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三十六】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窗外天色暗沉,院子里一片银灰,远处树影静立。

      康国深微微觉有点头疼,睡过头了。

      明明是睡眠很浅的人,居然踏踏实实睡了这么久。用力眨眨眼,完全清醒过来,他扭头看看旁边,浅浅躺在身旁,紧紧挨着他身体,暖暖的,眼睛紧闭,呼吸轻轻起伏,素白的小脸儿皱成一团。

      真的就是个受气包。

      到处挨欺负,嘴还特硬,心里又软的像团棉花。软乖小兔,偶尔被惹急了也会咬人,骨子里有点小倔和烈性,暗戳戳挺拿人。

      她哪儿都不能去,不许去,只能留在他身边。

      康国深想着,心里忽而一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鼻子尖,又把她的手抓起来亲了亲。

      浅浅哼动了一下,仍在睡着,越亲越有感觉,把她的手指尖放在唇边来回描摹自己的唇,最后捉弄似的,轻轻咬了一下。梦里的人儿直觉地翻过身去,不理他了。

      康国深起身出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回来,对着柜子上的全身镜照了照。镜子里面的男人眉目坚毅,鼻梁挺立,宽肩窄腰,灰色的薄棉衫被胸肌顶起,在军校练就的好身材一直保持至今。

      他对自己的外形一直是非常自信的,稍有回应都足够拿捏女人。且在大家族的智慧熏陶之下,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看穿。

      那些图谋不轨的女人可不在乎什么内在,她们甚至都没有想要了解过他的内在,只在乎他的财富和背后倚靠的势力能让她们获得什么。她们太贪心,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可是却又付出不了对等的价值。

      康国深选择早婚,正是因为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看准了就落定,但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年少轻狂,他当年确实是太狂了些。

      谁也不信,只信自己。

      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看透,婚姻的本质是一场合作共赢,无论怎么走,到头来都会变成各取所需的交易。连他的父母都是如此,他们有幸是从爱开始,但两个人想要真正做到携手一生,就必须在漫长的岁月里达成共识,相助则利,相阻则损。即便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要懂得互相包庇维护。

      在这样的家族成长起来,让康国深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视而不见,甚少主动关心什么。

      只一件,在他小小的心灵深处埋下了不该发芽的种子。

      那种珍贵的,稀有的,难得一见的情与爱,是存在过的,只是能够拥有和去守护的人太少。

      令人向往的婚姻关系是患难与共。一方有难,另一方永远不离不弃,即便知道无利可图,也甘愿守候着对方,直至死亡。

      他的家族里,有一个人做到了。

      任谁提起都埋怨哀叹,为情所困,不值得,没必要。没有放不下的人 , 只有不想放下的人。

      长路漫漫,他只肯独自前行。

      情深不寿。

      康国深将自己那枚小小种子压制在心底,不敢奢望其生根发芽。也不必。

      人这辈子,就那么回事吧,不如及时行乐。

      这是另一位说的。

      这一位视婚姻如儿戏,结婚离婚,屡试屡爽。只要夫妻间的高度产生差异,互相利用关系不可调和时,必然就会离婚。满世界“养花儿”,见一个爱一个,大富之家的情种。爱过他的人却没一个说他坏。

      爱也爱的值得,错也错的值得,其他留给别人去说。

      这两个人,是康国深童年时光里最亲近最信服的两个人。

      用情至深是大伯康家洛。

      风流成性是舅舅李卯南。

      有情也好,无情也罢。

      晴天已老,霜冷残裘。

      满头银发终日里倦散寂寥坐在院子中赏花逗鸟的大伯,风流倜傥看不出一点岁月痕迹夜夜笙歌永远有佳人相伴的舅舅,谁内心深处更孤寂空虚?

