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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乔绯最终还是走了。
坐在沙发上,柯尤端着热可可,听着疯狂的雨水打在窗框铝合金上的声音,心情沮丧。捧在手心的杯子传来温暖,渐渐缓和了她冰冷而僵硬的手指。只是,怎么也无法阻挡内心的凉意。
十分钟前,走道内。
当乔绯凝视着自己走进家门时,柯尤分明是看到了那熟悉的笑容。就像记忆中的很多次一样,有着略带安抚的,心平气和的味道。
倚着门,左柯尤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黑色鞋尖,两头并在一起。与旁边乔绯的灰色休闲鞋形成鲜明对比。
真好,乔绯还是选择舒适的平底鞋,如同自己执意对高跟的偏爱,都没有改变。
“进来吗?”抬起头,视线与乔绯的齐平。
自己,算是邀请吗?
鞋柜旁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打上乔绯的侧脸,让柯尤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嘴角残留的妆容。淡淡的紫色眼影,依旧无法掩饰乔绯的疲倦。
多久了?柯尤在心里轻叹。到底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可以仔细的看着乔绯了?好想抓住乔绯的手,像以前那样,绕啊绕,心里的不安就会被一点点的摸平。可是,柯尤只是盯着乔绯,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直承认乔绯是的美丽,冷漠中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而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乔绯,熟悉却又陌生,有别于六年前的一丝清涩,现在的她,绝对拥有折服众人的魅力。
柯尤突然感到了时间的距离。那些乔绯生命中没有自己的过去,自己历程中没有乔绯陪伴的时光。自己与乔绯,隔着六年的鸿沟,长到她彷徨无助,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足一尺的间距,让两人的呼吸缠绕着。混合着香水的清冽,紧紧的,交织在一起……
静谧的楼道里,只有两人印在斑驳墙壁上的影子,透露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乔绯凝视着自己,目光澄澈。
略微思索,避开了柯尤的。
“我走了。”
说着掉头就走,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
柯尤望着乔绯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在楼梯口,悄无声息。心里突然就觉得空荡荡的。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乔绯,也是这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什么都抓不住。北上的火车站台,柯尤发现了淹没在人流中的乔绯。四目相交,乔绯立即转身离开。为什么总是看到你的背影,那样的孤单?
跑到房间,掀开窗帘,隔着窗,看乔绯穿过雨幕,钻进车里。楼下的车辆来来往往,溅起的水声,也被狂风的呼啸掩盖。
将手覆上冰凉的玻璃,感受着外层雨水带来的撞击,如同自己的心跳。
在这样台风来临的夜晚,天翻地覆……
昨夜的台风持续到早上,还是没有减缓的迹象。柯尤从坐了一夜的沙发上起身,头重脚轻,差点又重新跌回去。感觉脑子像被十吨的卡车碾过,比昨晚狂风猛吹时更为痛苦。料定必是酒吧的新制调酒惹的祸。心想,待会得告诉陈然,新制的调酒威力不小,可以专为失恋的女性准备。亦或是,那个让自己胡思乱想了一晚仍没有头绪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跑到厨房给自己热牛奶,看到微波炉中印出邋遢的倒影,小惊片刻:嘴唇毫无血色,头发凌乱,眼神涣散。是当下出门绝对能吓人的架势。
调整呼吸,对着自己摆一个最自信的微笑。单手插腰,仰起头 ,一口气灌下发烫的牛奶,再大力的放下杯子,开始自我安慰:左柯尤,你这是在干什么,顾自对镜黯然神伤?算了吧,老板才不会因为你的怅然若失而准假加薪。
于是细心的搽上唇彩,放下卷发,套上新买的高跟鞋。踏出家门的时候,还是那个沉稳妩媚的左柯尤。
好不容易捱到周末,柯尤的感冒已经严重到整盒的纸巾离不了手,发声便是鼻腔的程度。彻底打击了自己一贯的良好形象。她这才意识到,因为那晚的雨,自己不敌病毒,已被顽强的病毒打倒。
从药箱里找出一板日期不明的“泰诺”,吞了两粒后赶紧往床上躺。不过片刻,不出意料睡着了。
自己的体质最清楚,柯尤一向对药类极为敏感,感冒消炎药片则尤为严重。一般的感冒片剂都会注明出现嗜睡、倦怠等不良反应。而到柯尤身上,更是不到昏昏欲睡决不罢休的地步。
这也是柯尤极少服药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碰。一旦服了消炎药,可谓后果惨重。
那是高二的冬天,自己染上流行感冒。班上因此倒下同学一大片,柯尤依旧固执的抗拒着所有的消炎药。只能裹住围巾,手端热茶,看着桌上的纸巾越堆越高,看乔绯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自己被骗着吞下陈然递过来的药丸,睡死在最最严厉的物理老师课上。成为估计建校以来,首个敢嚣张如此的学生,光荣的为柯尤的高中生涯记上光辉的一笔。记得当时自己被同桌强行推醒时,睡眼朦胧的看到满脸通红的老头,气到摔书的样子,自己心里那个委屈啊。
有一句古话,叫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左柯尤从来都觉得,出自那些吃不到葡萄却硬要说葡萄酸的人之口。然而当乔绯搬着一大罐中药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左柯尤这才意识到,传出此句的古人真是有过切身体会的奇才。
就在被整个年级传遍的“药片”事件的第二天。离早自修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黑色的保温杯从天而降,重重地放在左柯尤课桌上。抬头,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打开瓶盖,将棕黑色的液体倒入杯中,递到自己面前。
“干什么?”
