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暮景

　　那次聚会结束后，穆萦与苏漠结伴回的家，这几天一直都没遇见过杨景。日子依旧像往常一样平平静静的，一点也没因某某回来了而有什么改变。
　　下班回家已经六点，但是在门口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穆萦倒是没怎么惊讶，面无表情的打开房门，自顾自的进去，也不去管门口的人。
　　杨景微笑着走进来，自己拿拖鞋换上，像在自己家般随意。
　　“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我等你很久了。”
　　“你有事？”穆萦挑眉。
　　杨景笑着点点头，带着点谄媚。
　　“你不是该对我表示点陌生吗？毕竟咱也多年未见。”
　　“穆小萦，不要以为我不计较你就得寸进尺的。杨经理？有你这么表示陌生的吗？还是你忘记我名字了。”
　　“噢，你不说这个我还真忘了，你叫什么来着，我还真就不记得了，不然也不可能叫你杨经理啊！”
　　杨景生气的坐到沙发上去，不理继续装傻的女人。
　　穆萦见终于气到他，笑嘻嘻的跑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东西。
　　“杨小景，你要喝什么？啤酒，可乐，还是夏日特饮——冰白开？”
　　“我要喝绿茶，你这懒女人，别想虐待我。”
　　穆萦没好气的去开电磁炉烧开水，毕竟相识多年也没想跟他计较什么。客厅里的杨景已经把电视打开了。
　　电视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吵吵扰扰的综艺节目不知疲倦的播着。
　　“哎，我都忘了问你这么找到我家的？”
　　“山人自有妙计。”杨景痴痴笑了起来，眼睛眯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去你的，杨小景。别以为我不知道，牺牲美色很有趣吧！是不是那没义气的苏漠同学告诉你？”
　　“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去你的。你怎么想起要回来的？不是说要在国外定居吗？”
　　“我听说某人订婚了，新郎不是某人。所以我就回来了，心里也畅快了。”
　　“你就小心眼吧，没救了你，米佳虽然没和许攸在一起，但是很明显也不会接受你的，这么多年的实践证明女人不喜吃回头草。”
　　“话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多年还一如既往的讨厌。我还没说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居然去为许某人工作。寡人表示万分的生气。”
　　穆萦不好意思的咳嗽几声，这事不好解释，装鸵鸟的跑到厨房去看开水好了没。
　　杨景见她跑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追到厨房去问这个纠结他很久的答案，“话说你是不是很早就暗恋人家就是碍于我讨厌他才没贴上去的？”
　　穆萦丹凤眼一瞪，竟也有各种风流，眼里的神色因为白炽灯的关系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谁暗恋他来着？这不是资本主义的打击报复嘛！我毕业后是被苏漠拉过去的，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老板是许攸。”
　　“那你知道老板是许攸怎么也不辞职？”
　　“你以为我是你，饭会自己跑过来，我不要吃饭，不要养家啊。”
　　杨景委屈的憋憋嘴，“那他未婚妻是谁啊？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孙家的姑娘，真容我可没看见。可怜他和米佳这许多年的感情，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你可怜谁呢？说不定是米佳弃他而去的。”
　　“我表示很惊奇，杨公子居然也有如此八卦的一天。我只是可惜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
　　“你怎么突然如此有文采了，对于某人语文老不及格这一记忆我印象深刻。”
　　“我终于知道你不适合活着的，老是挖别人的创伤的人会下地狱的。水开了，去冰箱拿茶叶过来。”
　　杨景走过去打开冰箱，几包满满的茶叶放在那里，铁观音，龙井，普洱。
　　习惯的拿起龙井，然后跑到客厅拿杯子。没想到以前两人一起买的一对杯子还在那里。白色的是穆萦的，所以他拿了黑色的。不知道这个杯子现在是属于谁的。他略有些惆怅。
　　穆萦把烧好的开水倒入开水瓶保温，想到什么就抬头对刚走进厨房的杨景说：“你怎么突然就来我家了？有事吗？”
　　杨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先把开水倒了，我们再说，也没什么大事。”
　　“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怕我拿开水壶敲你的头。快说，过时不候。”
　　“额，我要在你这住几天，我找到房子就搬，真的，一定搬！”
　　“好处了？”穆萦把手上的开水壶放回原位，伸出手笑眯眯地说。
　　“不会吧，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提钱多俗气啊，还很伤感情！”
　　“别学苏漠那货，一提到事情就和老娘提感情，老娘和她说感情的时候就和老娘提钱，搞得老娘周扒皮似地。”
　　“萦萦，我这才回家几天，我妈就嫌弃我，我也是没办法，这几天找不到房子。”
　　“少说那些虚的，银子才是重点。”
　　“姐姐，我还在试用期。”
　　“哥哥，你想白吃白住啊！家务归你，做饭归你。不住随你。”
　　杨景磨磨牙，爽快的说：“成交！”
　　穆萦狡诈的微笑了一下，拿着杯子和茶叶去泡茶。
　　刚把盖子盖好，就听到一声猫叫，穆萦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另外一只生物，而且肯定是饿得要死的生物。把杯子递给杨景，快步走去打开阳台上的门。
　　“我可怜的球球，饿坏了吧！儿子，你要是饿死了妈咪可怎么活！”说着，抱起蹲在地上的小猫，猫是黑色的，唯有一双眼睛琉璃剔透。
　　“它长得真像以前的球球。”杨景这样说着的时候，鲜亮的表情难得的带着惆怅，他想起曾经一起收养的那只球球。
