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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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你去哪了?”十分压抑的一种平和。

      浅浅此刻正在赶车,匆忙间接的电话,有点不明所以,傻傻说:“我在车站啊,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老家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你……我可能一时回不来,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浅浅就意识到,自己真是个大傻冒!他离了谁都能活得很精彩,何至于用她操这份闲心。

      康国深脸色渐缓,拿下手机看了看信号格,才发现这边好像信号不稳,时有时无。似乎是这里本身就有什么屏蔽系统。他自己在心里给她找着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原谅她,别生气。

      浅浅听见他只喘气不回话,赶紧又说:“你生气了?你别生气,我真的有急事,我来不及跟你说,我以为你忙着呢不敢打扰你,我……”

      浅浅声音有些沙哑,他只听出了这个,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嗓子哑了?又折腾感冒了?”

      周围有些嘈杂,浅浅自己听不出来变声,只觉得嗓子很干有些微微发疼。

      “可能吧,我白天出门买了点东西,走的远又给冻了一下。对了,我买了很多吃的,你可以叫小时工给你做。总之,你好好按时吃饭嗷。”

      “你白天出门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康国深忽然觉得这种不在掌控范围的后知后觉很让人不爽。小祖宗是真行,这么快就不把他放眼里了?

      浅浅本就被人挤的烦躁,有感觉他像是在数落自己。心情有点差,胆子也肥了,膨胀了,摊牌了,不装了。

      “这也要向你汇报?我卖给你了啊!咱们签的可不是奴隶制合同,我有人身自由,我这几天就不汇报工作了,工资你看着扣吧。”

      哦,这伶牙俐齿把人给怼的。康国深听着一下子所有气儿都烟消云散了,不仅没气了,还让她这些话给弄得笑了出来。

      他笑得颇有几分意味不明:“怎么,听您这口气,是不打算回来了呗?违约金挣出来了吗?法不留情,有些话你可悠着点说。要不我把元律师电话发你,你再好好咨询一下。”

      违约金?!照那合同上写的她回到五百年前开始打工也挣不出来那老些钱!元律师是你的狗腿子!能咨询出什么好来?

      浅浅一下子泄了气,又恼又娇:“康国深你别欺负人,你就会吓唬我,我回来呢,我过两天就回来!我上午着急买东西忘了说了,我还给你买了盒糖耳朵呢,你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哎,没两下子非要显,不够人逗两遭的。不过功过相抵,话里话外还知道惦记他几分,没白养。

      他朗声笑出来,“不逗你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在哪个机场飞?要不要我现在过去送你?”

      飞你个头,飞机票那么贵!浅浅垫脚看了看大屏幕,匆匆说:“不用不用,我要进站了,等我到了再告诉你。拜拜。”

      “……”

      等康国深被人挂了电话,周围一个二个像看了一场惊悚诡异的爱情权谋恐怖片儿。

      这啥呀这是……

      别人看得是个惊悚,傅崇光品出几分老谋深算来。那个元律师可是他爸的部下,一般人用不上那个级别。

      这通电话过后,所有人都不再随便开什么玩笑了,尤其是郑瑞明,酒也醒了一大半,简直比醒酒茶都奏效。刚刚在听说人跑了那一瞬康国深那个神情是他都没怎么见过的。

      最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能让康国深在这么短时间内从暴风骤雨到多云转晴,再到灿烂千阳。活久见啊。

      当年名伶得宠,动不动不接电话玩失踪总想证明她自己多特殊,也就那么一阵子。康国深开始还乐意配合演两下,次数多了就很没劲了,他宁愿坐在会所里给哥几个当陪衬都不理她那茬。手机被砸了无数个,哄人不可能,只会转账,怀孕了就说结婚,婚姻里多半也都是敷衍了事。

      他就命里无情。

      郑瑞明悄声跟宁聍耳语:“你哥这情况不妙啊。”

      宁聍看了他那哥一眼,小声对郑瑞明说:“这女的三言两语就能给他哄高兴,我之前就见过一回,指定是什么女妖精转世。”

      郑瑞明听着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万宝路和宋楚凯看着他们俩,四个人交换了下眼神,也同样笑着嘀咕了几句。

      戏园子的经理亲自来请这帮祖宗入园,这边就正式散席了。

      傅崇光难得回来一趟,拽着康国深不放,“走走走,去看一眼吧,反正你回家也没人等你了。”

      对啊,回家没人等他了。他以前倒是没怎么在意过这个,现在很不同,家里没人等有点不对劲?

