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简单的回眸......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若段风 ┃ 配角:闫三叔楚梦瑶安振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简单的回眸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731   总书评数:4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86,027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你 我 他 身在天涯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2618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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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风轻

作者: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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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风轻


      若是风轻
      楔子:
      秋,变得如此落寞。
      潇潇的秋雨,缠绵悱恻,是内心的情愫。
      漫漫长路,淋着秋雨,向前,茫然一片。站在路口,望着那一幕幕,车如流水。看到你,是生命的偶然或许句点。
      四目相视的一瞬,我们看到彼此的身影。
      〈安若〉
      如果相貌可以选择,我宁愿抛弃柳眉凤眼,宁愿抛弃粉腮樱唇;
      如果父母可以选择,我宁愿一出生便被他们遗弃;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宁愿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愿遇见他,爱上他……
      ———题记
      “安小姐。”
      我凝视镜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略施粉黛,发髻高高挽起,碧色锦缎旗袍里包裹着一个晶莹柔美的身段,这般样子,三叔应该满意吧!转身对身旁的海菊点了点头,“下去吧!”
      清楚的知道,今天是去听洋人的音乐会,去的是全上海最大的剧场,却不禁的穿起了旗袍。走出安公馆的大门,寒风迎面扑来,带着初冬的威严,我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心却更加凄然。
      我,安若,安公馆里唯一的大小姐。父亲安振祥是政界数一数二的掌权者。从小,我在父亲的溺爱中长大,丰衣足食,我拥有了一切我从未想得到的东西——地位、财富,却未曾拥有过最向往的温暖——母亲。
      三年前,我偶然知道了母亲的死因。母亲是一个娇美却也柔弱的女子,面对镜子,有时会觉得镜中重叠着母亲和我,我不知道我是否恨她,我的父亲,是他亲手毁了母亲,为了他那疯狂增长的野心。但每当看到他面容憔悴的望着母亲的相片,我总会原谅,不再去揭那块伤疤。谁料时至今日,他不但没有为当初的行为自责,反而把它重新推向高潮。
      三叔。阎三叔,多么可笑的长辈。他的名字如死神之名一般无人胆敢提及。今天去见他,见他,父亲会开心。
      当眼前的景物停止那转瞬即逝的变化,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人走上前来,很礼貌的开门,“安小姐,三叔在里面等您。”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发已斑白。很难想象,一个宛如父亲的人殷勤地对你微笑,情人般牵起你的手,是怎样的感觉。而我,已毫无感觉。
      我不曾把手抽回,不曾反抗。因为明白,这是我的命。
      会场上,人坐得满满堂堂。偌大个上海,真正能听懂,能够欣赏这种音乐的又有几人。我苦笑,无味的笑。扭头望望那年近花甲的三叔,他微闭着双眼。他懂音乐?一种直觉告诉我,他在用心品味。他的手一直握在我的手上,很温暖,一种异样的温暖。
      悠扬的琴声响起,是肖邦的夜曲。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骂声,伴随着东西剧烈碰撞的声响,此时此刻显得如此聒噪,如此的不协。三叔微微皱眉,抬了抬空下的手。一个男子俯身靠近三叔,“出去看看。”
      男子点头带着身后三人出去,不多时会场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音乐久久地在耳旁萦绕,奇怪的是,躁动并没有引起听众的不满,更奇的是那四个人出去便在没有进来过。
      望着会厅神态各异的人们,再看着三叔,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晓得,父亲要倚靠他来维持政治生涯。
      不知何时,夜曲演奏到高潮。有一男子朝我们走来,他身穿黑色风衣,双手插兜,带着墨镜,有着浓密的胡鬓,我把视线定在他身上,不知他是否发觉,只是越走越紧。我感觉冷冷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从我和三叔身旁经过,一道金属反射的银色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顾不得许多,我到三叔身前……
      如果是我天真地想让三叔欠我什么才扑过去,那就太傻了,最终刀还是刺到了他的左锁骨,关键时刻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冲动,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救我。
      刺客并没有放弃他的计划,继续和受伤的三叔周旋,三叔身手甚是了得,反手抓住刺客的胳膊,匕首落地。我呆在一旁不知所措,身旁那群麻木的听众从何时起感受到危机我不清楚。我现在只有用“无能为力”来形容自己。三叔掏出了枪,“砰——”地一声,房顶的灯瞬间熄灭,我就这样听着,音乐戛然而止,传来的是人们的尖叫声,我的手被人牵住,苍老有利,我知道,是三叔,刚刚那一枪并没有打向刺客,只为制造混乱,此时此刻他又身在何处。好奇怪的一个人,他又为什么要杀三叔,穿过拥挤的人群,我与三叔坐上黄包车。
      “安小姐,让你受惊了。”
      三叔说话时并没有看我,那只手依旧紧紧地牵着我,另一手握着枪。血从肩膀涌出,染红半片衣衫。
      “你在前面的巷口下车,要走最近的路回去。”三叔转过头看着我,目光里流露的关切如此真实,我点头。
      风,依旧吹着。我把双臂抱紧,披肩丢失在那混乱的音乐厅,这儿是什么地方,我心惊胆颤的向前走。为什么三叔要让我下车,难道他还在追杀他吗?我的脚好痛,刚刚在逃离会场时,扭到了脚。我一瘸一拐向前走,街上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我该走那条路回去?
      小巷旁,有块巨石,我想我必须得休息休息才行了,脱下鞋,发现脚已肿得发紫,天也渐渐暗了下来,风来得更急更寒,冷清的街道,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头上的乌云把月亮层层裹住。
      我四处张望,就在心灰意冷时,见一男子拐进巷口,“先生,先生……”他似没有听到我的呼喊,继续赶路。我再次开口,“先生!”他飞快地走到我身边,我不禁失口尖叫“你——”他便是刺杀三叔的神秘男子,长长的黑色风衣被夜风吹起,黑色的墨镜,浓密的胡须,脸被遮得严实。我知道他现在正望着我,我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他要做什么,杀了我,还是会拿我去要挟三叔或是我爸。他缓缓靠近我,我本能的后缩,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我挣扎着用另一只手用力推开,虽无济于事,却看到他手臂上奇异的文字。他似乎留意到我惊愕的眼神,更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转身把我背到背上。那时,我真的后悔,为什么出门时穿的是旗袍,侧旁的线发出撑断的声响。他没有留意,大步地向前走着。
      不知道他会带我去哪里,但所有的一切,我认了。从小到大,我早已习惯,既然无法改变就顺其发展。风没有减弱的趋势,我却不再感觉寒冷。他的后背很暖,趴在他的背上,居然有了安全的感觉,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很困,很累,很想这样休息一下。
      …………
      光线突然变得刺眼,我疲乏地睁开双眼,海菊站在身旁“小姐,你终于醒了!”父亲坐在沙发上一脸愤怒,我半支着身子坐起来“爸爸,我是怎么回来的?”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在外面都干了什么好事,昨天夜里昏睡着被人送回来!”父亲重重地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我?昨天?我陪三叔听音乐会,是您让我去的。”我忍受不了父亲的责问,用了一种不属于我的声调。我是怎么了?
      父亲一把把我从床上拉下来,站在镜前“你,看看你的样子!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怎么对得起你的母亲!”
      镜中,我看到自己,脸色苍白,头发乱乱地搭在肩上,碧色旗袍两侧被撕开一道裂缝,可是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看到那件黑色的风衣,搭在沙发上,是他送我回来的吗?
