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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normal end
躲在遮蔽气息的结界里,韦伯拼命按住胸口压抑着失速心跳,目不转睛望向战场。
他的枪之英灵正在与远古的英雄王持续交战——但与其说是将枪刃对准黄金的Servant,不如说只是在不停应对从Archer的巴比伦之门里飞射而下的宝具。红蔷薇断绝宝具上足以致死的魔力,黄蔷薇紧随其后将其击飞,Lancer的步伐仿佛没有固定轨迹一样在武器的豪雨之中穿行,尘埃与石片犹如被狂风席卷在四周乱舞。
看不清他的动作,但韦伯心知情势严峻。在Archer一次16支武器的狙击下能够安然保全自己就已经不易,更遑论穿越它们织就的防线冲到Archer的眼前。Lancer的速度快得让整个人都埋入雾霭和烟尘之中不见形迹,黄金之王的攻势仍未止息。
「还真能挣扎啊——杂种。」
吉尔伽美什冷蔑的声音恍若一道惊雷。从那荡漾着黄金涟漪的光芒中浮现出一杆血红色长枪。和Lancer的红蔷薇有些相像,却又不完全相同——注意到这柄枪的Lancer,在一瞬间眼瞳里掠过了震惊的神色。
嗖———--
在那杆长枪瞄准Lancer飞刺而去的时候,空气都为之冻结了。韦伯几乎能听到死神叹息着冷笑的声音,细长爪尖扣住了已经无处可逃的枪兵,将他的心脏,狠狠挖出。
「呃——!」
「Lancer!!!」
穿刺的·死棘之枪。爱尔兰光之子库丘林的武器,一旦发动必将命中心脏的魔枪。除非逆天的幸运加以化解,否则没人可以逃脱被它一击毙杀的命运。在这样的宝具面前,幸运值不足的迪卢木多毫无回避的可能性。看到他向后踉跄的身影,还有那穿透了Lancer的细长枪身,韦伯的脸上血色尽失,从头到脚冰冷得如堕极地。
这样下去Lancer会死的。不,被洞穿了心脏可以说必死无疑。已经没有办法了吗……现在的自己可以做到什么……供魔低下,又没有治愈魔术的自己,该怎样才能—--
「呜……呃…………」
Lancer在重重地喘着气,费劲地将穿刺在心口的长枪拔了出来。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的长枪,沾着鲜血倒映着黄金的光芒,韦伯看到几簇猩红液体从英灵迪卢木多的伤口处不停奔涌而出,曾经在Caster的工房里见过更触目惊心的血肉狂宴,但眼下自家骑士的这副景象却比那更让他不想看见。
「别、别死……不要死啊,Lancer……!治好,快点治好!!」
这不是韦伯能够做到的事情,但他却有着能够做到它的东西。年轻的魔术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令咒在手背上幽幽亮起,倏地消失。与此同时另一侧,本来摇摇欲坠下一刻就会跌倒在地的枪之英灵突然挺直了身体。令咒编制的魔力线迅速覆盖上伤口,将它们强行缝合起来,即使疼痛依然像一阵一阵的电流,四处奔窜无法断绝,可拜其所赐心脏终于恢复了跳动。
哪怕只是临时的也好,他此刻还活着。
「我主……万分感谢。」
Lancer原本充斥着不甘和惊愕的眼神复归先前的冷澈果决,几乎是当机立断,将手中的红蔷薇对准英雄王,反手甩了出去——血红闪电一驰而过,尖锐的金属音响彻耳廓,韦伯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怒气翻涌的英雄王燃烧起来的瞳孔。
「胆大包天的狗……竟敢用那种不入流的仿品伤到尊贵无上的大王我——!……原来如此。那边有着让你安静不下来的Master啊。很好,作为胆敢触怒王的代价,给予你们最为惨烈的死亡,粉身碎骨吧杂种!」
被Lancer激怒的吉尔伽美什,脚踩着的电线杆咔嚓一声发出裂响,几根钢筋拧在一起的高压线也噼里啪啦地开始崩断。韦伯嘶嘶倒吸着冷气,浑身颤抖无法自抑。黄金的大门不断扩张着范围,它已经占据了大半的天空,在流转的光芒之下连自己都无路可逃。虽然是对人的宝具,但在这样的范围扫射下,区区人类之身的他想要招架根本是痴人说梦。
Lancer的身形毫无凝滞,流水般绕过先头丢下的四把宝具,然后脚步倒错,向侧后一边倒退一边使用黄蔷薇格挡照着面门呼啸而至的锋刃,每当身体被冲击出伤口血滴迸溅,就在令咒的效用下快速愈合。他似乎只是在防守,而且不停后撤,所庇护的方向正是韦伯的所在之处——在数倍于之前的宝具之中,伤口的疼痛和魔力流失令他行动益发迟缓下来,连韦伯都能看到英灵被痛苦扭曲了的面庞,曾经令他还有点微妙嫉妒的美貌之颜,如今也已荡然无存。
能活下来吗,自己和Lancer……?
