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一回到北京，年年来接她，姐妹两个都开心。年年跟了一个资深的编剧，进了剧组，忙起来昏天暗地，也会动不动就挨骂。
　　年年说，那些人平时看着和和气气，一到真章的时候，全都是暴脾气，摔东西，骂娘，天天见。
　　好在年年从小心态就好，什么事一觉天亮就能给忘了。心大容天下，能吃不怕胖。是她的格言。自从进了剧组，人瘦成了猴儿精，美其名曰，为了理想。
　　年年说：“其实编剧也是杀手，编剧没有假期。”这是他们导师说的，他们那一行，都喜欢自我调侃。
　　年年总是跟浅浅讲一些娱乐圈的各种八卦，比如谁谁传言多么好其实私下里脾气特别差，卖人设卖的最厉害，谁做了谁的小三，谁的八卦其实假的被对家构陷……
　　最后说到常音。跟一个已婚的当红男星在一起，比她大10岁。演了一部男星公司的大IP剧，双女主，角色吃香，人气暴涨，通告踩对家，算是被捧红了。
　　絮絮叨叨，浅浅听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爸爸在疗养院被照顾的特别好，但病情只是得到控制，并不会好转，维持续命罢了。不过什么都安排妥帖，并无后顾之忧。
　　聊了一些学校老师，和项目组的事，爸爸知道她被这样调到北京，也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大项目，让她好好跟着导师们学习，好好为自己的前途谋发展。
　　好像错了一路，在转角遇见幸运，换了一条通关大道，就这样步入了正轨。一家人比任何时候都和谐，浅浅心里是很高兴感恩的。
　　常音知道浅浅回来，非是要约着一起吃饭，因为她私下里，其实很无聊。人红了，朋友其实更少，同性的朋友不多，都忙，异性的大都要避嫌，也不好约。总之都忙的要死，她自己也是挤着时间才能约朋友。
　　在一家很隐秘的，新开的私人会所，她人穿的很低调，休闲服，戴着亮闪闪的鸭舌帽。
　　一见到浅浅进来，常音忽然夸张的大声念台词：“世间如此浮躁，爱情与文化都沦落得如此悲堪……”
　　“你干什么啊！”浅浅忍不住发笑。
　　常音拿着剧本，指给她看，“哝，我新接的偶像剧，演女一，文艺女青年！对戏的时候台词老师说我功底不稳，让我没事多练练。我可去他大爷的吧！我也算资深老演员了好不好，也不知道剧组怎么请了这么个老师，装逼的要死。不就是个破博士么！我听说啊，他还不是老女人捧起来的，不怎么地呢！”
　　“行行行，打住哈，我可不想听你说那些破烂事儿。说点别的吧。”浅浅拿着她的剧本瞧了瞧，“这个原著我看过啊，女主挺讨喜的，怎么台词改这么酸啊……”
　　“编剧的锅，凡是不好，都是编剧的锅！”常音哈哈开着玩笑。
　　浅浅对剧本也有一点点了解，是年年给她讲的。
　　故事梗概——分集提纲——剧情细化到每个场景——人物对话（动作、表情、心理活动、人物之间的关系等提示）所有翻了一遍，挺不错的剧本。
　　她对常音说：“还不错啊，挺会挑剧本的，很圈粉的角色。”
　　“托郑总的福喽，这种公认的好剧组，一二线也不一定顶用，还不是拼公司实力和人脉关系。”
　　浅浅明白什么意思，跟郑总，也没断，想到年年的话，还是忍不住劝她一句：“别太消耗自己了。我妹妹跟我八卦了，别怪我多嘴，有家室的，不能沾。免得以后自己遭罪。”
　　“干我们这一行，没有遭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一旦停下来，就得被别人踩在脚下。”常音全当无所谓，说：“我们这种人呢，起来了就不甘心落下去，什么罪都能忍。再说，多几个筹码傍身，以备不时之需啊。”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吧，浅浅也不想再多嘴。
　　服务生上菜，愉快的用餐。
　　常音仔细打量浅浅，变得有女人味儿多了，头发微卷，小脸儿还是那么白净。不过再看，还是感觉小小的，一点不显年龄，不知道以为是大一的学生呢。
　　拿她打趣：“浅浅，等我以后有钱了创办自己的艺人工作室，我就把你签了，给你立个人设……嗯，我瞧瞧，小张曼玉，对对对！就按照这个路子捧，然后使劲儿砸钱！保准能把你捧红。”
