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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浴室里很暖,是他提前开了暖风,洗澡要用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浅浅脱了衣服,对着浴室镜子照了照身上的水痘。
今晚过去,不知道会不会结痂?结痂就代表快好了。
只用温水冲了一下,确实舒服清爽很多。她在雾气蒙蒙的浴室里换衣服,白色的长袖衫从头上套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衣服长过了膝盖,袖子也长了,像唱大戏的一样。浅浅站在镜子前一照,这件白色衣服上面没有图案,不是她的。因为是同一个颜色,没多看,拿错了。
她把浴室拖干净,没有犹豫,走回了房间。康国深见了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偷偷穿爸爸的军装,有点滑稽,十分可爱。
浅浅甩着衣服袖子,嗔怪道:“你看,我拿错了衣服,都说了不要放一起。”
“就穿着吧,挺好的。”他笑的格外开怀。
浅浅可没有很乐意,“好什么好,太大了。”
“怎么?你嫌弃我?”
“不是啊。”浅浅颔首抿着唇。
“那你喜欢?”他的笑意,逐渐蔓延。
嗯?
浅浅反应了一下,瞪圆眼睛,“你这人说话老是把人往里绕,不回答你!”
康国深不逗她了,拍拍床,“过来睡觉。”
浅浅一步一步走过去,没有犹豫,她还病着,不想矫情,揉了揉眼睛,问:“那你呢?”
他歪着脑袋,饶有兴致,“你要我留下,还是要我去隔壁?”
“你去隔壁吧。”浅浅一点都不客气,自顾自躺下,盖好被子。
“我要留下。”
说完人就在她旁边直接躺下了,小孩儿一样,还抢被子。怎么会有人反差这么大?明明总是老气横秋,却原来很孩子气。
真是没办法,浅浅咯咯笑了,“你耍赖和康康一摸一样。”
康国深没有说话,侧着身子看着她,她那么淡定,他倒成了小鹿乱撞的那个人了。一直看着,看不够。
浅浅知道他在看自己,这么看下去不会有好事,再是君子,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免不了会想些什么鬼事。
她不知道,康国深不是一般的那种男人,他对自己有着极强的控制,骨子又清高至极,对自己心爱之物,会比什么都珍视。于他而言,短暂的欢愉,永远比不上细水长流。
浅浅只盯着天花板,不敢看他,“咱们说点什么话吧。”
“你想听什么?”他问。
“那就讲讲你小时候吧。”她想听。
康国深在被子里牵住她的手,说:“我小时候就是两边跑,大部分时间在天津,放假没人管就呆我爷爷家,挨家混饭吃,闯了祸了就两头躲着。”
浅浅微张开唇,问:“那万宝路说你在他们家门口撒尿是怎么回事啊?”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哦,那是我跟他弟弟的事儿。我们俩掐架互相不服,他往我家门口吐口水,我就往他家门口撒尿。其实我俩关系挺好,以前喜欢互相踩乎,现在商业互捧。我们哥们儿基本都是这样,嘴巴毒,平时聚的不多,但真有什么,也就一句话的事。”
除了郑瑞明,他的朋友……
浅浅忽然想起他之前总是给一个美国的朋友打电话,那个人似乎非常有钱,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都没问题他可以立即汇款过来。还说不喜欢中国的法制,不好玩。
后来浅浅照例在书房打扫,看到他们高中时期的照片摆在书柜,就随口问了郑瑞明一句,你们美国那个朋友在照片里吗?
郑瑞明说,不在,崇光读的少年班,很早就去上大学了,好像也就两叁年吧记不清了,大学没读完就移民了。
为什么移民?
