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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拨
第二日一早,父王便在朝堂之上宣布了我前往上京谒见新帝之事。我随父王下朝后,直接便去了周子潇的毓英殿。因昨日晚宴上他要主持大局,脱不了身,所以我还未将前往上京的决定告知于他。
正在想着要怎样说服他,让他不要为我担心,突然闻到一股袅袅的茶香随风而来,淡雅清新,香醇怡人。我一愣,禁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他今日倒是兴致很好,竟一大早的便煮起茶来了。
“灵顶山的泉水果然名不虚传,”还未走进殿内,便闻得一声笑叹,“琏今日实在是口福不浅,竟还能一尝潇王兄精湛的茶艺。”
公孙琏也在这里?他来做什么?我脚下微微一顿,复又抬步向里走去,未等守在门边的宫人唱喝,便笑着开口道:“看来我今日也是口福不浅,还赶得及来分上一杯羹。”
殿内摆着茶海,周子潇与公孙琏相对而坐,正各自端了一杯茶在细细的品着。
两人都是容貌过人、举止优雅的王世子弟,一言一行中俱是寻常人等难以企及的高贵、端雅,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不知为何,在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到他们的这一瞬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屋内茶香四溢,窗外雪花纷飞。我被萧瞮裹得像个粽子一般,懒懒的缩在火盆边的榻上,正满眼放光的看着在茶海上捣弄着的人。
袅袅的热气蒸腾而上,他绝美的容颜隐在雾气中,双手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着,说不出的高贵清雅。
“口水都要落到杯子里了。”他似笑非笑的抬眼瞥了我一眼,道。
“萧瞮,”我双手捧着脸,花痴一般看着他,微微往前探了探,懒懒的问道,“你是哪个国家流落在外的王子么?”
“为什么这么问?”他的动作微微一滞,眉目掩在袅袅的雾气中看不太真切。
“你看你,长得这般好看,学识这般渊博,连煮个茶都煮得这般高贵清雅,你若不是王子不是太可惜了么?”
“谁告诉你王子都是那样的?”
“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啊。”
他瞥了一眼我,意有所指的道:“书里有写过哪个王子会洗衣做饭,侍候人的么?”
我皱眉仔细的回忆了一番我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的书,摇了摇头:“••••••好像确实没有哦!”
“萧瞮!”
他头都未抬,只微微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扳着手指头数了许久,才闷声问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这样和我一起看书、聊天、煮茶••••••每天重复做这样琐碎而普通的事情,你喜欢吗?”
对面长久的沉默着,我忍不住抬起头,正正的撞进他漆黑深邃的眼眸。
“你呢?”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我,“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用力点头:“我当然喜欢啊!我又不是男人,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不似你那般优秀。我只想着能一辈子看着你,一辈子喝你煮的茶,一辈子吃你做的红薯饼,然后偶尔和你斗斗嘴,吵吵架••••••这样平凡而普通,就像这些年一样。”
他嗤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道:“我伺候了你十来年还不够么,你还想我伺候你一辈子?”
“你哪里有伺候我••••••”我的声音在他清亮的目光中越来越低,挣扎了半晌,一昂头,不服气的道,“那时候不是因为我小么,你比我大这么多岁,将来,你一定比我先老,所以到时候你老得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还不是要我来伺候你!”
他神情严肃,定定的看着我,过了许久,才道:“若是有一天,你不再是现在的你,到时候你还愿意就这样和我过一辈子么?”
“我不再是现在的我,那我是谁?”我皱了皱眉,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我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吗?”
他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想起过去,我想应该是不会再想起了吧,”我无所谓的笑笑,“再说了,即便是想起了,也不过是多了一段记忆而已••••••”
“宸儿,宸儿••••••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周子潇的声音,我一愣,回过神来。
自从下定决心做回周宸开始,我便刻意的不去想萧瞮,不去想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想忘便能够忘记的吧!萧瞮大约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所以当初才会那般问我。而我,竟会那样天真的以为只是多了一段记忆而已!