      我愤怒地转过身,面对我的父亲,就没有过的恨。“你有什么资格说起我的母亲,是你,是你让我失去了母爱,是你为了自己的野心,背叛母亲,如今又轮到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满意,难道你认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要把我送给三叔对不对——”
      “啪”我的脸颊火辣辣的,三年多的恨,终于在今天膨胀爆发,一直用来维持我们父女关系的亲情在今日决裂。
      父亲颤抖地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真想夺门而出。可我,只是软弱的留下,软弱地低下了头。“爸,爸,女儿错了。”
      他把我拥进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若儿,爸爸对不起你们母女呀——”
      一个星期后
      那是冬日里少有的晴天,我坐在钢琴前,不知不觉中,弹起了肖邦的夜曲,不明白,自己是否恨自己的父亲,听他的话是否因为可怜他。心情异常的烦乱,我胡乱地敲着琴键,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停下来,知道海菊已在身后站了很久“小姐——”
      “有事吗?”我背对着她,声音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老爷交待,三叔要来做客,让小姐准备一下。”
      我转过头,看着海菊,挥手说“海菊,你把我从加拿大带回来的那件天蓝色长裙拿来吧!”
      “是!”海菊转过身,又匆匆走到我面前“对了,小姐,这是从那件黑风衣的内兜里发现的!”我接过她手中那只翠绿的发簪,浓郁的绿色仿佛能滴下水来一般。美丽古朴又不失高雅,我把它放在镜前的抽屉,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他。
      窗外传来刹车声,是三叔到了,我换好衣服来到楼下。
      “安小姐,上次又没有吓倒你啊?”三叔握着我的手。一副慈爱的样子,我打量着他的肩膀,“三叔,您肩上的上怎么样了?”
      “呵,这点小伤,无关大碍,家父不在吗?”三叔边说,边环顾着客厅,目光落在母亲的遗像上,目光有一丝的忧怜,是我眼花了吗?
      “他整日都是很忙的,但已交待过若儿,留三叔吃过饭再走。”自从上次三叔为我挡了那一刀,我便不再怕他了,我说过,如果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今天不行啊!安小姐,我有些私事还没办,不能留下吃饭了,改日吧!”三叔边说边起身,海菊连忙拿来大衣和帽子,我跟在三叔身后,他忽然转过身来望着我,目光里掺杂的情感,我却无法猜透。“若儿,这身衣服很配你,和你妈妈一样漂亮!”我愣住,我的妈妈?三叔走到门口,我才晃过神来“三叔,您人是我母亲?”
      “不,不认识,只是看到了它。”三叔示意我看了看客厅墙上的那张画像,微微一笑。
      我站在门口,看到一个穿黑风衣的男子,为三叔打开车门,三叔上车的瞬间,那男子望了望我,目光相遇,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三叔在挥手和我告别,我回敬一个笑容,心却放在了刚刚那个穿黑风衣的男子身上……
      “那天,是谁送我回来的?我身上披的那件衣服!父亲发脾气的那次,我的碧色旗袍……”生活,并没有因上次的意外有所改变,父亲依旧宠爱我。我依旧常陪三叔去听音乐会,高级餐厅吃饭。那个男子,常陪在三叔身旁。我听三叔叫他段风。
      段风,好奇怪的名字,像他的人一般。他从不笑,仿佛世上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他风刻的脸庞一直都是冷冷的。眼睛望着哪,我才不出。里面写了什么,我看不到。一个谜一样的男子,很难让人明白。
      日子久了,我每次和三叔出去都很开心,至于为什么,我想是因为段风,他的存在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我的心,就这么轻易地给了一个陌生男子。至于三叔,他更像一个父亲。
      冬天,走的拖拖拉拉。清早的阳光射进屋子,是春天来了吗?我跳下床,拉开窗帘,看到段风倚在黑色的车前,头发软软的遮住前额。从没有见到哪个男子比他更适合黑色。真想就这样一直望着他,真想钻进他的眼中,看他所看的世界。我在静静观坐中忘了自己,忘了一切,直到他仰起头的那一瞬间,目光交织,我分明看到他的内心,相信,我已在里面。人真的有前世吗?如果有,前世我们一定没有爱够,今世才再会相遇,再次走进彼此的心里。
      这时,三叔从客厅的正门出来,看到段风,然后望着我,笑着挥了挥手,我也笑着朝他招手。三叔永远像个慈父一般疼我。
      “小姐,老爷叫你去问话。”
      “知道了,海菊!”我朝她笑笑。海菊是个善良的女子,几乎是从小陪我长大,除了我去加拿大那三年,我们天天相伴。
      “小姐——”
      我停止摆弄手中的衣服,海菊的眼里噙着泪水,“怎么了,海菊?”
      “没,没事,小姐,无论你去哪,带着海菊一起,好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海菊”我拉住她的胳膊,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手背
      “小姐”
      …………
      “……若儿——”
      “爸爸,您别再说了,从小我什么都听您的,这次您就别再逼我了,好吗?”
      “若儿,你想想爸爸……”
      “爸爸,请您给我些时间,让我想一想!”
      “好吧,但若儿你——”我再也不想听爸爸讲他的理想,转身跑回房间,忍了一路的泪水在关上房门那一刻决堤。
      段风,段风,我们真的有缘吗?你喜欢我吗?三叔,我以为你只把我当作孩子一样疼我,为什么要和父亲一起来逼我,我怎可以嫁给,嫁给一个让我觉得像父亲一样的人。泪水迷漫。我想我要确认一些事情,虽然,这很不像我。
      “海菊,海菊——”
      “小姐,怎么了?”海菊惊慌地跑上楼。
      “那件黑色的风衣呢?”
      “什么风衣?”

      “小姐,小姐,别急,海菊记起来了,我这就去拿来!”
      我穿好长衣长裤,然后穿上那件风衣,盘好头发,带上黑色的礼帽。我要去找三叔,要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娶我。海菊带我从后门溜出去,上车后直奔三叔的府邸。
      “安小姐,老爷约了人在秦城酒楼,你留下等他吧!”
      …………
      怎么能等呢?我一定要马上知道,一定要求他放弃娶我的念头,还有……
      “阎三叔,我敬重你才给足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开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站在三叔面前,桌子已被掀翻,我的到来让两派人都很意外。但三叔很快变得一副无视我存在的模样。段风的目光也只是简单的从我脸上掠过。我开口“三叔,我想——”
      “妈的,原来是个女的!”那凶狠的男子一把扯掉我的帽子,头发松散下来。“呵,安大小姐!”他用力扼住我的手腕,我惊慌地挣扎,他却越来越用力。
      三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段风也毫不在意地看着,怎么会这样,我心如巨石,沉入大海。
      “鹰哥,何时也欺负起小女娃来了,安大小姐,幸会,幸会!”三叔朝我摘帽点头,我更加迷惑了。
      那个男人看着我,又看了看三叔。“我就不信这女的与你无关,今天老子横竖一死,就先毁了她!”他边说边扯开那件风衣,在我尖叫声中,那人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血从头上流出来,流到我脚下,他的手下见势慌忙扔下了手中的枪求饶。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角。
      “自不量力,把他拉下去。”三叔没有抬眼看过死去的那个人,两个手下把他的尸体从我面前抬了出去。
      “若儿,若儿——”
      我一直望着那片鲜血,甚至忘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三叔抚着我蓬乱的头发,把它捋顺。“若儿,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三叔,我想知道,你真的要娶我吗?”
      “看来,安兄已经告诉你了,对,下个月就接你过门。”
      “三叔,我——”我双手紧握三叔的胳膊,可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三叔不会害你的,段风,送安小姐回去!”