被恐惧钉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少年吸着能冻硬肺泡的冷空气,只觉得鼻腔都被这刀子般的气流刺激得生疼。Lancer的身影终于靠近过来,在用力打飞了一把重若千斤的斧子之后,枪之骑士的胳膊猛地一震,几道血痕从手臂上浮现,又被魔力线缝起。他掠到韦伯身边将他一把抱起,斜过身子挥舞着黄蔷薇,继续防御和后退。抱着韦伯的一侧活动不自由,他干脆以后背作为盾牌让宝具留下凌厉的擦伤,就这样携着小小的御主向战场的外缘不断撤退。
「……——。」
韦伯连大气都不敢出,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他恨不得连全身的毛孔都屏住呼吸。看着Archer那孤傲得不可一世的姿态,他意识到英雄王不会抬脚追逐过来。只要逃出Gate of Babylon的扫射范围,自己就能安全。风声吹散了Lancer的呼吸声,昔日被他抱着出战的时候,隐约传递到己身的温暖的体温,此时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逃命的过程很短不足几十秒,但在韦伯一生之中,恐怕都没有经历过这么漫长的时间。跨越深渊,推开大门,穿过冥界之路,自地狱抵达人间。枪之骑士停下来的霎那,韦伯的眼泪夺眶而出。
「主……主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别管我了,Lancer你怎么样!?」
「啊啊。非常抱歉,我主……恐怕,我,……」
令咒的效力开始消失了。将韦伯放在地面上,确认过小Master安好之后,英灵蓦地单膝跪地,萎顿下去。
缝合伤口的魔力线慢慢褪去,从他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让韦伯惊叫着闭上眼睛,双腿一软瘫在地上。他战战兢兢地抱紧自己的肩膀,耳畔淅淅沥沥的声音是什么不想分辨。直到迪卢木多压抑着痛苦的喘息飘过来,他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将视线一点点,一点点转向自家的Servant。
「Lancer……Lancer!你……你振作点……」
「抱歉……我主。这大概……是我的极限了……」
「迪卢木多!!」
无法面对自己千疮百孔浴血而跪的骑士,现在眼中的他,就像在神话战场上独挡千军万马之后悲壮迈向终末的英雄。……不。他本来就是英雄。是爱尔兰菲奥纳骑士团的首席骑士,也是来自光辉的传诵之中,为实现自己愿望而降临身边的英灵。
明明是位居于平凡人类之上的存在,却甘心情愿为了自己这种毫无能力的半吊子魔术师鞍前马后俯首遵从,在意识到自己的软弱之处以后也没有嘲笑打击,而是带着恭谨的语调温和规劝,耐心辅佐。——「作为骑士,为主君开辟正确的道路,公正而诚实地指明您的不足是我应尽之份。」他曾经那样说过。
所以Lancer不是下仆,而是战友。是自己没有能力,不足以支撑他的后背,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韦伯哽咽着想要扶他,却又害怕碰到伤口而不敢碰触。两个人的距离那么接近,却谁都没有伸出手来。
「主人,请不要……这样悲伤。能够为您……为韦伯·维尔维特殿下,作为骑士战斗直到最后……是我迪卢木多无上之荣幸。您是……能够当得起我的忠诚的……唯一的主君。」
迪卢木多的嘴角带着笑意。但每说出一段话,就有血渍从那里同时漫溢而出。令咒赋予的治疗彻底失效,胸口被死棘之枪开出的大洞狰狞可怖,韦伯拼命地摇着头哭着骂他笨蛋笨蛋不要再说这种话,但Lancer好像是听不见了一般,保持着标准的骑士的跪姿,盯着面前的小主人,喃喃地掉出一句一句临终之言。金色的瞳眸视焦早已涣散,现在的他根本看不见韦伯在哪里。可是不知为何,韦伯却觉得,他的眼睛里始终有自己,——自己一直在那里。
「请您……活下去。请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我相信您……一定……」
