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爱如瘾随心

　　北外的冰山才女苏定雪，从此有了偶像。然而这样的喜欢和爱慕，仅仅是一种私心的秘密。很多时候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y=1/x的曲线，而芮程阳就是横纵坐标，自己可以通过网络、通过书籍，透过他的思想无限接近他，但是永远不会与他相交。
　　没有狂热的追逐，也没有过激的行为。只有遥遥的守望，如同相知一般，她不需要他认识她，靠近她。她没有那个缘分也没有杨丽娟追刘德华般盲目的自信，认识他，已经足矣。
　　失望的时候，看着他点评天下经济，仿佛透过屏幕，她已经触摸到生活中的那个人。她感到温暖。悲观的时候，静静的想着他和她居然生活在北京同一片天空下，一个城市里，窗外的沙尘暴也不再那么可恶。
　　虽然宿舍里都知道苏定雪喜欢芮程阳，然而每个人都没有认为这份喜欢，会影响她的一生。因为她对于喜欢的表达，太平淡了。没有宣言，没有口号，没有痴狂。有的，只是一份谈起时的微笑与平淡。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静默如水的爱慕，还能算得上是爱吗？就算对偶像，这样的表达也太平常了吧。
　　时间渐渐过去。传媒界，艺术界，演艺界新人强人辈出，出现的明星新星一颗比一颗绚烂。没有谁，会对一个偶像倾其所有的痴心。遇到了更耀眼贴心的名人，自然喜欢更耀眼贴心的。渐渐的，不再有人念着芮程阳。就这样过了五年，大学毕业后，工作的工作，读研的读研。各奔东西。
　　世俗名利，争狠斗勇，在日渐现实与平淡的生活里，大家都已经遗忘大学时自己曾有过偶像。聚会的时候，偶尔拿出来说说，彼此都会引起一阵哄笑或感慨，大家都只将当年的狂热，当作曾经年轻过的一种记忆和象征。因为始终还是无可避免的被社会影响，同化了。读大学的日子，所有人都活在象牙塔的世界里。来到现实世界厮杀，金钱和权力才成为所有人的偶像。
　　而只有苏定雪的爱慕，依然如旧。蓬勃的洪水，再汹涌也有停歇的时候；瀑布的细流，从高处落向地处，虽细则从不断流。

　　就这样过了五年，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因为年龄也不大，转眼二十六，还未想过婚嫁。
　　“定雪，你也太凭感觉生活了。现在都没找男朋友！”又到了聚会的日子，喝着桂圆奶茶，雷伊人为她感慨。
　　“其实感情不是靠相处得来的。现在不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结婚的。”苏定雪闲闲的搅着杯中的橄榄，抬起眉眼看着对面的伊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伊人问。
　　“时候到了，遇到合适的人，平平淡淡，相互体贴，结婚过日子。”看到服务员端上来花生酱松饼，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来，香甜入口。
　　“我就觉得，结婚也好，恋爱也好，都要轰轰烈烈。”伊人满口的花生酱。
　　“各有所求。求之不得，也是命运。想的太多，失望不也多么。”
　　“你们学校里，富贵的家长不算少，就没一个能入眼的？”伊人挑起眉看着她。
　　“你都说了，是‘富贵的家长’，你还指望我勾搭学生家长啊。”苏定雪淡淡道。
　　“所以我才说你凭感觉生活啊！太不现实了！”伊人摇头：“首先对谁你都没感觉，然后面对其他王老五没感觉。你们家长里不也有单身的嘛！至今为止，除了芮程阳之外，我都不知道还有哪个男人让你感觉。可是你和他不可能啊！”她试图劝醒定雪。
　　“你还是不懂我吗？爱和得到，这是两回事。我并没期待和芮程阳在一起啊。可如果我现在还没有遇见能一见倾心的人，我能和谁恋爱啊？我继续喜欢他也没错啊！”
　　“我和你真说不通。如果我这么喜欢芮程阳，我就去追求他算了！一个北京城又不大，经常去央视大楼门口守着，我就不信你遇不到他！你何必妄自菲薄？”
　　“拜托啊大姐！我是将他当做偶像，偶像是拿来崇拜的，我可没敢想过其余的事，近乡情怯啊。”
　　“狡辩！你太窝囊了！”
　　“我确实没那样的勇气……”苏定雪道：“那种非君不嫁，痴缠一生的勇气……然而，能这么崇拜着，我就觉得很快乐幸福了。占有，未必会更快乐？”她忽然想起，曾经看廖一梅说过一句话，一直在脑海里：爱情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倦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亦舒也说过：有时候真的爱一个人，反而笨拙沉默，那些甜言蜜语，大多都说给了不相干的人。
　　看来有的爱，并不适合说出口。
　　其实芮程阳住在2511C，已经三年。而她住在隔壁2510C，也已经两年。
　　他们是邻居，苏定雪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她。
　　芮程阳的作风和理智，注定了能匹配的女人，只会是理智型的女人。
　　能成为他的邻里，一切都是意外。父母的遗产加上她所有的积蓄，才买下这里。当有一天见到他出现在这栋大厦的时候，她惊慌失措的躲到了盆栽背后。爸爸妈妈，是你们见到定雪太孤单，才冥冥之中给了定雪暗示，买下这个单元吗？可是我知道，不是每一种爱，都能以“拥有”做结尾呀……我爱你们，你们不还是撒手尘寰，离开人世，离开我而去吗？我爱你们，也未以“拥有”做结尾呀……更何况，是他。