      三叔移开我的手,走了出去,我愣在原地,全身无力。刚才,我几乎被非礼,刚才,一个男人死在我面前,刚才,是段风开枪救我,刚才,三叔告诉我下月底要我嫁给他。“安小姐,情。”抬头,段风等待送我离开。段风,你到底是谁,段风,你真的不在乎吗?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我站在段风背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他停住脚步却未转身。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没有勇气提起。我的本性再次占据了上风。我早就清楚,我是父亲为了保住地位的工具,也早就知道,有一天我会像物品一样与利益进行交换。遇到段风,只是一场意外,意外之后还要接受现实。
      我悄悄摸去眼角的泪,我看到段风仰着头,然后把黑色的皮手套摘掉垂下手,露出那奇异的文字。时间在无语中流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相见,他会毫无畏惧地看我。终于明白,他的世界为什么如此忧郁。可是三叔为什么会让他成为自己贴身保镖,这不是很危险吗?三叔又知不知道呢?段风他为什么会——
      “我们走吧!”他重新带好手套,出了门。
      我跟在他身后,坐上车。心终于平静下来,无法改变的就任由其发展,悄悄溜回房间,换回我的衣裙,去见父亲。他深锁眉头,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雪茄味。
      “若儿,怎么,你想好了吗?”
      “是的,爸爸,我嫁!”话从口中说出,如此的波澜不惊,内心里却山崩地裂。
      “若儿,谢谢你,谢谢你!”这一情一态让我想到当初母亲是如何答应父亲的——“行,我去!”
      爸爸伸手来抚我的额头,眼中透露我从未见过的情态,但手突然僵在半空中。“若儿,你回房间去吧!”他转过身,不再看我,一缕缕青烟飘上屋顶。我转身离开。坐在钢琴前,手指情不自禁地滑过琴键,我最爱的夜曲。
      想要证实的事,却已经清楚,他,果然是他。可我始终要嫁的是三叔。我抚着那枝发簪,望着窗外的月亮。
      三月二是,我的婚礼,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亲朋的祝贺,仿佛一切都在秘密进行。我独自一人坐在空空的房间,目光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我都接受,我陪在三叔身旁。楼道里飘着“咚咚”的脚步声,一间房门被打开。三叔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夹着雪茄“若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卧房了,早点休息吧!”三叔说完,环视了一遍房间的角落。“还差两样——”然后离开。
      一夜无眠,我独自站在窗前,屋里被月光照亮。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是谁同样喜欢夜曲,夜曲也可以用中国传统的横笛演奏吗?我的心被缥缈的笛声揪住。努力寻找笛声的出处,只是一片茫茫夜色。
      清晨,我睁开双眼,仔细观察这个房间,我最喜欢的碧绿色床帐、窗帘、精美的吊灯、沙发、书桌。一切都那么合我的品位,可是在美好又有什么用呢,我不再是以前的安若,而是阎夫人。
      耳边传来敲门声,我轻声回答“进来”
      “小姐——”
      我转头,惊讶万分“海菊——”
      “小姐,你忘了答应过海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海菊一起的吗?”海菊的泪倾斜而下,有着流不尽的情。
      “海菊——”我紧紧拥她在怀里。
      海菊的到来,让我觉得生活不再枯燥,自从嫁给了三叔,我只见过她三面,每次都是匆匆来看我又匆匆离开。今天一早我便被“哐哐”声吵醒,睁开眼的一瞬间,我呆住了,好漂亮的钢琴,钢琴发出“叮咚”的声响,前面抚琴正座的人是谁。好熟悉的背影,好亲切的黑色,段风?
      在做梦吗?真想这样一直梦下去,永远也不要醒,华美的夜曲在整个房间里回荡,早上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来,微微可见的侧脸如此的刚毅英俊,曲子已渐渐接近尾声,我贪恋着每一个音符,回味着他曾经的每一个眼神。可我,还有什么资格再说我爱你,我用被子蒙住头,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淌。琴停了,音乐消失。我睁开双眼,一切的一切,似梦非梦,青色的窗帘在随风飘摆,明媚的阳光铺在黑色的钢琴上,那样的祥和,那样的幽美,段风却不在。为什么,梦这么容易醒来?静静地回味,静静地思索,现在我不再是安若。现在,我已是三叔的人,其他的一切,忘了吧!忘了吧!
      坐在镜前,一张清秀的脸浮在眼前,这是我还是我母亲,难道我和母亲都错了吗?我的父亲,我亲爱的父亲呀!
      我已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属于设计的很别致,可以看出三叔的品味果真很与众不同,如此绝妙的搭配任由十个专业设计师也不见能想得出来。我信步来到书房,虽说三叔是□□中人,却又爱好文学,书法写得如此潇洒充满魄力,我随手拾起桌上的一本书,闲翻。一个东西掉在脚下,捡起竟是一片枫叶,上面用正楷写这一首小诗。
      两情相悦遥相望,
      鹊桥依旧梦断肠。
      执子之手夕阳晚,
      沧海桑田情字旁。
      ——梦遥
      “梦遥?好耳熟的名字。”我小心翼翼地将枫叶夹回书中,一只手用力的拍在桌上,我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到三叔,他的眼中写满愤怒。我开口想要解释,他却别过脸大吼“出去!”
      我开门离去,而梦遥这个名字却深深地刻在心中。她是谁?三叔的妻子吗?亦或爱人,不知不觉来到后园,这里到处都是绿色的花草,我心不在焉地踱着步子,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原来园子如此的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决定回去。
      恍惚间,一首缥缈的曲子传入我耳,带着抒不尽的悲冷沧桑。弯弯的月儿挂在夜空,我在园中漫步,无间地抬头。看到二楼西侧的阳台。扶栏上坐着的人,是段风。黑风衣在月光下随风抒展,软软的黑发,被风吹起又落下。相见只有心痛,不如远远相望。笛声停了,段风幽幽地望着远方。他在想什么,还是在怀念谁,我想起那枝发簪,该还给他了。海菊迎面跑来“小姐,小姐,你快把海菊急坏了。”
      我笑着看着,就像看自己的亲妹妹。“我只是到园中来散散心。”
      “小姐,刚刚老爷来过了,他好像对阎老爷说明天要接小姐回去小住。”
      “为什么?”我心里问。他还会爱我这个女儿吗?十八年前,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把母亲送给了□□的龙头老大。今天,他又把他唯一的女儿送了出去,他,有什么资格说让我回去?
      海菊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小姐,回去吧,阎老爷接我来时,刘妈哭着告诉我,一定要让你回去见她。”
      刘妈?我的奶娘,从小把我带大,有关母亲的一切也是她告诉我的,她知道安家的几乎所有秘密。我记起了梦遥,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却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也许正是刘妈提过。“好吧,海菊,明天你陪我一起回去!”
      安公馆
      “若儿,你在阎府过得好吗?”
      “很好,比想象中的要幸福!”
      “若儿,家里人都很想你,尤其是爸爸,爸爸老了啊——”
      “爸爸,怎不见刘妈?”我发现出来接我的人中,唯独少了最疼我的刘妈。
      父亲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回乡去了。”
      回乡?从我懂事起,从没听说刘妈回过家乡,怎么我刚出嫁,她就回乡了?海菊不是说她有事要对我讲吗?
      吃过午饭,我坐在床头发呆,既然刘妈是回乡下去,那东西应该全部带走了吧!也许她会给我留下什么?时间这么短,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我披了外衣,朝刘妈的小屋走去,此时暮色已至,刘妈不在,这里变得十分杂乱,园子里的菜地毫无生机,只有几个星期而已呀。门上了锁,透过窗子里面黑洞洞的一片。我叫来管家,让他把锁打开,他支吾着不办,拖了好久才逃出钥匙,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大小姐,你千万不要呆得太久,千万不要让老也知道啊!”
      “吱——”
      “咔”门开了。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打开灯,屋里乱成一片,我看到幼时的衣裳丢得到处都是,那些全是刘妈亲手为我缝制的。箱子橱子全部敞开着。床头放着绣了一半的莲花,刘妈真的回乡了?
      扶着桌沿,我看着熟悉的一切,突然发现桌角竟有斑斑血痕,难道——,我不敢多想,赶忙关灯离开,我一路跑着,心里像被抽空了一般缩成一团,我看不清路,我不知道自己大脑飞速旋转的是什么场景。
      “若儿,怎么了?”慌忙之中,我撞倒了父亲。
      “没、没,没事。”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是父亲干的吗?但这是为什么?刘妈是无辜的。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父亲边说边把手放在我额头,我一侧身躲过父亲的手,我看到他的脸变得铁青,之后就挤出一个笑“那你早点休息吧!”
