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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世子琏
循声望去,一身深紫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在深沉的夜色中不疾不徐的踱来,浑身散发着王室子弟天生的尊荣气度。清俊的面上满是笑意,当真是一副荣幸之至的模样。清亮的眸中无波无澜,无惊无诧。
鲁国世子公孙琏,鲁王公孙逾第五子,生母出身于曲晟秦氏。非长非嫡,于昭文二十一年被立为世子。
大宣各诸侯国册立世子,一般是非立长、即立嫡,甚少破例。而这公孙琏之所以能够成为世子,只因他的四位兄长在短短十年间接二连三的死于非命,所以,他便成了鲁王在世的所以王子中最长的一位,进而被立为世子。
以前不经意间听闻萧瞮说起这事时我还曾十分天真的感叹过他的好运气,如今看来,恐怕这一切都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运气”二字可以概括的吧。
我眯了眯眼,笑了开来:“世子殿下处事不惊,深藏不露,才着实叫我开了眼界。”
公孙琏抱拳微微一礼,脸上神色不变,悠然笑道:“公主殿下过奖了!”
当日在陈锐府上初见之时,只觉得他一身贵气、行事还算稳重,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轻了他。面前这人,虽处在段奇一样的尴尬境地,却表现得不知要比他高明多少。
我当日虽然偶然之间听到了他们和陈锐的谈话,但是并无任何证据。他们如今所有的计划都还没有启动,若是抵死不认,我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一见面他便当众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即便我想要兴师问罪也得掂量掂量他的背景和他所代表的势力了。
“永清府实在是失职,连鲁国世子殿下大驾光临这样的大事也未能及时上奏!”我屈身礼了一礼,道,“周宸未能一尽地主之谊,实在是失礼得很!幸而今日偶遇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周宸粗鄙,便请殿下移驾周王宫小住几日,让周宸代父王略尽心意,世子殿下以为如何?”
鲁国的国力虽不能媲美祈、吴、晋三国,却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况且它与周国相邻,实在没有必要在如今这样的时候与它交恶,多树一个外敌。
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不如将他带回王宫放在视线之内,到时候即便他再有什么险恶居心,在我的眼皮底下想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公主殿下言重了!琏此次前来永清,不过是为了探望一下多年未见的子淇表弟,本不欲惊扰到周王和公主殿下。”公孙琏谦逊的笑了笑,抬眼瞥了一眼我身后的周子淇,接着道,“如今看来,子淇表弟与公主殿下姐弟情深,倒是我多虑了。”
“表哥确实是多虑了,”自进了门便一直沉默着的周子淇突然上前一步,牵了我的手,微昂着头,示威一般的直视着公孙琏,道,“我与王姐本是同根生,自然是要较旁人感情深厚得多的。”
公孙琏许是从未见过周子淇这般强硬的模样,愣了许久,才感慨一般的道:“表弟不愧是当年权势滔天的骥王嫡孙,倒是为兄看错了你了。”
“子淇是否骥王嫡孙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我是周氏子孙!”周子淇眨了眨眼,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天真无邪,“表哥早该想到,我周氏子孙又岂有无能之辈?”
“好一个周氏子孙!”公孙琏微微一笑,转头与我道,“琏仰慕周王和公主殿下已久,今日既然有幸能在此偶遇公主殿下,自当随公主殿下一同入宫去拜见周王。”
回到王宫之时已是深夜。
我出宫之时便已经着人传过话给父王和周子潇,叫他们不用等我,想来他们此时也已经安歇,便未去打扰他们,只着人将公孙琏安排到紫葳殿住了下来,便回了昭阳殿。
周子淇并未随同我一起回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那句“本是同根生”触动了我,我竟能十分安心的将他留在骥王府清理门户。我不知道他将要如何处置段奇,想来以他的性格也不会轻易地便善罢甘休。
段奇当日既然胆敢欺主犯上,就该做好今日的准备。这便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刚刚踏进昭阳殿,便是一愣。
离开时乱糟糟的大殿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周子潇独自一人端坐在灯下,手上握了一本书,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连我和身后跟着的宫人的脚步声也未听到。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泛出淡淡的暖光,静谧而又安宁。他静静地盯着手中的书页,过了许久,才似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一般抬起了头。
这便是亲人,不论你身处何方,他总在牵挂着你,不论你何时回家,总有一盏灯在等着你。
我的心仿佛被放在陈醋里泡了许久许久,酸酸软软的,似乎马上就要化去。
“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嘴角慢慢扬起温和的笑意。
“嗯!”我强自抑住鼻尖翻涌的酸意,迎上前去,伸手将他盖在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不经意间碰到他冰凉的手指,禁不住皱了皱眉,蹲下身将他的手拢在掌心握着,道,“秋夜寒凉,怎么不多添件衣裳?你的身子本就不好,更该要小心谨慎着些,若是冻病了,受苦的还是自个儿••••••”
我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经意间一抬头,他正若有所思,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一愣,脱口道:“怎么了?”
