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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愁多病身
北京城傅府
“啊!”锦鳞手一滑,一杯热茶掉在地上。
清流急忙过来,“怎么了,烫着了没有,我去拿……”
“我没事。” 锦鳞止住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总是心神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祸事发生。”
“怎么会呢?一切都太平无事,前几天不是还有六爷的信,说很顺利,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攻下齐云山,回家的吗。”
“可能不是六哥吧。”
两人正说着,夏荷进来道:“夫人,外面有一人求见。”
“什么人?”
“他没说,不过给了这个印信,说夫人一见就明白的。”夏荷把手中的印信递了过去,锦鳞一瞧那印中刻着“长春居士”四个字。怔了一怔,道:“请他进来吧。”又转念一想。吩咐道:“请他到萍碎亭吧。”
“小姐,是什么人?”清流没看见,问道。
“是皇上,我们去萍碎亭等他。”
“皇上,皇上怎么来了?”清流吃了一惊。
“是微服出行吧,大概是不想表露身份,所以用这个印信。”
“奇怪,皇上来干什么呢?”清流自语,不会是小姐的心神不定和这有关吧。“
两人刚到亭子,夏荷领着四个人也过来了,当前一人正是乾隆,锦鳞和清流正准备行礼,乾隆已说:“今日朋友相会,不必多礼。” 锦鳞知他是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也就站住了。挥退夏荷,问:“皇上今日好有雅兴,怎么有兴致到这儿来啊!”
乾隆似是心情极好,笑吟吟地说:“今日的确是有喜事。”一面说,一面让三个侍卫退到远处,不让他们听到谈话的内容。
“什么喜事,皇上这样高兴,定是军国大事了。”
“也可以说是。”乾隆转移话题,“这小姑娘是谁?长得很标致啊!”说的正是清流,乾隆与清流其实也见过几次,只是一向不曾在意罢了。
“奴婢清流,谢皇上夸奖。”
锦鳞见他兴致颇高,心中疑惑起来:“皇上,这军国大事,我们可以听吗?皇上怎么反而……”
“这事你肯定想知道。”一边接过清流的茶,一边说:“清流,你也先下去候着。”
“是,”清流也退了下去。
“皇上,到底是什么事?”
乾隆却仍是不说正题,“你说,在你心中为何傅恒能胜过朕。”
“锦鳞可不敢这样比皇上。”
“可你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乾隆一针见血,“今天不说那些矫情的话了,我们开诚布公谈谈吧。”
乾隆既已那样说,锦鳞也就默认,“皇上,我与六哥自幼青梅竹马,在我心中,天下没有任何人比六哥待我更好的了。”
“朕也可以待你好的啊!是你一直不愿接受罢了。”
“皇上,” 锦鳞无奈。
“朕要你确确实实说出傅恒什么地方比朕好的来,否则朕不会罢休的。”
锦鳞咬咬牙,直直道:“皇上多情,六哥专情,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区别还不足够吗?”
“朕也承认朕多情,可傅恒?”乾隆故意顿了顿,“傅恒也不见得只专情于你吧。”
锦鳞不为所动“皇上了解傅恒会比我多吗?我相信他。”
“朕了解他或许不如你多,可是朕了解他的事却比你多,有些事你未必知道。”
“那皇上了解了什么事呢?” 锦鳞仍是不以为意。
“这就与朕要和你说的军国大事有关了,”乾隆呷了一口茶,起身道:“这儿的景色真美啊!真是‘秋水共长天一色’,傅恒也挺会享受的吗。”
“皇上,六哥是不是打了胜战了。” 锦鳞略一思索,已有了结论。
“确实是,”乾隆收回欣赏雾生湖的目光,赞赏道:“傅恒只用了四千的兵力,就打败了盘踞山头,兴风作浪十几年,朝廷屡捉不住的白莲教首领王义胜,这实在是朕立朝以来第一场全胜的战役啊!傅恒确是文武兼备,不可多得的人才,等他回来,朕定要好好赏赐于他。”
“王义胜,” 锦鳞低声念道,“那皇上要说的另一件事就是紫鸳了,是吗?”
“咦!连这个你也知道。”这下乾隆也不能不惊异了,难道傅恒早已把这事也告诉锦鳞了。不可能吧。
“皇上无需惊奇,我认识紫鸳姐姐,三年前在杭州,六哥不是也捉到几个白莲教的吗?只是没捉到紫鸳和王义胜而已。”
“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可知道傅恒和紫鸳之间的关系?即使傅恒和她的关系那样暧昧难明,你也相信他吗?”
