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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上)祭剑
天光暗淡,血云重重。
苍茫大地,一座巍峨大山雄踞天地之间,其峰直插云天,方圆万里之内,无出其右。
峰巅筑有一座八角祭坛,占地百丈有余,青石铺地,幽幽生光。
边角处,立有八根银白巨柱,三人合抱粗细,高不见其顶。银白巨柱表面刻着古老的猛兽凶禽,精雕细琢,形态怪诞,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呼之欲出。
八角祭坛正中,有一具六足大鼎,造型古拙,通体藏青色。
鼎身刻有六幅宏伟壮观的山河图,隐隐卓卓,不可见其全。九彩神光浮于其表,若隐若现,诡丽非常。鼎内,有青幽冥火摇曵不定,隐隐有凶神恶煞的虚影浮浮沉沉。
此鼎乃是“造物神鼎”,天工一族镇教宝物,修真界屈指可数的太古神器。传言此鼎已失踪百世,不想,却在此地显圣。
鼎炉之下,祭坛裂开一道破口,有熊熊燃烧的赤焰升腾不息。
原来,这道破口正是一处火山口。造物神鼎汲取地底至阳火力,借助神鼎内蕴的奇术妙法,衍生造物筑器的功效。
造物神鼎上端,青幽冥火灼烧之中,悬浮着一颗血色异石,跳脱不定,却始终挣脱不了造物神鼎的束缚。
此物丈许大小,貌似人体心脏,通体殷红如血,晶莹剔透。表面有粗细不一的黑色经络,交织如网,像是血管神经,时胀时缩。黑色经络外沿,紫光符文虚浮,缓缓而动,玄妙晦涩,似是守护着血色异石。
靠近血色异石,隐隐可见内里有数十道灰白的鬼影游荡,面容狰狞,形态不一,骇人心魄。隐隐可闻鬼哭狼嚎之音,声音桑哑悲切,仿佛冥府冤魂的哀恸,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这颗血色异石,又叫“万魂石”,乃是鬼方一族的圣物,来路诡迷。传闻此物不属于这尘世间,为天地所不容。
此刻,却被造物神鼎制伏,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万重血云之中,亮起一对青光巨眼,睥睨天地万类,周遭重重血云翻卷不息,邪煞无匹。
此时,这令人心惊胆寒的恐怖双眸,俯瞰下界,死死地盯着雄山峰巅的造物神鼎和万魂石。
蓦然,青光巨眼一眨,射出两道青色电光,破开翻涌的血云,直奔峰巅的八角祭坛,落入造物神鼎之中。
只见,鼎内青幽冥火如得神助,火势大涨,将万魂石的下半截裹于其中。
同时,造物神鼎内飘出如烟如雾的黑气,丝丝缕缕,在血色万魂石上方凝聚成团,幻化为千万支玄黑细剑,暗暗生光,如活物一般游走,排为严密的剑阵,锁定血色万魂石的气机。
千万支细剑嗡嗡作响,蠢蠢欲动。
终于,血色万魂石禁受不住青幽冥火的灼烤,迎来了它的末日。
外沿的紫光符文黯然失色,渐渐消散,化于无形。
而且,表面的黑色脉络逐一爆裂,血色万魂石晶莹剔透的本体完□□露在青幽冥火之中。内里,灰白鬼影挣扎不休,被迫飘逸而出。奈何,灰白鬼影一旦触及青幽冥火,便化为飞灰。
天地间,响起一片惨呼凄嚎,其音尖锐如刀锋剑芒,闻之心寒胆破!
同时,这悲痛又是如此刻骨铭心,令神鬼皆哀!
风云变幻,一道闪电掠过天际,千万支细剑如缤纷剑雨,破空有声,深深地,扎入正在哭泣的万魂石,贪婪地汲食万魂石的能量,色泽为之一变。
这一刻,血色万魂石像极插满针刺的心脏!
万簌俱寂!
蓦然,雄山之巅,荡起一圈诡丽的紫色光晕,消没于无边之境。
血色万魂石在无声无息中碎裂、炸开,化为漫天的红色碎石。一道道灰白鬼影没能逃离厄难,化为飞灰消散。徒留千万支殷红如血的细剑,定在虚空之中。
少顷,一柄硕大的古剑,从造物神鼎之中徐徐升腾而出。
此剑造型拙而不巧,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通体墨黑如夜。
此剑一出,虚空无端地响起一阵虎哮龙咆,云海为之翻腾,震天撼地,仿佛神魔降世。
只见,千万支殷红的细剑如得召唤,化作丝丝缕缕的血光,钻入古剑之中。墨黑的剑身因此生出千丝万缕的殷红纹理,血光隐约,血气缭绕,威力剧增,再添几许恐怖、邪异。
帝邪,炼狱一族封印万年的剑!
青光巨眼微动,万重血云之中探出一只黑气腾腾的巨掌,划破昏暗的天空,罩向八角祭坛。
这一切来得快,去得更快!
