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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那天晚上安凉生喝得有点多,再加上自己原本的期冀和现实产生了强烈的落差,这让他心情非常低落,自然醉得就快。但是这样也好,因为他是被任强的电动车载回家的,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任强贴得很紧,让两具身体的热度透过布料交换起来,他从未如此想要这种温暖当做心灵的熨帖,而这明显的自欺欺人在安凉生心里形成了一张细密的情网,任是如何都无法打破。
这是他第一次无所顾忌的贴近任强,享受着那坚实的脊背和有力度的腰腹带给他的安全感。他乐淘淘的心早就要飘到了天上,就在醉意朦胧间想,以后和任强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多喝酒,这样就可以继续霸占这个诱人的身体了。
晚风吹着,到家的时候,安凉生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可任强的身体就跟一块磁铁一样吸着他怎么都放不开。任强停好车,试图掰开自己紧紧锢着他的手,可就连这样简单的皮肤的相蹭都在拨动他一直鼓动的色心。
任强没有成功,因为安凉生的手攥得太紧,就只能这样继续被安凉生抱着,最终只能无奈的低声警告他说:“你忘了今晚答应我的话了?”
虽然这声音有些严厉,但是问话后面的轻飘飘的尾音在安凉生耳朵里竟成了一种宠爱的魔音,安凉生低笑着,心想自己今天晚上真的赚到了,这才松开了手。
他是答应了没错,可是他随时都想变卦,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因为车坐得有些久,所以血液循环有些不好,导致安凉生下车的时候脚一软踩了个空,差点没从车上摔下来,还好任强及时扶住了他,他也顺势靠在任强的肩上假装酒还没醒,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任强一手扶着安凉生,一手锁好车,然后叹了口气,问道:“你家住几楼?”
“呃……”安凉生迷迷糊糊的故作反应迟钝,然后磕磕巴巴的回答:“山、山楼。”还装着大起舌头来。
安凉生在耍赖上绝对是个演技派。
“哦。”任强听明白了,把安凉生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一步一步的上了楼,然后从安凉生的口袋里摸出钥匙把门打开。
任强没功夫看屋内陈设,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他燥热的地方,因为他觉得哪里不对似的,甚至认为自从那次他在幼儿园门口跟安凉生借火抽烟,这一切就开始不顺着自己的意愿发展了。
可是没办法,他真的想跟安凉生保持距离,可是每次看见安凉生,他都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想要更接近一点的冲动。
他忘了是从什么时间开始,自己的思想已经完全被这个有些突兀的闯入自己生活的男人左右了。
今晚的悸动犹是如此,手指就那么控制不住的给安凉生打了电话约他出来,其实是想见见安凉生,可见到了又后悔,说出了那些生硬的话来,他自己都觉得惭愧。
任强把安凉生放在床上,却映着有些微弱的光打量起安凉生来。
真是年轻的脸啊,眉毛很细,闭起来的眼睛成了一条缝,嘴巴鼻子眼睛凑在这么一起,特别耐看,用斯文、英俊这些词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甚至看不出已经工作了几年的圆滑世故,高兴、欢喜、悲伤全都写在上面,在那样的单位里面,这样子是不行的吧,被人抓住把柄什么的,日子就难过了,所以他们不能走得太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是什么样的人,在很多现实问题上,喜欢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儿还是藏在心里的好。就像他说的那样,做个朋友,别往深里想就好。
这是对安凉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任强虽然这么想着,可手指却不受控制的触到那张脸庞上面,但转瞬就像被烫了一样迅速拿开了。
不能想,不能碰,即使他知道安凉生竟然对他也是喜欢那也不能接近。
还是这样离开吧。
任强走了,走得有些狼狈,出门前还被放在门口的脚垫给绊了一下,所以他根本就没看见安凉生从卧室中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任强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泡好了一杯牛奶在等他了,他笑笑的把牛奶一饮而尽,扶着母亲进屋让她早些睡觉。
现在这种生活,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过去的早就过去了,现在也就这样吧。因为得看和什么对比,如果跟以前比,那么对这种状态就没什么好不满的。