      还真不好说呢。

      总之,这两个处在情感极端的男人,给幼年人格形成时期的康国深造成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在经历过婚姻后,他早已不在意想要什么,却非常清楚最不想要的是什么。

      只怕最后越过山丘,却发现前方无人等候。

      而那个人,必须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

      他现在的心里,确实有了想要的。

      离开壹号院前几周,他变得无所事事,整日里躲在书房翻一本外公著的文集。郑瑞明也闲得发慌,刚在G企挂上职,部门里全是兢兢业业的傻帽,根本无法交流,非要约他去穆总那个俱乐部消遣。

      康国深对那种一群人聚在一起胡闹的场合是真的腻得不行,一口回绝。

      那天浅浅特意买了面粉,说要给他做北方的一种小吃,土豆丝卷饼。发面烙饼的功夫,郑瑞明提酒上门来的相当巧。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清素小菜反而更觉新鲜。

      浅浅在厨房忙活,郑瑞明又是闲不住的去逗她。

      俱乐部里多喝了几杯,郑瑞明借着酒劲儿有点不着调,故意问:你觉得我们深怎么样?

      姑娘眼神疑惑又清澈,什么意思?

      就是人怎么样?

      她当然不是傻瓜,早摸清郑瑞明那些说话的技巧和套路,学着他打哈哈:嗯,是挺好的呀,嗯……有时也蛮凶的。

      对你凶了?

      那到没有。

      那你说他凶?

      浅浅:他之前常常在书房里骂人,真的怪凶的,骂的也难听,跟他一起工作,应该压力挺大的吧。

      郑瑞明笑:那不是凶,就是单纯厌蠢,像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他就不凶,还特喜欢。

      浅浅干笑了两声,没上他的当,不接这话茬。

      郑瑞明开始磨她:我们深啊在感情上特别拎得清,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一样。

      她小声问:康先生有女朋友吗?

      当然没有!听说他要出事儿,跑都来不及。诶!那些个拜高踩低的玩意儿,我们深才看不上。

      浅浅低着头专心做着手里的事,又不吱声了。

      郑瑞明继续磨她:要不,你就这么跟了他吧,嗯?

      这人背地里故意这么钓她真不是一次两次了,浅浅也不想跟他装什么糊涂,坦坦荡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没女朋友吗?

      郑瑞明有点不耐烦:没有,真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郑瑞明一肚子坏水:他有病呗!

      有病?

      对,他有段时间确实在吃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很差。不过现在好多了,我是真心疼他。

      浅浅只敢默默在心里揣摩,不敢多问。哦,难怪他在书房里砸过东西……

      她不回话,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郑瑞明耐性全无,简单粗暴,直接说: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句痛快话吧。

      浅浅回身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客厅里没人,他不在了,不知去了哪里,也许是去外面抽烟了吧。

      有些事情就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郑瑞明都能看出来,她这个当事人就更清楚了。

      捅不捅破窗户纸其实根本不重要。

      他们若是真想得到什么,又岂会有不成的道理?

      他们见过玩过拥有过的东西太多了。

      哎,面对这些人,浅浅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合同到期,我就得走了。

      郑瑞明是真的没想到,话都说这份儿上了。

      你跟了他不会亏的,将来就是走了,该给你的一样不会少,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根本不用你再操什么心,随便往哪个单位里一塞都能保你一辈子,你懂吧?

      郑瑞明想想,又说:不过他脾气是真臭,要妄想嫁人那就得看他心情了。他大哥那个情儿至今也没敢嫁,不过人家现在是集团副总了,混的超过她同辈的所有人,那真是平步青云。

      言下之意,你就不想做人上人,一步登天?谁会不想走捷径?

