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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我爱你
天墉城第二十七代执剑长老翻看着桌上的淡黄信纸,看完了,未发一言,却将视线投向了左侧墙上。那里,挂着一幅画像卷轴。
来到天墉,是二十五年前的事,做执剑长老,是十五年前的事,而收这唯一的徒弟,是十年前的事。
他生来,似乎就带着些前世的记忆。
常常做梦梦到一个很气氛很压抑的地方,那地方有一座厚重石门,石门上还有圆形机关。那地方有很多穿着白底紫纹衣服的人,还有一个白头发的,穿着蓝色衣服的仙人。他好像唤他“师尊”。然而梦到最多的,是一个眉眼都很坚毅的,比他大一些的兄长。他常常梦到与那人一同上早课,一同在经库读经,一同侍奉师尊左右。那人温暖干燥的手总是牵着他,会给他编辫子,给他做糕点吃。他似乎……唤他“师兄”。
“师兄、师兄。”
每当他醒来时,总是反复念着这名字。熟悉又温暖。
后来他游历天下,路过天墉城,一见那带着圆形机关的石门,就知道这便是梦境所在地。
他毫不犹豫入了天墉门下,原是为了找寻些失落的记忆。剑术道法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很快便成了上代执剑长老首席弟子。很多梦境中的景色都一一重现了,却从未见到那个白发蓝袍的仙人,和有一张坚毅温暖面孔的“师兄”。
这是上辈子,或是不知道哪辈子的事了。即便是有这人,想必也早已消失在漫长的时光中。但他仍是不死心,寻遍了经库,却也只得了些干巴巴的名字和纪事。那一个个名字只是油墨的死物,再辉煌再落寞的一生,最终也只是书页之间的寥寥数语。而他的梦境,也从未告诉过他,“师兄”到底叫什么。他好像在梦里听人唤过,但醒来之后,却无论如何无法忆起。
直到他成为第二十七代执剑长老的那日,掌门告诉他,将会把他的模样画作一幅画,挂在天清阁后面的历代长老室。画像上的他眉心有一点红,掌门曾笑问他这是不是谁点的,他回答说从小就有。
天墉既已建派上千年,历代长老画像自然多不胜数。长长的甬道两旁挂满了画像卷轴,最早的挂在最前面,最新的挂在最后面,据说这是要让后人走一遍甬道,记得前人的功劳。
甬道并没有窗户,同梦境中一般厚重压抑。他慢慢地走着,一幅画一幅画地看过去。最前面的卷轴泛黄得厉害,有种沧海桑田的恍然之感。
很快,他便看到那个白发蓝袍的仙人,他叫紫胤真人,连任了数代执剑长老,直到第十一代。
而十二代执剑长老的位置,却是空着的。他有些犹疑地转身,映入他眼帘的是第十二代掌门挂像。
画像里的人穿着繁复的掌门衣饰,紫袍玉带,两手自然垂在身侧,气度高华,面庞坚毅,眼神间却满是温柔。
他但见的温柔。
仿佛穿越了千百年的时光,那温暖的魂灵就在画像背后注视着他。
“师弟,可是睡不着?到师兄这里来。”
“师兄下山买了好吃的,给你开小灶。”
“师弟,与师兄切磋一回可好?”
“此事……师兄亦有责任……”
“至少……留得一人回昆仑山,尚能侍奉左右。”
“若有朝一日我当真执掌门派,于心目中,早已定下执剑长老之人选。此人……即将远行,那个位子便会永远空着,直到有一天……他从远方回来。”
“师弟……师弟……”
他仿佛能听到那人叹息般的呼唤,就在他面前。
“师兄……”他像在梦里一样回答他。
“师弟,你怎么了?”掌门走到他面前,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这位是第十二代掌门陵越真人。”
“陵越……”他叫陵越……
“陵越真人乃本派天纵奇才,于他治下开创天墉数百年盛世之局。一生磊落仁惠,深得人心,只是在位五十三年间,门派执剑长老之位空悬无主,直至第十三代掌门即位,始将陵越唯一亲传弟子玉泱真人立为执剑长老。”
“……”
“此事门派上下多方猜测,然陵越真人缄默终生,未留只言片语,终成永恒之谜。”
他挪动步子走到下一幅执剑长老挂像前,那人的眉心,有一点红。
和他一样的红。
一刹那间他只觉心头涌上的情绪像山崩海啸,眼角无法控制地变湿。
师兄,你是……在等我吗……
我回来了,可是……你在哪里……
最终他的画像被放在了甬道末尾,和陵越真人的画像远远隔着,连遥遥相望都说不上。
后来,他找了那个为长老作画的画师,让他临摹了一幅陵越的样子,装裱成卷轴,挂在自己居室里。
不知是那画师手艺太神,还是他自己入了魔怔,每次凝视那双眼的时候,都觉得那双世间最温柔的眼,也在凝视自己。
每年收新弟子的时候,他会去看一看,却没有发现一个和那人相似的孩子。
隔了数百余年,那人应该都不知投胎轮回多少次了。如此陈旧的记忆,想必是早已忘光了罢。
倘若这是天意惩罚,他十分坦然地接受。那人等了他一辈子,他这一辈子还没走完,如何能算作还了这等待一生的情债。
那是一个下着微雨的傍晚,天色阴郁,他路过江南,在城外破庙避雨歇息时,遇到了一位妇人,抱着孩子。
