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还于人海(修改版)

作者:王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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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驾驶室里宁聍心绪错乱的开着车。他虽然没有靠很近,但在客厅里隐约听得见房间里溢出的压抑呜咽声。男女之间共处一室,还能有什么别的?

      他在后视镜头偷偷瞄了一眼康国深,见他阖着眼假寐,憋了半天,终于轻咳两声说:“哥,还是你会玩,小弟佩服。”

      玩这么大,直接把人领回老巢养着。这些年宁聍也算见识过不少公子哥儿的风流韵事,真涨了不少见识,但没一个敢这么玩的。

      “以后少说这种话,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康国深面色严肃,是很认真的。

      “那是什么?”

      宁聍彻底的不懂了,他还没见过这哥维护哪个女人呢,都是半真不假地无所谓。

      康国深稍微僵着脸,压根不理他的话,冷冷道:“你准备跟周姨一样在栖子堂养老了是吗?”

      镜子里男人眼神凶猛,宁聍吓得不敢再多看一眼,小声说:“反正上班我是上不了,又不敢随便投资做生意,这么呆着还能保住老本。”

      “你要是老老实实呆着也不是不行,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保你一辈子,但你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作怪。我问你,水云间里那几个元代琉璃茶盏是不是你掉包的?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你不能这么干!你再犯什么事儿,可真没人保你了。”

      水云间那个茶室在栖子堂就是个摆设,除了周姨偶尔带人进去打扫根本就没人知道。

      他怎么知道的?这位爷是真神人,实在惹不起。

      宁聍唇很是抖了抖,说:“哥,以后您的事儿我一句都不多嘴了还不行吗,我没干什么坏事,就是跟人对赌输了点钱。”他难为情的顿了几秒,补充道:“不想掏自己的,肉疼。”

      “行,再多嘴一次,我就让你再进去一次。”康国深神态莫测,凉薄的眼眸忽明忽暗地眯起。

      宁聍可太知道这哥的某些手段了,心里跪了千万次,嘴上赶紧求饶:“别啊哥,我错了,我真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呆着开车,什么错都不犯了。嘴巴闭严,锁死。”

      车子一路开到西单,宁聍这小子又犯病了,赔着笑脸问:“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屋都没人去。”

      “周姨的养父是我太姥爷,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康国深倏然微微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无形的气势贯穿整个车厢。

      康国深的太姥爷是国家级古董鉴宝大师,在友人聚会上看重周姨,因为她很有鉴宝天赋,时年才二八年龄。那友人后来成了著名收藏家,当时在一群人中身份最低微,为讨好权贵谋上位便撮合人将周姨给卖了。太姥爷为人正义,又十分疼惜儿女,可怜周姨差不多年纪却命运如此多舛,不帮她将来下场定然是凄惨。就花钱替她解困,后收为义女带回家给儿女们作伴儿。

      周姨鉴宝的水平不次于现在的某些所谓大师,甚至比他们可厉害多了,什么东西她一掌眼就知道真假。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一双眼睛仍是什么都能看透,比鬼神都灵。

      宁聍知道一点周姨的身世,一下子完全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出声了。

      康国深担心他有想法,苦口婆心道:“周姨没别的意思,怕你学坏,担心你。她把你当自家人,你呢?心眼子往正道上使不行吗,让老人家省省心吧!”

      宁聍羞愧的点点头。

      知道认错,康国深也就不会再追究。这素来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宁聍出身不差,军人家庭培养出来的苗子,本应去当兵的。年少轻狂为了姐姐犯了重罪留下案底,捞出来人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吊儿郎当只想在栖子堂养大爷。舅舅欠他家的,就这么白养着当是还情债了,反正他钱多。

      绒线胡同口,全是豪车,康国深下车带人进了51号。

      会所前身是王府官邸,明清皇室遗风恢弘大气,庭院里面皆是中国传统建筑精髓,历史厚重气息萦绕四同,静默而斑驳。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门头宫灯室内摆设全是王府当年流失的历史物件儿老古董,也不知道花了大多本钱全给尽数寻回。