离婚了呗,他妈妈家族是早期移民老钱,幸亏有他妈哦,不然现在不定什么鬼样呢。不过也都不一定,他爷爷姑姑也不差。反正我和他关系一般,国深和他走的进,后来每年都去美国找他。
他爸爸你肯定知道……
郑瑞明拿手机搜给她看,浅浅吓得一口气憋在胸腔,经久不散。
天呐,他的朋友……
人类食物链的顶层也分层级,顶层中的顶层,那种人如果没败,不敢想象。就算败了,后代也如此非同凡响。
他们是这个社会另外的一群人,掌握着另外的信息,可以永远从另外的视野来俯瞰这个世界,甚至玩转世界。
还是不要想了,浅浅往被子里缩了缩,翻了个身,埋着脸默默听着他说话,就像那天给她读书一样,声音很好听。
“万宝路两个弟弟现在在部队里都混的很好,弟弟有出息,所以他们家不希望她闹出什么新闻。”
他说:“大院子弟,一般就两种,一种特别优秀,一种特别坏,平庸的很少。”
“那你呢?你是哪一种?”她声音绵软,带着一股自己都没意识到娇态。
“特别优秀。”
浅浅配合的点头,“嗯,我看也是,特别优秀,特别好。”
溜须拍马她也很会嘛,康国深倒是很吃这一套,哈哈笑了,“你很会哄人嘛。”
“就这样两种的话,你当然不是第二种。”浅浅自言自语:“第二种我见过。”
第二种多了去了,康国深没有在意她的话,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在栖子堂给人放过烟花吗?”
偌大的卧室里,她听见自己一下急似一下的呼吸声,有胆子问,却好像没胆子听了。
没头没脑,说的什么话?他一时没有听懂,“现在除了政府批准的区域,任何地方都不能随便放烟花。你想看烟花?你喜欢这个?”
他都已经在心里计划着带她去哪里可以看最美的烟花了,听见她忽然又开口。
“不是,我不喜欢短暂的东西。”
嗯?
康国深觉得似乎是有那里不太对,他侧身微微撑起头,去看她的脸。
她感觉到了,也测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那以前呢,以前也没在那边放过吗?”
他用心回忆了一遍,想不起来任何有关于烟花的事,那都太久远了吧,反正他带康康住过去那段日子都很安静,没闹腾过什么聚会。因为他非常厌烦那些无聊东西。
“那边以前好像是搞过很多花样,谁记得都干过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是啊,人不就这样,爱你的时候想把时间都给留住,大手笔放世纪烟花。不爱了,什么都留不下,可以忘的一干二净。
她觉得自己好蠢,问这干什么呢。
“没有,随便问问,听说以前那里是放过烟花的,非常盛大的那种,还上过头条。”
是吗,他完全没印象啊。不过栖子堂以前住过他的第三任舅妈,时尚名媛,搞出过不少高调花花事儿。她和舅舅都是玩咖,没几年就散了。那位舅妈比名伶可敞亮大气多了,不为捞钱,分开的也很体面。
见他不做声也没有什么多余表情了,浅浅很快转身背对着他,说:“好难受,我先睡觉了。”睡着了兴许人就好过了。
康国深就这样看着她像鸵鸟似的把脑袋缩在被子里,不理人了。耳后的碎发上有丝丝潮气,汗湿了几缕,他伸手去帮她拢开,怕她这样睡着会不舒服。指尖无意中触碰到耳轮,她刻意闪躲了一下。
又倔上了。女人心,海底针。
直到听见她平稳的呼吸,状若熟睡。他才起身下床,拿起桌上的手机,搜索栖子堂烟花。
故事可谓编写的精彩绝伦,配的图片是名伶和一张不知在哪儿抠图的人物黑影,网络小说体霸总文章编的还真有模有样,炒作出一对绝世cp,可谓感天动地。
那一场烟花秀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舅舅为了讨好哪位当时正得宠的红颜知己下血本办的。舅舅爱人疼人,全都是大手笔。这些东西跟他可没半毛钱关系,那个新年他带儿子去了美国长岛。
这么好的噱头被名伶团队编到了她自己身上,狠狠炒作,猛赚了一把流量。那些年,哪怕闹得再难看,转身名伶照样可以不遗余力的利用他。
康国深看看浅浅,哪像这个傻女,别人说什么,就轻信什么。
说是发发汗就好了,可眼见着她满头是汗,憋的小脸蛋通红。他走过去摸了下浅浅额头,又掀开被子看了看,汗湿的衣服粘腻在身上,高热把人烧的没了意识。
这样可不行,他赶紧打电话让宁聍带私人医生过来。挂了退烧针,一个小时后,人看着像好多了。
宁聍就这么瞪着大眼睛怵在门口傻站着,实在有点憋不住,对守在床边的康国深小声试探着问:“哥,你们……啥情况啊这是?”