都是来这避雨,他也就自然而然走了进去,掀袍坐下。破庙年久失修,木门朽烂,石雕的佛像虽仍旧带着慈悲笑容,面前的香案却早已积满灰尘,不复人烟。四壁都是蛛网,不知因何原因被荒废了多久。
打量完破庙,他便淡淡扫了一眼那妇人和孩子。那妇人蓬头垢面,发丝凌乱,双颊凹陷,看上去十分落魄,却也不似乞丐。她怀中的孩子约莫九岁,显然被保护得很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色虽苍白了些,倒也还算健康干净。
只是那一双眼睛,既无悲也无喜,带着超越同龄的沉静,却有隐隐有些锋芒。紧紧锁着他,像是在警惕防卫。
他望着那双清澈得能穿透时间的眼睛,忽然觉得莫名熟悉。
心中鼓噪的情绪难以按捺,他拱了拱手,道:“在下乃昆仑山天墉城执剑长老,这位妇人若是需要帮助,不妨说与在下听。”
那妇人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您是昆仑山来的道长?
“正是。”
“我们……我们是从城外林家庄逃难来的,林家庄闹瘟疫,死了好多人!道长你快帮我看看,孩子有没有染上?”
他走上前去,细细看了看孩子面容,又诊了一把脉,道:“脉象上隐隐有疾,不如……随我回昆仑山休养几日,再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法门。”
“那真是多谢道长!”那妇人就地磕起头来,也不顾地上脏污,沾了好些灰尘在额头。
后来,他带着妇人和孩子到了山上。
后来,妇人下山去了。他问那孩子,愿不愿意在昆仑山修仙,他竟点点头,说“愿意”。
那孩子似是少遇变故,性格十分坚毅,本是不必他多费心。可他却始终十分挂怀,一同吃住。旁人议论,他也毫不在意,只把平生所学,都倾心授予。
直到那孩子越长越大,越来越像画像中人。到后来,模样性格脾气,仿佛就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一般。却从来未曾问过,画像上这人于他有何特殊意义。
后来,那孩子十七岁的时候,请求下山历练去了。
山上枯燥乏味,少年心性,想去闯荡一番也属正常。他记得,他也曾经私自下山过,“师兄”还亲自来找过他。只是他那时不知因何缘故,没有跟师兄回去。
后来……没有后来。
两年了,那孩子并未说何时归来,他虽抑制不住地心焦,却从未去找寻过。他怕那孩子说,山下很好,不愿跟他回去。于是只有每日盼着那孩子给他写信。
那孩子在信中说,遇到了很多志气相投的伙伴,历经过很多艰险。他很高兴,却也很落寞。他觉得,那孩子也许不再需要他了。
长辈比不得同辈,与同辈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吐露不完的心事,与长辈,却总是恭敬拘谨。看信中言辞,同伴中像是有妙龄少女,人堕入情爱的时候,莫说师父,连亲生父母都是插不上话的。
漫长的一百年,师兄,你是否也如我今日一样,落寞着等待,等待着落寞。终有一日,等到绝望?
执剑长老看了一会儿墙上的挂像,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入桌边一个木盒。这木盒,是那孩子自己不知从哪儿找的木料工具,做了送给他的。样式很古朴,盒面上雕着一株松树,他站在树下,教那孩子剑法。人的动作明显是从经卷上抄来的,但样貌还真的挺像。
背后有门声响动,伴随着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师父。”
他手上动作登时一滞,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他转过身去,见画像上那人穿着紫色衣袍,一向整洁的发丝微有些凌乱,站在门边。十九岁的年纪,身形修长,朗如皓月,好似一把被剑鞘包裹着的利剑,沉稳却不失锋芒。背后的夕阳透过门射进屋来,他竟有些看不清他表情。
他听见他说,“师父,我想你了。”
温热真实的躯体走上前来,跪在他面前抱住他,将头搁在他腿上。
他抑制着颤抖抚上那一头黑发,将被风吹乱的发丝一缕缕理好,缓缓道:“回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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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晴雪在哪里……不要问我他几岁了,他为嘛不老……=。=
这奏是个被第二结局虐残搞出来的OOC之物!你给我玩v2.0,我也跟你玩儿!
三小时三千字,我的最快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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