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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发现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遮光布的缝隙渡进房间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视线所能触及到的地方还是暗黑一片,萧瑟的空气中有些清冷。
我向他的怀里钻了钻。
我叫纯名凉阴,现年25岁,是一个闲在家中的职业作家。
而他,是我现在的丈夫,律师柳莲二。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年仅25岁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自工作以来不曾出过错误,每次官司都以完胜收场,在界内已然是大名鼎鼎。而1年前,我们在东京完婚,带着双方父母的期待和祝福,明知道毫无爱情可言却风风光光的举行了婚礼。
结婚后这一年来的相处生活,虽说不是相敬如宾,但也没有新婚的激情和浪漫。我的老公是一个理智得可怕的男人,在他身边我从来没有发现他惊慌失措或者失态放纵的时刻,不管在家里还是家外,他都是一个模样,风度翩翩而又礼貌深沉。
但我爱他。
偷偷看了一眼他熟睡的面庞,他细致浓密的睫毛在轻微的颤动,紧闭的双眼有刻画分明的轮廓,薄唇挺鼻,散落的发丝棉软的搭下来,原本白晰的肌肤在昏暗的房间里并不明晰。不可否认,他很英俊。嫁给这样的男人似乎是很多女孩子的梦想,有钱有车有房,就连本身的条件都无可挑剔,完完全全是最完美的丈夫。
轻轻叹一口气,我动作轻柔地掀开被子,下床朝浴室走去。是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娶了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父母是旧识,在没有我们参与的年代就定下了婚约——尽管这看起来十分狗血十分俗套——但这都是真的,是摆在我面前的我无法骈弃的真实。
一年前我才从美国回来,被父亲逼着去相亲。那是我离开立海大后第一次见到柳莲二。那时他坐在他的母亲身边,穿着笔挺的西装,整个人在酒店辉煌的灯光下栩栩发亮,很安静,嘴角只是礼貌地弯起微微的弧度,温文儒雅,干净如丝。我被灯光晃了晃,觉得他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虽然脾气和性格还是一如往初,可我差点没认出他来,是父母介绍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原来是我国中暗恋过的男孩子,年少的轮廓在记忆里愈渐清晰,我想起青春发白的那段日子,在我眼中的他总是逆着光,面貌身形都很模糊,仿佛天神一般的存在。
可惜,这一切他都不知道。年少时的爱恋纯粹得像晶莹剔透的水晶,我在他的阴影里看他,直到离开。
这个大概就是缘分了吧。我们在高校二年级错过,上帝却给我们以余生弥补那段短暂的时光。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们是应该要在一起的,毕竟是他先同意了这桩婚事,结婚那时候还在想莲二是不是有点喜欢我。真是很奇怪的事情啊,明明两个人才刚刚见面,明明没有相处过多久,却在一个月后,隆重地步了入婚姻殿堂。
但我想象中的生活和真正的现实完全天差地别。
结婚后他对我的态度还是很冷淡,我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乐观地等待时间拉近我们的距离。没有什么比和初恋双手相牵更动人,可是——
进入厨房准备早餐,我看了看家里剩下的材料,决定做粥。
莲二偏好清淡健康的食物,结婚后我便开始避免油腻的菜系,而他似乎很喜欢,食用时有微微清润的笑意,吃完会对我轻声说句谢谢。更多的时候他像是来我家玩耍的客人,除了--我的目光下移到邻口中,突起的锁骨上有青紫的昨晚留下的印记--除了我们ML的时候,他会比平时热情少许,但骨子里的那种冷静和理智还是透过他偶尔睁大的眼睛里散发出来。
我讨厌莲二这样。
“咳咳……”突然咳嗽两声,我捂住嘴蹙眉。
“感冒了吗?”身后传来莲二的声音,没有温度,如同天蓝色的大空一样冰凉。
“没有,”我笑了笑转身看着他,“早报放在桌上了,粥马上就好。”
“恩。”
看了我一眼,莲二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出厨房。我松一口气,靠着壁橱瘫软下身体,和睿智的人交往很无力,从那天起我和莲二说话总是很紧张,他的观察力很敏锐,我怕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或者说,我怕他发现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挺可笑的,该紧张的为什么是我。偷腥的猫,正坦坦荡荡地挺直了身躯呢。
端起有嫩绿色葱花的清粥,我来到餐桌,莲二正在看报。
“莲二你今天休息么?”
“不。”他将报纸对折,放到一旁的椅上。
我僵硬着扯出一个笑来:“都已经一个周没有休息了……”
“恩。”
无话可说。
我沉默下来,默默地吃着粥,偶尔不小心勺子就敲在碗的边缘,房间里叮叮当当地想着金属与瓷器碰撞的细微的声音,我踌躇许久,最终放下勺子还是说出口:“那个…这些天你不在家,我收到一封信是给你的,从爱琴海来……”
“爱琴海?”
我的话还没说完,莲二就已经开口询问,虽然音调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平静,但我听出了他的急切。
急切……?
“恩……从爱琴海来的。”
“信呢?”
“在书房,放在你的桌上了。”这样不容拒绝的质问口气吗,“莲二有什么朋友在爱琴海吗?”
我看到他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他放下银勺:“忙一点事,不吃了。”
这么交代后他就径直进入了书房,我注视着他走进后紧紧关上的门。是什么人这样重要,连我奢求的早餐时间都那么吝啬。低低自嘲一声,莲二还不知道,其实我收到的是两封信,一封是方才莲二紧张着的,另一封则是莲二寄去爱琴海因为地址不详而被退回来的。
那封寄过来的信我原封不动地放在莲二的书桌,但那封莲二一笔一划书写的信却被我留了下来。
原因无他。我偷看了上面的内容——并非是故意偷看,而是因为某种巧合掉落出来的信纸被我看到——我不敢相信那封信上的内容。我的丈夫,我的老公,对着并不是我的女人,在信的开头写着「你如果回来这次我不会再放手」呢。
到底是多露骨的情话才可以这般刺痛我的眼睛。
到底是多刻骨的爱恋才可以让莲二这样的男人那般柔和和温暖。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婚姻变了。从莲二开始长时间不回家我就已经意识到某种东西流失,但那时候却偏偏固执地选择相信他。可信上的内容无不告诉我他们进行这样的交流已经很久,而我若不是因为这次意外,是不是永远都会被隐瞒?
