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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大雨落尽的时候,藤真决定独自深入敌营一次。
选择下午茶这么八卦的时间汇总组里那一票损友手中的情报是错误的。田冈部长钦命的海王星行动反制小组首次例会,最终全无悬念地演变成仙道和樱木联名提案组长和亲到国防部及流川窝在角落里以频频点头的瞌睡默默表示赞同。
樱木说反正也是候补的一切交给本天才你放心嫁过去好了。
仙道说据保守估计把学长送给牧换两党至少十年相敬如宾,成本低廉相当划算。
那个下午流川鬼神一样自由来去交通厅的事故档案数据库,调出事发时湘南大桥的监控录影不厌其烦看了二十多遍,末了从移动电脑屏幕后抬起头,无视藤真投来求援的一瞥,眸色惺忪不掩眼底那一抹揶揄,“怎么不早说?”
其时百叶窗上正迅速涌起青红的夕色,藤真随手拾起细瓷白碟里一块方糖朝乐不可支的仙道砸去,被仙道漫不经心一偏头闪过,准确地落入他身后的字纸篓里。
例会的决议却无声无息地被执行了,至少流川是这样理解的。
五年里铁男有无数机会澄清真相,却偏偏等到现在,且以这么决绝的方式,到底曾获得来自何人的何种消息及指令,只有看到他在狱中日常行动的记录后才能确定,而这份记录从一开始就是牧在保管。
牧初入海党时亲手为国防部设计的暗嵌主动攻击模式的网际安全屏障有个美丽而不祥的名字,海伦的微笑。数字入侵是兵不血刃的上上之选,且流川是个中好手,这几年爱知共和国已无反入侵技术挡得住他,神奈川或许也没有。可是藤真选了最原始最朴素的方式,破坏国防大楼的安保系统然后以物理方式窃取记录。
流川兀自在键盘上敲出大段命令符,注视着屏幕上水穷云起的程序代码忽然问,“一定要亲自去?”
藤真一笑清浅里高深莫测,“对方是牧的话,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或必死的觉悟,一切行动必须有所保留。”
海伦的微笑在每日午后14:59:50有十秒全系统数据校准,其间若参数显示不正确,不会被视为危险的讯息。改写那个传说牧之外登录的人都没回来的中央控制平台的操作权限,把定向筛选过的数据植入记忆卡,十秒的时间已绰绰有余。
设计最优路线,标记沿途监控,在国防大楼的闭路传输线上拦截相近画面以备镜像置换,在近战久已无人问津的年月,流川写出的每一句代码就像诗一样,让ANSIR那些旧时光里不知从何说起的寻常点滴,轻易地在藤真未及伤怀的心头涌起。
这样处心积虑说到底是不是为了见到牧?藤真会默认。时间还停在毕业那年夏天,他还站在那棵梧桐树下,有人和他说了几句临别的话,转身之后再不能回答。
对牧仅存的认识缘于彼此学生时代行迹纷纭敌不过光阴荏苒,那么多空白,那么多不甘心,那么多刻意的不想念,却在田冈的任命下达的刹那间了悟,所有挥之不去的记忆,其实都在寻觅一种了结,任何途径都好,在完全拉开战线之前,必须再见牧一面。
往日每逢对战前夕,藤真总是抱着吉他在街心公园消磨一个下午,再没有什么比芸芸众生更容易让人心平气和了。这么美丽的男孩坐在经年的木艺长椅上不食人间烟火地轻弹浅唱,路人中甚至没有谁敢投零钱给他。
所有那样的时光,牧就在那里,人群之外远远站立着,不着痕迹自身后抛起一块钱,划过完美的弧,一声清脆落入藤真身畔的白杉木琴匣,神色还依旧。
然后云中有鸟飞过,季候风吹乱蜜色的发,抱琴的男孩低眸浅笑,并不张望这施舍的来源,一支上世纪的古旧情歌自弦上自还未念过那人名字的唇齿间悠然淌过。
How I wish to come with you
How I wish we make it through
Just one last dance
Before we say goodbye
歌是好的,和告白一样长度,却不必被当成许诺,诗也一样。
这样想的时候,藤真已身陷国防部安全司指挥中心,面前栖息着一匹数字灵兽,千盏指示灯静默闪烁如它沉睡的浅息。数据校准引发了二进制16位矩阵密码的间发紊乱,这令藤真的入侵如履平地。
远程掩护的流川难得耐心嘱咐撤离路线:“出门左转260公尺,紧急通道入口在2点钟方向,红外线热敏监控已屏蔽。以为你下去,会在一层拦截,所以你往上4层到天台,朝北正下方有环线特快经过。学长,好运。”
流川一贯冷静简洁的言语淡去后,通讯器里传来一声断路音。两人以上的行动中,这是心照不宣的约定,任务结束时切断联络分别撤离。藤真摘掉通讯器,拔出记忆卡,抬手看表,15时欠2秒。
数据校准完毕,四周的指示灯渐次无言,而闭上眼睛仍觉喧哗,听不到玻璃门外迫近的足音,只听到风声席卷过耳畔,那是ANSIR信息楼天台上独有的时光呼啸的声音。
静待大千寂灭,一朵花的绽开用了纪元之久。
藤真赫然张目时,恍惚已历尽千百次遇见和离别,牧就在他身后咫尺的地方,冰冷枪口抵在他的脑后,保险已经拨开,不带任何起伏的,久违的声音说,“毕业以后再没遇到过这么美丽的入侵者,真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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