　　“你可别拿我寻开心，我将来可是打算要搞学术的人，一带一路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学术项目，特别牛！”浅浅一说起这个，那真是无比自豪。
　　常音不以为然，撇撇嘴，“牛个屁啊，搞学术能挣几个钱？艺人一个大品牌代言就能赚翻，搞学术的一辈子估计都挣不上。只听说过搞学术苦，你能忍受清贫你就去搞吧。那个什么得诺贝尔的，北京一套房都买不起，是不是。”
　　“哼！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你不懂！”
　　吃完饭，常音在会所里遇到了熟人，不知是哪个剧的导演，撇下她不管了。浅浅准备独自回家，忽然接到霍彦廷的微信电话。喝醉了，胡言乱语，说要自杀？
　　西城区的一家酒店里，霍彦廷人喝的五迷三道，趴浴缸里鬼哭狼嚎的。
　　浅浅跟秦青浦站在卫生间门外，谁也不管他，让他在里面哭。
　　浅浅先开口，问道：“秦总，怎么了这是？”
　　“心思野呗，想跟着他大哥进剧组，他大哥说他文凭不够，让他考学又不愿意，闹了挺长时间了，今天估计是又去找不痛快，让他大哥给怼回来了吧。”
　　秦青浦看着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变了，人自信了许多，也更漂亮了，这样的见面，并不生疏。朋友圈里看见她回来，不然也不会又来管这闲事。
　　“大军哥也真是的，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就不帮一把呢。”浅浅往里看了一眼，人趴在浴缸里睡着了。
　　秦青浦不以为意，说：“人家说的也对啊，他自己不上进，剧组里都是些什么人啊，苦活累活他又干不了，轻松的，他又是个带不动的主。”
　　看来是混的很熟了，不然秦青浦说话这么谨慎的人不可能随便拆解别人。
　　浅浅问了一句：“他还在你们公司吗？”
　　“在，中间辞职过，又回来了，年纪轻轻，不知道踏踏实实做事，异想天开。我了解过了，他大哥在北京起码混了十几年，怎么上位的也不是太好看。不过混出来了，那当然就不一样了。我觉得人家说的对，在这儿混，考个文凭总归是个好事。”
　　浅浅叹气，“他怕吃苦，从小家里惯坏了，都太迁就他了。怎么说呢，就等于是把人毁了。真不好意思，好像又麻烦你了。”
　　“你就别跟我假客气了。都是顺带手的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对了，你不是说去广州读研了么？怎么回来了？放假？”秦青浦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就这么一直看着。知道她跟的是什么人，查过，看到网上那些东西，也替她担心过。
　　“哦，我们学校跟北外合作了一个项目，要我常驻这边跟项目。”浅浅看了看时间，挺晚了，对他说：“要不咱们先回去，我到前台跟他们经理说一声，让他们给多照看一下。人明天自己醒了就好了。”
　　“他可是闹自杀呢。”这还是头一回这么闹，秦青浦多少有点不放心，“我还是留下吧。”
　　“真不用，你赶紧回家吧。”浅浅眼睛一弯，笑了笑，“他胆儿小着呢，最怕死，不会的哦，我就是怕他喝醉跟别人起冲突，再不小心闯出什么祸来，要不然我才不来呢！”
　　“那也行，咱们把他搬床上去吧。”
　　俩人一起出了房间，到总台，秦青浦跟负责人打招呼让他们多注意0187房间里的客人，浅浅在一旁站着。
　　从大厅走进来一队人马，前呼后拥的围着一个戴帽子戴口罩的女人，保安保镖黑制服的壮汉好些个，把人紧紧护在里面，根本看不清是谁。后面还跟了一大批工作人员，穿着工作马甲，推着各种机箱设备跟在后面。
　　浅浅知道，这应该是哪个剧组在这里拍戏，这边有个影视基地，她以前做常音助理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是演员剧组常住的地方。
　　秦青浦转头看了一眼，跟浅浅半开玩笑道：“这么大排场，估计是什么天王天后。”
　　“带了私人保镖，应该是一线的。”浅浅又看了一眼那个黑衣人，随口应了一句。
　　“你很懂行啊。”
