
野猫。
【我好像在梦里也固执的守着我们少得可怜的回忆。】
而终于基德爆掉了老师和全楼人的眼珠,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上了Y中,
那个帮过自己的女生小步跑到自己家楼下,眼眸闪亮的看着基德,“我也考上了Y中,以后也会帮你的。”
基德被这样温柔的注视搞乱了脑子,心却已经飘到了Y中,已经臭屁的冲着记忆中罗的脸说道“嘿,我来了。”
而基德与那个女生被自家楼里的大人一同送到新学校的时候,心里却都是茫然,
在他来之前已经知道了罗被一个国外的大学直接录取的消息,这个学校没有那个呆过一年的人的味道,基德练习很久的臭屁脸如今也没了用处,只剩下那个公告栏里加大加粗的字体以及学姐们充满爱慕的讨论。
身边的女生怯怯的捉了捉基德的衣角询问为什么停下了,基德看着那人干净的脸很久很久,
最后终于,基德牵起了女孩的手,这双手和那个记忆中清晰可见的人的手不一样,他的手指有些茧,是小提琴留下的痕迹,却很纤细,很好看,和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不一样,
而此时手中握着的这只手,柔软细嫩,兴许还带着肥皂的香味,有些颤抖却依然奋不顾身的被抓住。
此时基德心里充满了义无反顾的悲伤,
追逐了一年,700000个手臂伸展开来,却最终没有环住那个想念的人。
【心脏里期待衰败的位置依然跳动,看来我已经把最好的交给你了。】
那你呢。
基德的红发没有染回去,成了这个高中里亮丽的点,基德却以“这是天生的”神奇的蒙混了过去。
为什么会有人相信一个人天生是红头发,而且他的基因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中国男人。
高中里的两年都是无声的折磨,除去女生无时无刻的关心就是筒子楼里的老人们依然给自己交着学费,自己也学会了出去打工,偶尔打个小架算是休闲,
挣到的钱一部分寄了回去,剩下的买了两个大哥大,一个送给了女生当成礼物,
她收到礼物时的表情与基德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容貌重合到了一起,却明显不一样。
他们会在深夜在宿舍趴在硬硬的床板上蒙着被子打电话,讨论今天的学习内容或者女生柔柔的问些什么,基德总是会回答。
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温柔的人,性格里的粗暴衬托了这样温柔的不平凡。
连基德都无法相信,在表现温柔的时候,一直会出现一个人,却从未清晰过。
高二高三的洗礼中,你没办法把水温调得更高一点,只好假装享受地蹦来蹦去升高体温——自身难保。
而在这个谁都容易忧伤的年纪基德势不可挡的总是想起一个人。
小时候被谁敲过头,和谁比过赛,被谁痛揍过,和谁一起犯错误被罚,和谁冒雨奔跑,
第一次承诺什么,第一次拥抱谁。
而伴随这些的都会有一个个小小的为什么,
这是针对什么的问题,又会有什么样的回答,基德都不知道。
他和自己的潜意识相当没有默契,所以他搞不明白答案。
【从熟悉到陌生,我把你从脑海中挖空只剩泡沫。】
基德从没想过再见面时会是这么不想被人遇见的情景。尤其是他。
罗在大学成了交换生又回到了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回到筒子楼却得知这家伙居然真的考上了Y中,在看到了他破败的屋子时了解了他这几年的日子。
马不停蹄的走上Y中和校长申请了宿舍的一个床位之后却找不到人,
禁止进入宿舍的时间快到了,罗却在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听到了激烈的呼吸声,
随着路灯明明灭灭罗看到那狭窄的缝隙里走出了一个人。
而那人在看清自己之后却先是转身想逃走,随后却像很多年前一样傻傻的抓了抓脑袋,转过了身
“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呵呵”
罗对于这样的问候表示不满非常不满,可是快要溢出的什么东西却被硬生生的憋回了心里。
“你这家伙,快点回宿舍吧。”
回到宿舍里基德沉默的坐下看着罗从包里掏出绷带药膏,很好奇
“我学的是医科。”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罗在白痴问出问题前回答了。
“医生哎,以后就可以省钱了哈哈哈~”
没心没肺。
罗在心里给这家伙又戳上了一个标签。
上好药后基德像看猴子一样把罗从上到下的盯了一遍,在罗要爆发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罗起初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在自己仰头仰到脖子有些酸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了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拳打在基德的腹部恶狠狠地看着基德捂着肚子却嘿嘿嘿的笑
“你小子光长个头不长脑子啊”
最后却被基德的笑声带的一起笑出了声,像个傻子一样。
两个人边笑边打最后两个人滚到了硬板床上,基德从后面一只手勾住了罗的脖子一只手环住了罗的腰,鼻息在罗的头上轻轻的飘过,笑意的颤抖渐渐停止了,两个人也从儿时进入了现在这个少年的状态里,
罗听见基德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沉重的呼吸。
竟然是睡着了,就这样。
罗在禁锢里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基德健壮的手臂。
我们都是傻子。
【“我喜欢这个人啊”——听起来,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就这么他们重逢,跨过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时间又像小时候一样无良,
罗见过了那个女生,然后微笑的自我介绍。
事后无赖的用胳膊肘戳着基德的胸膛说“你不错啊居然找到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
基德无奈的勾着嘴角不还嘴。
有一天基德神秘的把罗拉到了宿舍,然后嘭一下掀开一块破布,
罗差点以为是炸弹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是一架电子琴。
基德得意的揉了揉鼻子,“我学了钢琴哦~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我给你弹一下你听~”