柯尤明显是被这样的举动下了一跳。
“中药,治感冒。”
被问者惜字如金,再不肯做近一步的解释。
“给我的?”
柯尤依旧觉得事态怪异,问的小心翼翼。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乔绯将泛着热气的杯子再移进一步。
眼看着对方迟迟不肯动手,干脆从口袋中掏出柯尤最爱的牛奶糖,开始威逼利诱:“你到底喝不喝?!”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看到乔绯一副将要失去耐心的表情,柯尤连忙接过,皱着眉,将杯中的药一饮而尽。意料中的苦涩,但是,在牛奶的甜味冲击下,却也变得可以忍受。
将头埋进杯子里,偷偷的,坚决不能让乔绯发现的,闷笑着……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五个小时后了。意识到连续错过了两顿正餐,左柯尤从床上做起,开始认真检讨西药所付出的惨痛代价。支着头,胡思乱想着。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身子滚烫,自己像一只烤熟的虾子,浑身散发着热气。
大半夜的,高烧直冲39度。手拿水杯都不稳,酷暑中,喝凉水竟能感觉出自己体内呼出的热气。呼吸变的急促,一点力都使不上,靠在床头,悲观的想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张床上。
模模糊糊的又继续睡,觉得越来越冷。裹着毯子,缩在床的一角。脑子里,竟闪过那些早该忘却的片段。以前,以前……该死的全都是以前……
有些时候,左柯尤也会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电话,自己与乔绯,也许还会这样继续下去。站在彼此身旁,分享着种种人生。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决计不会令六年的光阴在对方的生命中空白。但是,偏偏是那段沉默到足以让人窒息的对话,硬生生的打破了这份柯尤觉得可以被称作“永远”的关系。
那个时候,自己总是喜欢捧着电话,一边做着零碎的事情,一边与乔绯通话的。没什么时间概念,喜欢拿着电话机在房间里转,直到将电话线弄的乱七八糟,讲到两个人都心满意足方才罢休。即使通常是柯尤在那里唱独角戏,乔绯在那里认真的听,关系依然呈现令人乐观的发展着。某一种固定的相处模式,稳定,也许持久。
直到某一天。左柯尤讲啊讲,越讲越不对劲。那边的乔绯,一语未发。沉默,连呼吸的声音都掌握不到。
抓着话筒,拼命的叫着乔绯的名字
“乔绯,乔绯,乔绯……”
她知道乔绯在那里听着,却不肯给自己哪怕一点声音。
柯尤做了最坏的打算,然后抓着乔绯给的钥匙冲到她家。那是自己唯一一次使用这串钥匙,也是最后一次。在客厅里发现了乔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开灯。没有焦距的眼神,随着黑暗沉沦……
乔绯,你知不知道?如果当时你没有说出那句话,我也许会不顾一切的留在你身边。但是你说了,所以我走了。对于那样的结果,谁都没有错。如果你没有逃避,如果我坚持留下,一切的结果也许会不同。但是,我依旧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你是我的谁?”
我,左柯尤。对于乔绯,是什么?
我离开,是因为你的迷茫。乔绯,你一直都不明白。需要答案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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