枪之英灵的身形犹如毛玻璃后面的影子,变得模糊而淡薄。他艰难地咳嗽着,却仍是笑着,单膝跪着,面对着他在这一次的生命之中,让他实现了愿望的少年,想再一次地把内心的感激之意传递出去,可是声音却淡化在空气里。
谢谢。我的主人……韦伯殿下。
这一次,迪卢木多·奥迪那终于得以,实现夙愿—--
可以成为您的骑士,守护您直到最后一刻……
真是……太好了。
Lancer消失了。地上仅存着的,只有严寒之下开始变冷凝结的血。
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一片衣服都不再存在。
韦伯的眼泪滴在Lancer的血液里,他浑身颤抖地握紧拳头,牙关紧咬泣不成声。
说什么自己是当得起的主人——如此无能的魔术师,怎么可能配得上爱尔兰的首席骑士以命相守的忠诚?!心底对那样的自己早有所知,可在Lancer生命的最后一刻所遗留的话语,却让韦伯再也没有办法不去面对。
他是……直到死去的前一刻,都认同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人。一直所渴望实现的被人认可的愿望,Lancer为自己实现了。以往只能用空虚的自负来撑起的意志,因为迪卢木多的话语,终于被赋予了真实的重量。
「……!?」
头顶有爆发的锐响。是远处的Archer丢过来的宝具——袭向韦伯,而后猝然被另一个庞大的身影用宽阔的宝剑挥舞挡开。
咦?这个英灵是……
韦伯茫然地仰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宽大的披风在夜空之中翻飞,半道杀出的救星来到了Archer面前和他对立着,那个红髯巨汉他还有印象。Rider·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不知为何居然降临了原本只属于Archer和Lancer的战场。
「怎么,Rider?你想要阻挡本王清理杂碎?」
「我说Archer唷。那个小子已经不再是Master了,没有必要杀掉了吧?」
「从暴君的嘴里听到这种言论,还真是稀奇。」
「胜之不灭,霸之不侮。这可是余征服王所秉承的道路哦?」
「噢——」
英雄王感应到来自对方的『王道』的冲击,傲然地笑了起来。新的战场即将拉开,但这和韦伯再无关系。他终于用手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白皙的手指上沾着Lancer的血迹,像是那已经逝去的骑士,留给少年魔术师的不成形的烙印。
「小子。你现在想怎样?」
伊斯坎达尔雷霆一般的声音凌空而下。韦伯一缩脖子,呼吸不畅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居高临下睥睨着自己的英雄王,和踩在战车上威风凛凛的征服王。
在两位王者的俯瞰下自己是那么渺小——想要怎样?狼狈不堪地转过身,从Servant的盯视下连滚带爬地逃走?可能吗?别说Archer,如果真这么做了,方才还出手救过自己的Rider恐怕也会当即翻脸吧。
「我想……活下去。」
王者的目光重若千斤,在压迫之下颤颤巍巍地,韦伯的声音轻得连他自己都听不真切。但是当这句话说出口的一刹那,少年想起了他的骑士。
『请您……活下去。请一定……活下去。』
Lancer弥留的话语在耳边在心房里回荡。
自己未曾像个真正的主君那样统筹帷幄带领他唯一的臣子走到最后,反倒不断拖着枪兵的后腿甚至让他为己牺牲。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他做到,可他还是给了自己那最重要的『承认』。
所以绝不能辜负Lancer用生命保护自己的心意。绝不能玷污那位光辉耀眼的骑士奉献给自己的忠心。更加不能,让他死前唯一期待的事情就此落空。
——韦伯·维尔维特是迪卢木多·奥迪那的主君。即便仅有一位骑士,他也是被这骑士所承认的王者。
所以……怎么可以,对杀害了自己最重要的臣子的敌人,卑微屈从!