      康国深心里十分堵得慌,压根没什么心思听曲儿,却也这么被拽着一起走了。

      引路的经理兴致勃勃给傅崇光他们几个介绍今晚的新角儿。深知这帮主子爷们就爱点与众不同彰显身份特殊,其实未必懂那么多,一时编的天花乱坠。

      其实傅崇光还真略懂一些,他母亲喜欢戏曲,混过那个圈子,还认识几位过去顶有名气的大家。他不动声色淡笑,听着这经理半真半假的乱侃,就当没进戏园子也在听戏了吧。

      康国深心不在焉跟在后面,只顾着摆弄手机。翻来翻去,一个信息也没有,实在忍不住,给浅浅发了条信息。

      那边冷,穿多点,到了告诉我一声。

      姑娘是真没啥良心了,没回。

      又或许……高铁没信号?

      室内的场子,开足了暖气,稀稀拉拉的也有些别的宾客,万宝路似乎还遇见了熟人,跑别人那桌嗨去了。

      傅崇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了口茶,说:“她怎么还这样,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几个人就着这话头,口不择言的调侃起她来,“她睡过的男的恐怕比宁聍认识的都多。”

      “哈哈,可不就是吧。”

      “哎,我姐估计是真没救了,在外面认识个倒腾军/火的,跟人混了得有小半年儿,我妈嘴上不说,心里怕的要命,担心她跟那种人混一起出事,那阵子天天哭,让我爹想法子把她弄回来。一回来差点又跟我哥掐起来,我哥想让她进单位上班,她说这辈子上不了那种班。”宋楚凯一脸无奈。

      “你姐16岁就跟刘冠杰那帮人混的风生水起,什么都见过了,她能听谁的?让你哥多盯着点吧,只要在这地界不出去,一世安稳。”傅崇光目光往那桌人身上探了探。

      有个朝阳门大院的小年轻他以前在爷爷那边见过几次。新一茬的子弟们都成年了?万宝路确实有两下子,开始混弟弟圈了。

      议论女人这种事,康国深是从来不多嘴的。只是忽然就想起浅浅说的那句不容易,大概只有她那样的人才会去共情万宝路风光旖旎背后的泥泞。其实大可不必,一个人一个活法,什么路都是自己选的。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怨不得谁。

      还有一句什么来着?

      那你们这地界真不咋地。

      哈。

      姑娘原来这般牙尖嘴利。

      康国深撑着额头,轻笑一声。一副闲散王爷派头依靠在椅子背上,下巴随着台上的乐曲摆了一下,其实台上人唱的什么好曲儿,他是半句也没听进的得,脑子想的全是自己家的那位姑娘。没一会儿,又开始低头瞧手机,等了许久,她仍是没有回消息。

      成,铁石心肠了呗,这小白眼儿狼。

      他一秒挂了相,垮起脸怨道:“唱的不行,没意思,我要回家了。”

      傅崇光一脸无语问苍天。您听了吗您张口就来!人台上小姑娘有才有貌唱的正经不错呢!

      郑瑞明就是来听个新鲜,好不好的他反正听不懂,只觉得台上人腰肢纤柔不堪一握,身材真不错,浅吟低唱的模样更是勾人。他跟宋楚凯嘀咕,刚才赌的那一局没劲作废,换成这个重新来。

      康国深已经完全凝不住神在这耗着了,起身就要走。

      傅崇光唇角轻勾,邪气一笑:“别急啊,我刚打了赏,给你点了一曲《白兔记》。”

      家里老一辈都爱听曲儿,康国深刚巧知道这个,给他一记白眼,“你盼我点好吧,我真没闲心听这些,回头再约吧。”

      康国深拿了车钥匙,叮嘱宁聍:“你别跟着瞎闹啊,早点回家呆着去!”

      宁聍乖乖小狗似的点头,“嗯,哥,我绝对不瞎闹,我等着拜码头呢。”

      康国深给了他一个“有病吧”的眼神,低头压了一口凉透的苦茶,陡然心里一凛。

      真他妈苦!

      放下茶盏,脸色难看的走了。

      一个人开车穿过大街小巷,路上人头攒动,他却一个也没能看入眼,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看不到心里去。

      隔壁龙家老爷子还真在候着他回来,一个劲儿地打听浅浅是不是不干了?还回不回来?他家也想找个这种贴心的,可惜打着灯笼找不着呢,全都不满意。

      康国深敷衍几句,心想:老东西,你当然找不着,我这也是运气好呢。

      穿过三近庭院,推开主屋大门,已经接近十一点,诺大的客厅冷清寂寥,窗外是已经黑透的天,半轮弦月孤单吊挂在夜空。正如同他的心一样,冷冷凄凄。

      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门开着,康国深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走进房间,发现床单被罩全部都换过了,崭新的棉质布料,颜色款式都是他的喜好。

      她有时候真的自觉的让人很心疼,生怕别人嫌弃她什么似的,至于么!

