嵝城记

　　除夕的夜晚本该是很黑的，但人们欢庆春节，放了许多烟花，把夜空照得明晃晃的，正所谓“火树迎花不夜天”。

　　余天、小意在烟花边窜高窜低地追着玩，乐得合不拢嘴。顾俊洋洋会心地笑着，心里不禁叹道，年轻真是好呀！

　　嵝城的街市更是异常热闹，街的两边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一年也难得这么开心。顾府更加热闹，摆了十几桌酒席。

　　大家划拳的划拳，敬酒的敬酒，说笑的说笑。而顾明炜却早早离开了酒席，在自己房里独自发呆，他把上次顾环意送的那副刺绣看了又看，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心道：“这手可真巧，绣得这么精致。”

　　他还道是出自顾环意的手艺，谁知她却哪有这份耐心。上次他本很有冲动问她住址的，可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开口。他盼望着有朝一日更够和她再见面。

　　大年初一的上午街道上人山人海，许多人被一个舞龙队吸引住了，忍不住驻足观看，顾明炜也在人群中穿梭着看热闹。就在这时，他看见前面有个背影很象曾志勇，走上前去轻轻拍拍此人的肩膀。这人微一转身，却不是曾志勇是谁？明炜大喜，叫道：“勇兄，好久不见，近来安好？”

　　曾志勇冷眼冷语地道：“怎么敢跟炜少爷比呢？不过还好我命硬还死不了。我和敏敏已很久都没见面了，你现在高兴啦！”顾明炜苦笑道：“我为什么要高兴，看到你不开心，难道我还开心？”曾志勇“哼”了一声，续道：“不过我相信敏敏一定是有苦衷，我会耐心地等她的。”

　　顾明炜紧锁双眉道：“阿勇，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苦海茫茫，回头是岸。”曾志勇大怒，喝道：“你给我闭嘴，少在这惺惺作态。”说毕，掉头就走。顾明炜站在原地，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不停地摇着头。

　　夜幕降临，顾俊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请封晓燕、李力、以及封晓燕的父母在家好好地吃了一顿。送走了客人，顾环意和余天提着个灯笼到望乡湖边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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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意双手撑着地，仰天道：“啊，今天好开心呀！真希望天天都是春节！”余天忍俊不禁，道：“每天都是春节，那还哪有春节？”顾环意咧嘴一笑，道：“道也有理。”说罢，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叠成一艘纸船，然后拿出一支蜡烛，用灯笼里的火点燃，放到纸船上。

　　然后她朝湖边走去，蹲下身子，把船放在水中，轻轻拨动着水波，让船缓缓游走，自己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暗许心愿。

　　春节很快就过去了，村里又恢复了平静。

　　三月初三就是封晓燕大喜的日子了，现下只剩下一天了。这天她独自漫步在湖边，望着起着涟漪的湖水，心中时而平静，时而波澜，暗自叹息道，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想也想不来。

　　其实原本她也迷恋过余天，只是后来看出余天心里只有小意才死了心跟了李力。此日清晨，封晓燕坐在梳妆台前，上面凤冠，胭脂。铜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非常自信，相信自己今天一定会是个很漂亮的新娘。

　　封大娘站在女儿的身后，轻轻为她梳头，边梳嘴里边念叨：“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封晓燕鼻子一酸，扑在封大娘怀里抽噎道：“娘，燕儿舍不得你和爹爹。”封大娘抚摩着她的头发，轻声道：“傻孩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哭哭啼啼的，啊！女儿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

　　封大叔推门进来，笑道：“这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呀！”封大娘啐了他一口，嗔道：“去去去，你懂什么？”

　　封晓燕搽好胭脂，戴好凤冠，穿好新娘妆，看起来妖冶多姿，很是动人。一顿饭功夫后小意和余天来送亲了，可是顾俊洋却没来，封晓燕奇道：“咦？干爹怎么没来？”小意莞尔一笑道：“师父昨晚吃坏了肚子，急着上茅厕，让我们先来，他一会儿就到。”

　　封晓燕捂着嘴暗暗好笑。可是良久良久顾俊洋都没来，直到李家的大花轿已停在门口，他还是迟迟未到。这送亲可是大事，顾俊洋又是封晓燕的干爹，怎能不去？但这花轿已到了，封晓燕又等了会儿，最后还是先去了。让余天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直接与顾俊洋去李家赴婚宴。

　　新娘早已到了李家，已做完了跨火盆等仪式，就等着顾俊洋一到就开始拜堂。可是等了许久却依然不见人影，这黄道吉日早已选定，是决计不可更改的。无奈之下封哓燕、李力也只有先行拜堂了。