“我没事,”我强笑了笑,上前道,“不过是从未见过你煮茶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怔愣而已。”
和公孙琏互相见了礼,才坐下身来接过周子潇递过来的茶浅抿了一口。舌尖微甜,一股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四肢百骸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慰。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世子殿下,”我浅浅一笑,道,“小妹这两日被俗事所扰,未及抽身相陪,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世子殿下见谅。”
“公主殿下客气了!”公孙琏摆了摆手,道,“殿下整日公务繁忙,不似我等闲散之人整日无所事事,琏又岂会如此不明事理的怨怪殿下呢?”
“世子殿下不怪罪便好,”我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漫不经心的道,“说起来,倒没甚可忙的,不过是新帝登基,按祖制各诸侯王须得前往上京拜谒新帝,父王和我正在为这事做准备呢。”
公孙琏一愣:“拜谒新帝?”
周子潇张了张嘴,看了看一边的公孙琏,终究还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我只作没有看见周子潇的欲言又止,对公孙琏道,“难道鲁国没有打算去吗?”
“上京城外公孙炎的勤王之师还未退兵,公孙弘博的帝位能不能坐稳还两说,公主如此轻易的便确定立场,不怕过于草率了吗?”
“怎会草率呢?”我微微一笑,故作惊讶的道,“世子殿下难道没有收到上京传来的消息么?”
“消息?!”公孙琏又是一愣,“什么消息?”
“八月十一日,博城守将崔琰、崎城守将齐鉴二人用计拿下公孙炎,休书一封派遣使者入城向新帝请罪。当日晚,新帝便已经派使者将公孙炎押入上京了。”
“什么?!”公孙琏手眉头微微一皱,似是不敢相信,“公孙炎被擒了?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看来不仅是我,连公孙琏也无法相信以公孙炎的本事会轻易被人所擒。只是,他怕是想破头也猜不出真正的原因吧?
公孙琏倒不愧是一国的世子,只微微沉默了一瞬,便又开始了别有用意的挑拨。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听说过太子太傅姚竟曾上过一道名为均恩令的奏疏给昭文帝?”
“那又如何?”
“新帝登基,当初那道未被批准的均恩令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付诸实施了吧。”
“如今皇权旁落,诸侯割据,推行均恩令不是最好的策略吗?”
“均恩令一旦推行,用不了多久,你我这些诸侯国怕是就不复存在了吧?”
“天下大统又有何不好?”
“看来,”公孙琏轻叹一声,“公主是下定决心要支持公孙弘博了。也难怪,公主自小便与他定有婚约,便是没了周国,将来也能母仪天下!”
“你错了,”我摇了摇头,道,“我本是想置身事外,奈何有些人却非要将我拉进来。既然注定了要身在局中,我自然是要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不是吗?”
公孙琏许是要急着去确定我所带给他的消息,不多久便起身告辞了。我虽然也暗中派人留意他的动向举止,但是他名义上是周王宫的贵客,只要他不出王宫,我便不会对他多加干涉。
“上京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公孙炎之能怎会轻易被擒?”公孙琏一走,周子潇便急急地开口问道。
“公孙炎此次被擒,是故意为之••••••”我将昨晚和鹿鸣的猜测和盘托出,周子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我话音刚落,他便开口道:“我不同意!你只身上京面圣,我若是公孙弘博,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下,必会将你扣在上京,完成当年的婚约。如今,得到了你,便算是得到了整个周国,更何况,天下人皆认为你是凤凰转世,他得了你,更是得到了天下民心所向。你这一去,必是有去无回!”
“我知道,”我轻叹一声,道,“只是公孙炎既如此做,必有他的目的,我若不去弄个明白,父王又岂能安心?”
“可是你若是因此被困在上京,那该如何是好?”
“以父王在上京的势力,公孙弘博想要困住我,也还要点本事!”我安慰他道,“更何况,即便是公孙弘博想利用我,公孙恪和公孙栎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们怕是比任何人都不想让公孙弘博坐稳这个皇位!”
此次前往上京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想起父王那孱弱的身体,心头便更沉重几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却没办法守在他身边,若是••••••他等不到我回来••••••
“你这性子,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想来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了。”周子潇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去吧,父王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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