　　彼时他才十岁，家还在老区那边。属于老工业区，整个城市就笼罩在一片乌烟瘴气中。刚好住在穆萦家对面，两人自上学开始就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记忆中家乡的天空一直灰蒙蒙的，自离开那座城市开始，杨景再没看到过那样的天空，天长日久之后，竟生出一丝怀念。
　　那时正进入冬天最冷的天气，阴寒的风刮着，都有点不像南方的城市。天还下着下雨，两个人各自打着一把伞，背着小学时代大大的书包往家里走。在离家不远的荒地里看见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猫。猫是全黑的，除了一双眼睛还有点神气之外，它就像是地狱使者一样，没有一点生的气息。
　　穆萦本来想把它抱回家的，但是想到家里人都不许养宠物，就只能站在那里看着猫发呆，舍不得走。杨景本来已经走出去很远，看到小小的穆萦打着一把大大的伞，突然就心软了。
　　很多年后，他和穆萦一起看了《婚纱》那部电影，才终于明白那时的恻隐之心是怎么来的了。他怕以后的下雨天再没人和他一起回家了，也不会有人因为没拿伞和他快乐的跑回家。他不怕没人给他送伞，因为从来就不会有人给他送伞。也许就是这样，结局就变成他一手拉着穆萦一手抱着猫往家里走。
　　他爸妈都在外地工作，在大城市里有新房子，只有他和他奶奶还住在这个商业老区，所以他们家是他们一切坏东西的聚居地，也是坏主意的聚居地。
　　穆萦跟着他走，眼睛笑得弯弯的，谄媚地说：“还是杨哥哥人最好。”
　　杨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把小孩子的话放在眼里，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弱的。
　　只是那猫最终还是死了。
　　第二年的冬天，球球不知道在哪里偷吃鱼，被打断一条后腿，一个月后，再没有在杨家后院出现过。
　　穆萦自那后再没想过养宠物，只是经常会带些东西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东西吃。
　　或许，她是怕相依相靠的那种感情再一次失去。

　　穆萦神情恍惚的抱着手上的球球，似乎是想起曾经养过的那只猫，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没有回答。
　　杨景也知自己是说到她痛处了，也就沉默的端着杯子站在那看着她。
　　似是不满意被两个人刻意的忽视，球球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伸出舌头舔了下主人抱着它的手，发出一声表示不满的声音：“喵……”
　　穆萦反应过来，去给它找猫食。一边不忘碎碎念：“杨奴隶，不要忘了做本宫的晚餐，现在已经是六点半了，七点我要看到饭菜摆上桌。”
　　杨景不满的学着球球发出一声：“喵……”一脸悲催的跑去做饭。
　　球球也配合的跟着叫了一声：“喵喵！”
　　惹得杨景一阵怒视。穆萦哈哈大笑起来，摸着球球脑袋揉了几下，赞道：“球球真乖，以后饿了记得找杨叔叔要吃的，他以后是妈咪的保姆。”
　　“穆小萦，你还能更可耻一点吗？”
　　“怎么啦？我是说错了吗？有本事你就别在我家住，陌生人的气息我儿子会不安的。”
　　杨景一阵气短，只好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何况你是女人加小人！”
　　“我是小人怎么了，至少我是真小人，不像某些人是伪君子。明明是想住在外面方便找米佳，还要拉他妈出来说事，不就是你妈知道你那破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至于那么念念不忘吗？”
　　“穆小萦，你还能再刻薄一点吗？刻薄短命知道不？你死了，你儿子可没好下场。”
　　“球球，以后看到这人就咬他抓他，他居然想让你做没妈的孩子。”
　　等到饭菜做好后，已经华灯初上了。
　　虽然只有两菜一汤，可是穆萦就是闻到了家的味道。这些年她一直独自在外生活，有时候也自己做饭吃，但是每次做好后看着饭菜慢慢变冷也没吃的胃口，所以时常跟着苏漠蹭饭吃，以致到后来她都可以做到不看在座吃饭的是什么人而埋头吃自己的东西。
　　安然的坐在桌子旁，她的脸上露出类似于幸福的笑容，虽然穆萦姑娘说话刻薄得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姑娘，但是她的脸上的表情永远那么温暖而美好，带着年少时的安宁陪伴她到现在。
　　杨景也微笑着做到饭桌前，他知道穆萦的习惯就先给她盛了一碗西红柿蛋汤。
　　穆萦笑眯眯地接过，这个时候她倒是像个乖巧的小姑娘，收起她那张扬舞爪的爪子。
　　“你不喜欢吃西红柿为什么冰箱里还储存着西红柿？”
　　“绿色食品，保存着留点心理安慰，让我觉得自己还是健康的。”
　　“难怪那么不新鲜！”
　　“有得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穆萦不满的表达着自己的心声。
　　“感谢伟大的女王陛下赐予我饭吃，我一定年年记忆如新的不忘今日。”杨景口气嘲讽。
　　穆萦就当是对自己夸奖，没听到似地开心的喝着汤。
　　吃完饭，穆萦揉着自己吃撑了的肚子，坐在客厅拿着遥控挑着自己喜欢的节目，并时不时的看看时间再瞄瞄坐在一侧的杨景。杨景似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安坐如泰山。
　　终于穆姑娘忍不下去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认真的看着杨景说：“你不要回家收拾东西吗？”
　　“不用。”杨景轻描淡写的回答，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电视在播搞笑的综艺节目，偏偏他能看得面无表情。
　　“我不会提供被子毛巾的。”
　　“那我就睡你的床，用你的毛巾。”依旧面无表情，英俊的脸上连睫毛都没眨下。
　　“你敢睡我的床，我家就不让你住了。”
　　杨景似笑非笑的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跳脚的女人，“你看我敢不敢，你吃了我做的饭还想把我赶出去？”
　　穆萦有点被噎到，一言不发去书房打游戏玩去了，她管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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