      冬日院内桃树和银杏依旧挺拔,传统结合自然,在一片民居中显得格外神秘且尊贵。

      一帮人麻将搓到几近天亮,另一帮醉醺醺的怀抱美人不干好事。这帮人从小就有固定圈子,外人很难挤得进来,在座稀稀拉拉拢共也就不到十人。等康国深进屋,已经前后脚走了一半,剩下四五个,还在砌长城。

      “你丫怎么回事啊,再不来我们真去你家了。给你来个捉/奸在床。”郑瑞明口无遮拦惯了。

      万宝路抬眼瞧了瞧康国深上衣外套,拿腔拿调地调侃:“康三爷,看来您老走的属实有些许匆忙啊。”

      康国深低头看了一眼,拿的是老爹单位冬天发的外出服,走的时候随手抓的,确实匆忙。

      他走到傅崇光身边坐下,笑言:“你小子坐飞机不累,玩到现在?怎么,怕天不亮了?”

      “你问他们啊,我说安排我睡个觉先,他们说死后必会长眠,不如及时行乐。一群疯子非要上这儿来打牌。”傅崇光哈哈一乐,也仔细瞟了几眼他的衣服,接着说:“不过都没你疯,听说直接老巢里养金丝雀儿了?啊不对,是养小白兔。”

      康国深淡淡的睨了一下郑瑞明,收回眸光,轻笑了声,有些沙哑倦怠的嗓音旋在躁动的空气中:“可不,兔子病了,把我心疼坏了。”

      在场的,坐着的,站着的,有兴趣没兴趣的全都听沉默了。

      郑瑞明多精,立刻给了他身后宁聍一个眼神,宁聍点点头,做了个捏住嘴巴禁声的动作。郑瑞明眸子一亮,精彩了,拿眼睛盯住宁聍示意,给点提示。

      宁聍站在原地缩着手腕子动作很小心地指了指康国深,做了个抹自己脖子的小动作。

      郑瑞明登时哈哈大笑,万宝路也瞧见了,跟着不大不小笑了几声。

      康国深意识到身后人在捣蛋,微微蹙眉,回头瞪住宁聍:“戳在这儿干嘛,找地方睡觉去。”

      宁聍又像个狗儿似的跑掉了。

      “你说你老熊他干什么!”宋楚凯坐在对家位置,抬眼瞧着康国深那张冷酷无情的脸直摇头。

      “不上进的东西,不骂不行。对了,你们几个以后别带着他胡闹,你们家底子厚想怎么玩都行,他就那么几个子儿,留着养老呢。”康国深冷睨了郑瑞明一眼,“尤其是你,闲的没事你嫖你的去,别老逗他兜里那几个钢镚。”

      他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郑瑞明带他去赌的,肯定说稳赚不赔,其实就是无脑撒钱冤大头,闲出屁来了。

      郑瑞明确实不无辜,砸砸嘴:“李舅舅有钱啊,都说会把他当亲生的养一辈子了,老那么呆着不行,出来涨涨见识多好。”

      康国深唇角似是而非地往上勾了一下,有点发凉的意味,“你是不是闲的?他什么情况你最清楚,没怎么接触过社会,这辈子就这样了,别带他学坏。安安生生少让我操点心吧!”

      郑瑞明耸耸肩,不敢辩论了。他知道康国深平时骂归骂,但当宁聍是自己人。

      这宁聍是康国深舅舅给保下来的,真没少花钱,过失致死,案底抹不掉,好在进去时是少年犯,没几年就给捞出来了。也不知在里面遭了什么罪,出来人就有点废了,心智也好像就停留在了十六七岁,看了不少心里医生也没啥大用,就是不愿意接触社会。没办法就这么养在栖子堂混日子。给康国深当过半年助理实在受不了大爷脾气又去给开私车了,总之干什么都是半吊子,有李舅舅保着,康国深也就给当是自己亲弟弟对待了。

      其他人还在琢磨康国深那句“心疼”的分量和真假程度的时候,万宝路心直口快:“你那只兔子什么来路啊?看着挺乖的,那小模样做保姆?别是扮猪吃老虎吧!”