“皇上,你先告诉我紫鸳姐姐是不是也被捉住了?”
“如果捉住了,朕就不会来跟你说了,是她告发了王义胜的藏身之处,否则傅恒哪能那么轻易捉到他,最后紫鸳似是不想让傅恒为难,她自尽了。”
宛如晴天霹雳,锦鳞被这消息给震呆了,颤声问:“你说,你说她怎么样了?”
乾隆也看出了锦鳞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她已经自尽了。”
“她死了,” 锦鳞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晃了一下,乾隆赶紧扶住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锦鳞勉强挣扎着站好,说:“皇上,锦鳞突然身子不适,想休息一下,皇上……”
“那你快休息一下,要不要朕派个御医过来?”
“不用了,多谢皇上。”扬声:“夏荷,送几位出门。”
乾隆满心疑惑,但锦鳞脸色极为坚持,知道再待着她也什么都不会说,只好先离开,只说:“你要好好保重。”带着侍卫逐渐走远,清流过来,看见锦鳞脸色苍白至极,吃了一惊问:“小姐,出了什么事,怎么皇上那么快就走了。”
锦鳞紧紧握住清流的手臂,“皇上说、说、说紫鸳姐姐她、她自尽了。”短短一句话,却断了好几次才说完整。清流也惊得呆了,“怎么会这样?”见锦鳞摇摇欲坠,赶紧先顾着这一个道:“小姐,我扶你去休息一下。”扶着她往卧室走去,锦鳞茫然失措,也呆呆地随着她走。
清流扶着她进了卧房,冲了一杯酽酽的茶,锦鳞接过,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小姐,你别这样伤心,生死由命,一切都已铸下,现在你再伤心,紫鸳姑娘也不会再活过来。”
锦鳞微微回过神来,眼泪不由滴下来:“都是我的错,我明知她处境艰难,当初怎能任由她离开呢?若是能再劝解劝解,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当初怎知今日的结果呢?小姐,你已经尽了努力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天意如此,人力岂能改变。”
锦鳞哭道:“怎么偏偏又是、又是六哥攻破了齐云山呢?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还不会这样伤心断肠。”
“所以说造化弄人,有些事实在无可奈何。”
“是吗?”锦鳞自问,半晌对清流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清流担忧地望了望锦鳞,退出房间。
傅恒还没处理完战后的各种事宜,就接到清流的急件,说锦鳞病倒,十分盼望傅恒早日归来。傅恒心急锦鳞的病情,将一切善后事务交给杜文善和沈异,匆匆赶回京城。
刚回到家门,王总管就迎上前来,道:“爷,你可回来了,皇上来了,在卧房外的小书房内。”原来锦鳞极喜读书,故傅恒在卧房外另辟一间小书房,供锦鳞之用。
傅恒一面往内走,一面问跟在身边的王总管:“夫人的病怎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时好时坏,已病了十几天了,大夫看过几次,药也吃了,只是不见起色,这次皇上派了胡太医过来,我想一定会好了。”
傅恒心急如焚,没去细思何以皇上会如此关心锦鳞的病,赶到小书房,见到皇上果然正坐在椅上,右手上的摺扇正一拍一拍敲打着自己的左手,傅恒知道乾隆一着急就在这样的小动作。
“皇上吉祥。”
“啊,是傅恒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乾隆骤然见到他,也是一惊,继而又是一阵心虚。
“是,臣接到信,说锦鳞病倒,臣把事务交给山东知府,他为人精细,尽可处理这些事情,臣实在着急她的病,请皇上恕罪。”傅恒勉强应付着乾隆,心早已飞到锦鳞身边。
“哦,你别焦急,胡太医正在里面诊治。”
胡太医走了出来,两人同时问:“怎么样了?”傅恒惊奇地看了一下乾隆,心中疑窦顿生,皇上倒真是关心锦鳞啊。乾隆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胡太医医术十分高明,锦鳞不过是心病,加上一点伤风着凉而已,自然难不倒他,回道:“夫人是着了凉,有些伤风,没什么大碍。”
“那怎么病了许多天还不见好呢?”傅恒问道。
“伤风好治,不过夫人近日似是遇上极伤心的事,心中郁结那平,是以这病才反反复复,拖了这许多天。”
傅恒叫:“清流,清流。”
清流从房中跑出来,看是傅恒回来了,心中大喜:“六爷,你可回来了,小姐,小姐……”想到这些天服侍锦鳞,她的病始终不见好,担忧不已,此刻但觉放下头大石,情不自禁掉下泪来。
“清流,胡太医说锦鳞的病是由于近日遇到极伤心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傅恒一贯知道锦鳞和清流形影不离,锦鳞有事,清流不可能不知道。
“小姐,小姐是听了紫鸳姑娘的死讯,这才,这才病倒的,六爷,你快去看看吧!”
