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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正想说什么,厨房的门被推开了,两颗小脑袋探进来:“爸爸,我们要去游乐园了没?“
“来了……”他对他的小宝贝们笑着,飞快地解下围裙,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我说:“你很久没陪孩子出去玩。”
客厅里传来他们父子三人的笑声,我忽然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我走到玄关口。
“霁清,你真的不陪我去同学会么?“
“答应了孩子的事不能反悔。“
“同学会在N大举行,程伯伯还有书洛也会去,程伯伯有……有提到你,以前的事,可能有一些误会,都这么多年了。“我话都不连贯了,杨霁清正蹲在地上给惟惟穿鞋,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他的背很僵很硬。
这么多年,这话题果然还是提不得……
“爸爸,你把我鞋带打成死结了。”小公主晃了晃脚提醒他。
“噢!”他解开鞋带,重新帮女儿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边小凝的运动鞋的带子系个乱七八糟的,胖乎乎短短的小手和那些带子纠缠着,杨霁清就是“重女轻男“,我走过去,想帮儿子。
“不用,爸爸说男子汉,自己的事要自己干,要有肩膀,才能让女人依靠。“小凝阻止了我,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这些话,呃,他父亲怎么这么教育他的。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同学会?”要是他不喜欢,我可以不去的。
“我没什么想法,你喜欢就去吧,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也是好的。“他说得很温柔,很体贴,我却有些泄气。这次同学会向泓之应该也会去了,杨霁清是我丈夫,他应该强势一点,告诉我说不愿意我去同学会,他有这个权力的。我讨厌他如此克制的温柔。
门口,两个孩子高兴地和我说拜拜。
门关上的时候,我还听见惟惟在说:“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去游乐园?“
“妈妈有事,等下次。”杨霁清的声音。
把同学聚会邀请函丢在茶几上,整个人都陷入沙发中。本来就不想去这次同学会,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流言满天飞,多年前同学现在相见不知作何表情。当年那么多事,那么多人,未婚先孕,流产堕胎,论文抄袭,辍学,退学,出国留学……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了。我何必强迫自己去看他们一脸的意味深长,听他们说些另有弦音的话。
赌一口气想去,只为了向别人证明我不懦弱不逃避,这么多年我过得很好,现在也能坦荡地面对一切事一切人。
决定躺在沙发上装死,明天再用头痛之类的理由和夏初蕾解释。如果不是接到那个电话,我根本就不会去参加这次同学会。
当那个婉转甜糯的声音从电话筒里响起,七年前的记忆随着这个声音一起回来,裴漾柔,裴漾柔……
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奥迪A6,车窗摇下来,竟是向泓之,我正想绕路走,后面的车窗也摇下来,里面坐的是裴漾柔。
向泓之下车帮我打开车门,我只好坐进去。
“这是送给孩子的生日礼物。“向泓之说。
我伸手接过,忽然接触到向泓之的眼神,手一抖,礼物掉下了。
“孩子的生日快到了吧……是这样么……“他的手握紧了方向盘,额头有些细汗。
我明白了,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只有向律师不愿知道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这个场景我曾设想了很多次,真正面对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算平静。。
“孩子是我的吗?”他的声音有些粗嘎。
孩子是他的吗?孩子是他的吗?他竟然问出这种问题。
“不是,杨霁清是孩子的父亲。“我很快说。
“你是说你跟我同居的时候就跟杨霁清不清不楚。”他用力地捶着方向盘。
气氛凝窒,一触即发的紧绷张力流窜於着。
后面的裴漾柔柔声提醒他:“小心开车!”