      洗了个澡,人又回到床边坐着,很想点一支烟来抽几口,发现什么都没有。屋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桌面连张多余的纸都没有,这一刻更显得周遭空寂无比。

      康国深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书柜,直至一种死灰般的空虚感席卷而来,侵蚀他的心神魂魄。人往后一仰,躺倒进被子里,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又拿出手机,一遍一遍翻看。

      高铁五个小时,怎么坐的住啊?

      最晚一班车是夜里10:54到站。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是到了?还是没有?还是已经到了睡着了?

      要不要打电话?

      太晚了,还是算了。

      纠结,烦闷,无比繁杂的心绪快把人磨疯。

      手机亮了。

      浅:我到了,在酒店。你早休息哦,晚安。

      他迅速打字:浅浅,我想你了。

      一晚上醒了三次,她没再回信息。睡不着,瞪眼到天亮,等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本该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一天,可也是他们距离最远的一天。

      哈市的冬天零下二十几度,浅浅从酒店大门口出来,嘴里呼出的哈气是白色的。清早路人几乎没有,看着一间间矮矮的门头小店,让人倍感亲切。她对着中央大街的建筑和远处的天空,选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倾斜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儿。打开朋友圈,发送。距离上一次发朋友圈,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图片发出去不到两分钟,就有许多留言。同学,朋友,亲戚……其中一条,是大双姐发的,让浅浅有空一定要去找她玩。

      浅浅回复了一句,好啊。

      大双小双是浅浅的两个表姐。小双和浅浅还做过同学,一起看过杂志,一起玩一起闹,后来就像回不去的青春,散场后再也没见过。大双姐比她大好多岁,人聪明漂亮嫁的好,老公家里有钱有关系,开了一家幼儿园。浅浅放假去帮忙代过课,所以很多教育小朋友的事都是在她幼儿园里培训学会的。

      这里对浅浅来说,有过太多太多的回忆了。她有很多次都想过回来,可是……

      总之,好的坏的,都过去了。

      浅浅买了客车票,还要坐上好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到老家。那里最冷最冷的时候,有零下四十多度。

      客车上售票员是个美女,个高腿长,穿着白色的貂,一直跟别人唠嗑,大大咧咧的什么都说,北方人的热情。周围人都身形高大,浅浅在这里显得格外瘦小,骨架纤细,盈弱白皙,天生的冷白,根本不用擦粉,连个斑都没有。每次回来都会有人跟她搭讪,问她是不是从南边来的,像江南的女孩子,安静乖巧。

      浅浅从来不跟人解释这些,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不大喜欢陌生人的搭讪,在人堆里会显得格外冷淡,确实不像本地人。说话也没有一点口音,爸爸是研究语言学的,从小就对她和年年在语言上非常严格,不能说方言,所以她们俩的普通话都特别标准。

      车里人都在聊天,浅浅安静坐着,口罩遮住半张脸,才想起来该看看手机。天才蒙蒙亮,置顶的消息里,那几个字过于晃眼。

      五点还不睡?怎么回呢?不知道怎么回。也不能装没看见,刚才还发了朋友圈,不回信息让人讨厌。

      浅浅思来想去,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早上赶车,才看到信息,你怎么那时候还不睡觉啊?

      不过几秒,他回:你说呢。

      浅浅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发了个讨饶的表情包。

      他问:多久回来?

      她答:不知道,我舅姥姥在家摔倒了,我看看情况吧。你记得按时吃饭哦。

      他忽然就没动静了。浅浅盯着最初的那一条消息看了半天,把手机收了起来。

      最北边这个地界,有各种农场。现在叫农场,以前叫屯子。屯子下面是营部,营部再往下面是连队。

      最早的时候,小舅姥家住在8连,平房大院,围着木头杖子,前后有自家的菜园子,柿子黄瓜辣椒什么熟了就送给邻居们吃。园子里有一口大酱缸,邻里间谁家要是馋了想吃都可以随便进来舀一碗。邻居家养羊,下/奶的时候也会过来送羊奶喝。小舅姥和小舅姥爷都是特别勤劳的人,包地种地靠天吃饭。收成好就能赚钱,收成不好就得背债,四处借钱,下一年包地挣了钱再还债。后来连队解散,大家都搬到了营部。家里的舅舅小姨们出去见了世面,打工创业挣钱了就在场部给他们买了商品房。