      回到房间,海菊不在我胡乱地脱去外衫蒙上被子。刘妈仿佛就站在我的床头,像童年时那样唱着小曲哄我睡觉。突然,刘妈用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我去拉她的衣襟,她说“小姐,若儿,刘妈对不起你,该说的还没告诉你,若儿,记得刘妈教你的童谣吗?”
      “记得刘妈教你的童谣吗?”“记得刘妈教你的童谣吗?”“记得…………”
      刘妈里我越来越远,我急着留下她,猛一起身看到窗前有烟光一闪一闪,是父亲吗?窗子开着,窗帘被夜风吹动舞动着华美的身姿,细看那身影。是他,可他怎么会这么晚来到我的房间?
      “段风?”
      “你醒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三叔让我来保护你。”
      “三叔——”
      “嘘”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头捂住我的嘴,门外传来脚步声,徘徊许久,最后离开。段风的收账宽大有力,我感觉呼吸困难,他靠我那么近,触手可即。
      “你睡吧,我会在天亮前离开——”他又起身回到窗前,我重新躺下,却无法安睡。
      “段风,可不可以帮我一件事?”
      “?”——
      …………
      “你确定是这?”
      “对,刘妈以前教我的一首儿歌房屋后,大树下,有只小鸟在等妈妈,妈妈,妈妈去哪啦——”我牵着段风的手,悄悄地往刘妈的小屋走去,段风任由我拉着他的手。
      “为什么,小鸟在大树下?”
      我望着段风,光亮下,他的眼睛更加深邃。他竟然在和我思考同一个问题。“去看看就清楚了!”
      “是这里了吧!房子后面,大树下,可没有鸟啊?”我围着大树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等妈妈”的“小鸟”,我望望段风,他安静的站在树下,望着那棵刚刚吐芽的大树。“我想,应该在这。”他走到我身旁蹲下,那里有一块雪白的大石头,因为年代久了,被磨得光滑。我记得,小时候刘妈常坐在这看着我在地上画画,一种心酸。
      段风移开巨石,看得出,相当吃力。石头深陷地下,连土一起翻露出。
      我疑惑地看着段风“这是干什么?”
      “大树下,有只小鸟在等妈妈——”
      “?”
      “你抬头看看树上。”我抬头,树上有个鸟巢,看样子早就没有鸟住了。“你小时候常在这里玩?”
      “你怎么知道?”
      “而且你常问刘妈有关你母亲的事。”原来是这样,我,就是那只等妈妈的小鸟。我蹲下身,看着这片松动的土。段风用手把土拨开,触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像个盖子,我们彼此凝望,正准备打开,突然,明亮的手电光从墙角晃过,段风抱住我闪入树后的草堆。然后小屋前传来开锁的声响,刘妈小屋的灯被打开,还好,我没有留下刘妈房子的钥匙。屋里传出的竟然是父亲的声音“在哪,到底在哪儿?”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段风悄悄地把石头搬回原处,把土掩好,又撒了一层旧土,掩盖住翻动的痕迹。一切弄好后,他抓住我的手从屋后飞驰般奔跑而过,我听到父亲惊恐地喊声“谁?”难道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吗?
      回到房间,启明星已悄悄升起,我不得不与段风告别。
      “段风,谢谢你!”
      “我该回去了,三叔今天会派人接你回去!”他单手扶着栏杆,纵身跃下,这里是二楼,可见他身手了得。我紧跑两步,站在窗前,看他已在府外的路上,站在路灯下,转身望着我。
      第二天晌午
      “三叔,你也太心急了。安若刚回家一天你就亲自来接,小女好福气啊!”
      “安兄这是哪的话,明天若儿生日,我为人之夫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呵呵……”
      “去,叫小姐下来。”
      “是,老爷!”
      我身穿绿缦罗裙,迈着轻快的碎步来到楼下,三叔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欢快的接受,挽住三叔的胳膊。父亲笑着对我说“你们夫妻感情够深厚的,若儿,连爸爸都忘了吧?”
      “爸爸——”我带着幼时稚嫩的口气,心中却又说不出的沧桑。我的父亲,怎么会是杀害刘妈的凶手?
      就这样,我和海菊随三叔回到阎府。我没有把刘妈的事告诉她,从小刘妈就很疼我们,海菊更是把她当生母一样。当天晚上,三叔来看我,他的目光永远那样慈祥,有时我甚至想,如果三叔是我父亲该有多好。
      三叔坐在沙发上,我为他弹奏夜曲,他微微叹气,“二十年了啊——”
      我停下,“三叔,什么二十年了?”
      “若儿,明天是你二十岁生日了吧?你的母亲离开二十年了——”
      “我的母亲?”
      “噢,若儿,我是听安兄说,你母亲生你时难产去世了!”
      什么难产了,我母亲明明是受尽凌辱自杀而亡的,这我父亲比谁都清楚,黄浦江的水流不尽母亲的怨。
      我的手不知何时按下了重音键,发出低沉的声响,许久。
      “若儿——”
      我慌过神来“啊?”
      “明天,我决定带你去练枪。”三叔似乎做出很大决定一般
      “练枪?”三叔为什么要女子练枪,难道三叔知道了什么,还是要发生什么?
      已是五月,天气很暖。三叔,我,段风来到打靶场,三叔坐在一张桌旁,对段风说“风,由你来教夫人练枪吧!”
      我看看段风,他面无表情地点头,拔出腰间的枪,在手指间旋转一周,来到我面前
      “接住——”
      我接住段风抛来的枪,拿在手中,还带着温度,沉甸甸的。
      “要像这样握好。”段风拔出另一把,摆好姿势。
      我笨手笨脚的学着,他过来紧握着我的手,教我把枪握好,我用余光扫向三叔,他竟然一脸祥和的点头微笑。
      联系开枪时,段风的手握在我的手上,扣动扳机,我只觉得手麻麻的。段风竟被我的表情逗笑,段风笑起来,竟然如此好看。
      练习了一天,我的手臂酸痛,这真是一个特别的生日,三叔把段风的枪送我做生日礼物,并叮嘱我“记住,随时带在身旁,保护自己。”
      我虽然不明白三叔这样做的原因,依旧点头,段风的枪,会给我带来安全,我坚信。
      时间在钢琴的键上流逝,天天夜里,我静静弹奏夜曲,百弹不厌。一天夜里,由不同的乐器演奏的同样的曲子,相遇相融。我知道他已来到楼下。琴声与笛声同时停止。我站在露天阳台,望着段风,朝他微笑。他晃了晃手中的横笛,离开。
      “三叔,一定要去吗?”
      “雄天设宴,能不去?”
      “那我一定要去吗?”
      “若儿,这并非三叔之意,只是他执意要见你,这个雄天。”三叔深吸了口气。
      我无语,静静望着窗子。从前的从前,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有一个小小的家,有一个爱我的人在身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远离世间的纷杂。看来,这一天永远也无法到来了。窗外的梧桐,叶子反射着阳光,随着风儿摆弄身姿,一闪闪。美丽的卧房,却显得如此空旷。
      海菊垂头站在沙发旁,黑色的长辫搭在肩头,气氛如此压抑,每个人都心事重重。雄天是上海滩的老大,即使现在当道者是三叔,可谁也不能担保哪天谁会把谁挤下去,谁又能独霸上海滩。三叔和雄天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雄天怎会突然来请三叔,而且知道三叔的新婚夫人,我安若。
      段风推门而入,径直来到三叔身旁,耳语几句。三叔扬了扬手“若儿,你准备一下,我们在大厅等你。”段风随三叔离开。
      我心里突然怕怕的,我记起了初遇段风时的场景,他是杀手,来杀三叔。
      为了配合三叔,我穿上了刺绣旗袍,挽着三叔的胳膊来到秦城酒楼。
      “阎三叔,久违久违。”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头坐在正座。
      “雄老兄,客气了,今日一聚,阎某真是受宠若惊啊!”
