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桃花

　　桃花试了试，搂住他的腰，觉得好像抓这里不很结实，转手搂住他的脖子，转念想想，好像抓住脖子也不保险，又想转回去搂腰。大当家任她折腾几次，开口道：“抓牢。”

　　时逢桃花正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抓紧他的腰，觉得这样大概算得上是双保险，于是点头表示自己抓的很牢。结果她这么一点头，那边大当家的手就松了，两人齐齐跌下山崖。桃花想也没想到他叫自己抓紧，是要摔下去的时候别摔散掉的意思，一声后悔不迭的惊呼。

　　松开树枝归松开树枝，他侧身徒手单脚摩擦着崖上石头，试图减慢下坠之势，不多时便以示靴磨破，手见血，在陡峭的山崖上留下一条浅淡的血痕，而他两人下坠的速度与其说是掉落，更多像是滑落。半山之处，一块凸出的石头被他抓住，再次终止掉落之势。

　　“放手。”他沉声道。

　　桃花惊得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闻言拼命摇头：“想要甩掉我独自逃命，你想都不要想。”

　　“跳下去。”他又道。

　　“不要不要，我跟你非亲非故，才不会你叫我去死我就去呢。”桃花抵死不松手。

　　他似是无奈的一声轻叹，抓着石头的手一松，两人再次一起跌下，却是摔在一块凸出一大块的石头上。这种姿势很不好，桃花被压在底下，被不平整的石头咯的浑身刀割似的疼。大当家起身，淡然道：“叫你放手你不肯，疼吗。”

　　你这是关心还是嘲笑啊，我要是知道脚底下有地，才不会死赖着你。桃花气鼓鼓的转开脸揉后背。她转开头的空挡，大当家仰头打量过高耸的峭壁，跃身而上，手攀着崖，脚下配合，飞快而上，等桃花察觉到他独自逃命往上爬的时候，他在桃花眼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人影。

　　看他身手利落似野猴，深感被遗弃的桃花愤然跺脚，嚷道：“你个混蛋，死人，丢下子孙后代只求自己保命的不要脸！”

　　眼见他爬的不见踪影，桃花无助的抽抽鼻子，坐下身来靠着山崖犯愁：早知道不是被摔死是要被饿死，我就不跳崖了。她觉得身后咯的疼，暗恼臭石头也要欺负她，反身想要把石头抠掉，却见身后的那些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几本被风雨销蚀的书。

　　她想起以前听师父讲的奇人异事，大多会武功又掉山崖的不但不会死，还会运气大好的捡到天下无敌的武功秘籍继而修炼成天下无敌。她大喜，拿起书来翻看：哼，千万别叫本姑娘活着回去，否则血洗你雷家寨！

　　她满怀欣喜的翻看着，却郁闷无比的发现这些书都被日晒雨淋的太惨，不是翻翻就碎了，就是上面的字一塌糊涂看不清楚。她甩手把书扔下崖，望望头顶上高不可攀的半段山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救我就别下来捞我，下来捞我还半路丢下我自己逃命，这种人最差劲了！桃花埋起头来抽噎。

　　不多时，头上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觉大限已到的桃花满心都是各种悲惨的死法，心中一惊：不会是秃鹫什么的来提前查验食物了吧？继而更加害怕的深埋起头，看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突然，她肩头一重，她一声尖叫拼命想往石头里缩，扬手胡乱挥舞，满是哭腔：“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还没死，至少等我死了……”

　　“什么东西要吃你？”

　　桃花听见是人声，泪眼汪汪的抬起头，见是大当家去而复返，泪如决堤，抓起身边的碎石仍他，哭喊叫嚷着：“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自己逃命不管我了，吓死我了，你个死人，混蛋，不要脸！”

　　大当家手上简单的绑了布条，看颜色是衣服上撕下来的，动也不动，忍耐她乱发脾气，其实不动的原因更可能是这块石头太小，没地方让他躲。桃花直扔到手边没石头，再次捂着脸嚎啕大哭。大当家沉默无言，期间似是想劝，却好似找不出安慰的话来，最后只是指了指系在腰上的绳子：“我带你上去。”

　　桃花满脸泪痕的扬起脸来看见他身上的绳子，明白他独自落跑是找绳子去了，登时又大哭起来，撒泼耍赖的指责他身手都那么好了，不会直接把自己背上去吗，还拿什么绳子，害得她以为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呢，吓死她了。

　　“徒手登崖太过危险，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他道。

　　桃花捂着脸哭了又哭，哭得累了，总算停下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自觉刚才撒泼撒的太过丢人，想要弥补的傲然甩头道：“哼，幸好你有良心知道回来，崖下好多惊世骇俗的武功秘籍，如果你不回来救我，等我练成，杀上去找你讨命。”

　　大当家想了一想，道：“寨中兄弟经常把误搜刮回来的书籍扔下这个山崖，你看到的那些恐怕只是些文人诗词之类，若有武功秘籍，早被他们席卷分刮，完全不会掉在这里。”