“能睡我床上,你说呢。”康国深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宁聍整个人完全愣住,傻了。
他在栖子堂跟康国深后面混了好多年,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睡在康国深床上,包括原配,名伶从美国回来后也只配睡客房,呆不上三天必吵,后来干脆一拍两散,各玩各的。直接吩咐门卫删除了名伶的所有信息,她再也进不去那边了。
男人需求肯定是有的,但康国深全是在外面解决,从不会带到私人领地。他爱惜羽翼的程度让宁聍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啊。还偷偷问过郑总,郑总说他可能变态了别问。后来给他开私车,知道他交往了一个R大的硕士,谁家表妹,颜值身材皆俱,高智商学霸。
可他谈不上对人家姑娘有多好,要什么给什么,但就是不哄人,耐心非常有限,像例行公事一般。女孩知道他情况也没闹什么,一直等着他,是真的爱上他了。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分了,宁聍再也没去学校接过那个女孩。是偶然听周姨提了一嘴,那个女孩偷偷翻了他的手机。
再往后断断续续也有过几个,但都是还没留下什么印象就没下文了。宁聍也分不清谁是谁,怎么回事。
只知道最近三年,是完全没有了。清心寡欲,大概是准备修仙了?
康国深只带最好的朋友回栖子堂,一水儿的情场浪子公子哥儿互相攀比情人多美多辣,到哪哪玩了什么野的狂的。只他一个独坐其中跟他们讨论精神和肉/体如何剥离。
人类在肉/体/欲望的驱使下无法自控,纵/欲/过度又会被一种无法抵抗的恶心感侵袭。自身无比渴求,之后又变成肉/欲的蔑视着。
因为你们无法控制兽/性本能,你们再不能超越你们自身而创造。你们太弱了。
自身不断地聆听和寻找,它较量,掌握,征服并摧毁着。它统治着,并且也是自我的统治者。
所有人云里雾里,郑瑞明表示无语无聊无法理解。
傅崇光笑骂:我看咱们这些人里,你他/妈是真疯!你这种人最好一辈子孤独终老,不然哪个女的被你爱上也是倒了血霉,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埋都得跟你埋一起。变态!
他轻易不破戒。
他睡女人了?
宁聍脑子里一瞬像被什么轰炸成烂泥,完全不管他话里翻脸不认人赶他走的那层意思。探头看了看床上的姑娘,果然是那半人半妖。
现在流行玩角色扮演了?还有人愿意演保姆?
宁聍不要命的说:“哥,你这……你就算憋狠了也不能这样啊,玩这么厉害?把人弄这样?别回头给钱都打发不掉。”
康国深被他气的想笑,大半夜跑一趟也不容易,而且对这小子发什么火也都是白费,看不出个眉眼高低。
他看了看了时间,表情冷淡又平静,对宁聍说:“要么回栖子堂,要么到后院找间屋子睡,明天我要用车。”
宁聍缩缩脖子,指了指桌面,“哥,你手机一直亮呢,你静音了吧。”
康国深拿起来看了一眼,无数的信息和电话,崇光回来了。不自觉轻笑一声。
接通以后,吵得很,先是郑瑞明乌啦哇啦胡言乱语,再是崇光的声音,笑呵呵道:“我以为你丫为了几个臭钱想不开跳楼了呢,怎么不接电话?”
郑瑞明在那头疯喊:“肯定在家窃玉偷香呢!”
康国深笑着骂道:“你妈你们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正经人。”
那头人哈哈哈狂笑不止,“好,你现在出来,我他妈看看你有多正经。我今儿凌晨飞机刚到,我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就这么感谢我的?”