      大城市一套房的钱能在这里买几栋楼,最可怕的是早晚还限制用水,早上六点起来接一大桶水,用一天。晚上6点钟来水,再接一大桶留着晚上用。

      天寒地冻,生活条件受限。年轻人出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基本都不愿意再回来了。本来住楼房是大家都羡慕的事儿,可小舅姥和小舅姥爷根本住不惯。在营部里都是平房,晚上没事了就到朋友家串门唠嗑,站在自己家院里隔着木杖子就可以和隔壁邻居互相换东西吃。夏天老朋友开拖拉机顺道把他们捎带着到山里去采蘑菇和榛子。谁家有喜事丧事都要跑去帮忙,吃酒席,天天都很热闹。在场部人人都躲在楼上,跟他们那一辈熟悉的人大部分还留在营部里。没什么朋友,呆着憋屈,二老怎么都住不惯楼房。

      浅浅走了以后,他们二老坚持回到营部,用养老金买了一个跟原来差不多的平房,大院子比从前的要大好几倍,可以停下一辆大货车。又从老朋友家里要了两条狗拴在院子里养着解闷儿,按照原来在8连的老样子在后院弄了一个菜园子。楼房就留给舅舅小姨过年过节回家探亲住,或者是到寒冬最冷最冷的时候,水管子冻成了冰坨子不出水,实在没办法生活了,才会到场部的楼上住几个月。

      别人不理解,浅浅却知道,他们习惯了踩在黑土地上,想呆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养老,一辈子踏踏实实的过,不是自己心里认准的地方,不踏实。小舅姥爷去世前还惦记着自己的老房子哪里没有修缮好。

      零下三十七度,出租车直接送到楼下。浅浅上了三楼,在门口的花盆底下摸出钥匙,打开门。冬天集体供暖,屋里热呼呼的,脚踩在地上,都是热的。浅浅挨个房间找了找,一个人都不在家,只好摸出手机打电话。

      农场里的医院只能看个发烧感冒的小病,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不专业。看稍微大一点的病都要去北市的管局医院。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浅浅到了医院就马上上楼找病房。

      这里她很熟悉,小舅姥爷走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医院里让丧车接走的。那一年浅浅几乎月月都要跑医院,帮他开单子抓药拿药找医生复查,处理人情来往,被逼无奈,送礼求人。别人小小年纪还在家里吃零食打游戏需要父母伺候着的时候,她已经经历过许多人世沧桑,懂得了如何带老人看病,伺候患者有哪些忌讳,端茶倒水,把屎把尿,直到老人撒手人寰。如何准备丧服和棺材,如何到殡仪馆里请人送丧。这些全部的流程,她都形影不离地跟着操办。亲眼见识了一个人的一生是怎么样走到了尽头。

      尘归尘,土归土。落叶归了根。

      可小舅姥爷死的并不安心,为了她的事,眼睛都不肯闭上。那些年不管多么辛苦,浅浅从不曾有过任何怨念。这是生活她的,回报恩情的机会。

      病房里一大家子人,见到浅浅都很热情,嘘寒问暖聊了好一阵子。这份热情来源于那些年他们不在的时候,浅浅替他们尽了不少孝心。这个家里最好的一点就是大家都知道感激,感恩别人所有的付出。这是小舅姥姥和小舅姥爷这两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教给他们最宝贵的东西。

      舅舅小姨们都指望着浅浅来劝劝病床上这个倔强的老人,她在跟儿子女儿闹脾气。

      浅浅微笑,站在病床边上,拉着小舅姥姥的手,说:“小舅姥,你看看你病了,大家都来看你,是不是?”

      “那是你不在家陪着我了,要是你在家,他们才不会回来,他们都忙,没时间管我。”人老了,就越发爱闹小孩儿一样的脾气,没道理可讲。

      “不是的,建军舅不是说了,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去桂林,那边天气好,一年四季如春,最适合养老了,你去了那边腿肯定就好,就不疼了。”

      “我不去!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哈尔滨,南方什么样儿我都不知道,我都是要死了的人了,我死也要死在我自己家里头,不出去讨人嫌!”

      小姨眼皮子一翻,偷偷对浅浅说唇语:“你看看,就是不听说,不讲理!”

      小舅姥头发全白了,一口黄牙掉的也差不多了,谁也不可能说重话,浅浅始终是哄着。

      “您还年轻着呢,要活100岁的!我跟您说那边可好了!冬天都可以穿裙子,我以前的同学,他们全部都去南方了,有点能力的人家都出去了,没人留在建设了。过几天天更冷了,肯定是又要把水管子冻坏,营部根本都没办法住了。”

      “那我就回我楼里住。”老人很固执,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小舅姥,你知道吗,快过年了,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北方到了冬天就没什么活儿可干了就得呆在家里等来年。可南方不一样,南方到了什么时候都很忙,年底肯是建军舅和小姨他们最忙的时候,他们都没时间留下来照顾你。如果谁留下来照顾你,那他们的工作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家庭怎么办?对不对?”