　　远远就可以听见从大厅里传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喜气声”。好不热闹！渐渐的，夜已深了已到了戊时，婚宴已差不多都散了，顾俊洋、余天依旧迟迟未到。

　　顾环意喃喃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师父、天哥哥怎么搞的。晓燕姐的终身大事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该搁在一边嘛！哎，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顾环意与李家到了别。

　　回到家中，触目惊心的一目发生了。当顾环意正想责怪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却看见余天蹲在院子里，木纳着双眼，身旁顾俊洋躺在哪儿，一动不动的。

　　顾环意伸手去触摸顾俊洋的手，却感到是冰冷的，她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惊声大叫。余天抬头呆呆地望着他，双目泪痕地道：“师父死了，师父死了，今天我回来时师父就已经气息奄奄了。”

　　顾环意恸哭狂嚎，喑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吗？”余天嘶哑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一回来师父就已经不行了。”

　　原来余天今天回去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惊心动魄的一幕。今天大家都知道顾俊洋今天赴婚约，所以今天一个病人也没有，可是他却昏倒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余天吓得惊慌失措，赶紧上前去不停地摇晃他，可是却毫无反映。

　　余天伸手去探探鼻息，很微弱，他突然灵机一动，伸出拇指使劲去掐顾俊洋的人中。这次道的确是有效果，顾俊洋幽幽醒转过来，气息很微弱。余天大喜，饱含着泪水咧嘴笑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可把天儿吓惨了。”

　　顾俊洋轻轻抚摩着余天的面颊，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师父——不行了，在我卧房里衣柜的第三——个抽屉里有一个带锁的乌——木做的盒子，里面写有两封遗书，一封是写给你的，一封是写给环意的父亲凤德利的。

　　钥匙在药房第三层柜子左数第四——个抽屉了的。藏在草药里的，不好找，你需得仔细。我说的，你记住了吗？”余天含泪答到：“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师父，你别乱说，你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象。”顾俊洋微微一笑，气息奄奄地道：“师父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人固有一死，只是早和晚的差别，没什么的。”

　　他抚摩着余天的脸续道：“师父对不住你，以后你要……要……”这话还未说完，他便把头一偏，永远离去了，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却是再也不会说了。只听余天撕心裂肺地狂喊，顾俊洋静静的，没一丝反映。

　　次日，余天买来一副棺材，替顾俊洋设了个灵堂。封晓燕虽新婚燕尔也身着孝服。村民们纷纷前来吊唁，有的默哀致敬，有的长嘘短叹，有的痛声疾呼。余天等人面如死灰地站着，向村民们躬身行礼。

　　余天把顾俊洋的墓穴安在李丝缘的坟旁。墓碑上写着“尊师俊洋公之墓”他只对小意说丝缘是他们师父的师妹，别的只字不提。顾环意暗暗还以为李丝缘是顾俊洋的老情人呢，只是不便向余天问起。他们在顾俊洋坟前种了两株万年青，希望师父青春永存！

　　余天依照顾俊洋临终前的吩咐找来那个乌木盒子。这盒子做得十分精致、玲珑。他再到药房里找来钥匙，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两封信，一封是写着余天亲启，另一封是写给凤德利的。他拆开那封写给自己的信，只见信中写道：

　　天儿，当你看到信时，师父已不在人世了。我先师李前锋老前辈有本祖传的武功秘笈《箐剑秘》。当今世上只有倪绝仁倪老先生的《云锣神功》可以与之媲美。我得蒙先师厚爱，得以继承。我现已不在人世，就把这部秘笈交与你。

　　你在药房里打开第三层壁柜右数第三个抽屉，然后你仔细找寻会发现一个白色按扭。你按动这按扭三下，墙壁内会弹出一块砖头，这砖头是内空的，这秘笈就放在里面。师父从未练过上面的武功，你资力尚钱，也不适合修炼。我只是让你好好保存，让这部秘笈不至失传。将来碰到一个能人志士，师父劝你送给他。

　　还有一件是我一直的心病。小意已跟随我多年，也该让她回到她父亲那儿去了。十六年前我本该早把她送到德利兄那儿的，可我瞧见这孩子水灵灵的，甚为可爱，心下喜欢，不舍得。现下无论如何是不行了。

　　天儿，这重任师父就交给你了，你可决计不能违逆。凤家是嵝城的三大世家之一，以当铺闻名，你到时自然可以问道。

　　天儿，答应师父，好好地活着，不要为师父难过，人死如灯灭，没什么好牵挂的。

　　顾俊洋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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