“现在真不行。”康国深下意识回头看床上的人,猛然发现浅浅醒了过来,正眼神迷糊寻到他脸上。
四目相接间,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崇光,我现在真走不了,你先跟他们玩,明天我去找你,后面怎么安排我全包了。”
“不行!打麻将正缺人呢!少装,快点来!”
万宝路的声音格外大,他们那边手机是公放,七嘴八舌的叫唤,今儿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了。
“我真不去,在家有事呢。”康国深皱眉,有点想直接撂电话了。
浅浅浑身无力,很小声说了一句:“康国深,我渴了。”
他马上捂住电话,盯了一眼门口木桩子一样的宁聍,机伶人不用人多废话,马上掉头就去给倒水了。
“谁啊!谁叫你呢!康国深你背着我们藏女人!”混蛋一号。
“玩挺大啊,都带回家了?”混蛋二号。
“不得了不得了!你今儿必须得来,不来我们全跑你家去!说到做到!”宋楚凯嗓门大得浅浅都听见了。
这些王八蛋,真让人头大。不去,一帮疯批肯定会过来发疯。尤其是郑瑞明。浅浅面儿这么薄,根本不够他们几个整的。本来就怯生生的,整天不知道在担惊受怕些什么东西,再不能被人吓着了。
康国深漆黑的瞳仁里蕴夹着躁气,忽然有种被人拿捏的不痛快感。
“你们几个没我是不是能死!都给我等着,别打电话了,我晚一会儿到。”
挂了电话,宁聍的水才敢端进来,浅浅想自己伸手去接杯子,被他挡了过去,把水杯放在自己唇边试了下温度,水温不烫,才转递给浅浅。
宁聍在旁边瞧着这架势,小声嘀咕一句:“这点活我还是能干明白的,毕竟以前也伺候过那么几个……”
完了,要死哦。宁聍赶紧闭嘴咬住舌头。
康国深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到他脸上,差点要了他狗命。
“你到车里去等我,立刻,马上。”
下一秒,宁聍就好像小狗脱缰,撒腿就跑。
浅浅其实早都醒了,只是实在是身体难受不想动,头昏脑胀的也根本不想听他们这些乱七八糟。她抬头看了看点滴,已经快滴完了,药水袋子挂在被提得老高的窗帘搭扣上,亏他想的出来,也真是费心了。伸手很利索的就把针头拔掉了。
“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浅浅抬眼望着他,右手捂住针孔,一脸逞强模样。
她真的看起来太乖了,这个样子谁能忍心离开。
“没事,我明天去自罚三杯就行了。”确实没有要去的意思。
他俯下身掀开被角,一只大手探尽她背脊里摸索着,整背的薄汗,再往下摸到一根很紧的带子,想要单手帮她解开松口气。
或许是仗着自己的病态浅浅脑子里冒出些不管不顾的放肆,她迅速用两只手压住他手臂,有点装腔作势的做着根本就无效的反抗:“不要,不要这样,我不要。你去找你朋友吧。”
整个人都散发着强烈的抗拒,但又有种奇怪的小心求饶。怕他生气?
他哑然失笑,我有那么坏吗。
“我就是想你舒服点,没别的意思。”
他动作顿了下,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浅浅下意识将背靠紧床头,努力硬撑,装作好转许多,执着的劝他走。
“我没事了,你朋友找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快去吧。”
使劲儿打发人,她这样的防备,让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康国深很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仍是面带笑意的看着她的眼睛。
“浅浅,你怕我?”
“没有。不是的。”
她使劲摇头,脑中那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断了。惹不起。
男人语气平板:“那是什么?你病了,我怎么可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身上都是汗,不干净。你那么爱干净。”
浅浅在那一刻确实是怕的,因为他是个根本就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哪怕相处再久远,都根本猜不透他心思。况且,这样的亲密举动,她到底算什么呢?
“我不介意,你倒是自觉。在我家,赶我走?”
