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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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


      十一假期,本是公司很忙的时候,康国深私自给自己放了假。让郑瑞明盯着。
      坐飞机,去广州。

      他太想念心里面藏着的人了。不知道她在那边怎么样了?
      机场出口,有人举着牌子,接到旅游团,一大帮人吵吵闹闹的,推推搡搡不知道让路。
      康国深皱眉寻找,没找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说好了接机的。他刚摸出手机,低头找号码,准备打电话。腰就被人环住了,小人儿在他背后调皮的笑着。
      “差点来晚了,堵车啊。幸亏你个子高,一眼就能找到了!”
      他转身,瞧见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小书包,米白色麻质衬衫,阔腿裤,头发用檀木簪子束起,簪子是他们一起逛街买的。
      小叶紫檀,价值不菲,镶了金字,是他的名,她戴着怎么都好看。
      她总是让人觉得自然舒服,就像这里的天气一样,格外的温暖。康国深搂着她,亲了又亲。白皙小脸儿,嫩红嘴唇,水果味的唇膏。
      “我饿了。”他忍不住揉揉她的脸。
      “你想吃什么?”她缩在他的臂弯里。
      康国深想了想,说:“上次我来你带我吃的那个,三乡的粉。”
      浅浅微微的笑,捏着他手背,“那个叫三乡濑粉,不是三乡的粉。”
      被她嘲笑了啊。他自己也忍不住笑,眉毛扬了一下,“对,就想吃这个。名字怪,没记住。”
      他这一笑,是温柔,是宠溺,令浅浅的眼里也闪着彩光了。
      “好!那我就带你去吃,我买单。你还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我还要你说的快乐水。”
      “啊!肥宅快乐水!哈哈哈,你是不是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
      “你现在不得了了,敢笑我……”

      送行李箱回家,又出门玩,逛街压马路,又回家。

      一晚上走了许多路,浅浅腿都走酸了。到了小区,康国深说背着她,浅浅不要。这么大人了,让别人看见多难为情。

      他力气大,又不跟人讲道理,硬是把她背起来了。浅浅一只手搂住他脖子,一只手里提着两杯奶茶,晃啊晃,哼了一首歌。

      “蹦蹦蹦啦……蹦蹦蹦啦……坐在巷口的那对男女,紧紧的抱在一起,一动也不动的呆在那里,世界好像跟他们没关系……难道这就是爱情。”

      到了公寓楼下,浅浅说什么要下来了。他难得听话,把她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进电梯。

      这家酒店式公寓是李卯南朋友的产业,优质楼盘,里面的设施条件足够优裕。浅浅一直以为是李老师安排的。其实不是,是康国深从舅舅那里讨好来的。

      进了房间,浅浅想起来今天要交一份学术论文,踢了鞋就开始找电脑。康国深也不管她,每次来都是这样,作业最重要。
      一个人躺在床上,翻了翻床头的书,《〈福力太子因缘经〉的吐火罗语本的诸异本》。
      这什么鬼书?他问:“你看的这是什么?”
      浅浅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李老师之前送给我的,这个书很难买的。”
      他面色淡淡,说:“李老师还给你打电话吗?”
      “打啊,如果导师带我出去做学术报告,她都会打电话跟我说一些事,她对我很好。”

      浅浅揉了下眼睛,敲电脑,把作业论文发到了老师的邮箱里。

      “敌人的糖衣炮弹,你就傻吧你!”他把书丢一边,就这样看着她。

      浅浅脸还对着电脑,跟同学讲事情,带着些许笑意。那样的笑,不知恁想让人看到心里去,一看再看。那笑容暖暖,却让人滋生怪念头,总觉这样的面容,这样的笑,看一眼,少一眼,难保哪一天,就再也瞧不见……

      康国深的心里被这念头吓住,震了一下,他招招手,“浅浅你过来,我好不容易来的,你又不理我。”

      “没有哦,我马上好了,同学让我去参加他的聚会,我总要礼貌回绝一下吧。”浅浅敲了几下,关了电脑,向他扑过来。

      他侧身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男同学?”