      “哪里的话?”雄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从上倒下的打量着,让我好不自在。“这是尊夫人了吧?”
      “正是,证实。若儿,快见过雄哥!”我按着三叔的指示,朝雄天抿嘴一笑,“久仰雄哥大名了!”
      留心四周,我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宴会,不如说是舞会。雄天对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匆匆离开,我看到三叔脸上有微妙的变化,却没改笑容。
      低俗的乐曲在耳旁响起。
      “三叔,不知可否借尊夫人一用?!”
      我想,三叔和我一样觉得这句话难听至极。“雄哥,逗笑了。我家若儿可是不染尘杂的大家闺秀。”
      “三叔多心了,我是想请尊夫人跳支舞,三叔不会这么小气吧?”
      三叔看了看我,我又看了看段风。“当然,雄哥开口,哪有不应之理!若儿,你去吧,我在这等你。”三叔按了按我放在提包内的枪,我明白他的意思。在雄天的牵引下离开沙发,雄天的眼中,那邪恶的光,让我不寒而栗。不知他一直在对我说些什么,我只担心三叔。随着人群一晃一晃,我看到段风站在墙角,和一个身材阿娜的卷发女子说话。那个女子是谁?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陪雄天跳舞时,沙发那边传来枪响。厅堂顿时乱成一片,我转身想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雄天拉回来。“安振祥,果然没有骗我。”边说边把手放在我背后乱摸。我趁机掏出包里的枪。一声枪响,雄天倒地抽搐。我头一次杀人,竟如此镇定,鲜血染红我的旗袍。段风呢?三叔呢?我逆着人流向那边走,听到人们喊着,“死人了——”
      我心急如焚却不见三叔和段风的影子,这是一只手拉住我的群衬,我低头,是三叔,他一只手捂住腹部,血顺着手指流下来。
      “三叔,三叔,你怎么样了?”我扶起他,他十分虚弱。
      “若儿,快,从这里出去,段风开车在外面等你!”三叔的脸色煞白,指了指身后的阳台。
      “不,三叔,我带你一起走。”
      “若儿,听三叔的,快离开。刚刚那个人不是雄天,快走吧!三叔老了——”未等三叔把话说完,只见,一群黑衣人拥了进来,见人便杀。“快,快走——”三叔一把推开我,掏出手枪,我再想过去,却被人勒住脖子。我挣扎着,随着枪响,那只手臂松了下去,倒在我脚下,我回头,是段风。我跑到他身旁,他拉住我的手,三叔朝他点头,他带我离开。
      “三叔——”
      车上,段风一句话也不说,我呆呆地望着前方,身上血迹一片,三叔,他会死吗?
      “别担心,不会有是的!“
      我没有吭声,我在想三叔出事时,段风,他去了哪?我不能保证,这件事与段风无关,望望车外,发现这并不是回阎府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
      “安全的地方。”
      “三叔呢?他怎么办?”
      段风没有回答。
      “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三叔说那个人不是雄天?”
      “因为雄天一年前已经死了。”
      黎明前,段风带我来到一座偏僻的村庄。他带我来到一家农宅,为我找来替换的衣服。
      一整天,我茶饭不死,原来我如此担心三叔。我记起了第一次为他挡刀,他却救了我的那一幕,我为什么会如此牵挂他,那种感情由心底而生,无法控制但绝不是对待爱人的情感。
      光阴似水,我和段风在这个小村庄一呆就是十多天。晚上,我们坐在房顶望着天上的星星,段风很少说话,有时会掏出笛子,吹着一曲不知名的曲子。那缥缈的乐符,唱尽无尽悲伤。段风到底拥有怎样的人生,那个漂亮的女人又是谁?三叔,真的会没事吗?
      “段风——”
      笛声停止。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左手上的文字是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问。”
      “我——”依我的性格,我真的不会问,因为那与我无关,可对段风的爱让我不能自拔地去探知他的一切,更何况那文字牵扯到段风的身份,牵扯到三叔的安危。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段风的目光依旧迷茫。
      “海菊一定很担心我,爸爸也会着急的,他年纪大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他始终是我父亲啊!”
      “若儿——不,安小姐。”
      “段风,我不介意你叫我若儿,这么久以来你还不明白吗?”
      “好多事,并不是你我所能决定,多能控制的。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自己。”他边说边摘下手套,在月光下,端详着自己手上的文字。
      “段风,这几天,我们在一起,你开心吗?”
      “有什么不开心呢?”
      “如果我不是安若,不是阎夫人,什么也不是,只是个平凡的乡下女子,你愿意我跟在你身旁吗?”
      段风转过头,惊讶地望着我,但目光很快淡下去。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谁,为什么偏要逼我说我不想说的话呢?”段风望着远方茂密的树林,“如果我要你和我走,你同意吗?”
      “我——”心里是欣喜,还是痛苦。我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心思,段风是爱我的,可三叔呢?他救了我两次,他对我那样好,甚至嫁他以来,他从不碰我。现在他有难,我怎么可以离开,是我不该再提及对段风的那份情感,那份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爱恋,而那枝发簪我依旧留恋,可它没回到主人身边,在等等吧,我会把它还你,我望着他英俊的面庞,泪水在打转。
      “别再想了,明天,我们回去。”段风再次吹起笛子——夜曲
      朦胧中,我靠在段风肩膀睡着……
      第二天,段风带我顺利地进了城,路上听说,三叔已把雄天的党派与自己的合并为一,那些不满意的小帮派势力,经常发生殴斗现象。上海的治安陷入混乱,但父亲的地位却更巩固了,真想不通,才短短半个月而已,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和段风决定,回阎府前先去安公馆,看刘妈让我找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
      刘妈的房子被拆了,连那棵树也不见了,这里被改成了金鱼池。
      我们四目相对,刘妈到底留下了什么?难道这里被父亲发现了,他取了藏在下面的东西?为了掩饰不让人知道?段风微锁眉头,沉默了许久对我说,“走,回阎府。”
      …………
      “若儿,这些天你去哪了,三叔到处找你!”三叔坐在沙发,态度异常的亲热,让我是好不自在,他不是习惯手握拐杖吗?今天怎么没见他带在身旁。
      “三叔,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了,倒是你,有没有伤到哪?”他边说边拉住我的手,抚摸着,我看了看段风,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咖啡。
      “三叔,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之后再慢慢讲给你。”我抽回三叔握着的手。
      “那好,海菊,带若儿回房去。”
      海菊站在我面前,陪我离开三叔的书房,路上,我见她眼中噙满泪水。“海菊,出什么事了?”
      “没,没有,小姐,海菊只是太想你了。”
      “海菊。”我拉住海菊的手,那手冰冷冰冷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那样的奇怪,让我百思不解。三叔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为什么不见他在桌上写字,什么时候他喝起了咖啡?父亲也变得神神秘秘的,几次回家,他都打电话来说,有事,无法脱身。海菊更是患得患失,总是两眼泪水,难道刘妈的事她知道了?三叔最近出去很少带段风在身边。他却整日不再阎府,他又在忙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琴旁,等待天黑,等待听那悠扬伤感的笛声。
      夜,渐渐侵蚀整个房间,乌云将明月遮住,稀疏的几颗星显得更加明亮,我没有开灯,静静感受夜的凄清。青色窗帘在摆动,像个幽怨的灵魂。我想到了母亲,一个高贵典雅身穿旗袍的女子,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忧伤。我想到了刘妈,那个慈爱的女人,用尽半生的心血把我带大,我却未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她要告诉我的是什么,难道和母亲有关?