他抽出手来,为我顺了顺额前的乱发,眼中噙着盈盈的笑意,叹道:“我是在想,当年那个总喜欢一大早光着脚丫子不管不顾的冲进我的寝宫的小丫头,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大姑娘了呢?那个冬天不抱着暖炉,而喜欢将小手捂到我怀里取暖的小人儿,怎么一转眼变得这般体贴而细心了呢?”
我还记得,当年因为鲜少住在王宫,是以每次回来便十分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每晚都是在他的寝宫玩到睡着才被宫人抱回昭阳殿,而每日一大早又总是刚刚睁开眼,连鞋都来不及穿便一路咋咋呼呼的飞奔到他的寝宫,赖着他为我梳洗穿衣••••••
我因为出生时难产,生下来身子便一直偏寒凉些,到冬天时便有些难熬。虽则王宫中处处都设有地龙,升有炭火,手脚却一天到晚都是冰凉冰凉的。所以回回在哥哥的殿里玩耍时,他都会将我包成个粽子一般的放在榻上,再给我塞个暖炉。我却总是任性的将暖炉扔在一旁,将手和脚塞到他怀里暖着••••••
“如今想想,似乎我小时候总是在欺负你呢。”我吸了吸鼻子,强笑道。
“是啊,你总是喜欢欺负我,可每次你一走我又总是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在这个宫里,人人都只当我是世子,是周国的继承人,便是父王和母妃也从未单纯的将我当做一个儿子看待过。只有你,简简单单的只将我当做是我,当做可以任你撒娇、任你毫无顾忌的去胡闹的哥哥。”周子潇沉沉一笑,微微昂着头道,“那时,我就时常在想,将来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保护你,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可是如今,我不仅没有好好的呵护你,还将这副重担交给你一个人来抗••••••”
“我哪里是一个人,”我握紧他的手,笑道,“你看,你不是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他怔怔的看了一瞬交握得紧紧的一大一小两只手,点了点头:“哥哥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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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琏前一晚刚刚入住王宫,第二日永清街头便开始流传起鲁国世子来访的消息。说起来,周王宫这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日子倒是十分热闹,竟先后来过三个国家的世子:祈国世子恪、吴国世子栎、鲁国世子琏。
前二人都是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未闹出半点动静来。而公孙琏,若我没有猜错,那鲁国世子来访永清的消息就是他散播出去的!想来他是担心我将他请来周王宫会对他不利吧!不过,他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将他请来确然是没打算将他如何的。
大宣虽未有明文规定各诸侯国之间不得随意往来,但是为了避免被皇帝扣上私通叛乱等莫须有的罪名,一直都十分谨慎小心,便是互相往来也是极为秘密的,唯恐露了形迹,就如同当年公孙恪和祈王后来探望娘亲均是微服而来一样。
不过,如今上京生乱,公孙弘博虽已即位,却到底根基不稳,轻易不敢再生事端,所以,也难怪公孙琏敢如此大胆了。
消息既然已经散播出去了,为了不失礼于人,父王便专程命人准备了一个晚宴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公孙琏。
晚宴虽不算特别盛大,却也邀了群臣作陪。席上一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便是在这样一个喧哗繁闹的时刻,上京城的消息传到了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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