　　邻里三年。擦肩而过无数。她始终隐藏着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害怕一旦靠近，再也万劫不复了么？害怕他看到自己，觉得平凡吗？苏定雪，你这个自卑的胆小鬼。
　　曾经苏定雪以为，一直这么喜欢他下去，等有一天他找到能匹配他的公主，她或许也能找到一个中意的男人，各自生活着，但她依然爱着这颗叫芮程阳的闪亮星辰。
　　因此，即使在公寓大厅擦肩而过，她也从未和他打过招呼。

　　因为两人犹如星辰和露水，本没有关联和任何可能。她只是一个仰慕偶像的人，对于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他，她从未奢望着要求占有或是亲近。能感受着一墙之隔虚无的亲近，已经是心满意足的秘密。

　　夜已凉，苏定雪起来时，夜风吹起冰梴窗帘，窗外车水马龙依旧红尘万丈。她静静的看了会儿，将窗帘拢在手里，才关起落地门放下窗帘。正在这时，并排的邻室阳台忽然传来“哒”的一声，接着落地门被沉着有力的推开。
　　是芮程阳回家了。随着那门被推开的刹那，德彪西的月光行板音乐从邻室轻盈流泻。苏定雪已经熟悉了，他常放的都是古典音乐。

　　沈蕤走到了阳台上，欣赏如水月色。
　　“阳，给我杯酒。”沈蕤懒懒靠在阳台栏杆边仰望：“北京的夜常常灰蒙蒙的，难得有这么清晰的月亮。真想念那时候国外的明月如洗。”
　　芮程阳递给她一杯红酒，站在她的身旁：“可只有到了晚上，京城才有这种磅礴的消沉，让我心安。”
　　沈蕤感慨：“记得那时候我在伯明翰，男孩子都喜欢晚上带喜欢的女生去跳舞。第一次和喜欢的男孩子在露天广场跳舞，不觉就到了天亮。那时候真年轻，一点都不觉得累。”
　　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透明的红色液体滑过半杯留下痕迹。平和柔顺的口感是1945年的lafite（拉菲）。
　　芮程阳摇头笑她：“过着那么闲适的大学生活，你居然能拿到普鲁利奖，匪夷所思。我在哈佛的日子可就艰苦乏味得多。”
　　“有真怀念过去，然而，回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更美好的在未来，对吧。”沈蕤看着他。
　　两人没有再说话，仰望夜空。
　　天上寒星碎钻般的布满鹅绒深蓝的天际，你闪你的，我闪我的，谁也不去夺谁的光华。夜风吹过云际，遮住了半个月亮，遮拦的星空云层借着月华镶上银边。

　　芮程阳的声音从阳台传到苏定雪的耳朵里。使她鬼使神差的挪不动脚步。
　　他们做主播的，生活里说话都是慢条斯理，有个特别的调调。而芮程阳除外。他率性的声线中有种宽容。极富魅力。因为喜爱芮程阳的缘故，她常听他驻站的电视台。虽然隔着墙壁，然而沈蕤的声音美而冷清，传到她这边，仍旧就被她听出来了。著名的女主播沈蕤，英国伯明翰毕业，普鲁利奖获得者，尖端访问名主播。传奇式的才女美人。年过三十依旧单身，是央视出了名的冷美人。

　　仅仅只是普通的邻里，人与人的距离有时是一墙之隔，心却差别千里万里。
　　但作为懂得芮程阳的苏定雪，当听到他和沈蕤说话的时候，声音中参杂着一缕平淡的温情，温柔如斯里默然停顿。女人的第六感和直觉总是来得突然而准确的，她心如明镜。沈蕤，竟然是他喜欢的女人。冷静格调型的男人遇到喜欢的人，貌似和对其他人没什么分别，但语气会出奇的柔软，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有心的人就能听出来。
　　终于……他有喜欢的人了。
　　果然那一夜，隔壁的大门没有再响。他们住在一起，是恋人吗？
　　定雪早知有这一刻，也不止一次的猜想过，他有女伴。然而亲自听到他这样温软的和一个女人说话，想到就在隔壁他会拥抱着一个女人，她心瞬时如同一面镜子从25楼坠得粉碎。原来自己对他是真的有意的，只是没有资格在意罢了。
　　沈蕤。是她，牵畔住了这颗闪耀的星辰。无人知晓，芮程阳单身五年，原来只为深爱着另一个人。只是没有到合适的时候，他不会说出口。
　　那就遥遥的祝福他？断了念想？能这样的仰望梦想的情人，真的已经幸福了？第一次，她听见自己的口是心非。
　　如果真的那么爱着一个人，看到彼此之间如鸿沟般的现实，你除了想象，除了偶尔心痛，你什么都说不口。今夜她承认，她不是不期待，而是不敢期待。因为承认爱上他，注定是承认绝望。

《那爱如瘾随心》
在大学毕业以后，多少年我们没有体会暗恋的滋味了。暗香蚀骨却欲罢不能。远离浮华与梦幻的文字，纯净透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