基德苍白的指尖就这样在琴键上跳了起来,这调子让罗忽然快要落下泪来,
熟悉的旋律深刻的印在他们两个人的心里,却谁也没有提起。
基德刚想停下跟罗炫耀一下的时候却听到了很多年再没有听到的音色。
罗在夕阳下架起了小提琴一如他离开的那天,
两人合奏起这只儿时萦绕不断地曲子。
基德总是说不好这个名字,学琴的时候还是女生帮忙跟老师说的。
以前罗总是会嘲笑的接过基德的结巴说出这个歌的名字。
“斯……斯克”
“斯卡布罗集市。白痴野狗。”
以前这样的对话总会时不时的响起。
而如今却不一样了。
基德现在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歌词明白他们的意思,
也知道了歌词最后的两句跟曾经的理解大相径庭,
以前基德以为这歌就是写一个集市里怎么怎么样,原来它是个故事。
歌词最后两句基德总是会跟着一起唱出来,
“Tell her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叫她用一把皮镰收割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
Then s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您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倘若每个曾经都将成为现在,
倘若每个现在都会化为曾经。
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现在你和我在一起。
【最好的那些。】
音乐停下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基德厚脸皮的打断了。
“哈哈你还是拉的很好,可是没有进步哎~你看我”
罗像以前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弯腰装好琴。
“喂喂圣诞节要不要一起表演`”
罗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突然认真的转过身来
银色的眼眸看的基德有些莫名的烦躁,
“这曲子我可不轻易弹的。”
这晚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之后罗轻轻的放好琴盒,钻进被子里安静的睡了。基德在琴旁坐了很久,手指抚摸过琴键,也只是沉默的拉上了灯爬进了床。
【这过分的温度是什么。】
之后的日子在基德眼里不堪回首,除了与罗相处的那一部分。
高三的日子就像是一滩泥沼,你乱动的话只会越陷越深,你要是认命不动弹,兴许会等来一根树枝拉自己出去。
在基德走出考场大门的时候他看到了罗在树荫下朝他挥手,他想跨步过去给他一个令人怀念的拥抱,而这拥抱却被身后兴高采烈的叫声拦住被女生扑进了怀里。
他一边拍着女生的头一边用余光寻找罗的影子,
可是,只剩下树荫与骄阳为伴了。
再后来就没有了叙述的价值,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身边依然是那个恬静的女生,她已经从害羞的女孩变成了温柔的女生,而自己也从那个小青年成为了一个大学生,还是一个会弹琴会打架体育很好学习差不多的那种从未幻想过的人。
罗已经是医院里的医生了,医术高超等等形容词总被基德用来挖苦他,
而如今罗早就不能轻易打到他了。
基德在赚够钱之后又真的送了一对金的耳钉给了罗,罗嫌弃的收下,然后带了起来,现在他带着四只耳钉,全都是基德送的。
包括那个如今已经有些锈迹,的那个基德亲手做出来的,那个耳钉。
现在罗经常对他微笑,基德不明白那些微笑里苍凉的部分。
而基德却明白了自己心里沧桑了的那部分。
【那,你跟我走吗。】
在罗搬到新的单元房里的第二天,基德便成为了他的新对门,罗把基德无耻的笑脸看在眼里,“你有宿舍不住干嘛跑到这里来,想蹭饭就直接说好不好啊。”
罗倚在门口看着基德流氓的德行。
突然凑过来的脸让罗有些措手不及,随后便是恶作剧得逞的笑和一脚精准的飞踢。
罗差点以为他要吻过来。
基德差点就真的吻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给了自己的一巴掌。
混蛋你在想什么。
【忽然想让天塌下来,碎的像雨水一样,这样我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的抱抱你。】
1999年的七夕女生被同学叫去七夕演出,她抱歉着急的脸对着基德一个劲的道歉,基德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笑。
“没什么没什么,下次也一样。”
基德接下来的时间便没了什么大事,却又忽然想起了罗。
顺着本能他就这么走到了罗上班的医院门口,不好意思进去就只能坐在门口台阶看着进进出出的病人和陪同的亲人,心里有些被风吹过后的那种痒。
直到6点罗下班出门才看到了这个在微风里睡着了的男人。
“喂,你睡在医院门口等抢救吗?”
基德被粗鲁的拽醒朦胧的看到罗的脸。迷迷糊糊的拽起罗的手就这么走到了河边。
到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天天空给面子的很干净,可以看到银河闪闪发光。
难道真的牛郎和织女再见面吗。
基德记得小时候他在听说牛郎织女的故事时候傻乎乎的问罗:“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很累吗”这样的话。
他却忘了罗的回答。
“喂。野猫,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很累吗,一年见一次什么的。”
本以为罗会嗤笑自己难道还是小孩子吗。
却意外的听到了回答。
“能够看上一眼见上一面,就算时间只够说一句我爱你,也算值得吧。”
能够说爱。
基德把望着天空的视线收回,全部投到了身边这个身影上。
【从前从前,有两个傻子。】
“那以后每年这天,跟你说一次我爱你?”
基德挑着眉毛调笑的看着罗。
罗缓慢的转过头带着基德熟悉的那种深不可测的微笑,“好啊,那我也会每年的这一天……”
“唔!!……!”
“给你狠狠的一脚的。”
【应该觉得满足。】
然后这两个人就这么一直一直当着邻居,基德每年欠揍的一句我爱你,罗每年无情的一脚踹过去,女生每年开心的捂嘴偷笑。
【我们分得清这细微的差别,听得到那些轻微的声音。】
你静静的闭上双眼,侧耳倾听,有没有听到那么一声,
带着叹息的,
温柔的隐忍的认真的,
那声诉说,那句回答。
【你们不能够。】
我想他们可以就这么一直做邻居做朋友一直到老,
白头到老。
却也不是,白头偕老。
【我也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