　　浅浅傻乎乎摆手，“也不是啊，就是知道一点点。常音你肯定知道吧，就是最近演偶像剧很火那个，我给她当过助理。”其实常音红了，她也跟着偷偷自豪了一下。
　　秦青浦神情中忽然流露出几分不一样的神色，带着些不明宠意，打趣道：“哦，你还给明星当过助理呢！混的不错啊。”
　　“一般一般，混的还成吧。”浅浅也同他打趣。
　　两人有说有笑，全没有看见后面来的几位，正好把他俩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现在这个年头，俩穿校服的异性站一起都不见得清白了，何况是两位成熟男女在酒店前台。这半夜三更的，干嘛呢？
　　郑瑞明和万宝路此刻都是收声，默默看着浅浅，康国深眼色沉沉如墨，不动声色，瞧着秦青浦。不是开房，也不是退房。手里连手机都没拿，两手空空。
　　浅浅先是一愣神，马上跑到他跟前，解释说：“我有个弟弟喝醉了，麻烦秦总来照顾了一下。然后我们就……”
　　没等浅浅说完，康国深把人直接捞到身后挡住，大大方方主动对秦青浦伸出手，自报家门，“你好，康国深。”
　　“秦青浦。”这么近的距离，秦青浦把他看的清楚，友好的握了握手。
　　“这么晚了还麻烦您帮浅浅的忙，真是不好意思。”康国深礼貌浅笑，宣示主权，人是我的，劳烦您费心了！
　　看着低调内敛，实则傲气十足。秦青浦心里面上全是明白，淡淡笑着，“客气，我跟浅浅是老朋友了，不麻烦，举手之劳，应该的。”
　　……
　　空气突然安静几秒。
　　郑瑞明和万宝路始终在一旁看着，俩人都没作声。这个事，不好插嘴。没有硝/烟的对决，都是话里有话呀。
　　康国深不再理他，转身不紧不慢对浅浅柔声说：“跟我走，还是先回昆仑花园？”
　　浅浅有点懵，舔了舔嘴角，愣头愣脑说：“我准备回我爸爸宿舍呢。”
　　康国深直接拎着她衣领子，全不顾在场的外人，直接数落开了，“回来不先告诉我，这么晚了还瞎跑，跟我走吧，不许回去了。”
　　这哪儿是训人啊，说话语气这个腻人，郑瑞明听着倒牙，看了看时间，又观察了一下秦青浦的神色。差不多得了！何必故意给人添堵。
　　郑瑞明赶紧说：“国深，咱还有事呢，下回再聊吧。”对着秦青浦客客气气点了点头。
　　康国深拎着浅浅就走，谁也没理。
　　进了电梯，也没多问一句其他事，旁若无人把她搂在怀里，说：“等会在外面等我，要是烦了就先去车库，到车里等着。”
　　浅浅抬眼望着他，又看看其他人，“这么晚了，你们到这儿来有什么重要事啊？”
　　“来抓你啊！你看看，抓个正着！又是这个路虎！巧不巧吧！”郑瑞明挤着眼睛，开玩笑。
　　浅浅知道他是故意逗闷子，被他逗的发笑，“哎呀，我真的是来看一个喝醉的弟弟，他正好在秦总的公司上班。”她立马去看康国深的眼睛，“真的，你相信我哦。”
　　相信吗？当然相信啊。浅浅的许多小动作，他都是再清楚不过。不亲近的人靠近，她总是会刻意保持一点距离，手交叉放在前面，好像下一秒只要人靠近了，她就要用手给挡回去。老早她代替老张到家里做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一靠近，她就下意识伸手。内心对陌生的肢体接触防范意识挺强。但是亲近了之后又会发现，也粘人的很。
　　康国深没有理会这个话题，只跟浅浅说：“你三舅要结婚了，听说了吗？”
　　“知道啊，禾苗跟我说了，给我发了好多婚纱的图让我给她选款式，太多了，我都不会选。我三舅也给我打过电话。”浅浅莫名的兴奋，“多好啊，都要结婚了，这么一说，康康算不算媒人？”
　　“算！太算了！”郑瑞明接着话茬说开了，伸手比划，“回头婚礼当天必须让康康当花童，红包必须这么厚，不然不给她牵婚纱！边儿呆着去！”
　　“哈哈哈。”浅浅又被他逗笑，看了看万宝路，她今晚情绪好像不是很高。
　　浅浅主动找她说话：“姐，你们来见什么人啊？”
　　“一个香港富商。”万宝路对着她笑笑，言简意赅。
　　听着他们几个人开始讨论一个什么电影的大项目。浅浅知道一点，基本上从外面来京做电影项目的都是在这个酒店谈事，这么晚了还要亲自来，一定是很大牌的人吧。

　　浅浅觉得在门外等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到了上面又决定还是去车里等着吧。康国深跟她说了位置，走到电梯，她又不想一个人。
　　拐角处，听见三个人在争论什么。