最近任强不忙,有大把的时间去照顾去世的哥嫂留下的孩子,接送她去幼儿园、陪着她做简单的功课和看动画片,甚至还承诺在这个周末带着她去游乐园玩。任强在接送孩子的时候都没有再看见安凉生,心里难免会有些落寞和失望,可是看见小侄女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马上就把一切都忘了。
这日接了侄女回到家里,屋子里全是排骨汤的香气,母亲见他们进了门,便马上端了两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一摞照片递给任强,任强诧异的看着母亲接过那些照片。
照片上是一张张女孩子单纯的笑脸,任强马上就明白这是什么,倒也没拒绝,反而一张张细细的看着,当然还有后面每个人的情况介绍。
这时候他的母亲对他说:“强子,这些姑娘人都不错,有功夫去相相亲。”
“成。”任强嘴上答应着,但是他心里明白,没有哪个姑娘会看上他,这么对母亲讲只是安慰她、给她解个心宽而已。
他也知道,现在很多女孩子都眼高手低,不仅自己没什么能力不知进取还喜欢攀附着别人,像他这种有前科的人怎能入了她们的法眼。他也就是个跑大货的,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少,风风火火的赚点辛苦钱,不容许她们挥霍,任是谁也不会选择他吧。任强这么想着,放下了手里的相片,招呼侄女过来喝汤。
母亲坐在一边对他说:“你心里的小九九谁都知道,对这事儿上点心,好好说说人家不会介意的,等你结婚了,把小丫过继给你到你那儿,怎么说丫头跟你都贴心的。”
“嗯,妈,我知道了。”任强嘴上应着,手上却拿起纸巾擦掉了侄女蹭在嘴角的汤汁,自己就现在这种情况都没人喜欢,更别提还要养大哥留下的孩子了。
小丫用手里的汤勺搅着汤,听见他们的对话抬起头来,格外认真的说:“奶奶你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叔叔。”
“嗯,我们小丫最懂事了。”任强的母亲摩挲着孙女的头发,笑笑说。
任强看着祖孙俩人,心里有点泛酸,匆匆的喝完汤便回了房间。
这时手机来了条信息,打开一看竟是安凉生,短信里面写着:“吃过饭吗?如果没吃的话就一起吃个饭吧。”
“吃过了。”任强撒了个谎,回复回去。可是谁会这么早吃饭,才刚过五点钟而已。
“哦。”安凉生的短信又进来,这次只是一个字,可就这一个字,透露着些许的凄凉。
当断不断,现在弄得自己进退不得,这是一切全是自找的吧。任强自嘲的想……
第二天是周五,幼儿园下午半天,任强刚接了侄女回来,安凉生却把电话打过来,笑嘻嘻的问他:“周末没有事儿的话,我想带我外甥女一起去游乐园,要不咱们一起去吧。”
任强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自己也正有这样的安排,这时侄女叫他去吃饭,嘴里还嘟囔着说“叔叔,我告诉囡囡明天咱们要去游乐园,给她羡慕坏了。”
只听电话那头的安凉生似乎听见了这对话,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但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让任强着实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安凉生的邀约。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安凉生早早的就起来,到肯德基买了一大兜子早饭就出去接人了,先是表姐家,然后是任强家。
自从那天任强狼狈逃跑,安凉生做了个决定,任强这种人细水长流是肯定行不通的,得死缠烂打!
昨天表姐打来电话说囡囡吵吵着想去游乐园,说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有要去的,她看着眼馋,就让安凉生腾出一天功夫带着去,她周末要忙。安凉生觉得这是个机会,而且一问外甥女,外甥女说是小丫跟她炫耀来的,所以这消息都给安凉生美死了,顺杆爬就给任强打了电话,那头无奈的答应了他,他差点高兴得飞到天上去。
人接到了,两个小姑娘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吃东西,任强坐在旁边微皱着眉时不时的回头看,顺便叮嘱小丫别把人家的车子弄脏,安凉生把早餐递给他,笑着说:“你别管她们,爱折腾就折腾,小孩子淘气是难免的,我看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任强接过去,生硬的说了谢谢,便再没了话。
安凉生光明正大的时不时看他,笑意一直挂在嘴角。
他觉得自己和任强越来越近了,有种胜利在望的感觉。
带孩子们出来玩,绝对是世界上最最辛苦的事情没有之一,小孩子们精力充沛好奇心满满,一旦解放就开始撒丫子的跑,苦命的大人是怎么都追不上的,玩完这个玩那个,大人就得一直陪着,如果这个项目参与的人数太多,他们还得负责排队。
正好是周末,游乐园里人很多,把所有的项目都玩一圈下来,就已经下午三、四点钟了,可是小丫头们竟然还想看六点多钟的焰火晚会,如果不答应,就抱着大腿磨人。
无奈,精力被折磨得所剩无几的安凉生和任强已经没心思应付她们的缠人神功,就只好答应了下来,找了间贵的要死的餐厅歇着,顺便要了几个贵的要死还不好吃的菜,就这样腾时间。