      只是听郑瑞明牌桌上提了几嘴,白天见了那么一面。万宝路就奇迹般的记住了这姑娘。能拿得住康国深这种男人?她还真特好奇到底什么品种。

      “没来路,我的事儿少问少管。”语气懒散,也没什么特殊意思。

      康国深对自己的私生活一贯是这个态度,再好的关系都没用,亲爹亲妈对他都要掂量几分,何况是外人。不想说的半个字抠不出来。

      他人困倦的厉害,伸手摸了傅崇光的打火机,玩了两下火苗,给自己点了根烟提神。其实没有多大烟瘾,就偶尔兴头上抽一抽。

      越是不说越是好奇,宋家两姐弟就这么盯着郑瑞明,他脸皮够厚,赖着康国深时间也最长,知道的肯定不会少。

      郑瑞明被他们盯的烦躁,轻轻地笑了一声,说:“什么来路我是真不大清楚,但人是真心不错。我经常逗她玩,小姑娘嘛,我只能说,不俗。咱们深什么品味,你们应该懂吧,好着呢。”

      郑瑞明风流多情,视女人如衣服物件儿,能让他带出几分尊重谈论的女人还真不多。

      这么一说,大家的好奇心全被勾出来了。

      康国深手里夹着烟蒂,略微皱了皱眉头,掀起眼帘,笑眯眯地看着郑瑞明:“你最好嘴上有个把门的。”

      跟他开玩笑,点到即止,没有半点威胁,但你也不敢多嘴了。他这人笑眯眯反而比发脾气瘆人。

      郑瑞明知趣儿的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你这人有点没劲啊!咱们几个自己人开开玩笑怎么了,这就护上了?不至于吧。”万宝路也跟着从那银白的雕花订制盒子里抽了根特供烟出来,给自己点上,仍是不知死活地说:“刚我瞅着你这架势不对劲啊,怎么?睡过了?上心了?”

      康国深猛吸了一口烟,轻轻吐着迷雾,好半天没搭腔。

      他这人其实不大喜欢凑热闹,小时候一个人呆惯了。后来的大部分聚会上都是不怎么主动搭腔甘愿当背景板,但真到了主场对任何人和事都很有些震慑力,尤其是面儿冷的样子,谁都捉摸不透究竟什么心绪。摸不清路数的那么一人,别人也只能是顺着来。

      难得康国深有点这方面的动静,所有人竖着耳朵等着听,他慢条斯理掐了烟头,赏了他们一句:“都别瞎猜,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

      “我们想的哪种人?”万宝路眉毛一挑。

      “哪种人你不知道?还问我?”康国深没笑模样了,面色冷淡,语气低沉, “以后打了照面都别乱说话。我打过这声招呼,你们自己看着办。”

      姑娘那点心思,他完全捏得住。这些人的嘴他是捏不住的,实在不行,就给封上。他有的是办法封住这些人的烂嘴,一个个做人不干不净,到处留把柄。

      这些人里面,只有傅崇光是个例外。他段位高,跟康国深棋逢对手,甚至比他经历的大事要多。他们之间情份也特殊,从来不靠嘴全都在心里。哥们儿朋友也分门别类,崇光属特级。

      傅崇光看着他,笑而不语撇撇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认不认真且不论,康国深想要的人,别人不能随便拿到台面上来摆弄。

      “我/操,我也就出去个小半年儿,你就来真的了?”万宝路毛骨悚然,她实难相信。一个小丫头而已,有两下子啊。

      “来不来真的我还得跟你汇报?边儿呆着去!”康国深耐性磨光,他要是不高兴,没好话听的。

      从来就这破脾气,这么多年万宝路早习惯了:“什么打算啊?今儿往大院里领,你胆儿够肥的。”

      “什么打算,我敢说我怕你不敢听呢,少打听我的事!”