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昨晚和他ML的时候我就很想问他,若是不喜欢却还勉强自己面对我,那么和我做那事的时候也在想着别人吗,还是我本来就是替身呢?这样的,也是柳莲二吗?
起身将他的碗和自己的收回厨房,我将多余的清粥倒掉,正在洗碗,听到书房那边传来了动静。停下动作,打算去看看,却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砰——”
缓缓走出来,书房的门已是大开,只有公寓的大门好像因为受到虐待而正不满地颤动。
家里寂静如初,清冷的空间里竟然这么快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面对门的方向。无言。
不管是为了工作还是为了别的…至少跟我说一声“我走了”啊。
原来一句话可以浪费你好多好多时间啊,莲二。
手上的洗涤液黏黏的很不舒服,我看着粘在皮肤表层的白色泡沫,嘴唇嗫喏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从发现莲二不对劲以来我沉默太久了,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交流,这场婚姻的初衷我们都清楚,那么我又该对他说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莲二如此紧张的样子,就凭此我也能断定那个人在他心中的份量。而可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和莲二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唯一知道的,是她与莲二是旧识,莲二,喜欢或者爱着她。如果已经到了固执得不肯放手的地步,那么,这中间的我的插入到底算什么,第三者吗。
双手无力地垂下,我好疲惫。转身回到厨房,目光触及狼藉的水槽,里面混浊不堪的污水和没有洗净的碗。现在我好像没有闲情逸致来做家务了。
“嘟嘟嘟~~”
才洗干净手,兜里的电话就响起,我心里一喜,拿出电话才发现屏幕上陌生的电话号码与脑中所想大相径庭。不是莲二。不能说我目前的心情是失望,只是空落落的,有些微的疼痛,像只可恶的猫在心里挠。
“你好~”对着电话那头欢愉地问好,我想在外人的眼里我一定心情不错。
“你好~请问是衣申大示吗?”
“你是?”
“看来果然是衣申老师啊~,我是江川株式会社旗下杂志社的编辑夏时,因为在我们读者调查社外读物引荐栏目中,您的票数是最高的,所以我想跟您约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呢?”
江川株式会社?真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啊,而它旗下的杂志社我曾听现在的年轻孩子说过,据说很受年轻人的欢迎目前不是一般的火。在结婚前也有读者来信推荐我和他们签约,而那时因为是结婚前夕各种忙碌,加上本身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前途和更大的
发展空间,所以放弃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动过这样的念头。
“恩,倒也没问题,只是贵社想要什么样的稿件?”
“真是太好了,还以为衣申老师不会答应呢。至于稿件么…什么稿件都可以的!相关事情我想跟老师你详谈,我也很喜欢老师的作品啊。所以老师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边是非常活跃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大,还带着开朗的笑声。我也笑了笑,我想起来我大学的导师曾告诉过我:爱笑的女孩子总会有好运,即便不是好运,也可以成为好运。我一直很佩服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微笑出来的人,然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不论是谁,都总会有伤心难过不顺遇到挫折的时刻吧。那种走投无路的时刻,又怎么会笑得出来呢?
“有哦,”话虽如此,我还是淡淡笑着答那边。“下午夏时小姐可以来三目町这边的‘朝空’咖啡馆么?我有在这里喝下午茶的习惯恩。如果能在这里见面就好了。”
“恩,好的好的!”
“麻烦夏时小姐了。”
“没关系的,我很期待和老师您的见面!”
轻笑一声,这个女孩子真是直率。我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那么,下午3点见,请夏时小姐一定要多多指教。”
“啊啊,我才是要请老师请教呢……”那边急着争论什么。
之后我又和夏时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心情微微好转。但想到除了我以外就空无一人的家,头隐隐地开始泛疼。在我的作品中,也有几篇言情是以遭遇丈夫背叛的女人的视角来叙述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遭受相同的待遇和情节,可很显然的,在处理
这件事上,我远没有小说中女主人公的洒脱与机智。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弄得我心力憔悴。
这世界上能让我最无力的就只有柳莲二一人了。从国中时期喜欢上他开始,就总是在最远的地方看他,很多时候他的背影都是模糊的,我无法接触他自然就无法了解他。或许是这个男人太过于沉默寡言的缘故,我只好将原因归咎与这一点上,否则我会感到与他的
像是几光年的距离,走近他就好像要跨越银河。他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真正的情绪,一副微微闭眼,不笑不哭只是沉默的样子。不管是眉角、眼睛还是嘴巴,都没有一点细微的地方可以告诉我关于他的一点点心理变化,我自认观察力还不算差,而相比较他就更甚一筹,
善于观察更善于隐藏,毕竟国中时在网球部的军师名号不是假的。
完全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啊……
在他面前我就像只小雏鸟,他对付我分明绰绰有余了。可是,我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对付我呢?不喜欢的话,就离婚呀——当然,我是不会离婚的……我不想和他离婚,莲二,柳莲二,我想和这个人过这一生。
可如果,有那么一天,正如莲二所说的,他心仪的女孩子回来后,他开口说离婚时我又该如何呢。
只是,我还不知道,真正到了那一天,提出离婚的,却是爱莲二爱到深刻如命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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