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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周家那个又来找你啦,老地方!”一室的扑克响中突兀的插入一声来,对讲机里男子的声音
是早不年轻了,偏还带着旧时训练出的妩媚,使这一嗓子尤其得引人注目。
“来了来了”。说是这样说,动作却慢条斯理的,仔细的整了衣服—那是件很容易起皱的丝的单衣,放下牌时还不忘把牌倒扣在桌面上,这才慢慢地向外走。座上的人是在那一声吆喝时便笑起来的,看到他这个样子便起哄。“这周大公子可真够痴情的,小莫你给他下药了?”“小莫,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们这群难兄难弟啊!”“怎么报答你?拉你一起玩儿?”莫然也不答腔,笑了笑走出去了。
来的倒是勤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然其实是那种很清丽的长相,瘦削而不尖刻的脸,黑而长的修眉,眼角的余韵一直飞到鬓里,整个是传统的俊美范本,可是在眉间带着一股子风情,,有时自己看了也触目,不过两年就这么个样子了,这么快,就像明矾吸附了污秽后自动地下沉。也不知道将来会成怎么个样子呢,当时林哥招他,不是看重他身上的文气,不像个鸭子吗。虽然鸭子不像鸭子,真正是个笑话。现在是职业历练的缘故,越来越骚了,眉眼都会自发的跑起来。
也不知道他周大公子打的哪门子主意。
走道里的灯是疲沓的昏黄,光透过华丽的饰物出来,在墙上显出嶙峋的黑影。与周围浮艳的气氛不大相称。
推门进去,周习已经到了,莫然推度着他的脸色,坐到他身边去和他说些有的没的,周习对着他一向话多,都是琐琐碎碎的闲话,夹着对他的嘘寒问暖。天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话,这比单纯的买卖更让莫然觉得难于应付,莫然“就业”前也是受过训练的,知道怎么把话说的滴水不漏,可那只是教他怎么应付荤话和烦恼,不是周习这种鸡毛蒜皮式的问候。只是让他感到一种难堪,像冻僵的人对烧的太旺的活的态度。
“ 都立秋了,穿正这样不冷吗?”
这件衣服并不是莫然第一次穿,然而像周习这么说的,还是头一个。他心中微微动了一动,也说不上是烦还是其他什么,他不愿去想,主动向周习的领口探去。
周习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着他动作。周习那一双眼睛生的异样的黑,在暧昧的灯光下越发的深不见底,莫然看着,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黑洞—同样是浓烈的黑里卷着大团的星光,当然,黑洞里是没有光的。这使莫然感到不耐烦。他们只是纯粹的肉与肉的关系,要这么深情做什么。不过周习第一次看见他就跟失了魂似的,还对他说他像极了他梦里见过的人,哈!周大少的情话真是过时了,这话骗初中小女孩都有限,果然是送上门的太多了,都不会钓了,真正好笑。欢场上的话,哪里做的真!
不过自那之后经常来找他,出手也大方,更要紧的是,没什么特殊爱好。应该是最欢迎的客人才是,怎么会觉得讨厌呢,也够奇怪了。这么想着,手里的动作自然慢了,等他回过神,周习已经吻了下来,他皱皱眉,他最恶心的就是吻,以前那些人也罢了,偏偏周习最喜欢吻他。周习大概也感觉的了,用说不上是调笑还是关心的声调问他。
“困了?”
“怎么可能。”
其实也不算难受,就像洗澡,没开始时抗拒,真开始了,也就是那样。莫然抚着男人起伏的背有一搭没一搭得想,真是,要求太高了吧,不是冲着钱来的吗,计较这么多干什么。钱才是大爷,不仅是他莫然的大爷,也是他的客人们的大爷,也只有钱是真的吧。
完事儿了还是周习给他清理。周习跟他从来不做防护,他曾经奇怪他的疏忽,但想想他们会馆是一月一检查的,也就咽下了。他有其他什么理由拒绝呢。水有点儿烫了,水汽弥漫的满屋都是白的,什么都带着点模模糊糊的湿润,周习的动作是一贯的轻柔细致,他几乎要睡过去了。周习突然说:“莫然,你跟了我吧,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莫然一下子就清醒了,周习也不再说话,他低着头,白汽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两个人就这么奇异的沉默着,活像一出蹩脚的哑剧。周习的清理终于完了,莫然逃也似地走了。
回到休息室,一群人还在扯皮,互相敲竹杠,无休止的侃。莫然本来想清静一下,其他人却太吵,于是只好跟着一起听。据说附近会馆的男女宝贝搞到一起了,商量着要跑,结果分别断了只手,买去残疾人俱乐部了。转述的人是笑嘻嘻的说的,听的人也是笑的前仰后合。本来,爱情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笑话。
周习认识他有两个月了吧?大概是用顺手了想包他。可是莫然不想,兴许是从来不认为自己喜欢男的,一个个卖也就罢了,固定的卖给一个人,就有些古怪的不舒服。真难得,我也会和钱过不去。他这麽想着,点上一支烟。
大概周习给林哥打了招呼,林哥来劝他来了。
可他就是拒绝。
“你知不知道,周家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知道。”
“我就是不想被包,那有一个个卖着挣钱。”他现在也还年轻,凭着这张脸还能赚几年的钱,被包了,不是白白浪费几年光景。
“你傻啊,卖给周大少能一样吗?”
我就是不想罢了。
林哥看他沉默着,显然是不愿意的了,本来,他也是为他好,以周少对他的劲儿,就算腻烦了也会好好打发的,有什么不好?现在只好希望周少不会来强的了,他可是想让莫然接他的班的。
莫然回到住处,只是无聊,随手向书架上抽了一本,是《孽海花》,如今看来,也算应景,只是难免有些讽刺。他看着结局,像怜惜又像讽刺地叹了一声。
次日晚上,周习来还是叫的莫然。莫然被从另一个PARTY上找出来,急忙去了,推开门就看见一座冰山。
周习是不吸烟的,今天却点了一支,也不叫他过去,就那么坐着。莫然突然想起,周习一向讨厌他身上乱七八糟的香味,想去洗却来不及,他看着周习的脸色,小心地挤出一个笑来。
周习也没拿他怎么样,就是问:“你真不愿意?”说这话时,他并没看莫然,而是抬头看他吐出的烟雾,阴冷的蓝紫色在空气中勾连出繁杂的曲线。
莫然的脸僵了,他说不出口,也许是恐惧的关系。周习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话,把烟按在烟缸里,说:“你走吧,钱我照付。”说这话时,他有些疲惫的合上了眼,看上去很是陌生。让莫然恍惚,他不想走,却不知道往下说什么,只好盯着周习手里的烟看。
周习刚才那一按并没使烟熄灭,那豆大的一点橙红幽幽的亮着,有几丝青色还在往外冒,但那亮光已是式微了,不久就该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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