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侯X寒烟翠]拂面不寒

　　寒烟翠回去之后，却是对这里惦念了起来。此后一得空闲，便偷偷溜来此处。
　　有一次，被咒世主撞见问起，她自觉瞒不过父王，便说是去潜伏者居所求教武学。谁知咒世主沉吟片刻，竟未提此举有什么不妥，说，随你去罢。但他又补充说，潜伏者公务繁忙，尽量少去打扰他。寒烟翠应了之后心中暗喜：此后便可光明正大地去找他了。
　　不过咒世主说他忙倒是不假，寒烟翠每次去找他，十次中有五六次，拂樱斋的主人是不在的。至于拂樱这潜伏者到底是在她父王手下执行什么任务，她也不知道。寒烟翠翻过他书架上的一些书，基本都是兵法布阵，其余就是咒术武学。
　　——跟父王的爱好还真够相像的。
　　寒烟翠看到这些书的时候，暗暗撇过嘴。大概只要是她父王手底下的人，都那么崇拜他吧。
　　她猜想，拂樱应该是在军中负责情报这一类的任务，与他的封号“潜伏者”也相对应。她自然不敢向她父王问起，只探问过拂樱。而拂樱只是笑说不便相告，倒让寒烟翠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在两人相处时，多是寒烟翠絮絮叨叨地说，话题早已从血樱相关，转变到兄长又怎么捉弄她了、小狐又做了什么傻事云云，扯的事情越来越琐碎，寒烟翠有时都觉得自己太过啰嗦了。
　　拂樱却是一直很认真地在听她说，偶尔插上两句，他这态度让寒烟翠觉得，自己再啰嗦点也无妨。
　　但自从头一回的碰面后，寒烟翠也开始留心他是否有事要忙，跟拂樱提了之后，他每次若是到时间有事要处理，也便就直接和寒烟翠说了。久而久之，适应了这种相处模式，总也有了几分默契。寒烟翠看见拂樱要提自己事忙的习惯性动作时，会先一步提出离开，这时，两人也不免会心一笑。
　　寒烟翠当初与咒世主所提的向拂樱求教武学，却也是有的。拂樱的武功相当不错，虽大约不及她父兄，但在寒烟翠看来，却也难测深浅。他看过寒烟翠使的招式，便顺手指点了某几招应该怎样出，寒烟翠循着他所说的窍门再使出时，自己都能感觉出，比之之前略有些花哨的路子，明显多了几分狠辣果决。
　　只有军中出来的人，才会有这般的招式路数。

　　这时寒烟翠便会想到一个人。
　　凯旋侯。
　　虽一者名列三公，一者贵为王女，但因寒烟翠年纪尚轻，还未通过试炼，无法参与火宅佛狱的事务，故而他们并没有多深的接触，只是有一次三公会议散会后，凯旋侯与前去找咒世主的寒烟翠擦身而过，寒烟翠竟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而那熟悉感来自于拂樱。
　　于是她对一向疏离的凯旋侯开始注意了起来，渐渐竟发觉不仅仅是气息上的相似。她想起第一次见拂樱觉得似曾相识，其实是因为他二人的容貌便有几分相像。再对比二人的年纪……
　　——莫非，是父子？
　　但她从未听说过凯旋侯已成家，印象中，身为佛狱第三人，那是一个把毕生都献给了佛狱军队的大将。譬如数年前四魌界发生的那件大事——
　　雅狄王被囚，火宅佛狱出兵杀戮碎岛，谁知戢武王横空出世，凯旋侯中了废之卷一击，受了极重的伤。可他却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挺了过来，依旧领着佛狱兵马，并在戢武王继位后佛狱与碎岛关系相当紧张的那段时间里，带伤驻扎在佛狱边境线。
　　戢武王那年不过弱冠，年纪比她还要小上数月，却有不弱于她父王的实力——这雅狄王亲传武学，果真这么惊人？
　　而寒烟翠对凯旋侯的了解，也仅止于此了。每次见到这人，总觉得他身上杀伐之气太重，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
　　至于拂樱，她查不到他的身世，便偷偷地猜，他该不会是凯旋侯的私生子？
　　她自然是不敢问拂樱的，而姑娘的思维总是特别容易发散，于是从私生子的猜想然后发展到凯旋侯和某女子相爱却又因为身份或是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在一起母亲偷偷养大孩子长大后和他爹相认……抑或是两人违背父母之命私奔但女子在生拂樱时难产死亡的狗血桥段……

　　但发散到“难产”二字时，她突然就接不下去了。
　　她的母后，咒世主的妻子，便是生她时难产而亡。她小时候在咒世主的房间里偷偷翻出过那幅被父王视为珍宝的母亲画像，想看看母后长什么模样，却不小心将画染上了墨迹，还被咒世主抓了现行。咒世主罚她去田间和百姓一起劳作一月，小小的寒烟翠扶着锄头，回忆着画像上的人，不知是不是看的时间太短，总觉得模模糊糊，想不起来。
　　当她拖着疲惫的小身板回到居所时，迦陵递了一瓶药给她，说是产自慈光之塔的上品伤药，让她涂在遍布血口的手上。她看着那瓶药发怔，还是回想不起那画上之人的模样，倒是想起迦陵从未去过慈光之塔，而她父王刚从武评会归来。
　　待到越长越大，那个模糊的影像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反倒莫名地清晰了起来。
　　——在镜中。
　　魔王子有时会抚着她的面孔发愣，那种透过她不知看向什么的眼神，以及摩挲她脸的触感，都让她有些发毛，却又不敢躲。只声音由小渐大地喊着他，盼着他能回过神来然后对她恶作剧——再怎么也好过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而寒烟翠终于通过了试炼，获得了“说服者”的称号。
　　她跪在大殿前，接受着王的赐封时，偷偷地在想，这“说服”称号，大概是跟拂樱啰嗦出来的功力吧。
　　然后想着，待会儿赐封仪式完了之后，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拂樱去。却听见传令兵的声音：“传潜伏者——上殿！”
　　她愣愣地退到一边，看着那熟悉的黑衣之人上殿，跪下。
　　“潜伏者拂樱，因立下……现加封‘魔蚩’头衔，此后便为‘魔蚩潜伏者’。恭喜了。”太息公的嗓音妖娆动人，寒烟翠却只听进了头尾，尽管一直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仍是忍不住溢出了一丝笑容。
　　火宅佛狱三公之下，仅仲裁者一人有此待遇，加封“黯纪”头衔，不仅比之别的“者”的身份都高出一等，更比之别人，有优先竞争三公之位的机会。如今拂樱亦得了封衔，将来若是三公之中有人要引退，他便与仲裁者一样，将会进入候选人选。
　　她偷偷看了一下周围，见有人在交头接耳，投向拂樱的目光惊异而不友善，心里便暗暗记下了那几人的面容，打定主意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刁难他们。
　　再看向拂樱，只见他抬起头来，目光若水，波澜不惊，扫到寒烟翠所立之处，微微向她点了下头。
　　她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丝丝紧张与羞涩。突然似是想起什么，看向了正襟危坐于大殿之上的凯旋侯。
　　殿上那三位离她有些远，连面容都看不大真切，她将凯旋侯和拂樱两相对比，也没发现什么新的东西。仪式甫一完毕，她便取了私藏的珍酿，偷偷溜去了拂樱斋。
　　嗯，今天当然要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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