      我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刚刚坐稳,便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海菊?”
      “若儿,我是三叔啊。”黑色的影子缓缓朝我靠近,月亮钻出了云层,我看到三叔那熟悉的脸,却显得陌生的眼神,那种眼神我恍惚中似曾见过,像是我答应父亲嫁给三叔的那天,父亲的眼神。
      “三叔,这么晚了,找若儿有事吗?”我伸手去开灯,却被他一把抓住。
      “这么晚了,你说我找你有什么事?”三叔用力抱住我,我挣扎着“三叔,三叔,你怎么啦?三叔”他如着了魔般的用力搂着我,撕开我的衣服。我情急之下,我挣扎着用尽全力拔出枕下的枪,难道三叔送我的礼物我要用在他身上吗?就在那短短的一瞬,我把枪对准自己。“三叔,你再逼若儿,那若儿只有一死。”
      “梦遥,梦遥,难道你宁愿死也不爱我吗?”三叔停止了他疯狂的举动,声音显得如此沧桑,像极了父亲。“梦遥,不,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他一记耳光打来,枪掉下床头,我尖叫着,抵抗,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老爷——”是海菊站在门口。
      “老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待小姐,二十年的父女不能化解开一切吗?”
      三叔,站起来,怒冲冲地朝海菊大吼“给我滚出去,如果当年不是你和刘妈把梦遥藏起来,我又怎么会孤独一辈子,我该得到的她给不了,那就由她女儿来还。”三叔再次,朝我扑来,我进退两步,海菊情急之下拾起地上的枪,三叔却先她一步开了枪,我哭着朝海菊跑去,泪水模糊了一切,融化了万物。“海菊——”三叔一把把我拉了回去,月光下,他的左肩膀光滑无痕,他不是三叔,更像我的父亲,难道他口中的梦遥是我的母亲,她没有死,我开口“爸爸——”
      三叔愣住
      这是一个黑衣男子闯进来,抓住三叔的肩,掏出手枪对准他的头,段风,我抓着被眼前这个三叔撕破的衣服躲到段风身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见到段风那一刻全部消失了。
      段风没有杀他,而是带我离开阎府,我们一路跑着,我披着他宽大的风衣,他说,“若儿,我知道你母亲在哪。”
      我流着泪,咬着嘴唇发不出声音,段风,我们终于可以手牵着手,终于有勇气面对我们的感情,我再不会去懦弱的接受命运的安排,我们在一起,不要分开,无论发生任何事,也无论生死,我都要生生世世跟在你的身边,可现在我却说不出话来。
      “若儿,我带你救出你的母亲,我们离开这里。”
      我哭着点头,那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摸着那碧绿的发簪。
      “若儿,我会一辈子照顾你,保护你。”
      幸福,真的在毫不防备下降临到我身上了吗?我开心的无语。
      “若儿,我——”
      身后传来了追赶的脚步,我转头,枪口已对准段风,我用力靠在段风身上,他惊讶地望着我,我轻吻他的面颊,身后的枪声再次响起,我们没有停下,继续在漆黑的小巷里奔跑,我觉得自己的步伐越来越重,我现在真得很开心,可以和段风这样手牵着手,感受他的呼吸。这样看着她,一点也不累,枪在身后响起。段风,我们为什么不早点相遇,为什么不早些坦诚面对自己的情感,我感到力不从心。
      脚踝一软,我跌倒在地。
      段风俯下身,要背我,我笑着推开,“风,你快走吧,三叔不会对我怎样,我父亲会保护我的,你快走,救出我母亲,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她叫梦遥,我好想见她,好想见她,我还没有见过她呢……”我连说话都变得吃力。“好好活着,我们一个月后码头见,这个,是你的……”我把那发簪递到段风手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再不走,我们谁也走不来,我看到段风眼中流露的不舍,我咬着牙,笑着说,“快走啦,我永远爱你——”
      段风离开,我看着他的身影,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风好好活着,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我永远爱你。力气一点点抽离我的躯体,这个世界也许不再有安若……

      〈段风〉
      如果命运喜欢作弄世人,我本选择默默承受。
      如果上天注定让我失去母亲、父亲,我不奢求他给我选择。
      如果注定是你闯入我的生活,又带走我的一切,我又怎能舍去记忆不再爱你。
      ——题记
      “风儿,快走,不要管妈妈,快走……”
      “妈妈——妈妈——”
      “风,你先走,别管我了,一个月后码头见——”
      “安若,安若”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手里握着母亲留下的横笛,安若怎样了?与她分别的那一幕让我觉得如此的熟悉。二十年前,母亲同样让我先走,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安若——
      我独自一人坐在屋顶,这里的一切都留有安若的身影。还记得上次把安若带来这里避难,她就坐在我的身边,夜曲回荡在耳畔,久久不肯离开,是安若的琴声,我合起横笛,音符在空中弥漫开来……
      “段风,能给我讲讲若儿吗?”
      我停下,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她——楚梦遥,安若的母亲,和安若分开后,我径自闯入安府,那的一切对我来讲已不陌生,我早该想到,那改造得金鱼池,也许会是密室的一个入口……
      “对不起,我今晚不想说话。”我再次把笛子放在嘴边,失去母亲那天起,我便已无情,即便面对安若的母亲,内心也是冷淡。
      我听到楚梦遥轻轻的叹息,她的脸色苍白,映着月光毫无血色,左脸颊上有道深深的疤痕,我想不出安振祥是怎样折磨她的。只希望若儿见到她时不要太伤心。明天,我要回阎府,我早已无法等待,或许这是我生命中头一次失去耐心。
      …………
      风,扫着地上的枯叶,吹起我黑色的风衣,上面依旧残留着若儿的发香。阎府,冷清的如荒宅,也许安静的背后隐藏着偌大的陷阱,可我清楚,我要见若儿,要带她离开,其他的任何事也无法将我阻止。
      风没有减弱的趋势,窗帘悲哀地被风吹舞飘动,如同幽幽的灵魂,厅堂内鬼一般的寂静,我的手触到枪背,冰冷的。
      “哗——”我嗖的转身,一块巨大的黑布从墙上滑落下来,一个异常显眼的黑字呈现在我眼前——奠
      我的瞳孔急剧扩大,我看到若儿清纯的笑容,她在对我微笑,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童真,乌黑的卷发垂在肩头。
      “段风,七天后码头见——”
      “段风,我永远爱你——”
      “段风”
      “段风”
      我捂住耳朵,我怎能相信,这一定是假的,假的,我拔出枪,对着房顶“砰——砰——砰——”
      “安振祥,滚出来。”我发疯似的大吼,怎能相信,若儿会离我而去。
      “段风,好久不见啊!”安振祥从内厅走出,此时,院中已趴满了安振祥的走狗。
      我举起枪,对准安振祥,我听到无数把枪同时举起的声音,也许,他们已瞄准我的头亦或脸。
      安振祥冷笑两声,毫不在意我那把已对准他的枪,我紧扣着扳机,只要手指一用力,我们便同归于尽,他侧着脸,眼睛望着若儿的相片,眼中尽露出无尽的苍凉。
      “若儿在哪里?”
      “她不在你面前吗?你没有看到吗?”安振祥说话的口气波澜不惊,却又让人不容置疑。
      我握枪的手渐渐失去了力道,心似乎一下调进冰窖。
      “怎么可能,不信,我不信!”我盯着安振祥的眼睛,在此握紧了枪。“你到底把她怎样了?”
