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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盗心者
相思无用
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如果这不是逃亡,将会是一次不错的旅行。
我捂着受伤的胳膊,随机的敲响了一扇门,我现在需要处理发炎的伤口,水和食物。但愿我的运气不是太坏。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我舔了舔干燥的唇,道:“打扰了,我可以进去么”女人点头,然后侧身,放我进门。头有些晕,我想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出于职业习惯,我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屋子里陈设简单,纤尘不染。我问:“请问有医用箱么?”女人点头,迅速走进一间屋子,我握紧了手中的刀片,但愿她不会报警。其实我极不愿结束任何一个鲜活的生命。
五秒钟,她便出来了,对于报警,时间太短。她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脱了外套,棉质的T恤黏在伤口上,有点疼,不过没什么,疼痛,我已习惯。
她看到我手臂上的枪伤,并没有表现出我意料之中的惊恐,她径直走了过来,道:“我帮你。”她的声音有些冷,如同她的手指。那双干净冰凉的手染了血污,更显苍白细瘦。她熟练的用刀尖挑出了嵌在肌肉里的子弹,看着她从容的动作,我不禁怀疑起她的职业。多疑,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身为杀手,它却必不可少,少了它,也许会丧失许多生机。
女人认真做事的侧脸很美,散发着高贵神秘的气息。她已经把纱布缠到尾端,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这与她身上的气质有些出入。我说:“谢谢。”她微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我练习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身,拿了水、食物还有药片给我,说:“你的伤口发炎了,可能引起了发烧。”其实不是“可能”,我早已察觉到自己的体温高于平时,并且这种危险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二十四个小时以上。
我吞下退烧和消炎的药片,吃掉了食物,然后对她说了谢谢。她没有回答,因为这谢谢,她当得起。
闭上眼睛,疲惫的身体终于得到休息。我的一生,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杀人,一件是防止被人杀。组织里不允许失败,一旦任务失败,就表示退出组织,会遭到组员残忍的追杀。生命的无奈在于无从选择,鲜血的腥味儿已经刻录在生命里,我早已无处可逃。生命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我的存在,意味着更多人的死亡。然而我不能死,因为我记得我答应过一个人会好好活着。我只记得承诺的内容,对承诺的对象却早已忘记。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因为三年前在一次任务中头部受了重创,丢失了部分记忆。我从未试图寻回失去的记忆,因为在我看来,记忆是沉重的,对于沉重的东西,我向来持厌弃的态度。
窗外薄薄的阳光照进窗子,眼皮感受到了那微弱的光感,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女人坐在藤制摇椅上,看着门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我坐起身,女人敏感的察觉,转头看我,复又低下头,去看摊在膝盖上的书。一个有故事的女人,但那与我无关。
她不喜欢说话,我不需要说话,于是气氛异常沉默,时间在这种沉默的氛围里被意识拉长,分分秒秒都成了煎熬。
吃过早餐,我继续躺在床上,恢复体能。这个地方,太安全了,嗅不到一点危险的气息,仿佛与世隔绝。
她突然开口:“你的眼睛,和他很像。”我当时正拿着床头的圣经在翻,书上说,起初神创造天地……神佛之类,我向来不信,我没有信仰,我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我放下书,看着她,装作饶有兴趣:“洗耳恭听。”我虽不善言谈,但我想,我应该是个忠实的听众。她的眼睛,是墨黑的颜色,很深邃,这样的深邃,出现在女人的眼睛里,倒也特别。她笑,笑出一种凄凉的味道,她说:“我一直在等他……”
这是倾吐的开端,我做出一副期待下文的模样,然而女人没有看我,我所有的表情都是徒劳,但我仍旧坚持不懈的做着认真倾听的表情,这是我对她伸出援手的报答。我想她只是需要一个听故事的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女人像是陷入了回忆,追逐着那些过往的美好,表情变得不真实起来,淡淡的日光照在她脸上,她被柔和的光晕包裹着,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她开始说话,虽然他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但我觉得那声音却来自另一个世界。她问我:“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答:“或许只有当事人会信。”她笑,似乎不在乎我给出的答案。
她说他们初遇的地点是公交车站,男人捡起了她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钱包,递给她,对着她笑。那个笑容,她至今记得,明朗而温和。那也是她泥足深陷的开端。
我的判断,那个男人不适合做杀手,杀手没有乐于助人的美好品质。在黑暗里生长的人,已经被改造得不适合阳光,阳光只会给他带来伤害。
她继续说话:“我一直在等他,可是他自那次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微微闭了眼,睫毛上翘,看得出,女人细心的化了精致的淡妆,等着他的情郎。女人的句子断断续续,且拼凑不出完整的情节。
女人对男人的评价是:一个贼,一个偷心的贼。然而,她不恨他。她说虽然男人一直刻意隐瞒,但她还是知道了他的职业,因为他身上有洗不去的血腥味儿。所以她开始练习处理伤口,因为希望有一天能帮上他的忙。对于她昨天熟练的包扎,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不赞成男人的做法,既然给不起,为何还要如此。在我看来,曾经幸福过要比从未幸福过来得残忍。要知道,有时候,希望是害人的东西。所以我努力掌控自己的感情,我的职业让我丧失了爱人的资格,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都被我亲手毁去了。
女人说,遇上他,然后爱他,她从未后悔。少见的痴情,对此我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评价。
女人说他们本来应该有一个可爱的儿子。本来背后的不幸,我不去问,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是不人道的。
她所有关于男人的回忆都是美好的,零散而琐碎。我似乎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穿过满是人群的喧闹街市;他们一起看日出日落,眼中只有彼此;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心血来潮,一起下厨房,杯盘碟碗损失惨重……
她与我分享着那些温暖的记忆,那些温馨琐碎的生活细节,离我太遥远了,我无缘拥有,尽管或许我曾经向往过。
女人点燃了一根香烟,她并没有放到唇边去吸,只是夹在指尖,烟雾从她指尖流泄而出,缓慢,悠长。她拿烟的姿势,很性感。她说,这是他喜欢的味道。
落在地上的烟灰,被风吹散,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白痕。我说:“所有痕迹都会淡掉,然后消失。”爱,不过是当时的一种情绪罢了,它终究会败给时间或者世情。
我想,我的理智,与职业无关。
她不辩驳我的观点,只是重复:我会等他回来。微风吹起她薄薄的额发,她满身寂寞的味道更显浓重。我微微闭眼,不再看她,她让我觉得莫名的不安。
我在这里待了三天,伤口已经结痂。我要走了,这是一种必然,早在一开始,我就被打下了漂泊的烙印,停不下来。
推开门,我回头像她道别,我给出忠告:“你还是不要再等了吧,或许,他已经死了。”她笑:“不会,他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她的自信,让我感到无奈。我说:“好吧,那么,希望你能够等到他。”她坐在摇椅上,微笑:“谢谢。”我终于看到了她看门的表情,希望中夹杂着绝望。
我迈步出门,转身关门的时候,却看到她在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看清了她的口型,她说的是:good lucky!
坐在出租车上,我开始回忆,似乎临走前,女人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然而我并不能确信。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我吩咐司机按原路返回。
那扇门是紧锁的,我敲了很久的门,她也没出来开。
隔壁的老太太探出半个脑袋,问:“你找谁?这房子已经三年没有人住了?”我诧异:“怎么可能?”老人道:“造孽呀!以前住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后来难产死了,一尸两命,流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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