      康国深不搭理她了,盯着傅崇光的牌面儿,帮他摸了张牌,反手扣桌上。

      “自摸,糊了。”

      牌摸到都没剩几张了,这场牌局算是玩到头了,大家散尽了兴致的一通乱打,输了赢了谁都不在乎。

      康国深转头看看窗外,疲惫的说:“你们丫是真不要命,我不行了,困死了,我得找个屋子睡会觉。”

      他一夜没合眼,这会儿人实在有些罩不住。其他人也玩的够够的,于是一起散伙睡觉,各找个的房间。

      前脚后脚的距离,康国深低头摆弄手机,想问问浅浅在干什么,那头没人回应。万宝路探头探脑瞟了一眼微信头像,对着他骂了一句:“操,你丫就害人吧你!”

      康国深没什么多余心思搭理她,回了一句:“你丫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嘴,你小白兔受得了?”

      “我舍不得说她半句。”

      “滚吧。”

      院子里上房全都私人预留,傅崇光是这里的老会员了,爷爷辈儿就跟老板是老交情,这间院子可以说就是他私人领地。康国深选了常住的那间,进门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午饭都过站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他们从小日子就昏天暗地,未来仍是大有前途。

      见这帮子祖宗们都醒了,院子里侯着的工作人员开始备菜。这边主打国标水准,以淮扬菜为主,色香味儿俱全。

      宾客多半都是吃够天下的主儿,所以饭菜的口味均衡清淡。太咸,太辣,太甜,太腻的食物都没有。众口难调,不如一素。

      这里工作的姑娘们各个出类拔萃,不仅文凭高,礼仪和外语能力皆具,身高,脸型,仪态,嗓音,都有很严格的标准。可以给任何国家的宾客介绍菜品,水平一流。而且部分是军校出身,见过大人物大世面很上得了台面。

      开席之后,有人专门奉茶倒酒,颜色不同的好酒撕了标摆成一排,档次颇高。

      康国深瞟了一眼,没甚兴趣。烟和酒在他眼里,可有可无。人要靠物件抬身份,也没啥大意思。他低头喝了口茶,狮峰龙井,这会所确实有点东西。闲散吃了几口硬菜,味道确实可以,不愧是名家手艺。

      其他人聊天,他时不时看看手机,一上午过去,信息也就回了两三句。

      姑娘是真沉的住气,语气冷冷清清。

      吃了。挺好的。你忙。

      反倒是显得他有点上赶子关心没点深沉了。干脆怄气扣下手机,抬眼刚巧看到郑瑞明在逗那奉茶的小妹妹。康国深搭眼看了几下,一米六八标准身高,长发盘起,鹅蛋小脸素雅妆容,笑起来八颗牙齿,漂亮是绝对漂亮的,就是眼神不纯净。欲拒还迎满脸媚笑很懂得跟郑瑞明这种男人周旋,嘴上哄的男人身心愉悦,自己又不吃半点亏。

      这要换成浅浅,绝对没这两下子。三句话就得脸憋通红成缩头乌龟,又笨又乖。要么直接挂脸不自知,回避闪躲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点界限分明的小心思。

      浅浅天真钝直,空有无用傲气。可再傲气的人也不过肉体凡胎,能有几根硬骨头够别人敲打的?这工作要是让她做,三天得让人骂五顿,不够让人欺负死的。

      所以,他是绝无可能放她出来做这些破烂事儿的。

      男人,她只能伺候一个,那就是他自己,再不可能有旁的人。

      想到这儿,他心窝里一热,目光阚阚收起又落回到自己手机上。刚问了她晚上想吃什么,石沉大海,又没动静了。

      所有菜品尝过之后,康国深拿着手机对服务员招手吩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各做一份,小菜,汤和甜品按照一人份儿做,主食要清粥。全部用瓷器打包。”

      听完吩咐服务员马上就下去安排了,康国深看了一眼宁聍示意他出去等着送外卖。

      宁聍不肯起来,赖唧唧说:“哥,外面好冷,我还没吃完饭呢,这好菜好饭的不吃完多可惜。”

      妈的!干啥啥不行,炫饭第一名。这辈子就这么点出息了!