傅恒惊问:“锦鳞怎么会知道紫鸳的事?”
清流看了一眼乾隆,这话却不敢回。
傅恒看她情态也明白了大半,这事除了皇上,还有谁会透露给锦鳞,对乾隆说:“皇上臣能不能先去看看锦鳞?”
“当然,锦鳞既没什么大碍,那朕也回宫了,你好好陪着她,过两日再进宫好了。”往外走去。
“谢皇上,恭送皇上。”
傅恒一进房间,清流从外轻轻掩上房门,傅恒看锦鳞半倚在床上,除脸色苍白之外,似乎精神还好,走过去,坐在床沿,问:“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六哥,你回来我就没事了。” 锦鳞脸上浮出笑容,偎进傅恒的怀中,轻轻道:“六哥,我最喜欢说这样呆在你的怀中,仿佛天下有什么困难苦厄,你都会为我挡去,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我愿能为你挡住一切困难苦厄,让你一世开开心心的。”
锦鳞呆了一会儿,似乎汲取了力量,鼓足勇气问:“六哥,紫鸳姐姐,紫鸳姐姐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是的,她说她一生不幸,从没几天开心快乐的日子,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她死得很安详。”其实傅恒不愿说的是“她死的也很无奈。”可是一切谁都无可奈何,锦鳞尽了最大的心力想让她离开那儿,却因自己的心一直只在锦鳞身上,无法再对其他的女子产生不同的感情而失败。
“她明明可以选择另一条路的,可她就是那么死心眼。” 锦鳞叹道。傅恒知道锦鳞的意思是紫鸳不仅不能舍弃养大她的义父和白莲教,也放不下自己。
两人静了一会儿,都在细细品味对方的悲伤,“六哥,和紫鸳姐姐相比,我真是十分幸运,你说是吗?在家有疼爱我的阿玛,额娘尽管过世,以前对我也是疼爱有加,现在你对我也是这样好,多少女子一生祈望的不过就是这样了,不是吗?”
“你对我不是也好吗?这样说来,我也是幸运的。”
“紫鸳姐姐已死,我会连她的那份情意一起加在你的身上,六哥。”
“锦鳞,锦鳞,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多大的苦痛我也会撑过去的。”
“我也一样,六哥。” 锦鳞停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六哥,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情意永不改变。”
“我当然相信你。”傅恒显然不知道皇上和锦鳞的事,这句相信未免说得太早了些。
二天之后,傅恒进宫面圣,朝堂之上,乾隆大加赞赏,加官为上书房行走,军机处大臣,并进为伯爵,这等于插足了朝廷的文治武功各个方面,以傅恒此时年龄之幼,可说是清初最年轻的中堂大人了。
早朝完毕,众官围过去,祝贺傅恒升官,纪昀都被挤在外边,不得近前,只向傅恒眨眨眼,暗示晚些时候再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傅恒心烦的时候,太监小李子喊道:“皇上有旨,宣傅大人上书房晋见。”
人潮这才散开,傅恒随同小李子往上书房,一时叩见完毕,傅恒谢恩道:“皇上天恩厚重,但臣年纪尚轻,这样的重担臣只怕担当不了。”
乾隆笑着说:“你也别太自谦了,朕本来就想提升你了,只是怕一些官员说你升官靠了皇后的名义,现在好了,你的战功人人得见,朕这时提升你,他们也无话可说了,你放心,朕不是因为私谊升你的官,而是确知你能够胜任这些差事。”
“多谢皇上,皇上既这样说,臣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为大清效一份力。”
“唔”乾隆点点头,问:“你夫人的病怎么样了,吃了几天的药,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谢皇上挂心。”
“你成亲快半年了,朕到前些日子才在皇后那儿看见她呢,只是秀外慧中,傅恒你好福气啊!”乾隆赞道,似乎有些欲盖弥张了。
傅恒不动声色,“谢皇上夸奖。”
乾隆无话可再说下去了,只好道:“好了,你跪安吧,晚上怕是要好好庆祝庆祝了吧。”
“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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