      小舅姥不说话了,浅浅知道她不是无理取闹,她是怕去了给别人添麻烦,可是不去,更是添麻烦,这个道理要好好讲给她听。老人家心里再怎么样不舒坦,还是最心疼儿女的。

      浅浅说:“您看,这一屋子人大老远跑回来,肯定都耽误了不少事儿。我一个打工的人都还要跟老板请假,何况建军舅和小姨他们自己都是老板,要管理公司和厂子,多少人多少事儿等着呢。您就跟着去看看,说不定去了就养好了,等我去看您,都能跑了呢!去吧,那边特别好,真的。”

      小舅姥握着浅浅的手,她知道这个孩子心里苦,不是出去了不回来,是不敢回来添麻烦。真有事,不管多远都还是放心不下她的,是个顶好的孩子。

      人老了,也是个麻烦。不走,人也死不掉,更是给人添乱。老人家点点头答应了。一大家子人总算是放了心。

      晚上几个小舅和小姨带着浅浅去吃饭,都知道她现在是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劝她跟着一起去,跟着他们后面发展。

      浅浅拒绝了,一是爸爸病了她不可能走要陪着。二是远远还没找到她得守在那里。

      还有……

      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回去呢。这人真挺疯的,才回来一天而已,发了几十条信息,赶上追债了。

      医生说小舅姥还要几天才能出院,有儿女伺候,浅浅就先回了建设。

      人回了家,就要看亲戚,从前对你好过的那是一定要看的,不怎么待见你的也要看,是亲戚都要去露个脸打个招呼。

      这是小舅姥爷在的时候教给浅浅的,人这一辈子,活得就是个人情世故。

      一整天跑来跑去,浅浅觉得有点累,水痘快好了,喉咙还有点干疼。回到楼上,直接在以前常住的屋里躺下了,睡的是电热炕,插上电一会儿就热乎起来,被子是小舅姥自己缝的,有家的味道。不管怎么样,也算回家了。

      浅浅躺着,看了看手机,这下又没什么动静了。估计是补觉呢。

      点开那头像,他的朋友圈,停留在好几个月之前,打官司的时候发的声明,盖了公章。他也是个不喜欢发朋友圈的人。

      简直像梦一样,如梦一场,竟认识了这样一个人。

      他有最好看的喉结和最好听的声音,他读书给你听,温柔磁性的声音可以抚慰躁郁的灵魂,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让一切都慢下来,静下来……

      浅浅想到这儿有些困意来袭,刚闭眼没一会儿,被手机吵醒,竟然是秦青浦?

      好久没见了,只偶尔联系,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大方方说:“浅浅,我在建设,在二平家,你现在在哪儿?”

      浅浅很惊讶,“你怎么会在二平家?”

      “我在沈阳出差碰上了老三,正好二平的忌日快到了,我就顺道把他送回来,过来看看他父母。”

      真的这么巧吗?秦青浦当然不会说,他是看见了浅浅的朋友圈,才联系了在沈阳上班的老三霍彦廷。霍彦廷求他办过几次事,就一直保持着联系没断过。正好他要回家,秦青浦就顺道一起来了。

      “哦,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也想过去看看。他们还好吗?”

      “霍叔还好,阿姨病了,在家躺着。老三要把以前留给二平的那个房子卖了,还想要他们的养老金,说要到沈阳定居。今天我在当面他们还吵了一架。”

      浅浅听着,叹了口气,“老三不怎么懂事,总是气他们。明天我去看看吧。对了,你晚上住在哪儿呢?”

      “住建设宾馆啊。”

      对,这是这里最好的宾馆了,秦青浦不可能住别的地方。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作声。

      秦青浦笑着说:“你也不尽尽地主之谊,请我在这边转转吃个夜宵啊!”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旧是最初时候的那种朋友。

      人跟人真的是不一样的。远近亲疏,早有定数。

      她一开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防备秦青浦,也就更加没有想要去靠近,大家就保持住这么一个安全距离就对了。但对康国深她一开始是抗拒的,害怕那种烈性的压迫感,可慢慢地就开始产生太多太多不该有的情绪,直到失控。这个人就像是命定的引力,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去论证,都将被吸引过去。

      浅浅坦然一笑:“好啊,你知道建设的广场吗?我在广场那里等你。要是找不到你就开导航或者问问别人,这地方很小,应该很好找。”

      他一口答应,很高兴的样子,“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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