　　万宝路不是太高兴，说：“国深，你太理想化了你知道吗，做生意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好，谁不是先当孙子再当大爷，哪儿有那么容易！”
　　“我没说容易，但也没必要这样，大家谈条件，没理由一直是我们让步，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我们现在让，不代表一直让，他比刘冠杰还厉害，先把这层关系拉过来，往后肥肉全是咱们的。这一行讲究辈分的，咱们都还是小辈儿的，多少得敬着，是不是。”郑瑞明明显跟万宝路是一个战线的。
　　康国深有些不满，“他这个项目，说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到时候指不定得害死多少无辜的人！卑鄙无耻。”
　　万宝路深深叹口气，“国深，你载过一次的人了，还是那么理想化！就像你还是那么坚持投资特效，那玩意儿就是劳民伤财，国内就算技术达到了，思想跟不上，成熟起来得废时间呢！没有其他的来钱快！还有，做生意手段卑劣是在所难免的，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商业！真是跟技术员谈商业手段，费劲呢！”
　　“行了行了，咱都别争了，时间到了啊，准时进去。”郑瑞明又跟康国深说了一句，“这次听万宝路的，有钱赚别犯浑。”
　　浅浅靠在墙角听着，独自一个人去了停车场。

　　太长时间，没一点动静，浅浅实在困，在车里等睡着了，等人半夜里醒了，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
　　他靠在床边看手机，没有睡。浅浅迷迷糊糊爬起来，趴到他身上，“你干嘛不睡啊？”
　　“睡不着。”
　　“怎么了？你们的项目……很难吗？”
　　他嗑着眼，声音碎碎，欻然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理想化吗？”
　　浅浅伸手捉住他的下巴，有细碎扎人的胡子查，笑眯眯的，小白兔一样软绵绵的模样看着他，“嗯……你是做技术出身的，当然会有一点，一般做技术的转型做老板，肯定是有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有很多矛盾点在内心里挣扎，这都是在所难免的，失败一次总结经验，下次就不能再犯，就算有不如意，也要接受克服，要明确自己的角色定位，不能理想化的时候，就是不能。当然啦，你做的都是大事，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和意见。你在我心里呢，反正是最好的。”
　　他忽然靠近，磨着她的嘴唇，温热宠溺，“还是你说话我爱听……”

　　浅浅开始回应这个吻，小手慢慢伸进他衣服里，贴着温暖肌肤，上下游走。

　　他也伸出手掌，抚着她的背，每深入/一寸，她的身体就跟着颤栗。

　　深吻过后，他小声喘/息，在她耳边厮磨，说：“过两天安排好时间带你去见见我姥爷。”

　　浅浅知道那是谁！太厉害的人了。著名的语言学家，文科泰斗。有一句特别有名的金句：“我这辈子只要好好做一件事，把书教好。”多么伟大！
　　浅浅兴奋一扑，搂住他的脖子，“真的吗？那太好了吧！我能跟他合影吗？”
　　“可以啊，随便你拍几张。”
　　“我能发微博吗？”真诚的小眼神。
　　他假装思索了一下，笑着说：“这个你要问问我姥爷。”
　　“算了算了，还是要低调。”
　　浅浅在他身上钻来钻去，弄的人心痒痒，翻身把她压住。
　　“新女性，我们得继续做没做完的事。”
　　浅浅仰着脖子笑，极尽媚态，又像极了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泥鳅一样扭啊扭。
　　“我告诉你，我做的那个项目，很厉害的……”
　　“那是项目重要还是我重要？”
　　“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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