“向泓之,一个父亲的定义是什么?是杨霁清第一个迎接他们来到世上,是杨霁清帮孩子换的尿布,是杨霁清教会了他们第一次走路,是杨霁清牵着他们的小手送他们去上学……这些不就是一个父亲的全部定义了么。”
我生孩子时差点难产,在医院里因阵痛而哭喊的时候,是霁清握着我的手给我勇气。孩子呱呱堕地,霁清从护土小姐手里接过孩子,他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向我描述孩子长得有多可爱。七年来,霁清出席孩子的每一次家长会,孩子成绩单上家长的姓名都是他。在我心目中,他就是孩子的父亲,无人可以取代。
“我明白了。”他茫然地望着前方。
我摇头,他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他在孩子生命中空席了七年,现在又有何资格来占有“父亲”的位置。
车的后镜时不时对上裴漾柔焦虑柔情的视线,三个人沉默着。
在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裴漾柔对我说:“我们先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谈一下。“
我点头,其实我也想和她好好谈谈。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当年向泓之脚踏实两条船,裴漾柔究竟是之前就跟向泓之在一起,还是后来介入我们之间。我自嘲地笑着,当年究竟她是第三者还是我是第三者。
N大,我终于还是来了,而这次我不是在梦中。几年过去,风景依旧,世事却已全非了。
学校大礼堂,座无虚席,人潮汹涌,向泓之代表杰出校友演讲,隔着那么多人,他讲的内容我听不清楚,但我看到了他的表情,矜贵疏离,如同电视上大人物般带着面具般发表讲话,连笑容也是恰到好处的。他眼神里已经失去了当初演讲时的激情,估计讲话的文稿也是他的秘书团千锤百炼修改下来了吧,要不然他此该的表情不该淡漠得如同发声机。
隔着那么多人,他的眼光竟然能找到我,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像有千言万语闪烁在他眼中,周围的一切好像寂静起来。
台上的主持人轻咳了一声,向泓之继续刚才的讲话,眼光炙热地锁在我身上,原本三十分钟的演讲被他大大浓缩了,他演讲的结束语是:“我感谢我的母校,在这里我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遇到知识渊博的教授,找到我的最初的爱情,N大这里有我最珍贵的记忆。“讲完,掌声不绝于耳,依稀有个男孩对我说:“我会努力拼搏,有一天我会成功,站到最高处,那时过去的一切都微不足道了。”他终于实现了他的誓言,或者说他慢慢地接近了他的理想,而我和他的过去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不引起注意,悄悄地从后门走了。坐在林荫道的石椅上,时光倒流,我看到年少的我和向泓之骑着自行车要从斜坡上下去,坐在后座的我,逞强着:“你不会是想吓得我尖叫,然后抱住你……你别想了。“
话未说完,他双手脱把,自行车像有了它的意识,快速地滑下去,我尖叫着,死死地抱住他的腰,风带着花香从我们的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木棉花从我们身边倒退,,他爽朗开怀的笑声和着纷纷飞扬的花瓣一起洒落,唯美旖旎得像让人不愿醒来的梦境。
木棉花下的接吻,夜窗下的吉它,山上的牵手……
也许过往没那么美,只是时间和回忆为它添了些原先没有的色彩和温情。
有人在我旁坐下,记忆与现实,过去与现在,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回忆与过去,我只愿它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光,后面的伤害欺骗我让它自动归零,而这只是想说服我自己,曾经的爱情没有错。
我不言,他不语,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个档案袋落在我身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椅子上,他眼中光影斑驳。
我拿起档案袋,里面有孩子的照片,出生证明,入学记录……
“向泓之,你竟然找私家侦探来查我们,连孩子在医院里的检查记录都能调出来,真是厉害!”
“相信我,我是刚知道这件事。“温和的声音带着愧疚。
“我不相信。“我冷冷地说。
“什么意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前女友仓促结婚,你不可能不去了解情况。以你的能耐,你早就该知道这件事了,为什么你假装不知道呢?因为你怕负责,怕要回国娶我,怕要因此负担起一个家庭,我不相信七年前的你会因为知道我怀孕而放弃国外的一切,可能你还会让我去堕胎。而现在你想挽回,所以演这么一出戏。向泓之,怎么样,我还是有点了解你的。“
“有时假装糊涂,人会不会幸福些。沈恬音,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我是胆怯畏缩得不敢去求证。”
求证?我被这两个字伤到了。
“反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告诉孩子什么,他们还太小,不能理解大人世界的事情。如果你做了什么,只会伤害孩子,让我更反感。”我严厉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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