      她张了张嘴巴,“啊,是呀。”

      “想追你?”

      “也不是哦。”浅浅叽叽咕咕的说:“就是……比较友好吧,他好像对我们班的女同学都很友好。”

      “你不会撒谎。”他盯着她的脸颊。

      浅浅抿嘴笑,“哎呀,他确实给我送过花,我没有收。他普通话不是很好,说话我听不懂,没怎么理他的。真的!”

      年轻漂亮,性格温良,有男人喜欢才是正常。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她要是真有想法,一定会说的,确实不会撒谎。

      他自己找了别的话,说:“浅浅,你十一放几天假?”

      “一周啊。”

      “我带你去天津吧。”

      第二天,她才知道,原来他早都规划了假期安排。是来下意旨的。往返机票都早早定好的。

      天津还是老样子,也有变化,也好像没什么变化。风沙大,人人围着头巾。
      大伯的家,老样子,老旧,年代感十足的老房子,院子里花花草草,两颗粗壮的白蜡树。

      浅浅会说天津话,一下子就能和大伯聊起来。从古时漕运兴起聊到现今的新天津开发。大伯很喜欢浅浅,拿出家里保存的旧相册给她看。都是老照片,边角磨损,破了皮。浅浅用胶布粘好,笑嘻嘻的翻着看。

      黑白照片太过于久远,大伯小时候个年代,还兴穿中山装照相,神态木木然的耿直。

      到了康国深这一辈,彩色照片也是灰突突的,不鲜亮。时间长久,褪了颜色。保存的倒是很整齐有顺序,一张一张,从小到大。

      他很小的时候,眉目间皆是开朗,每一张都是笑的。穿的都是新衣服,站在一群小朋友中间,是个样貌出挑的漂亮男孩子。只有一张没有笑,他站在南开大学的门口,穿着背带裤,站的笔直,很严肃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本书。

      浅浅指着照片,有些兴奋,拉住他说:“诶!我也照过这样的照片,也是这个角度,也是这个大门。不过我是和年年一起照的。我都高兴死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当时李老师给我买了一本考试卷,让我回家做题。”他用手点了点照片,“这是一本考试卷,不是书。我当时气死了,还非要给我拍照。”

      “哈哈,我好喜欢这张啊,我要拍下来。”浅浅拿手机,把喜欢的都拍了下来。
      康国深直接把照片抽出来,给她,”你拿走吧,送你了。”

      “不行不行!这是大伯的珍藏。”浅浅又放了回去。

      大伯笑呵呵看着他们,说:“拿走可以的,我留着也没用。他小时候啊,好大的脾气,做什么事一定要顺着他的意思,不然就不理人了。吃饭还要照着镜子,怕把衣服弄脏了。出去玩回来,每次都是没个人样,新衣服都给你弄坏,谁要是说他,还不让说。”

      浅浅拍着他手,笑,“哈哈哈……原来康康跟你小时候是一摸一样的!你都什么坏脾气哦。”

      “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啊,不记得了。”他两手插在兜里,也低着头笑。

      晚上吃过饭,陪着大伯一起散步,遇见许多熟人打招呼,再回家,大伯早早就睡了。
      大伯睡在一楼,康国深带着浅浅上了二楼。
      老房子的阁楼里,竟然是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一张老旧的木质床榻,拉着纱帐。提前准备过的,被子都是新的。
      灰白的石灰墙上,全是用铅笔画的画,写的字,一排排的“正”字。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呆的地方。”他拉着浅浅手在小小的阁楼间里转。
      “这些正字是什么?”放佛似曾相识。
      “数日子,多久可以去北京找我爸我妈,到大院儿里找郑瑞明他们玩,胡同路乱窜……”
      这个事情,浅浅也做过啊。同样场景,两个人。
      时光逆转,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趴在墙上写“正”字……也许是同样的一天,也许不是……

