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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挽留
腕上被大力一提,下一秒,童话已经被人紧紧拥入怀中,头被大手按住紧贴着那人的胸口,嘭嘭嘭的猛跳,比她还要快上好多倍。
她不动,也没力气动,只觉得人被抽干了一般。四周闹哄哄的,童话脑袋也是闹哄哄的,吵得她快要爆炸了,她想逃,逃离这一切…和以致,婆婆,一起走…
她闭着眼睛,泪却哗哗的流。良久,她被人轻轻捧着脸,灼人的视线直盯着她,略带苦涩的声音传入耳际,“你是早就想好了,想好要殉情,想好怎么摆脱我,想好怎么死了么?你真是煞费苦心,瞒着我,骗我,又要哄好我,你处心积虑想要做的,就是怎么和顾以致双宿双栖么,你何必这么为难自己…竟然想到,就这么死…”
童话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顾以牧那张一向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脸慢慢清晰起来,这次,她看到的,竟是百般痛苦,脸色惨白甚至比任留白更甚,撕扯的痛欲绝,他在抖,像是极度害怕恐惧中的挣扎,在不断的哆嗦,连带着她也跟着抖…
这样的顾以牧…
无知觉的轻晃着脑袋,不是,不是…
眼前突然一黑,童话身子软了下去,被顾以牧一把搂住,脸上的愤怒和凄怆瞬间变成了焦灼,“童话,童话…”
顾以牧慌了,抱起她忙往外冲,到门口回首望抬着蓝魅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挣扎,“快送她去医院!”
“少爷,”李叔通红的眼眶望着顾以牧,嘶哑着嗓子低诉,“夫人说,不用送她去医院了,她给您留了一封信,在书房…请您,原谅她…”
“…”顾以牧抱着童话,身子因压抑着痛楚而倍加颤抖摇晃,仿佛无数个铁钉齐齐打进了他的身体,想叫,却叫不出,压抑,却快要爆炸…
“不要死…求求你们,不要死…”怀里的人儿突然梦呓般流泪,苍白的脸颊满是痛苦,睫毛不安的颤动,梦里,亦是噩梦苦楚,折磨得让人不敢醒,亦不敢睡…
顾以致和任留白早被顾以牧带来的任家保镖带走。他看到了,顾以致满身是血…仿佛当年,他满心期待的等着爸爸回来给他过生日,他戴着可爱的礼帽坐在门口等,等来的,却是满身是血的爸爸…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唱不了好听的生日歌的爸爸…倒在血泊里怎么也不肯睁开眼看他一眼的爸爸…
爸爸…
顾以牧喃喃,眼神空洞如木头,回到当年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靥里,挣脱不开。
“送她去医院。”顾以牧将童话松开,交给李叔和看护,木然的蹲了下来,蹲在蓝魅的身边,呆滞的,眼神却复杂,痛,恨,无奈,不甘,望着这个几乎疯了一辈子的女人。
“少爷…”不忍,连旁人都不忍看顾以牧那个萧瑟而悲怆的背影,一个一辈子从没尽过母亲的义务,还不断带给他伤害,让他从小就背负着太多的仇恨和血腥,自私的为了自己的感情,而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不管不顾的母亲,最终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不,或者是更残忍的伤害…
“送她去!”顾以牧头也不回的吼,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消失不见。他才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那个给他生命,又让他厌恶生命的女人…
妈妈…
他轻轻的呢喃,这辈子自记事起,不曾叫过一声的字眼,终于喊出了这声…他曾多少次在心里演习,妈妈,妈妈,妈妈…
普通人可以天天叫,时时叫,最普通又最珍贵的称呼,他却,却从未叫出口过…
妈妈,您能看我一眼?
妈妈,我考试拿了一百分,老师说要邀请家长去学校表扬,妈妈要去吗?
妈妈,你又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 …
是啊,又忘了…不,是从来没记得过吧!她的心思,从来都不在他身上,在那个抛弃他们的爸爸身上…
她的一辈子,都不曾在意过他…
现在呢?
得不到的爱,注定会消散,即使天真的以为,虽然她是疯的,起码她在他身边,那也算是母爱的一种…
她最终,最终想起了他,为他做了唯一一件事,却是死…
连表达爱的方式,都是这么极端,这么自私…
妈,为什么你从来不替我想想?你当真有在意过我这个儿子吗?
既然不在乎,那又何必生我?
这样的爱,要怎么来承受…
啊——————
他渴望的母爱,从来就没得到过。他引以为傲的父爱,也早早夭折。
他顾以牧,原来不过是最骄傲又最孤独的狼,自舔伤口,一人成殇…
——
急诊室外。
顾以致早已奄奄一息,任留白不肯放弃,拼着最后一丝清醒让医生给急救,他守在门口,怎么也不肯去休息,他也受了伤,本来不堪一击的玻璃体,此刻更是风一吹,便散了,偏偏没人劝得了他。
浅析欲劝又怕的站在身后干着急。任留白抵着墙,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子,固执倔强的等。
“以致…以致…”
走廊尽头,蹒跚却不肯慢下来的老头紧赶慢赶,纵使以往硬朗精神的样子此刻也尽显老态,仿佛一夜之间便沧桑枯萎…
“顾爷爷…”任留白要去迎,身子却站不稳,浅析忙去扶,而顾擎天已经直接越过他们到了门口,满心苍凉的靠着那扇冰冷的玻璃门,额头紧紧抵着,心中暗暗祈祷,孩子,不要丢下爷爷一个人…
任留白别过头,心脏猛地抽搐起来,本来快衰竭的心脏被这动作一带,任留白刹那间瞳孔放大,还没来得及痛苦的嘶吼,便直直的倒了。
“任哥哥…医生,医生,快…”浅析呼吸一窒,带着哭腔失控的大喊。本就守在不远处的医生护士忙上前,额角沁着冷汗,但愿不要一个都救不了…
任留白被推走了。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急诊室的红灯还亮着,老态龙钟的老人死死的盯着那灯,仿佛那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之口,欲待吞噬他亲人的生命…一如当年,亲眼看到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也像现在这般,从他的眼前消失,白发人送黑发人…
门动了,灯突然灭了。
顾擎天的心,猛地一跳。
医生一脸疲惫的出来,带着能撼动人生生死大权的讯息出来,庄重肃穆而机械的声音如炼狱里的鬼差,
“抢救无效,他死了。”
“……”顾擎天一个踉跄,幸而被管家扶住才没摔倒。
而走廊转角处,一个浑身是血迹,目光呆滞的女孩子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不肯哭,不肯闹,只是定定的望着急诊室方向,一动不动,手背已经被她咬出了血痕,她也浑然不知。
“死者还有愿望…”
顾擎天哀恻的抬起自己浑浊的双眼,殷切的望向医生,他的愿望…
感觉不到痛,还是死死的咬着手,血在往下滴,她努力的往前,他的愿望…
“将自己的心脏,捐给任留白…”
“将他的身体火化,骨灰撒在他母亲曾住过的木楼里…”
“在那屋子四周,种满橘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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