时间快到了,一行四人到了广场找地方坐好,虽然两个大人中间隔着孩子,可安凉生却是紧张无比的。与任强坐在人群中,看着天上的焰火,也是他一天最有力的支撑了。
或许任强不是这样想,但是最终真的可以做这样浪漫的事,怎么都算满足了。
安凉生在心里肆意的想着,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一道焰火滑过水面,形成美丽无边的痕迹,旁边的小丫头拍着手,甚至跳了起来。
这道痕迹消失后,漫天的烟花炸起,四处开满了绚烂的花朵,整个天际全是光亮。这时安凉生看了任强一眼,产生了一种想牵他手的冲动……
回家的路上,两个小姑娘已经累得昏睡过去,和来时不同,车上安静极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场面有些尴尬。
安凉生伸手拧开了收音机,任强却转而把它关上。
安凉生看了一眼任强,却听见任强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任强是小儿子,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任家的父母不想别人家父母那样宠小儿子,因为任强的母亲在生他之前,是想要个女儿的,这样一子一女,凑起来个“好”字,和和美美。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最后到底得了个儿子,可能怎么样,那也得养着。
任家的大哥处处优秀,任强却很淘气大祸小祸不断惹,这让父母对他不耐烦,便更宠老大。慢慢的,任强懂了事儿,也明白自己不受宠这件事是无法逆转的,开始自暴自弃,早早就弃了学,混起了日子,最后把自己混进了牢里。
庭审那天,他家竟然一个人都没到,比他罪重的人,家里肯掏钱就少判了,这也让他彻底心凉和任命。
同牢房的狱友人还不错,经济犯,一时间起了贪念才犯了罪,他戴着个眼睛斯斯文文的,没事总找任强聊天开解他,周围的环境虽然闭塞,但也断断续续听说当时他们同一批的犯人更有在缓刑考验期之间杀人越货的直接枪毙了。
失去自由的日子格外难熬,可慢慢的却让任强沉静了,如果判得轻了,自己说不定要在那条不归路上愈走愈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牢里的几年下来,任强精瘦得要命,出来那天,除了那个狱友给他一个据说能帮他的人的联系方式的小纸条外,他什么都没有,就连亲人也不见一个。
他回了家,给父母跪下,说是会改邪归正。父母没理会,任其自生自灭,想必从他进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想再认这个儿子,因为丢人。
任强从家里搬出来,彻底断了和家人的联系,找到了狱友让他找的人——也就是现在的老板。他在老板手下得到个工作,先是打杂,然后学开大货,老板待他不薄,给他办了车票,一、两年的时间,他的生活就上了正轨,期间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直到有一天,他刚出完车回来,正洗澡呢,租住的房屋门被敲的三响,他匆匆冲掉身上的泡沫去开门,竟是比过去苍老的父母。
他们的泪水已经流干,说哥嫂出了车祸,除了一个女儿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还有一屁股的债。家门口被泼了油漆,已经不能住人了。
任强热血上头,想去教训那些人渣,老板却出面阻止了,说他会搞定。
后来老板替他还了债务,父母也让他回去住。
老板对他说,世上没有一辈子的恨,毕竟那还是父母。
任强回去了,父母像要偿还所有亲情一样对他格外的好,那种是真心,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小侄女很懂事,任强也喜欢的不得了,他觉得,人生这样也挺好。
再后来他就认识了安凉生。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车子也刚好停到了任强家楼下。
安凉生听得愣了神,心里很酸,但另外一种声音告诉他更不能放开任强了。
任强又说:“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那次你说的话和现在的举动都让我惶恐,但是我不想改变现状,你该明白。”
任强不得不承认,这一天他过得很快乐。
安凉生带着孩子们去玩的笑脸以及任何关于他的举动都让他心动。
可这一天之后,他又忍不住想撇清和安凉生的关系了,这些话从看焰火晚会的时候就在酝酿了,他想告诉安凉生他很差劲,别再喜欢了,这样的喜欢让他很有压力。
安凉生回头看小姑娘们正在睡,车上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见,他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凑到任强的嘴边亲了一下,然后认真的对他说:“我会改变你的生活,只会让它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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