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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想的败绩
千里之外的城市里,钟清卓毕恭毕敬地伺候着未来的岳父岳母吃完午饭,许元静终于从最南端的长途汽车站赶了过来。
吃饭期间已经了解了这两天钟清卓为了找肖想做出的种种努力的肖爸爸这次很是聪明,他挥了挥手对肖妈妈说道:“你和许家丫头到楼上说话去吧,我困了,借这小子的地方睡会儿午觉。”
肖妈妈难得给老头子一次面子,没发表任何意见地就带着许元静出门上楼去了,临走前还不忘递给肖爸爸一个赞许的眼神。
得到肯定的肖爸爸十分得意,使唤起钟清卓来更是不遗余力,一会儿嫌空调温度高了一会儿又嫌低了,一会儿说枕头太高一会儿又说床垫太硬,总之就是在床上折腾个没完,半点也看不出来要睡午觉的样子。
其实“睡午觉”的借口不过就是肖爸爸使的一个小小的心眼,一方面能让肖妈妈上楼去和许元静想说什么说什么,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到钟清卓的卧室检查一下这小子究竟有没有提前行使女婿的权利,当然,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是不能让钟清卓看出来的。
事实上钟清卓也的确没有看出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手段力求让肖爸爸满意,但内心深处也不免产生了点小小的疑惑,这老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休息的,你看那眼睛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转了无数圈,还捏起枕头上早起没收拾干净的一根头发审视了半天,最后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地又给扔回了床上。
暂且不提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这里一个清楚一个糊涂地斗法,楼上的肖妈妈和许元静那里却是另外一副情景。
许元静在得知肖想无故消失的理由后瞬时火冒三丈,但立即又给压了下去,面前坐着的可是肖想的妈妈,她再无形无状也不能在长辈面前放肆。再说还不知道肖妈妈对这事的看法,说不定他们刚才见了钟清卓之后不满意,还希望肖想这一去回来后能带个新的女婿回来呢!
其实这一点她可是冤枉了肖妈妈。肖想从小到大在感情问题上从来没有隐瞒过家里,因此关于江石苇的事情肖妈妈虽然不比许元静知道得多,但是也绝对不比她知道得少。而且和许元静不同,肖想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任何一点情绪上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翻来覆去分析上半天。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比许元静更坚定一个看法,那就是肖想不会回头,不仅是因为过去的回忆太重,更因为楼下那个钟清卓的出现。
不可否认,钟清卓并不完美,这一点不完美在很多做女方父母的看来是不容易接受的,但是肖妈妈却不这样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肖想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乐观坚强,但是藏在乐观坚强后面的是很少有人能看到的脆弱和恐惧,这个从她这么多年都不能从和江石苇的那一场称不上恋爱的感情经历中走出来就可以窥得端倪。所以,肖想要找的人生的另一半不需要光芒万丈,不需要完美无缺,不需要香车宝马,只要他是真心爱肖想并且被肖想所爱,就已经足够。
关于后者,她已经从肖想打回家的那个电话中确定,而前者,想到这里肖妈妈忍不住笑了笑,钟清卓那小子,对肖想的纵容和溺爱怕是比起他们做父母的也不遑多让。
肖想能够遇到这样的人并且爱上这样的人,她这做妈妈除了支持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阿姨,”自认为深思熟虑后的许元静字斟句酌地试探着问道:“你说江石苇的妈妈为什么要藏起肖想的东西呢?”
“你觉得是为什么?”肖妈妈笑着看了许元静一眼。
当然是没安好心、图谋不轨!许元静差一点就拍着大腿叫出声来。
肖妈妈看着许元静长大了嘴巴却没发出声音、眼睛又瞪得老大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元静,你别忍着了,讨厌江石苇就是讨厌,不瞒你说,我也很讨厌他。”
“啊?”许元静赶紧摸摸脸,难道自己表现得就这么明显?
肖妈妈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一个让想想伤心的人,即使错不完全在他,我也是没办法喜欢得起来的,你也是一样吧?”