      践踏别人,还要看他们心情。

      对啊,本来就是这样。

      郑瑞明说的,半个字都没有说错。真话,本来就不会好听。这位少爷愿意在这里跟她闲扯这些有的没的,也是看在有个好心情逗闷子玩,要不然估计也不会搭理她这么多。

      浅浅心知肚明,还是猛然心惊,慌神之中差点打翻了盘子,她赶紧收拾,努力克制自己抖动的手,眨巴眼睛,甚至带着点幼弱的委屈声:我听说那种事都要签合同,我可不想再签合同了。他……他的律师那么厉害,我没有钱,付不起违约金,我只想呆满约期,我不搞那些东西……我以后还想复学,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跟他大哥那位不一样,没那种本事,我只喜欢老老实实当个打工人。

      姑娘语气像是被吓着了,眼神却是坚定无比的顽固。郑瑞明阅女无数,也实难分辨出真假。

      被她弄得一脑子浆糊,郑瑞明琢磨了半天,给气笑了:你是不缺心眼儿?

      浅浅弄好了面饼,看了一眼客厅方向,打开油烟机:郑总,油烟味儿呛人,您出去等吧。

      对牛弹琴了属于!不上道!郑瑞明简直被她气晕,转身就走。

      出门就撞见康国深,丫正站在门旁墙根上,若有所思,也不知听了多久。

      见他出来,赶紧伸手示意,嘘,别说话。

      丫一向沉得住气,老成持重。郑瑞明摇头叹脑走向康国深,又觉实在有趣了。能让这男人蹲墙根的女人,他也是头回见。

      俩人悄悄走到院里,康国深数落了他几句:你别老吓唬她,她本来就胆小,回头又得好几天不敢跟我说话。

      你这嘴巴,是真欠!就活该让你进单位吃点亏!等会我就给我哥打电话,说你说他坏话,你那单位领导全都是他熟人,有你受的。

      郑瑞明进的是数一数二的军工集团,他们这帮人吧,绕来绕去都不可能绕开这些圈子。

      别啊,我就想逗逗她,怪好玩的。

      有你那么逗人玩的?说的那都什么话!我可没你那么不要脸!

      嘿!大家都成年人了,什么叫要脸?有病吧!我跟你说,但凡换个女的,早都去爬你床了。这姑娘脑子啊,真是有点大病!

      其实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女人对他们而言有时候就只是个谈资罢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不是一般儿女情长能比的。郑瑞明过去真没少损沓名伶,甚至当面骂过很难听的话,始终就没瞧得起她!康国深也没在意过。

      她还小呢,还不懂社会复杂,人心叵测。康国深抿嘴笑。

      郑瑞明彻底服了:对了!你给人签的什么阴阳合同?把她吓那样?还是你早就看上了给人下套了?

      那倒没有,合同一直都是两个版本,我总得防着陌生人吧。不过那么多人里只有她没说拿回去仔细看看,当天晚上就签了。

      后来我问了,那是她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第一次签合同,没有退路就签了。

      你丫够坏的你!

      对啊,我一直也不是啥好人。

      康国深不想说以后,就是必须得留下她。

      好人忙活一辈子,抵不上坏人的一次算计。

      姑娘是真没有一点迂回婉旋的心机城府,心思比什么都干净。

      乖软温顺善良是她。

      倔强纠结浓烈是她。

      漂亮的软壳尚且年轻,还未能参透钱权势的关系和重要性,也没有被世俗的大染缸浸泡侵蚀,甚至干净得如天边云霞,高山白雪。

      是那么的柔软,温情脉脉,眼底干净澄澈,看一眼,令人上瘾。说出的每一句话语,真情难挡。

      他开始庆幸自己的运气极佳,是她自己从人海中主动走上门来的。

      那一面之缘仿佛天公作美,让当时都处在难堪的两人成就良缘。

      康国深后来常常回忆起那一天,她站在他的前面,可怜巴巴的说着羡慕名伶。让一个当时对全世界都已漠不关心的男人,抬起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屋子里很静,只有彼此呼吸发出的微小声音。康国深发了会儿呆,又坐回到了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姑娘熟睡着的小脸。