拙略的借口,他难道听不出来吗,他只是在克制自己的某些情绪。指尖懒倦的点了点她额头,黑衫卷过手腕,映衬他皮肤冷白,就如同他的脸色一样。
浅浅竖起耳尖只管听着,不敢回话,听见他又说:“浅浅,我没有为任何人放过烟花,因为都还没有到那一步,我认为不值当。我这人很不浪漫,只会转账。这大概也是别人受不了选择离开我的原因之一。毕竟女人都喜欢花样多的男人,我确实做不到。”
不是,我就不喜欢那种。
浅浅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回应,她忽然放松了身体,一切的精神抵抗和防备都卸甲潜逃。
他在跟你解释。
他竟然会主动跟人解释?
他总是冷脸,没有缘由地坏脾气不爱理人,从来都不解释的,旁人都得就那么受着。
这一刻,为了你,他有些不一样了。
可以这样想吗?有资格这样觉得吗?感觉也是会骗人的吗?
别骗我。好吗。
男人的声音浑厚而温柔,那只宽大的手,温暖妥帖又坦荡荡。浅浅最最害怕恐惧的是这人明明可以仗势逼人肆意掠夺,但他从来没有,他在拿出全部诚意诱哄。这比秦青浦那一类高明太多了,根本无路可逃。
可是……
浅浅闭了下眼睛,眼角滑落下一滴泪来。
谁能承受的来这种人的好?要是以后没有了呢?怎么办?往后余生,谁不惜命。
女孩子的委屈感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她自己都很惊讶于这样的忽然泪目。怎么就会忽然觉得这么委屈呐?
眼角的泪水被微凉手指勾走,男人附身坐在她身旁很近的位置,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祈求的味道:“浅浅,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舒服,人也很敏感,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好吗,你再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
越是这种时候,浅浅反而越不想低头,她知道自己脆弱易碎,权贵眼中也许一文不值,本事不大自尊心还强的人更是会让他们觉得可悲可笑,可怜可叹。但她天生就是这脾性,就敢觉得自己是那天看到的宋代天青釉洗,她自己是自己的无价之宝,要是有人想把她cei(北京话摔碎)了,那不如她亲手先把自己埋了来的痛快。
浅浅昂首看向他眼眸,泪眼模糊,倔强无比,“像我这样的,估值是多少?玩够了你们会给多少钱打发人?”
我总得知道一下自己什么价码。
这姑娘真的是……简直明目张胆把他拉上斗兽场杀之鞭之。本以为是胆小懦弱的小兔,实则是胆大包天敢对他龇起獠牙的小野兽。
本该被激怒愤然离去的人,却一点点情绪都没有,就这样面无表情盯着她,窥探她本心。
许久。没在沉默中爆发,也就不可能在沉默中灭亡。
进退两难。
天快亮了,折腾了一宿。
头一遭这么伺候祖宗似的服侍人,还伺候出冤孽来了。康国深整个人实在疲惫不堪,有火难明。
不怒反笑,他带着几分自嘲,嗤笑道:“你应该问问,我值多少钱,愿意在这里伺候你到现在。你知不知道我守了你几个小时。”
这人不生气,不发火,越是笑反而越不对劲,谁都搞不过他的。可浅浅偏就不吃他那一套了,干脆不理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看,然后赤脚下地,到衣柜里倒腾自己那点可笑又可怜的衣服。
男人和女人也许就是这样,谁占上峰,谁就敢放肆。无法又无天了。
“浅浅,你病了,别闹了好吗,地上凉。你想要什么,你说。”
卧室里只开了壁灯,他先是在暗影里站了一会儿,又慢慢走到她身后,想要阻止,被她闪开了。
要什么呢,要不起。
浅浅始终不理他,就一股脑折腾衣服,一件一件摆在书桌,然后想要找自己的箱子,但是没有,她向门口走去,被人一把从后面拦腰抱住,双脚瞬间离开地面。
“浅浅,你不要耍小孩脾气,你刚退烧,身体要紧。”他恨的直咬牙,但也不敢太大声。
浅浅奋力挣扎,奈何身体实在太虚,提不起一点劲儿,他一只手就能把她完全制衡住,横抱着不许她动。
那种委屈感瞬间又涌上心头,她声音里带着抽咽,颤声道:“是个人都说你是玩我,康国深,那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我不玩那些,我要回家!我要走!”