      康国深懒得跟他废话,对在场的人问了一句:“你们谁司机在外头侯着,等会帮我送点东西。”

      全场人惊悚住,活像被人点了穴没人动一下。

      只有傅崇光低头淡淡一笑,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把人叫了进来,嘱咐几句,人又出去了。

      万宝路彻底给他这举动搞的疯了:“康国深,你这只兔子精给你下了什么猛药?魔怔了还是疯了?”

      郑瑞明揽着宁聍肩膀悄悄问:“什么情况了?全垒啦?卧槽,这不就是法海遇青蛇了么,我就猜到他早晚得破戒。”

      上有佛神缠绵共生,下有世间男女交融啊。

      宁聍眼睛余光偷偷瞟着康国深,趁他目光落在别处,偷偷跟郑瑞明耳语:“明哥,我怀疑那女搞不好真是妖精上身,会勾魂。她说什么,我哥都不发火,我一问他就熊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明明对女的就没啥好态度。你看刚才,饭都不让我吃完。”

      郑瑞明咧嘴笑着,掌着力道敲了一下他后脑勺,这小子真是愣头青一个。

      男人对真正爱慕的对象,什么底线都可以放低,甚至没有。

      不过康国深能做到这地步,也属实难得一见。大家喜闻乐见。

      傅崇光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他们后面调笑几声,半晌,继续笑吟吟开口道:“国深,你这再不多说两句,真说不过去。我司机不能白跑这一趟。”

      “不白跑,下回你看上谁,我亲自给你送。”康国深捧着热茶,喝的那叫一个稳稳当当。嘴里的话,是半句也不肯多透露。

      万宝路给了傅崇光一个眼神,“看见了吧,丫没劲!”

      宋楚凯全场最懵逼的,只能跟着附和:“没劲!”

      康国深的情史,确实没什么大劲。

      不管是凭外表还是论内在,多少家世优越的千金跟他相处,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俯瞰人性姿态,等着看人暴露本性,争风吃醋,撒泼骂人。如果爱只能让人面目全非,那他也只能站在一旁刻薄至极来一句:你看,你也不过如此。

      一个脏字没说呢,就让人无地自容。

      爱情这种东西在他后来的世界里恐怕只有百分之十,不能再多了。

      用万宝路的话说,这狗男人心黑着呢,跟他恋爱只有下头。

      所以真的很难想象出,他究竟会怎么去真心爱一个人。而其他人则认为,这人年少轻狂时跟名伶缠斗过那么一遭,压根就没心了。

      他们的世界里大家都半人半鬼,揣着魔鬼心思扮着世纪大好人。

      用咱郑总的话说:我这人老有爱心了,是常年精准扶贫的大善人。

      女孩们带着虔诚的爱扑上来,最后感恩戴德的自愿离开。一场并不对等的男欢女爱换取的岂止是少奋斗十年二十年,有那聪明绝顶的扶摇直上跨越阶级飞升,这不是大善人是什么呢。

      只有康国深不屑于那种伪装,张口就认下他就是鬼,魔鬼的鬼。

      奈何越是这样就越招人,越招人越轻易看不起人。要不傅崇光那表妹能让他给弄的三魂七魄都散尽了,缓了好几年,最后去了大洋彼岸读博再也没回来过。一提起这男人还有点恋恋不忘的意思。

      连傅崇光都忍不住笑骂,你丫是人吗!