　　桃花咬咬嘴唇，甩头不再理他。

　　他解下绳子，递给桃花，让她系上，说上面会拉她上去。桃花系好绳子，大当家用力拉下绳子，上面开始用力，慢慢把桃花拉上崖去。

　　桃花活生生的回来，崖边卖力的众弟兄松了半口气，再次往崖下放绳子营救他们的大当家。桃花心道你吓我一次，我也要吓你一次还你，让我哭的那样丢人，绝不轻易放过你。她拦上去：“不用放绳子了，你们的大当家说崖下风景好，要欣赏个一两三四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大嫂说的是真是假。孤大夫不出力气，站在后面等，闻言走上前来对她道：“小弟果然这样讲？”

　　迎来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桃花别开眼，坚定的点头。孤大夫若有所思的摇头：“奇怪，我明明叫他赶快回来包扎伤口，慢了，那只伤的那么重的手恐怕要剁掉了。”

　　尽管桃花没留意，但是也注意到他们中途掉的速度减慢是因为什么，想想要在那样的速度下，对着那样尖锐的石头用那样的力气，不由忧心起来：“他的手真的伤的很厉害？”

　　“是啊是啊，皮肉都没了，森森白骨的吓死人啊。”孤大夫感叹。

　　桃花瞬间变了主意，转头急切的鞭策众人：“都听到你们当家伤的多重了，还不快放绳子下去把人拉上来。”她见众人对她这反复无常直发愣，上去抢过绳子甩下去，骂道，“你们都是傻瓜还是聋子，叫你们收绳子利落的不得了，要救人了，全都装作听不见。”

　　“就是就是，快都好好虚心来听夫人训话。”孤大夫忍俊不禁道。

　　很快，大当家被拉上来。孤大夫上前去解开他手上的布，故意捏捏他受伤的手，打量他忍痛的神情，大为欣慰的笑道：“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和红颜肚子里的娃，可悲可泣，万古流芳啊，明日为兄就去找块床板大的石头，把小弟你的丰功伟绩刻下来传诵万世用。”

　　大当家回应一声闷哼。

　　孤大夫回头冲桃花招手：“来来，小假，刚才小弟在底下的时候你在那边担心的要死，现在小弟平安归来，你躲那么远假冒路人甲做什么，快过来撒娇打滚痛哭失声来体现你的爱夫心切。”

　　桃花脸一红，甩头哼道：“随、随他去死，跟我什么关系。”说罢扭身走掉。

　　孤大夫转回头来摆弄大当家的手，眉开眼笑：“哎呀呀，姑娘家家害羞起来，真是吓死人。”他嫌弃的戳戳大当家手上混杂着沙土的破烂皮肉，“小弟，为兄带你去洗洗干净，你看看你，都成土捏的了。”

　　孤大夫给大当家洗干净各处伤处，处理好，敷上药，包扎好，唠唠叨叨的指责他胡来，这些伤，尤其是手上磨烂的伤，以后重新长好也绝对会很难看：“大丈夫何患无妻，影响到皮相这么关键的东西就应该马上松手自己逃命回来，舍得一身剐，是换来一个姑娘家的芳心暗许，可也错过天下芳草了。”

　　大当家充耳不闻的试探着手指是否还灵活。

　　“还好没伤到筋骨，你就舞刀弄枪的本事还比别人强一点点，要是废了手，这点优势都没了，为兄可不愿意照顾你这个没法吸引姑娘放心的孤家寡人糟老头一辈子。”孤大夫碎碎念道。

　　“废了右手还有左手，一只手怎比的人命珍贵。”大当家道。

　　“哦？是独独小假珍贵，还是全天下都这么一般珍贵？”孤大夫道，“要是跳崖的是个老掉牙的糟老头，小弟你也奋不顾身的往下跳？”

　　大当家顿了顿：“自然。”

　　“唉，为兄厚道的假装没留意到你中间那段迟疑，小弟，去感激涕零吧。”孤大夫捏了捏大当家那个包的跟粽子似的手，眼睛一瞟门外那个正往里头探头的某人，“小假，你偷听的很开心吗？”

　　桃花听孤大夫说伤的很重，良心不安的来探望，却迟疑在门口不好意思进门，刚刚好顺耳听全了这兄弟两个的唠叨。她仰头进门，瞟了一眼大当家的手，不由自主的定睛，担忧道：“怎么包成这个样子，难道……”

　　“是啊是啊，伤得太重，不包出形状来，这只手就完全没形状了，看过打碎的鸡蛋吗，就像那没形状又恶心的蛋清一样。”孤大夫故意道，“小假啊小假，都是你的错，你看看我家俊朗不凡的小弟，为了救你都变成可悲的没姑娘喜欢的破相残废，为了弥补你的过失，以身相许照顾他后半生吧。”

　　瞧着桃花真的哭丧着脸认真的在考虑孤大夫的建议，大当家开口：“我没事。你以后，不许再跳崖。”

　　桃花盯着他的手，满脸愧疚的拼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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