      “哈——哈——哈——哈——”安振祥依旧在伪装三叔,他看着我,目光里交织着的是心痛是恨。“是你抢走了若儿,害死了若儿,怎么反倒来找我要人,我又该向谁去讨。”
      我挥手一拳打去,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我听到有人叩动扳机,但比他更快地闪身开枪,那人倒在地上,口里却喊着“保护三叔”,我心头一颤。他们,曾是三叔交给我的手下,但我是一个杀手,不能对敌人手软,安振祥爬起来,我转身的一瞬,两把手枪同时抵在对方的胸膛。安振祥笑了,“段风,你已经没有子弹了,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雄天真得很失败,我想你该去见见他了。”安振祥在我身后大笑。
      我知道,他或许是指三叔,我想或许我该见见三叔,他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被安振祥的手下押往一个房间,可安振祥为什么不一枪打死我?此时让我见三叔不是一种威胁吗?房门两侧有人守着,进入屋内,里面一片漆黑。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我看到墙角蜷缩的那个人。
      “三叔?三叔?”
      “谁……谁在那儿?”
      我走过去,扶起他,他的衣服湿乎乎的血迹未干。
      “段风,你怎么在这儿,若儿呢?”
      看来三叔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依然要带三叔出去,我答应过楚梦遥。命运总爱和我开玩笑,我追杀了他这么多年,最后却搭救他性命。
      “三叔,事情还不清楚,我先救你出去。”
      “段风,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怕不说就没机会了,我并不认识你的母亲,我没有杀害她。‘冷月萧依’曾是安振祥的情人,我想这么多年你却找错了人……”三叔握着我的手,冰冷冰冷的。
      “安若是我的女儿,我娶她是不想她重蹈梦遥的覆辙,我知道你们深深的爱着对方。段风,我知道你一直要杀我为母亲报仇,可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的人。答应我,照顾她,照顾若儿,三叔说完猛然的咳嗽起来。
      门外传来铁锁响动的声音,“哗啦——”门被打开了。
      光线射了进来,夜晚,月光皎洁。
      一个黑衣女子站在门口,黑纱蒙面,她的脚下,横躺着刚刚守门的两个男子。
      “你是谁?”我看着她,有几分眼熟,但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回来帮我。
      “别问了,快出来,我带你去见安若!”她的声音异常沙哑而陌生。
      安若,我的心“咯噔”一下,一种情意将我包围,却分不清是好是坏,三叔握着我双手,越来越紧,他在努力站起来,他在期盼见到他的女儿,他还没有听到若儿喊他爸爸。
      那女子一闪身消失在门口,我扶起三叔,随她而去,看那背影竟像极了师姐,难道她没死?
      穿过走廊,绕过后院,我们来到一月亮门前。三叔抬起头“怎么会这样……”
      那女人没有吭声,只是伸手推动那两扇破旧的木门,我感觉到一滴热乎乎的水滴砸到手背,月光下,三叔的眼角闪烁着迷离的光。
      意识中某些东西开始觉醒,阵阵凄寒刺入骨髓。这里是阎府的冰窖入口,安若怎么可能再者,除非……我不敢想下去,三叔似乎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
      那女人已率先进去,我缓缓的迈着步子,头脑里一片空白,安若,我真的会看到若儿吗?
      走进后院,我们并没有进冰窖,而是跟着她走到假山后,她停住脚步,发出让人为之惊恐的笑声。她不是来带我见安若。“你到底是谁?若儿呢?”三叔一手捂着伤口,忍痛问。
      “我?我是谁?哈——哈——”那女子声音变得哽咽。“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她转过身,摘下遮脸的蒙巾,脸上都是黑色的疤,烧伤。难道真的是师姐?
      “你是韩凌雨!”我镇定地说。
      “我是韩凌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恨你们,恨所有的人,我要你们全部都死!”她手持短剑侧身朝我刺来,三叔一把推开我,那女子立即收手反刺,三叔跌倒在地,看来她并不想要三叔的命。她再次把剑刺向我,我闪身躲过,反抓住她的手,将她擒住。
      “你到底是谁,又怎么知道安若?”
      她大笑两声,转头望着我,眼中泪光闪过,突然两枚银针朝我刺来,我向后弯身,躲过,针刺进身后的芭蕉。她趁机逃脱,临走时说:“段风,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扶起三叔离开阎府,偌大的宅子,竟没有一丝灯光,阴阴的冷风,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
      一路平安回到农宅,宅中安静的只有风吹动窗子发出的“吱——吱”声,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难道出事了?
      我扶着昏睡过去的三叔,进了屋子,他的伤口早已化脓,新伤的伤口向外翻着。我察看了伤情,必须割去腐肉,可是三叔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吃得消吗?这时,“段风,别担心我,我没事,快去找若儿。”我咬着牙,拿出匕首……
      父亲!我的父亲为什么就如此无情?我记得母亲清秀的容颜,黑色的眸子,渐渐的下巴,云鬓挽在脑后,上面插着一枚碧翠的玉簪。她常坐在院中吹笛,我手中的笛。她告诉我“风,别再问有关父亲的事了,我们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很成功,母亲不希望他为咱们而烦心……”
      母亲永远那么善良。夏日的午后,我躺在床上睡觉,母亲在一旁为我扇扇子,门突然被人撞开,我惊慌的坐起来,看到三个黑衣男子拿着枪闯进来,母亲的脸色惨白,一把抱起我,躲进后屋,她打开窗子,把我举上窗台。
      “风,快走,不要管妈妈……”
      只有四岁的我,竟没有恐惧,我知道,不能让母亲担心,我跳出窗户,躲进草堆,一个黑衣男子从我身旁经过,我把身子团缩得更紧,他在我面前停住,然后走开。
      夜深后,四周都已安静,我返回家里,屋里乱七八糟的,我没有找到母亲,只找到她爱不释手的横笛和常带在头上的玉簪,她曾说过,那是父亲留下的。
      …………
      “段风,段风,快救若儿,救她——”
      我猛地转身,看到三叔紧紧地握着床头,指甲把木栏抓出道道痕迹。我坐到他身旁,不自然地握起他的手。“三叔,你放心,我会找到若儿,会带回楚梦遥!”
      楚梦遥,会去哪?难道被人挟持了吗?又有谁会知道这里,是她?
      转眼已是天明,我把楚梦遥的事告诉三叔,他一脸震惊。“三叔,你早知道安若是你女儿了吗?”
      他叹了口气,“当初若儿救我,我没有一丝迟疑的替她挡了你那一刀,总觉得她像极了梦遥,正巧安振祥一心想把若儿当物品那样送给我,我便没有推托,就在我结婚的前一晚,刘妈找到我,她告诉我,安若并非安振祥之女,而是我和梦遥的孩子。一开始我也是怀疑,直到她拿出梦遥留给我的遗书。我看了,那的确是梦遥的字迹,刘妈说她一跳河死了,让我好好照顾若儿……”我看着三叔,现在的他,只是夕阳中的残烛。“三叔,楚梦遥没有死,她本已隐居,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安振祥发现被关在安宅的密室中……”
      三叔抓住我的肩膀,“你说的是真的?当真没有骗我?那现在呢?梦遥她人呢?”
      我低下头,又转向望着窗外,有只大雁从西边的天空飞过,孤孤零零的一只,我看着三叔,不知怎样回答,“我本来把她安顿在这宅子中,可她不见了。”
      三叔的手垂了下来。我把三叔带到梦遥住过的房间,书桌上竟有一封未完成的信,难道是因为昨晚天给没有看到?
      段风:
      有件事,我很难开口告诉你,我认识那支笛子,于是猜到你的母亲便是“冷月萧依”,至于你母亲的死,或许我也要付一部分责任。
      当年,你的母亲是名扬上海滩的才女,不仅容貌俏丽,还吹得一曲好笛,所以人们叫她“冷月萧依”,我并不十分清楚她是如何被杀害的,却知道你的父亲是谁。那时我还没有生下若儿,你母亲曾来找我,她告诉我,她的儿子,也就是你,今年已满四岁,她希望能让你见你父亲一面,当时我心早死,觉得一切都与我无关,我让刘妈转告老太太,之后就没在露面,谁知你们却因此遭遇不测。
      杀害你母亲的人,便是你生父,安……
      信只写了一半,看来楚梦遥果然是被人挟持了,放下信的一瞬间,突然发现,桌上有字。
      段风:
      想不到,天不绝我。
      楚梦遥已在我手上,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杀了你母亲的人是谁吗?