      康国深淡淡答:不是,我都说了我是鬼。

      傅崇光之所以就这么看着不帮自家人,是因为太了解他,这人很难跟女人交心。条件再好,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万宝路说的一点没错,他这人生的温润如玉,实则冷语冰人一个。

      跟外人面前表现的多么情深意重都是假象,关起门来那冷眼旁观的态度是个女人都得疯。名伶就是这么被逼疯撒泼的。狗急了都知道咬人,何况是个混得不差的名人。

      他们俩那些事,傅崇光始终是保持中立态度的。人家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有自己的本事,不过是高压之下,挨打想还手,报仇雪恨罢了。

      康国深骨子里自带的那些高门贵子的脾气,也不是常人能受的住的。矜贵和傲气也分等级,骨子里养出来的跟后来拿钱财堆砌的那完全两种境界。

      他虽然没跟父母身边长大,但事实上他是最得他家老爷子偏爱的。别人必须按路子走,他不乐意可以先站边上看看风景。一大家子都觉着欠他个美好童年,耽误了培养他的最佳时机,让他跟着天津那佛系大伯混得没个名堂只会遛鸟。他大伯那儿子也一直认为是自己抢占了这个好弟弟的很多机会,如今混的地位再高也爱捧着他。

      家里面人人给捧着可想惯出什么样子,这几年尤甚。

      出事以后闹的最厉害那几个月,他父亲嘴上说不管,在国外公干遇上,还不是跟傅崇光交代,实在不行也把他弄出来,后路多着呢,不过是小时候疼少了想留在身边扶持一把。

      现如今就算婚姻玩完,事业败了,不也全都算了。这么折腾搁在别人家早打废了塞进G企。就好比郑瑞明那样,老老实实上班。

      结果他呢?就这么散养着随他自己高兴。

      总之康国深从小在长辈眼中就是所有子弟里面最洁身自好的一干净孩子。哥们姐们儿也都替他叫屈喊冤的扬言绝不会饶了名伶那厮。

      大概只有傅崇光一个人看得这么透,从都没觉得他康国深是多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主儿。老成持重,手腕也算有点硬。嗯,骂起人来也不留任何情面的,翻脸无情。这方面,俩人很有些共性,对,家学渊源嘛。

      总之这种人最是杀人还要诛心。披着副好皮囊蛊惑人心的罗刹鬼。

      他家那位一世功勋震天下的爷爷对着他都直犯愁。

      “长什么样啊?说说呗。我难得回来一趟,明儿带出来见一面儿,我给你掌掌眼。”傅崇光确实十分好奇,能得了他这般青睐,不容易。

      康国深人靠在椅背上,要笑不笑地回了句:“不难看,胆小,不必掌眼。”

      如此言简意骇,傅崇光大概是明了,这是打定主意,就不给外人看的那么一意思。

      郑瑞明实在忍不住,伸手就要抢他手机。

      “岂止是不难看,好看着呢!那股劲儿吧,怎么说呢是真拿人,万宝路那文笔我估计都形容不出来。必须得看真人,对了,他手机里绝对有照片!”

      万宝路乍然听见自己被点名,稍稍回忆了一下,跟着笑叹:“确实好看,白的透亮,又纯又欲。”

      “纯/欲风呗。”宋楚凯转头瞟着宁聍,“你也见过了?”

      宁聍眼珠子贼溜溜看了一眼康国深,点点头,半天嘴里憋出一句:“别问我,我吃瓜群众。”

      “那感情就我和光哥没见着呗,深哥你够不够意思啊,拿不拿我们当兄弟处了?给我俩看看照片呗。”

      傅崇光手托下巴,另一只手夹着烟,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郑瑞明醉醺醺那两下子,根本抢不到手机。

      “别瞎闹!滚远点。”康国深推开他,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对在座列为冷酷说了句:“李老师就生了我一个,独生子女证还跟家里客厅摆着呢,没你们什么事儿!消停吃饭!”

      手机里确实有浅浅照片,但是是偷拍的,这怎么可能给外人看呢?想都别想!