回家?哪儿还有家呀,出生就注定无所依仗,被人放弃。
想到这浅浅整个人都崩溃了。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流,人在他的怀里,哭着仰脸看他。
她不恨,也不恼,只是绝望。
人没有退路,就不配有什么自尊。可她偏偏做着无谓抗争。
人哭得一抽一抽的,舌尖呜咽,看向他的双眼可怜的要命。康国深心疼的话都说不出,把人抱回到床上,干脆就这么抱她在怀里哄着。
她全部都听见了,实在装不下去了,毕竟年纪在这摆着,心气儿又高。这些个烂心烂肺烂嘴的家伙,老在她面前口无遮拦的乱说!
良久,等她哭够了,康国深慢条斯理帮她整理衣领,人已经完全不发烧了,就是哭闹成这样,有些虚脱了。
他眸色逐渐变深,不动声色的开口:“我从来不玩女人。”
这一句话,短促,坚定,有力。不可能再有什么多余的承诺,这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和上线。
人稍稍冷静下来,就又矛盾懦弱,可恨的人性挣扎。她这样的,该是知好歹才对。浅浅蜷缩在他怀中,小小一团蔫嗒嗒的,感觉自己真的好没用。人家稍微一点点恩泽施舍,她就又走不动路了。
其实她也清楚的很,那份自己亲笔签名为期三年的合同还在呢,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现下肯哄着不过是仗着多几分好感倾慕,要是没耐性了想上什么手段,可能比捏死蝼蚁还容易些。
那个元律师国手级别,签合同的时候和和气气说着威胁人的硬话:千万不要违约哦,十个你都不够赔偿他的。
人在绝路,心一横就签了。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没有前瞻性。
当时根本想不到那么许多,谁知他这种级别的男人别人只有服从的份儿,必然要迫于其势。
她本就是无意中进入他们的世界,已经活的足够小心了。今天终于被逼得暴露了一下本性。好在她这人赌气也搞不出大名堂,撒泼骂人摔东西一样都不在行,顶多逞几句嘴上威风,到最后只剩闷声不作响地憋着恼自己,连霜打的茄子都不如。
浅浅不知道,康国深见惯了名伶歇斯底里满嘴胡沁,硬碰硬是他最痛恨的方式。反而很吃她这一套。
小可怜儿似的,看一眼,心就软成一滩水。
“别不说话啊,白天还那么会说呢。怎么,别人几句闲话就气成这样,他们张口就胡诌,没几句真话。我说解释,你又装傻不肯听。为了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跟我闹脾气,你闹也行,别哭坏了自己。”
他今儿是将好脾气一路延续到底,既然伺候小祖宗就把她伺候透了。伸手帮她捏了捏肩膀,又捏捏小腿。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敢跟我这么闹?”
不仗着点什么,谁敢跟他这么闹?
浅浅把脸转向他胸口,有些羞怯地埋进去,心里刚刚垒砌起来的坚固城墙轰然倒塌,片甲不留,伴随着咚咚心跳声,她听见自己说:“我是不是以后都走不成了?”