      绵软一团,真的好想让人护在手心里。

      此刻也不知为何,康国深忽然有种异常强烈的占有欲。不管将来如何,都想要一直一直占有她。

      他的喜欢,就是完全占有。

      其实早就该占有她才对。

      占有才算完满。

      他嘴角一勾,对这姑娘,当真是用尽了耐心,也展示出了他那点可怜的纵容和善良。

      论起来,他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他对大部分外人都不好,全看心情,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良心。

      对父母家人朋友,尚可。

      儿子是他的例外,时好时坏。

      但对她,算得上足够好了吧。始终压抑着自己的脾性,更舍不得她受一点点气。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他从小就不能容忍,别人动他的东西。

      小学没毕业就敢在公园里明目张胆弄死别人的鸟。因为那人不讲究,撩开帘子伸手逗了好几次他和大伯养的鸟。

      那人跟大伯做过同事,关系不好不坏,听说家里也有些类似背景,有点纨绔的毛病。喜欢拿大伯的私事调侃,说话阴阳怪气很是难听。

      康国深忍他很久了。

      鸟死了,那人也不很在意,没计较。

      只是跟大伯笑言,你家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祸害,这么小占有欲就这么强,报复心也强,不好管啊。

      大伯也同样笑笑,说,这孩子比我亲儿子都像我,有点蔫坏,回头我赔你只更好的。

      那人摆摆手:那到不必,我玩这些纯属无聊跟你们凑凑热闹,不像你,成了精。

      易知行都没了多少年了?她姥爷都不玩鸟了,你当初为了讨好她们家里人,也是真没少下功夫。我要是能有你这劲头,估计早没你什么事儿了。

      他就是敢毫不避讳的提起过世的大伯母,话里话外总要挤兑阴阳一下大伯才能痛快似的。

      人嘛,可能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朋友,明明互相看不上,但聚到一块又比一般人能多聊上几句。知根知底,躲都躲不掉。

      大伯没什么朋友,来来回回,好像就那么几个。挨说挨骂也就那么听着打哈哈,装个糊涂,下次见面儿,还那样!偶尔还会有点出版方面的事情找那人帮忙。

      大伯靠自己的文学才华混了大半辈子。其实他认识不少知名大作家,圈子里有些名气,可每次人家约他去搞什么文学峰会,他都不肯露面,拒绝的异常干脆。

      又一个戊子年五月,那人肺癌没熬住,病逝。

      彼时康国深已经转学去了京里读高三,身边狐朋狗友再多,仍会定期回去看看大伯。那年的小长假,眼看面临高考,大家都去补习班疯狂刷题,他还是背着书包坐车回了老家。

      葬礼结束后,大伯带他回到家,也没说什么,只对着亡妻的遗像敬了柱香。

      一回来就赶上别人去世,加上又是自己小时候不咋喜欢的那么一人。康国深只觉有点晦气,独自跑天街逛了一下午。

      那天大伯一个人在厅里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傍晚,他逛完古玩市场回来。走的时候大伯是什么姿势,回来还是那个姿势倚靠在太师椅上,一动没动。

      康国深叫了他好几遍,大伯意识到该吃晚饭了,才准备起来招呼他。起来后,又第一时间走到遗像前,罩上白布,自言自语。

      知行,我终究还是输给静山了,他为你终身不娶。临了还刺激我一句,说先去找你了。

      他这人,说实话,比我靠谱,不过你当初要是跟了他也不行。

      死这么早,真没劲,对吧。

      对了,那人叫穆静山,好像在津门挺有点名气。葬礼排场老大 ,市委领导都去了。

      那一晚,大伯仿佛心有不甘,又变得茫然无措,在院子里独自呆到天亮。

      假期之后有模拟考,康国深夜里刷题刷到后半夜。站在窗户边透气儿,看见大伯颓然仰躺在摇椅里,眼睛直愣愣望着自己那些鸟儿。人是活的,喘着气儿,身体一动不动地僵着,又好像跟那穆静山一样,已经死了。

      之后几个月,大伯更加沉默寡言,哪儿都不肯去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伺候了,花鸟鱼死光了也不想管的架势。全都不在乎的天天躲书房里看书写字。

      就那种情况下,康国深实在不放心,坚持两头跑,最后仍是全凭自己本事考上了军校。通知书下来后,只跟父母汇报了一声。

      康冼很是惊讶,你都高考了?