      “到底啥样啊?什么路子来的?急死我得了!”宋楚凯是真让人挑出好奇筋了!

      康国深瞪住在场唯二知情人,宁聍必然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低头猛干饭。

      郑瑞明借着酒劲咧嘴笑说:“我们深现在玩养成呢,我前两天去了,人在他屋里躺着,他跟我说他要做饭给人家吃,你们品,你们细品!”

      “我真该大耳刮子抽你。”康国深一筷子甩过去,差点砸到他俊脸,眼底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能把这尊佛激成这样,属实难得。这出戏且得再唱上一唱,这比去戏园子听曲儿更来劲。傅崇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郑瑞明早瞧出来他这会儿心情不错,或许是刚从温柔乡出来心里余温犹在呢,斗着胆子又说:“这么跟你们说吧,我要是遇上心思那么纯的,我也乐意养着,白养一辈子都不亏。”

      宋楚凯有些微熏,把意思听歪了,缓缓说:“啊对!深哥养雀儿有一手的,管他以后再婚家里安排的是谁呢,到时候把人往栖子堂那个金屋里一藏,坐享齐人之福呗。”

      傅崇光眼瞧着康国深眼底那股子温情劲儿一下就散尽,眸色幽深,上半身后仰在那阴沉沉瞄着人,赶紧打断宋楚凯的浑话。

      “国深乐意怎么养就怎么养,关你们屁事!都别废话了!再喝一轮我要去听曲儿了,晚上沈老板给我安排了不少节目。明明,你去不去?”

      郑瑞明正燥热的脱了件衣服,听见这话,骚/劲儿一下就上来了,“那必须得去啊,这次沈老板安排的都什么品相?够不够纯啊?我这阵子只嗑纯的。”

      傅崇光意味深长干笑了几声,玩味道:“我纯听曲儿,我可不玩你那些啊。”

      郑瑞明闻言,一个眼神弹过去:你不玩?你不玩这世界上就没玩家了!骗鬼啊!

      傅崇光眯着眼睛笑,酒也跟着喝了几杯,但一点没反应,脸色煞白,斜歪在椅子靠背上,两条长腿叠在一起,携了身懒倦。

      在斩女这方面,他简直十恶不赦,甚至有段时间在美帝跟几个赫赫有名的姓氏家族后代简直玩颠了,玩的全是全球最漂亮顶级人种。但这两年又忽的觉着没啥大意思,花样再多也有玩够的时候。

      他正好坐在康国深右手边,挪着椅子靠过去,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你晚上去不去?”

      “去哪儿?”

      康国深压根就没听他们的对话,手里一直拿着手机,掐算着时间,这边到他家那胡同半个多小时足够了。

      “玩去啊,我听说最近老沈这里请来个会唱昆曲的女大学生,条顺盘正,还会许多乐器,口/活贼好,一起去瞧瞧?”

      傅崇光这暗话说的,要是别人一拐就上道,因为他玩的东西总是第一手的,新鲜又刺激。

      可惜了康国深不是别人,才不乐意搭他那些茬子,嘴里轻嗤了声,“不去,没兴趣。”

      这人……拐不动。

      这么些年了,还是如此不上道。其实傅崇光对这些也早都腻了,但是他闲不住啊。他真挺好奇男人不爱玩,一个人是怎么耐得住的?

      康国深和名伶在美国闹得相当难堪,月子里就掰了无数次。几乎每次大吵大闹,傅崇光都在场。分居后名伶耐不住寂寞,跟各种男人厮混。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不在乎了。

      康国深原本就不是会轻易放过谁的人,但分开竟给足了对方体面。猛兽不屑跟野雀儿纠缠,各有各路。不算放过,可能是觉实在没啥大意思。又或者,后面憋着后劲呢,这都很难说。况且还有个共同孕育出来的小生命,很难不去权衡利弊,一忍再忍。

      傅崇光什么都敢玩,唯独孩子这玩意儿,他真不敢要。这一点他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康国深的,有了就要,男人的担当他做到了,但售后就没服务了,也不怪人家恨得牙痒反咬一口。

      名伶那些不堪入目的厮混照,傅崇光是真没眼看,不乏有无耻之徒找上门勒索,小打小闹花点钱康国深是真无所谓,大的别人也不敢真惹上他。

      这些阴私傅崇光都亲眼瞧着过来的,一直认为,他这是在修无情道啊?