巨掌一过,造物神鼎和帝邪剑,双双不见踪影。只剩下,地火赤焰在破口处升腾不灭,和散落一地的红色石头。
血云缓缓消散,现出朦朦胧胧的半月,天光依旧黯然。
隐约中,峰巅上空露出一颗虚实难分的头颅,硕大无匹,顶着玄黑头盔,黑气腾腾,看不清面目,那对青光巨眼便是嵌在其中,威慑苍穹,不可直视。
头颅之外的整个身躯,被铠甲覆盖,被黑暗和云雾遮掩,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难见其全。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没有离去。一声低沉的咆哮响遏浮云,诉说他的不满。巨大的身体稍稍挪动,铿锵之声大作,屹立天地之间的雄山亦为之颤抖不已。
※※※※※※※※
万里之外,茫茫大地荒野,空旷无疆,一位身穿灰白布衣的男子徐徐前行。
此人面容略显清瘦,剑眉入鬓,明眸顾盼,神彩奕奕,神态潇洒,不失威仪。一股劲风袭来,乌丝后扬,撩起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
男子迎风轻闭双目,微笑;头颅昂扬,深呼吸。神态傲然,不可一世。
远方传来低沉的咆哮,男子睁开双眼,嘴角亮起一抹冷笑。右手一抬,掌心朝天,一柄手指粗细长短的青铜小剑破体而出,在他身旁盘旋数圈,迎风变大。
未几,青铜小剑化作三尺长短。布衣男子足尖点地,荡开一圈尘泥,飘然而起,踏剑而去。
青色的剑光一瞬千里,拖着长长的光尾,划破这寂廖的天地。
※※※※※※※※
雄山之巅,八角祭坛。
“铮”然一声清响,一柄三尺长短的青铜古剑从天而降,插入坚硬的青石地砖,深达尺许。
只见,青石地面生出一条条裂纹,向四周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翩翩然,那出现在空旷荒野之中的布衣男子,落于剑柄,衣袂飘飘,毫无风尘之色。布衣男子望见散落一地的红色石头,张开左手,作势一抓,隔空摄取一颗拳头大小的碎石,托在掌心把玩。
突然,一只硕大的黑拳窜出云雾,挟风雷之势,破空砸落而下。一路裂云斩雾,霸道凶猛,快若闪电游龙。拳未到,拳风先到。
顿时,峰巅八角祭坛风声四起,满地的红色石头滚滚而动。重拳当头,布衣男子避无可避,人在狂风之中,身形挺拔如山,屹立不倒。
只见,布衣男子剑眉一跳,傲视苍茫,口中喃喃有声,右手掐指结印,迎着席天盖地的拳风,巧施“定身诀”。
身形一震,周身毫光一闪即逝,脚下青铜古剑再降一尺,伟岸的身躯却是纹丝不动。直视近在咫尺的重拳,布衣男子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右手握拳,不施神通护持,挥击而上。
“嘭!”
两拳相撞,祭坛一角为之碎裂,青石地砖破碎,与满地的红色石头一齐四散飞溅。布衣男子不敌,应声后仰,跃退百步之外,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双腿埋入地里,令人咤舌。
布衣男子面色泛白,吐出一口鲜血,冷哼一声:“一百步!”
而后,全身一震,破土而出,单膝落地,朗声道:“弟子弃天,拜见师尊!”
弃天,炼狱七子之首。师尊乃是心主大尊,裁决殿执法大长老。
炼狱一族处事亦正亦邪,乃修真界道魔难判之流,传承万世,根基深远,多鬼神莫测的高人。
万年前,天魔乱世,炼狱一族入世参战,败退天魔,力挽狂澜于即倒。之后,炼狱一族加入界帝创建的裁决殿,名列九族十三宗,与中土界千机一族齐名,乃是修真界之翘楚。
传闻,当今炼狱一族仅有八人入世,效力裁决殿,征战宇内,声名远扬。
“不错,有长进,不愧是我炼狱男儿!”虚空飘下雄浑激越的声音。
弃天长身站立,以手背试去嘴角的血渍,虎目直视虚空中若隐若现的铠甲巨人,冷笑道:“总有一天,你会败于我手!”
空中降下一排爽朗狂笑,“好,有志气!本尊数千年未逢敌手,有徒若此,美哉!”
弃天道:“不知师尊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蓦然,尚未完全散尽的血云之中,射出一道九彩光华,瞬息万里。弃天扬手接下一物,此物入手极沉,手掌大小,通体墨绿,略呈方形,晶莹润滑,九彩流转,表面刻有特殊的图腾和符文。
“裁决令?”
裁决令,乃是裁决殿最高权力象征,见令如见界帝,持之可号令八荒六合,堪比神器。
约三千年前,天魔至尊帝释天约战界帝,双双陨落。此后,道长魔消,裁决殿在九族十三宗的努力之下,一统大弥天,讨伐天魔。但好景不长,界帝陨落之后,新一界殿主懦弱无为,九族十三宗彼此理念不合,各持几见,争乱不止。
五百年前,执法大长老心主大尊以莫须有的罪名,驱逐鬼方一族。中土界千机一族不满裁决殿对鬼方的迫害,退出裁决殿。
从此,裁决殿分崩离析,执法长老心主大尊势大。心主大尊执掌裁决殿,铲除异己,手下强者如云,座下七弟子更是虎狼之辈,令人闻风丧胆。
手持裁决令,弃天面露疑色,不解道:“师尊,这……?”
“传本尊令谕,号令裁决诸部,进军中土,荡平千机!顺者昌,逆者亡!”
“轰!”无端地,响起一声裂天霹雳,惊天动地。
“诺!”弃天神色激昂,眼中燎起一丝嗜战的光芒。
※※※※※※※※
弃天御剑离去,天上血云散尽,月色皎洁、清冷。
峰巅,一位黑袍苍颜老者伫立,临崖眺望远方空茫,形单影只。
半晌,老者袖袍一挥,释出一柄古剑,悬在面前。此剑造型拙而不巧,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通体墨黑如夜,更有千丝万缕的殷红纹理,血光隐约,血气缭绕,正是缩小了的帝邪。
老者鹤发随风飘散,面容苍古,凝望这柄封印万年之久的帝邪剑,神色复杂难描。
“只差‘天冢’。”
凄风寒,霜满天,半月无声,老人孤独。一滴泪,化做冰晶,坠落万丈悬崖。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生无敌手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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