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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北国寒冷的风裹挟着地下的沙尘,纷乱地高高扬起,将本就被硝烟弥漫的天空浸染得更加污浊,日光透过云隙漏下了几丝微芒,才让人觉得活着的真实。
一场惨烈的战斗才刚刚结束,空气中飘荡着满满的血腥之气,倾倒破损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若在恸哭着一切的烟消云散。四周散落着无际的兵刃、战车、战马,甚至是士兵的尸体,已然没有余裕去哀悼,便就如此轻易地在这陌生的地方失掉了曾经引以为豪的自信与骄傲。
有一小队卫兵在清理着战场,寻找着仍旧完好的武器,抑或是昔时的同伴。只是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其中两人已沿着沟壑来到一座小丘之畔。
“你看!”一人突然轻轻一捅另外一人,说道。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他们看到一个人独自静静坐在丘顶的石上,残阳在那人前方斜斜倾洒,映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因是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究竟无法知晓他此刻是以一种怎样的神色去接纳着这无可比拟的神圣,却只是觉得这样的画面孤独地无以复加,仿佛若是再深入那么一丁点,便会潸然泪下了。
那人身畔立着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刀,刀柄处被缠上了布条,只是似乎经历了太多场战役,已然残破不堪,在风中牵引出了一丝的悲凉。
“那人便是张起灵了!”一人说道,眼中隐约透出一丝崇敬。
“啊,这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张起灵?”后一人因着惊讶,语调提的很高,但之后一秒就被前一任捂住嘴拽走了。
张起灵却是听到了那二人的谈话,不由得嘴角苦笑。不要命?或许真的是这样罢,若是真的就能如此轻易地死掉,那是不是也正合了自己的意呢。
看着自己的双手,张起灵突然觉得胸中一痛,虽是在这战场上,可若是不斩杀敌人,那便送命的是自己,然而已有太多的鲜血,太多的性命,是被自己亲手断送了,吴邪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不开心罢。
心底念及吴邪,张起灵不由自主地伸手紧紧握住一旁的乌金古刀,它已是唯一的张起灵身边与吴邪有着联系的东西了,那块镌刻着吴邪名字的玉早已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遗失了。
“吴邪他定会怨怪我的!”张起灵将脸庞深深埋入了手中,“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的,不论生死!”心中想到使自己亲手用着这柄刀刺入了吴邪的心口,张起灵就痛得无法呼吸。而吴延曾在耳边告诉自己的现实也仿佛如在昨日,深切地折磨着自己。
那一日的黑暗似乎如影随形,吴延离开后,张起灵不致呆滞地盯着地下的乌金古刀有多久,而不知何时朦胧中有人将束缚自己的铁链松开,却立即又用绳索紧绑了自己的手脚,眼睛也被黑布遮挡,似是离开了那天牢,被丢入了马车之中,身下一连几日的颠簸,重新见到外面的世界已然是了黄沙遍地的荒原。
领入一顶帐中,张起灵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送到了远在北方的战场。手中被塞入那乌金古刀,张起灵成了军中的一个小卒。
张起灵原是不知道为何吴延没有就那样杀了自己,但在见到号角声之后冲锋厮杀的将士,以及战场那无可言喻的残酷后,他才明了,吴延竟是连死都不允许自己与吴邪死在一起。
然而这竟也是遂了张起灵之意。既是吴邪已去,自己这副皮囊便何时丢弃也无所谓了。他“刷”地一声抽出乌金古刀,跳上一匹战马,如风般冲入了敌阵,古刀飒然凌空,一时间竟是如神降般震慑了天地之威。
悄然间,一轮弯月已挂在天际,万籁俱寂中只余下营帐处幽然传远的胡琴之音。张起灵拂去脸颊的泪水,握着乌金古刀隐入了无尽的星穹之下。
那一滴清然的晶莹压弯了刚刚破土而出的新芽,而京中此时怕是已繁花如锦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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