      两人一起躺下,并不算柔软的硬板床,窗外下了雨,淅沥雨丝,渐渐变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小小天窗上。

      阁楼里光线昏暗,晚秋的下雨天,是舒服的下雨天……两个人什么也不想去想,动也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她转身趴在他身上,微凉小手钻进他衣服里,肌肤相触,心门开了。他一把按住,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雨声,滴答声,黑夜中,床榻上,两个影子。

      彼此皆是迫不及待,想要捉住对方的影子,梦幻泡影,一切都在这个小阁楼里显得那般不真实。

      呼吸都像是假的一样……

      浅浅总是比他更想要抚摸,太喜欢了,怎么办……一件一件的衣服在手里飘落,解不开的扣子,又是直接崩坏,唇齿撕咬。她咯咯的笑,他温柔的脸,温柔的眼,温柔的手……万分的贪心。

      浅浅忽然觉像是通往极乐世界,回不来了。过分享乐,会有惩罚吗?

      在这种暧/昧时刻,竟想起了徐徐?

      不知是不是不够放心,他介绍了徐徐给她认识。徐徐是个很有能力和手腕的女人。对浅浅像妹妹一样照顾。经常从珠海到她的公寓来,一起吃饭,聊天,喝喝啤酒。聊过他大哥,徐徐说不爱了,也散不了,就这样吧。
      徐徐喜欢对浅浅说,我没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
      在认识很久很久之后,徐徐心疼,对浅浅说:“你可千万别弄出孩子来,没孩子你还能再嫁,找个好的不是问题。有孩子你就全完了。苦死你!明白吗。”
      浅浅想着,要赌吗?像小姑姑那样赌一生。她又不太敢。不能再赌了。人生的棋变幻莫测,似乎也从来没赢过。

      床剧烈抖动,咯吱咯吱响。浅浅怕,让他轻一点。怎么样,都不听。为什么不听?每一次,都弄得好想是最后一次。
      夜色深沉,他拥紧她。昏暗灯光下,她的面容,淡淡凄美。
      她说:“你又不戴那个,怀孕了怎么办?”
      他不语,勾着她的脖子,深深吮了一口。
      又是这样!浅浅气了,“怀孕了生下来当私生子是吗?一辈子不能让人知道爸爸是谁?”
      “浅浅,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话太难听,他忽惚然生出一丝丝厌烦情绪。
      “我从来没有变!”浅浅缩着背脊,声音凄哀,“就因为我好说话,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是吗?”
      她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还有时间可以浪费,挥霍,我30了呢?女人的30和男人的30那是天差地别的,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的未来怎么办?未来路还那么长,如果我们一直这样,我都不敢想未来……”

      “我不能怀孕,不能拿自己赌,我还可以嫁人……”她忽然的无声,哭泣。

      她不会这样想的,她没有那么多心思……
      康国深眼深邃,沉默之间,起身用被子将她包住,怕她冷。
      “这些话,是徐徐给你说的吧?”
      “谁说的不重要,这都是事实,对不对?其实我是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的,我特别理解康爷爷和李老师。婚姻是现实的,我和你从来面对的问题就不一样的,将来要面对的更是不一样。我还要为自己前途渺茫奋斗的时候,你已经到达一个终点了。你还要去下一个终点。你要等我吗?等一辈子?你觉得现实吗?我觉得那会很累的,大家都累,到最后变成拖累人……”
      “当我还在拼命努力做一个研究生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副总了,太难了,对我来说,那样的努力,太难了。”

      他一句话没有,冷不丁将她小臂攥住,就这样把她抱紧了,生怕弄丢了,自己也像个被人遗弃求温暖的孩子。

      许久许久,他涕泗交下,很痛苦的说:“你不要这样,我知道很难……”

      我舍不得啊,舍不得……

      其实这样养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大家都是这样的,这么多年大哥也就这么过的。可浅浅不是赵徐徐,她从不跟他谈任何条件,一个无条件爱你的女人,谁能忍心……