许元静连忙点头表示肯定。
“但是我不担心,不管想想是出于什么心理才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奔赴千里之外,等到她回来时,都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许元静的眼神里写着明显的问号。
肖妈妈轻轻抚摸着手中一本被肖想签上大名的杂志,眼睛又望了望因为主人离开得匆忙而显得有些杂乱的房间,思维有条不紊地让唯一的一位听众吃惊:“可能我这样说你会觉得奇怪,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想想和江石苇在一起了,不管相处时间是长是短,等到分开后她或许会比已经过去的那些日子更痛苦,但是痛苦总会过去,她还会遇见新的人,新的感情,不会一直沉沦在痛苦中。”
“有时候得不到的不见得是最好的,但往往是最让人念念不忘的;有些人只适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若是真的走近了看清了,也就放下了。”
“想想一直缺的就是这样一个看清的机会,所以才一直没能放过自己,经历过了这一次,我想,她大概就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前后并不完全连贯的几段话断断续续地在室内回荡,曲终人未散,余音仍袅袅。许元静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位走过了半生沧桑的母亲,她学历不高,地位不显,但是却字字珠玑,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的智慧。
“阿姨,您说得真好,怪不得以前肖想跟我说她们兄妹三个都叫你爱情专家呢!你比我们这些天天把爱不爱挂在嘴边的年轻人懂的东西多得太多了。”许元静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肖妈妈听到夸奖之后笑得很开心:“什么爱情专家呀!你听他们胡扯,我不过比你们多吃了几十年饭,多走了几十年路,再说他们兄妹三个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这个唠叨那个的,听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看到肖妈妈边说边弯腰要从桌子下面拿杯子,许元静连忙站起来要去倒水。
“我不是要喝水,刚才在楼下喝过了。你看想想这丫头,杯子用过了也不知道扣着放,几天不在家里面该落进多少灰尘啊!”肖妈妈抱怨着招手让她继续坐下。
许元静心里一动,既然肖妈妈主动提起了楼下,不放就趁这个机会帮钟清卓打探一下军情,好歹这一对能在一起她也是有不小功劳的,怎么也不能看着因为家里的原因让他们再走弯路。虽然以肖妈妈这样通达的态度反对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
“阿姨啊,我跟肖想也十几年的朋友了,有些话我问出来可能不太合适,您可别见怪,您和叔叔觉得钟清卓怎么样啊?”许元静鼓起勇气问完就紧盯着肖妈妈的脸不放,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放过其中任何的神情变动。
肖妈妈是什么人,怎么会不明白许元静心里打的主意,这个问题其实她早就料到许元静会问。肖想一个人待在这个城市里,在遇见钟清卓之前就只有许元静这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再一看肖想不见后钟清卓能找来许元静帮忙,自然也就对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猜了个大概,这时候怎会让许元静一眼就看出来她心里的所想呢?
“听想想说钟清卓是她的初中同学,那也该是你的同学吧?你觉得他怎么样?”肖妈妈四两拨千斤地又把问题给踢了回去。
许元静也没再来回兜圈子,非常直接地就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三个是同学没错,不过那时候我和他也不熟,所以也没什么印象。至于现在的钟清卓,我觉得真的挺不错的,肖想和他在一起前我曾经单独见过他一次,问了他不少问题,也观察出了一些东西。这个人可能在事业上没什么野心,但是对肖想是打心眼里看重的,肖想日后跟着他肯定不会受苦,至少会比跟着江石苇强多了。”
抬高钟清卓的同时,也没忘了踩低一下江石苇,许元静心里默默给钟清卓记上了一笔账,在他未来的丈母娘面前帮他说话,这个活可不是一般人能接的,不给点酬劳以后就不帮了。
肖妈妈点点头没说话。
许元静只能再接再厉,把她和钟清卓合谋设计肖想的事情也给抖搂了出来,肖妈妈没听完就开始哈哈大笑,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着:“做得好!做得好!闷锣就得重锤敲,肖想那丫头生就一副犟脾气,不刺激一下就不会往前走。”
善于常言观色的许元静很快就从肖妈妈的言谈举止里看出了她对此事的乐见其成,于是也就不再试探,两个人又扯了一些闲话之后就准备下楼叫上肖爸爸一起回家。
许元静从北京回来一趟不容易,反正本就打算回老家一趟,刚好趁此机会一起走,路上也不愁没人说话了。
出来的时候肖妈妈拿出肖想之前给她留存的钥匙锁好门,下楼的时候发了一句感慨:“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想想还能住多长时间。”
许元静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没好意思追问,只好胡乱接了一句:“肖想请了一星期的假,要是那边一直不给东西,她可怎么回来呀?”
肖妈妈好笑地拍拍许元静的肩头:“这一点你可就不用担心了,想想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为她能忍几天,说不定现在已经爆发了,只要她想要回东西,能用的办法估计都会用上,这么多年来你看她哪次失手过?”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两个人回想起肖想以前的各种壮举,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江石苇母子惹到肖想,到最后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快下到一楼的时候许元静突然想起,不是完全没有失手过的,江石苇就是肖想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大的败绩。
许元静转头去看肖妈妈,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楼的门“刷”地被打开了,已经换过衣服的钟清卓正要走出来,看到她们下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肖妈妈问他做什么去,他说肖爸爸要喝啤酒,他这里没有,正打算出去买两瓶回来。
“喝什么喝!一天没酒都过不下去,你赶紧回来,别惯着他,今天他要是敢喝一口就别想回家了!”肖妈妈气愤地推开门冲进去教训老头子去了。
门外的钟清卓和许元静面面相觑。许元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言简意赅地把肖想现在的情况和刚才肖妈妈说的话拣重要的讲了一遍。
除了听到“江石苇”这个名字时钟清卓皱了皱眉头,一番话下来,他只是眼神变得深邃了许多,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没改,说了一声谢谢后就率先踏进了门里。
“哼!装什么装啊?明明在吃醋还要装出来一副不在意地样子,钟清卓你真是个闷骚型男人的代表。”许元静在后面一遍腹诽一边撇着嘴跟了进去。
可是腹诽过后她又感叹,有过败绩又如何,能遇见钟清卓,肖想该感谢这次不成功的经验,这是许元静在听到肖妈妈用和刚才在楼上完全不同的高嗓门批判肖爸爸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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