少年将沾有Lancer血渍的手指握在掌心。那原本微凉的液体开始发热。他脸色惨白心底仍有恐惧在和理智拉锯战,然而最终他昂然抬起头,直视着Rider和Archer。
「我的Lancer……对我誓约效忠的骑士,为了让我活下去而死。所以,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他说不出什么有气势的像样的言辞。但那份沉定的意念却扎扎实实地埋在眼神里。面前是两位真正的王,他这样的小小人类妄称主君,简直是太过于挑拨对方的神经。可是Rider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洪亮把韦伯吓了一跳,随即又看到巨汉的瞳孔里,透出豪迈血性的光芒。
「这才配成为那个Lancer的Master。小子!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虽然你是败者,但余承认你的勇气。从这里堂堂正正地退场吧!接下来余要和这个金光闪闪的家伙决一胜负。」
「哈,居然就这样向本王宣战?还真是狂妄啊,杂种。」
似乎受到Rider的言辞影响,Archer也同样做出了不需要消灭韦伯的判断。两个Servant的目光同时从韦伯身上移开了,抽离的压力让韦伯产生一种失重般的眩晕感。双王的身影向着远处的冬木大桥行去,韦伯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等他们消失,随后一个摇晃差点没有站稳,踉跄着脚步半蹲下来—--
平时在自己吓软脚的这时候,会及时地伸手出来扶持的迪卢木多,已经不在了。
「迪卢木多……可恶……混蛋……我……我…………」
他没有辱没第一骑士的嘱托。正视着身为王者的Servant们,将那份决意捍卫了下去。
但是此刻流出来的眼泪是什么呢。
在玛凯基家一起生活,睡着的时候被Lancer轻手轻脚抱到床上盖上被子,模模糊糊听到他温柔地向自己道一声我主晚安,愿您安睡。
战斗的时候他飞扬洒脱的身姿,红黄蔷薇挥舞的优美弧线,气震群魔。即使是Caster那源源不绝召唤怪物的宝具,也在他的破魔之枪下片片碎裂。
自己说的话他都会细细地聆听,时而有些犹豫而婉转地提出意见,然后两人商榷着修改作战方案。偶尔赌气地抱怨,有我这样的Master你也很麻烦吧——他却摇摇头,干脆利落地否认这种话语。
「绝对没有那么想过。作为您的骑士,无论何时都会为了您的胜利而全力以赴。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都请尽管告诉我。请相信我不会背叛您,定会守护您通往胜利之路。」
十九年的人生里会这样对自己说这种话的,除了他之外再无别人。
也正是因为他,韦伯·维尔维特才能够真正挺起胸膛,成为自己的,成为他的主人。
可是将这一切给了他的那个人,迪卢木多·奥迪那——已经不在了。
「迪卢木多……迪卢木多……迪卢木多!!!」
韦伯抬起手擦拭着面颊上的泪水,抽噎着不停呼唤Lancer的真名。
好希望那位骑士回到他身边。
还想要听到更多温柔的话语,还想获得更多来自他的力量。那只会给予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支持和守护。
而且说不定……已经不仅仅是作为主君,需要臣下支持那样地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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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教授,您也太不近人情啦?!那几位被你冷落的女生,昨天回去之后哭着和我抱怨了半天呢。」
「罗嗦。我只是讨厌话多的女人。」
时钟塔里持续着电波奇怪的对话。弗拉特挠着头看着眼前的导师,一脸摸不透的表情。
「上次说的是讨厌粗枝大叶的女人来着?这样一听就是借口嘛。还是说,教授您根本就没有喜欢的类型?」
「……。」
「教授?」
「……就算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啊,喂喂,教授!?您去哪里啦?」
「别跟来啊!我要去开会。」
「诶诶!是那个关于圣杯战争的会议吗!我也要去请让我去吧教授!」
「Fxck——不许在走廊里提那个词!!你想挂科吗!」
「啊,挂科也没关系请让我去旁听吧,求你了教授!」
「滚!!!」
将弗拉特甩在身后,走向会议室的埃尔梅罗二世微微垂下眼睛。
他想起那已经不知道被自己拿出来注视过多少次的,锁在保险箱里的圣遗物。
第五次圣杯战争,就快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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