      他脸上凉凉的,刺痛了她的心,太残忍的话说出来,就是覆水难收,都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个世界,残忍的事那么多。就像大家都会说,你是个好人,但是可惜……。坚持了这么久,已经超出她想要的预期,人不能太贪心……

      他在她的眼里,是最好的男人,待她从未不好,他其实很感性,也特立独行,看似肆无忌惮,实际上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心里有苦,难言吧。

      浅浅一时不忍,总不能这样坐到天亮,她不松口,他是一定固执的。

      又是她先妥协,“算了,我很困,咱们睡觉吧。”

      呆了几天,浅浅要先走,回学校有事,坚持一个人去机场,不要人送。

      机场里永远是人满为患,尤其是节假日,一对年轻小情侣,在取登机牌,腻腻歪歪,亲亲我我,不顾任何人眼光。。

      另一对,大概是异地恋,男的哄着,女的闹情绪。没办法,还是要分开。

      小年轻可以为爱不管不顾,豁出去所有所有。成年了,就什么都不敢了。只求别太伤着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脆弱易碎,伤不起了。

      浅浅取到登机牌,托运行李,绕开那些挡在前面的闲散人,匆匆而去。

      大伯家的院子里,乱中有序,花开了一波,谢了一波。

      大伯弯腰悉心的浇水,三四个鸟笼,藏蓝色布罩着。小时候康国深调皮,吓死过一只鸟,大伯也没骂他,似乎从来不会对小孩子发怒,默默就把鸟处理了。
      他自己心里害怕,还做了噩梦。再也不敢去惹那些金贵鸟了。
      浅浅留言:不要找我,不要联系,你要结婚,我也要嫁人。
      康国深死死握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赵徐徐,你跟浅浅说了什么?”
      兴师问罪啊?那头人冷笑,不甘示弱,“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难道不都是实话吗?你们兄弟一个个就知道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吗!我们就活该当冤大头,非得一辈子跟你们耗着浪费青春!弄到最后徐娘半老遭人嫌弃!她太傻了,我就是教她多想想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了?有错吗?”
      有错吗?没错啊。
      醍醐灌顶,他惶惶然不知所终,被人训的像孙子,也全无脾气。
      “我和我大哥不一样……”
      “有他么什么不一样!一丘之貉!她和我不一样,心思软,搞怀孕了就等着看她死吧!”那头人“啪”挂了电话。
      康国深低下头,心里急切的想要抓住些什么,聊以自/慰,让自己能好过一点,不要这般悲哀无助。
      他迅速打开手,给浅浅发消息:不要离开那间公寓,你到哪儿我都找得到你。

      大伯坐在院子里的竹凳上,看着他:“国深,别跟家里做对,没人害你。那姑娘挺好的,别耽误人家。”

      “大伯,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无比惊讶,不敢相信?

      “你看国城,现在不也挺好的,其实我也想过,我要是当年接受了,也不比你爸差。国城也不会不愿意来看我。”大伯不知为何,无奈的笑了笑,“家里已经很容你了,依你爷爷的脾气,不容易了。”

      康国深默默站在了一会儿,说:“我知道家里容我到今天不容易了,我也很清楚,我这个人从小不受约束惯了,不讲究组织纪律,做不了军人,受不了妥协。所以我今天所有一切都是走的自己的路,我不可能活得像他们一样,什么事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

      大伯半辈子都过去了,也不想跟孩子争论,长吁短叹,“做不了自己主的人多了,人呐,得饶人处且饶人,得先饶了自己才行。”

      笼子里的鸟哑着嗓子叫,闹人心烦。

      不呆了,康国深转身上楼收拾东西。一件一件,都是她为他买的。床榻上落了那支簪子。他小心翼翼拿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院子里沉寂,片刻,大伯起身捣鼓鸟笼,“臭脾气啊,别闹了,你出不去,老实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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