他手劲儿慢慢收紧,将她整个人圈住不放,好像要在这一刻把人拆卸吃掉一样,目色沉沉,与她对视半晌后,说:“别再跟我说要走,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他在失去耐性,他似乎要生气了。
浅浅眼神往他脸上小心瞥两眼,想要找到什么能攻破他情绪的办法。两只小手不安分的交叠在一起,脸颊蹭了蹭他胸口,像幼兽讨好主人一般。忽的用带些热气的软嫩手心覆住他那双黑沉沉的眼。
“眼神好凶,你不要凶我。”
感官缺失的男人太阳穴一侧微微抽跳一下,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心跳剧烈,夺回主导权似的故意使坏两手掐住她的腰让人跨坐在他身上。
“啊!”浅浅被这一下完全吓到,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紧紧贴过去。
意料之中,瞬间被怀抱填满的绵软触感将他理智在片刻间击溃。下一秒,浅浅被他捏住后颈朝后微仰,细白的颈在暖黄光线下泛着腻软的触感,他顺着脖颈吻吮而上,迅速封住她嘴唇,唇齿间的缠绕让人颤栗不止。
康国深的吻强势霸道,好像要把人吞噬一样。
喘息声越来越快,攻城略地般的深吻让人失去氧气,窒息感在身体每一处叫嚣。浅浅实在受不了他这么亲自己,整个人开始缺氧,哽咽着攀上男人的肩膀,最后忍无可忍的朝一侧躲了下,找回氧气。
没见过这么生涩的姑娘,接个吻笨成这样?不会换气,也不懂回应。那之前跟那个男人都在干什么?过家家?简直离谱。
太久了,康国深太久都没有这种想要完全掠夺谁身心的欲望。人类的欲望若是不去控制,毁灭性极强。
再一次,浅浅被他亲到喘息不止,一直紧握他小臂的几根手指不由自主的松开,反手背到身后,试图去抓他一直锁在自己背上的那一只铁手,想从他的禁锢中夺回点什么,结果两只手都被他紧紧扣在身后,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
亲密关系里,他必须是主宰。
他俯身一寸,浅浅就只能往后靠一寸,最后,就这样双双躺了下去。
她毫无招架之力,实难承受这份赤/裸的进攻。受了惊,他不再掠夺深入,变成一下下的吻啄。
这人吃软不吃硬的。浅浅微微仰头,突然极为生涩的回吻一下。
方才堪堪勉强自控的男人,占有欲片刻间反噬迭加。
咬完嘴唇,咬住她耳垂,男人手掌在她侧腰滑动,丈量领地一般谋划,下一步该是要占领哪一处好呢?
浅浅眼睛眯着微张唇喘息,身体像被钉住一样,仰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手指紧紧捏住他手臂,骨节泛白,肩膀微微发颤,下意识的贴近,想要顺从他的喜好,仿佛幼宠本能。
康国深被她乖到,指尖在她唇瓣上微用力一按,挑眉,“你……真的生过小孩?”
完全不像。
撩开衣服,小腹平坦光滑,皮肤细嫩到无可挑剔。
名伶产后斥资百万才恢复到这种效果,但细看之下,还是比不了浅浅这少女肤质,平滑到一点细纹都没有。
嗯?
以他的经验,这根本就不是生过小孩该有的状态。
他满眼疑惑,浅浅下意识把衣服拉好盖住,绷着身子羞恼支吾出口:“不要看了……”
不要?
康国深眼睛落在她软薄耳廓,一颗小痣十分可爱,手指忍不住用力□□两下,扯痛感让浅浅忍不住娇/哼出声,一脸无地自容的茫然,细腿在睡裤里挣了两下,眼神闪烁不知该落向哪里。
碰一下就沦陷,他心里正盘算接下来要怎么继续逗弄她,浅浅手指半握住他的手腕,视线落到门口,吞了下口水,“门没关上……”
话音刚落,宁聍那不知死活地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深哥我快冻死了,你还要出去吗?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康国深忍到极致的身体随之一颤,大声骂道:“滚远点等着!”
电话其实一直在亮,他装没看见而已。
宁聍听见了多少?浅浅试图抬手捂住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脏,脸蛋通红,抵住他胸口,深深吸口气,“你去吧,我没事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壁灯投射在他脸上,眉眼弧线在昏暗光影中斯文俊美到让人没办法不臣服。不走必然越界到无法收拾。
此刻他视线则落在浅浅微张的肿红唇瓣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实在忍的难过,胀疼感让人无法完全自控,他觉得是该出去降降火。
康国深松开怀里的人,说:“那也行,我去一下就回来。你在家乖乖地等我。要吃什么,自己打电话叫外卖。”说完,立刻转了一笔钱给她。
崇光回来必须得去聚一聚,不去实在不像话。康国深只随意穿了件外套就走人了。
浅浅盯着自己的手机,忽然有种这就把自己卖掉了的坏感觉。
可是,还能怎么样?
算了吧。
算了。
不敢往深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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