      现在看来,也还有情着呢!

      一顿饭吃了将近俩小时,郑瑞明跟宋楚凯私下里赌上了,刚才那奉茶的妹子,谁上了算谁赢。不能用强,得玩真感情让人家心甘情愿才算。

      康国深皱眉无语,他从不鄙视玩弄感情,身边比比皆是,只是觉着大可不必。

      有些人搭眼一瞧,就知道想图你什么。世人皆贪,有了这个想要那个。贪得无厌。这方面他一贯秉持一个原则,什么都可以拿,房子车子,哪怕是他公司老底,全部都可以通通拿走。

      唯独人心,别来妄想。

      人这辈子,爱恨情仇不如养心。

      他的心,坚如磐石。

      况且他的时间有限又宝贵,从不多给外人。一天拢共就24小时,一周就7天,一个月最多31天,一年365天。除去吃饭睡觉陪伴家人孩子,偶尔应酬朋友生意伙伴,再加运动健身看书看电影,实难再匀出时间去给些不相干的人。

      从认识到结束得浪费多少精力?这些年,那些人,跑马灯似的打眼前过,没谁给他留下什么深刻印象,都让他觉得多余。

      除了浅浅,她不一样。

      她在撬动磐石。

      这姑娘是悄无声息而来,安安静静,那样乖巧温驯。总是背着人身影瘦弱的绾发,对人说话的时候软软绵绵。一对杏眼,一双好手,随便做点什么,都往人心尖儿上钻。

      她的出现让他那些不太好过的日子都变得平顺如常而后温暖贴心。他开始不再失眠,没有坏脾气,按时吃饭,期待回家。也许正是她来的太过于安静,没有让他察觉到一点点突兀,所以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接纳和融入。浅浅在他身边,在他的家里,出现与存在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她毫不吝啬的对他的孩子付出全部真心,奇妙的拢住了家里人的心。

      过去如何如何,他是不在乎的。

      只要你的心灵纯洁,你的身体就是纯洁的。

      世间女子万种风情,他只独爱一种。

      爱?

      他早就不再想谈论这个字背后的深意了。

      只记得浅浅身上那温暖的感觉来的太过安静,让他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都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直到这一刻坐在这里,他才忽然意识,她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才独自出来几个小时而已,他已经尝尽想念滋味。

      司机匆匆忙忙赶回来,进门气儿都喘不匀,对他说:“康总,您家里没人,隔壁的大爷说您家那姑娘拖着行李箱出去了跑的还挺着急。让您回去到他那边拿钥匙,过了十一点他可就不侯着您了。”

      原本还在调笑的众人全部沉默了,空气瞬间凝聚,就好像窗外风雪穿堂而来,透着彻骨寒意。

      康国深噌一下站起来,瞬间敛尽所有笑意,也不回话,就这么站直着身子看了司机半天。眼神逐渐沉寂到阴冷,那副从未有过的阴鸷神情,让在场人都不敢主动开腔。

      跑?

      沉默到窒息。

      宁聍拿眼睛使劲跟郑瑞明对线:明哥,这女的疯了!

      宋楚凯也看着郑瑞明:什么情况?跑什么鬼?玩的囚/禁?

      万宝路头一次见他因为个女的有这种表情,那一双原本对众生都有些漠然的眼睛里充满了戾色。很难不让人在心里掂量下轻重。

      傅崇光吸了下腮帮子,又点了根烟抽起来。

      看来今晚是真没有哪一出戏会比这一出更精彩了。

      康国深谁也没理会,周身气压极低,当众打开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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