      李兰之心中万分愧疚,话都没敢多说几句,问他想要怎么庆祝?

      那几年时局动荡,崇光本家深陷泥潭,摇摇欲坠。而康家正值关键期,风声鹤唳,为避嫌都去支援边疆。

      康国深很理解他们的疏忽,早已习惯了我行我素,在他看来都不过是生命中很平常的一天,没什么可庆祝的。

      郑瑞明就不同了,通知书还没捂热乎就已经在群里大张旗鼓的招摇了。这些金玉其外的臭败絮哥们儿都一个德行,生怕别人不知他们行。当月就在京里大摆宴席狂欢,按规矩只请了家世相当的一些好友,有些好友又带了其他院儿里的几个新朋友。

      康国深一向独来独往,那几年尤甚,对外人都不大热情,就这样,认识了同样不热情的穆衍森。

      深交过后才知,穆静山来头真不小,属穆家极具才华的一位,跟过陈巨来大师,也是被记录在册的篆刻名家。

      而大哥的生母在未出阁时,是当时名满津门的大才女。大伯当年一眼相中,后横刀夺爱。

      恩恩怨怨,勾缠不清。却最终也没能护她周全,康国城满月未到,她就撒手人寰了。大伯被逼续弦之后,易家人还来闹了一场,后为避免风波再起,老爷子把康国城直接接进京里去了。

      所以,这也确实不能怪人家穆静山有事没事就酸上大伯几句。

      总之,两个人心中皆是有过不去的那道坎。

      入军校没几天,就有个女教授来找他,处处给他搞特殊。本以为是大哥的朋友,吃过几次饭之后才知,是舅舅过去的某一任,身份原因不能出国,俩人就断了,也曾轰轰烈烈过一阵子。舅舅打过招呼,所以他在军校里过得相对舒服很多。

      康国深家族里这些人的情史,可谓一个比一个精彩,可想他对情情爱爱能是个什么态度。跟前辈们比起来,后人的小打小闹,那都太不值一提了些。

      窗外天空逐渐灰暗下去,浅浅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坐在身边拨弄她的头发。

      人有点懵懵的,坐了起来,揉着眼睛说:“你什么时候醒的?”

      康国深帮她理了下衣服,“刚才。”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天都要黑了。”浅浅下地,找到杯子,站在门廊处漱口。

      “我舍不得,看你睡的那么香。”康国深注视着她。

      浅浅冲着他嘟嘴,像是撒娇,又好像不是,懒洋洋地说:“你下次要叫我啊,睡这么久晚上睡不着了可咋过呀。”

      康国深点点头,只看着她,笑而不语。

      浅浅就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打水洗脸,睫毛沾湿一片,视线里一片朦胧。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点鼻音,说:“现在都快到饭点了,去别人家不太合适吧。”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哎,在家憋一天了,还是出去走走吧,等会就说咱们吃过了,然后回来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浅浅本来就不喜欢化妆,平常都很素净,刚睡醒的脸蛋不像平常那样冷白,反而泛着点点粉红色。清水洗净之后,更是素得舒服,莹润,剔透,漂亮得没一点攻击性。

      这一幕就好像是某个文艺片儿里的场景,年代剧里朴素无华的女主角清纯可人,眼瞳乌黑明亮,整个人充满灵气,散发着少女般的生机勃勃。

      她望着对面男人,跟他说话,又等着他回句话,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男人眉目含笑地对她说:“行啊,我都可以,听你安排。”

      那语气别提多听话了。

      “明天的太阳肯定要打西边出来了!”

