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

　　四年大学生活期间，宋唐曾无数次地想起姜远，反复想起以前见到他的屈指可数的几次影像，他低头的样子，他侧耳倾听的样子，他眯着眼睛看阳光的样子……
　　即便如此，宋唐不曾想过要去联系他，不是没有机会的，比如她唯一保持联系的朋友曹木与姜远是邻居，触手可及，可是她无动于衷。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当宋唐感到身边的气氛变得似乎有点伤感旖旎的时候，才发现即将毕业了。只能无奈笑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都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室友莫名问她毕业后去哪里，宋唐理所当然地回答，“回家”。
　　莫名没有说话，发了一会儿呆，讷讷地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宋唐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莫名扯了下嘴角说：“明明知道你没心没肺，不需要朋友，可是还是想和你做朋友，”看到宋唐合起书本准备听她说话的模样，连忙制止，“哎，你别合上书，就装做看书的样子，要不然我紧张”，宋唐打开书，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莫名盯着她的背影，想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记得我刚到宿舍时，推开门，正看到你在整理衣服，一件一件地叠整齐，抹平理顺每一个褶边，阳光从窗口打下来，你的身体一般在阴影里一般在阳光里，手隐晦不明，一忽儿暗一忽儿明的，晃得我眼花，”莫名抬头看窗外，才发现现在已是晚上，太阳早落了，哪儿来的阳光可供怀念，转身倒了杯水，捂在手里，“我站在门外很久的样子，你都没注意到我……”语气无限委屈的样子。
　　不想宋唐突地转过头来，吓地莫名咽下了话，“我注意到你了”，宋唐盯着莫名的眼睛，微微笑着说，“我当时还在想，为什么你不进来，房间里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看到你仿佛在沉思的样子，就没有打扰你”。
　　莫名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一脸惊住的表情，指着宋唐，“你一下子说这么长的话这么顺溜，不带打结的啊！”宋唐不置可否，挑了挑眉，莫名突然有点赌气的样子，愤愤地收回手，嘴里嘟咙着，“以前都不跟我聊天”，末了又加上一句，“只会嗯嗯啊啊地答应我……”想了想又说，“看在你认真听我说话还有都对我说实话的份上，原谅你好了。你本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
　　宋唐出神地看着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端详这个四年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看到她脸上纠结的表情，连忙提醒她，“然后呢？”宋唐提醒，“你都没注意我……”,“哦，”莫名低下头，“后来我忘了，反正对一个被自己有好感的人忽略总归心里是不舒服的吧……”宋唐张了张嘴，听到她开口就闭上，继续听她讲自己的故事，觉得听起来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颇有意思。
　　“第二天班主任召集开会，让每个人先上台自我介绍一下，说什么以后大家在一起四年就是缘分要好好相处之类的，然后个人轮番登台，我之后就是你，我记得自己在上面蚊子似的哼哼，老师就提了我几个问题，我才放松下来，我磕磕绊绊地下来，还没坐稳，就看到你踏着稳稳的步伐上去了，我当时真是无比崇拜你”。
　　莫名微抬着头，一脸向往的表情，宋唐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印象，只好做罢。
　　“然后你看着大家说，其实我觉得你根本没看着我们”，莫名正了正身板，装模作样道“大家好，我叫宋唐，唐宋八大家的宋唐。我来自A省B市。谢谢。”
　　莫名忽的笑起来，看着宋唐说，“你知道你然后做了什么吗？”不等宋唐反应，继续笑着说，“你说完后，只是盯着班主任看，没有表情不管不顾的样子，班主任一时竟无法应对，愣住了”，宋唐不曾想竟是这般模样。
　　问莫名，“后来怎么样了？”莫名笑够了，神情也不再伤感，变得轻松起来，“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别有深意地瞥了宋唐一眼，“当你看到接下来的人，就是冯诚正站起来时，你就自然而然地走下台，然后冯诚正上台开始自我介绍，顺接地天衣无缝。然后就是正常了啊。可是你知不知道，”莫名一脸发现什么天大秘密的表情，凑近了宋唐压低声音，宋唐也配合着微微倾身。
　　“以后班主任每次见到你都讷讷的样子哎”，宋唐睁大眼睛，表示不相信，莫名撅着嘴，扭过头，不睬她了，宋唐忙哄她，“好像真有点，怪不得我总觉得老师怪怪的样子”，看到莫名欢喜的表情，连忙打住她，“然后呢？”“什么然后？”莫名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迷茫的样子倒是很可爱，宋唐无奈的说，“就是你讲这两件事，想说什么？”
　　莫名低头苦笑不止，宋唐也静默下来，必是她说错话了。良久，莫名叹息，“果真是铁石心肠，这种情况下你本该和我笑闹不止，不成想你丝毫不为所动，仍然这么理性。你真是一个局外人。”
　　莫名抬头看着宋唐，“我想说的是，从一开学我就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所以这四年来一直和你在一起，虽然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但是即便这样，我仍然很开心。我也不是喜欢出去玩的人，正好和你一起宅学校，这四年谢谢你。”
　　宋唐避开莫名的眼睛，低而坚定地说，“莫名，我一直都很孤僻，自己也无心无力去改变，习惯了。这四年来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谢谢你。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朋友。”莫名没有说话，宋唐不敢抬头。
　　安静的灯光下，宋唐的手呈现青灰色，筋突起着，扭曲狰狞，莫名忽地说，“你怎么这么瘦，以后多吃点”，许是自己也吓了一跳，顾左右而言他，“我饿了，出去买饭吃”，匆匆起身跑出去，留下宋唐端详着自己的手抿着嘴笑，而此时跑到楼下的莫名懊恼不已，为自己没带钱而泛起愁来，正摸出手机想打电话。
　　宋唐打来了，莫名心里欢喜，连忙接起来，听到那边传来清脆的声音，“莫名，我也饿了，和你一起去吃，你在楼下等我，”莫名刚想着回一句“好的”，那边加重了语气道“我带足了钱”，莫名撇嘴皱鼻子“嗯”。
　　抬头望天空，黑的纯粹的夜幕上只有一颗星微微的亮着，并不分明，却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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