      浅浅用干毛巾擦了把脸,咯咯笑出声来,舌尖舔着嘴唇,看起来甜的要命。

      呦呵,会挤兑人了。

      康国深几步靠到她跟前,手臂一弯,轻松将她的腰肢禁锢在怀里,潮热的气息绕过她耳后。

      “胆儿肥了是吧。”

      说完,凶猛的吻就落了下来,掌控欲异常强烈,撬开她的唇舌,像是猛兽瞄准猎物,静候许久的蓄势待发。

      一寸寸进攻,蛮横的驯服。

      浅浅实难招架,互相交融的气息逼得人快要虚脱窒息,逃无可逃。接吻声湿濡黏腻,弄得人心跳凌乱,浑身发软。

      这方面,他太会了。发了狠的吻过,把她制服了,等她乖了,做什么都可以。舌尖滑过耳垂,唇齿交合啃咬着颈间白腻的皮肤,挺直的鼻梁抵在颈窝,呼吸起伏跌宕热烈,最后在她臀上小掐了一把。

      浅浅痛得轻颤,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双手捧住他的脸。

      “你别闹了,还想不想看牛了?再不出门人家都要关门了!”做着抗拒架势,实则腔调带绵软娇气地鼻音。

      “看啊,就等你带我见识见识大场面了。”

      浅浅随口便说:“别贫,这算什么大场面?听说名伶家也是农村的,你肯定早都见过了吧。”

      康国深眉毛一提,温声又薄凉地说:“提她做什么,我没去过她家。”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了几秒,他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就是不重要了,大可不必提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头发丝儿都透着绝情,可是他好看,骨廓匀净,筋脉冷沁。是真好看,连绝情起来都是动人的。

      多少有点破坏气氛了,浅浅咬着嘴巴唇,“哦,我说错话了?”

      他淡淡一笑,伸手帮她撩了撩碎发,“不算,不过确实是你自己说的,不提过去。”

      浅浅始终仰脸看他,“嗯?你怎么变这么听话?”

      “讨你欢心啊。”语气不亲不疏。

      他最近总是这样,真真假假的逗她,浅浅深知自己在一步步坠落,就这样摔死了也不能喊疼。不如潇洒点,勇往直前。

      “其实……你这人又凶又坏,但就是有蛊惑人心的本事,郑总说的真挺对。”

      “他又说我什么坏话了?”康国深有些失笑,眼里带着几分探究意味。

      “不算坏话啊。”浅浅想了下,笑容在脸上漾开:“他说你啊,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姑娘坦率又可爱,乖得邪性,就连冒犯和某些小心思,都总是能恰到好处踩在他的临界点上,没有多一分,也不算少一分,就刚刚好。

      他眉毛一挑,“天都黑了,还走不走?”

      浅浅一下扑到他身上,挽住坚实的手臂,笑嘻嘻说:“走吧走吧。对了!等会儿人家要是让你试试挤牛奶什么的,你可千万别试啊。小心牛踢你!照你脑门踢一脚,能把你踢成傻子!”

      小时候舅姥姥就是这么跟她说的,所以那时候她很怕奶牛,见着就跑远远的躲着。后来才知道那是老人家怕自己顾不周全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康国深抿嘴浅笑的低下头,对着她耳根子猛亲了一下,故意问了一句:“那我要是傻了你会不会养我?还要我吗?”

      “要啊,把你放炕头上供着,给你买冰棍吃,行不行啊?”浅浅把他逗得老开心的。

      俩人十指紧扣出了门,浅浅还不忘说他一句:“以后不听话我就拿鸡毛掸子打你屁股!”

      “你舍得打我啊?”康国深仰面笑着,“哦,我知道了,你小时候肯定没少挨打,鸡毛掸子打人疼吧?”

      “哼,我小时候不知道多听话,才没挨过打呢!”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1364744/38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