      中秋蛟龙滩

      挟持楚梦遥的人并没有留下姓名,但提到了“天不绝我”和“蛟龙滩”,蛟龙滩只有雄天手下的人才能进入,难道真的是师姐?我再次想到那晚的神秘女子。所有的一切是不是进展得太顺利了,救出楚梦遥,救出三叔,却异常地顺利,难道有人暗中相助。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隐约觉得背后有个巨大的阴谋。
      我告诉三叔,我要去,十天之后,我会替你带回楚梦遥。三叔的唇融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深夜坐在房顶,风吹过脸庞如若儿轻柔的发丝。
      若儿,你在哪儿?你怎么样了?我多么没用,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知道,整个上海滩的黑白两道都在追捕我,□□的人认为是我杀了雄天,白道的人,认为是我火烧安宅,杀了安府的婢女海菊。
      海菊,她竟是刘妈的亲生女儿。海菊的死,一定会让你心痛。安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等我。

      蛟龙滩
      地上尽是蜷缩的枯叶,风本无情,人亦无情。十五的月亮,洒下凄冷的光,一切显得那样苍白、无力、落寞。
      我一个人站在月下,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尽情的舞动着。许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来了。”
      “对,却让你抢了先。”果然是那神秘女子。
      “楚梦遥呢?”
      “别着急,我想知道一些事,清楚了自会放人。”
      “什么事?”
      “是谁在安宅方的火?”
      “不知道。”
      刀冷冷地架在我的颈部。“你不知道你的师姐也在屋中吗?”
      “知道!”我镇定的回答。
      “知道,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她的情绪很激动,我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因为没有必要!”我望着空中的月,被云遮住了。我转头望着她,刀擦破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血渗出,缓缓流动。
      “为什么?”
      “她咎由自取。”面对她我已无太多情感。
      “什么意思?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却不曾为她伤心一分?”
      “师姐,告诉我楚梦遥在哪?我不想伤害你!”
      “哈哈哈……我不是你师姐,不是韩凌雨,我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谁,可我却知道,我恨你!”移开脖子上的刀,她伸手拿掉面前的面纱。
      我看到她丑陋的容貌和以前判若两人。那张娇艳的脸,被无情的火带去了哪儿?曾经,有一个女子,她那样善良,替我被师傅罚,帮我上药,为我洗衣。曾经有一个女子,她突然变了,她出卖自己,出卖感情,她害死无辜的刘妈。
      “师姐,为什么要逼我说出我本不想提的事。”我望着月下的她,仿佛回到幼时,“你告诉我要效忠师傅,为什么你却杀了他?为什么做安振祥的情妇害死了刘妈?我不明白那天在安振祥一手策划的舞会上,又是谁做了雄天的替死鬼,你要我杀阎浩昆,却为什么又对安若下手,还有,为什么要帮安振祥来折磨楚梦遥?”
      “哈——哈——哈——”我看到狂笑的师姐脸上有泪光闪烁,反射着月光的寒。
      十八年前,
      我一个人坐在村口,这里早已成为荒村,自从母亲死后,我想失魂般坐在屋顶,从白天至深夜,每当夜里望着那寒寒的月光,我便不由自主地吹母亲的笛子。
      我吹得并不好,声音孤凋凄凌,带着悠然,却既不成曲也不成调。七岁的我第一次杀人,那个男人来到我家,他想霸占这里,他杀人成性,抢劫成习。本来人口稀少的村庄短短几日变成荒村。我被他用铁链锁着,像狗一样的被他踩在脚下,我并不怕,也没有哭。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时机,我偷了他常戳在桌上的尖刀,在他没有留意的那一瞬间,直刺他的胸膛。
      血喷溅了我一身,带着腥热。我连颤抖都未曾有过,只是不想让他的血染脏了母亲留下的屋子。于是我把他拖出门外,甚至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那时是如何办到的。
      就在门口,我遇到了他和她。男的是雄天,女的是韩凌雨。从此开始了我的杀手生涯。手上的异型文字便是成为雄天手下一名杀手的标记。安若她会明白么……
      突如其来的枪声把我拉回现实,师姐很少使枪,会是谁?师姐同样一脸惊慌。“楚梦遥在前面的破庙里,快去保护她。”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殷切和善,恍如当初。我点头离开,可庙中哪有楚梦遥?
      待我刚要离开破庙,一群人一把庙门堵死,我看到楚梦遥昏睡在安振祥的肩膀上,双手绑着麻绳。
      “段风,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样,这个游戏好玩吗?”我冷静地站在庙中央,我知道若儿还在等我,我怎么能轻易投降?
      “实不相瞒,让你带她走是我特意安排的,我就是让他知道梦遥没死又无法与他相见而伤心难过,我就是让你们一个个都尝试失去爱人的痛苦。”
      失去爱人?我想到若儿,为什么心里总是在害怕,怕若儿会离我而去。
      安振祥搂着楚梦遥宛如失散多年的恋人,那一瞬我竟把楚梦遥当成了安若,我拔出枪,有人更快一不开了枪,手一抖,松掉在脚下。
      随着枪响,庙里马上乱了起来,我抽出匕首奋力的拼杀,我感到热血涌出的爽快,但我不能死,我还要帮三叔救出楚梦遥,我还要与若儿浪迹天涯,可我真的失去了力气,一闷棒棍打在我的脖颈,我身体麻麻的,抛出匕首,那人倒在地上,血溅了一片。我早已看不见安振祥他人,但脱身并非难事,我杀开一条血路跳窗而逃,窗外是长满荒草的山坡,我放任自己向山坡下滚去,眼前一黑,世界将我遗弃。
      “风儿,风儿,妈妈疼爱,风儿,风儿自由自在……”
      我真的死了吗?竟听到失去已久的声音,是妈妈,原来她一直在这里等我,可我死了若儿要怎么办,谁来保护她,谁来爱她?
      “风儿,风儿,自由自在……”
      我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感到全身无力,我告诉自己不能死。抓住的却是一只温热的手,“风儿,风儿,自由自在……”我吃力得睁开双眼,一个女人坐在我身边,面朝窗,双唇一翕一合。
      “娘亲……”我失口喊出,口中腥涩,有液体涌出嘴角。
      那女子回过头来,发已全白,目光空洞,“你醒了。”她的声音异常空旷,并不像念儿歌时的声调,她用手指擦去我嘴角的鲜血。我想,也许认错人了,母亲早在十八年前已离我而去。我巡视整个卧房,这里清秀淡雅,飘着淡淡的檀香。身旁的女子着一身青纱灰衫,头发盘髻束在脑后,面庞清秀,着实像极了母亲。
      “孩子,你打哪来,又怎么弄得一身伤?”为什么清秀的外貌下却有宛如魇鬼的声音,我突然记起安家的那场大火,那间紧闭屋门的房间,想起那令人悚毛的冷笑。
      “谢谢您,夫人,我想我得走了。”我拄着窗边,想下床,却触痛了受伤的左肩,手下的东西硌得手很疼,低头看,竟是母亲留下的笛子,已折成两截。我拿起它,握在手中。“娘亲,孩儿不孝——”我把笛子装进衣兜,忍痛下床。
      “风儿,把它丢了吧!”
      她叫我风儿?我转头,眼里满是柔情,她叫我风儿?我望着她,我眼不由自主地睁大,她的脖颈上有一颗黑痣,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从不知我还有泪。“娘亲——真的是你吗?”
      “风儿,风儿,娘想你想得好苦——”她要站起来,却倒在地上,我慌张的扶起她,她的泪水冲刷着我的手背,“娘亲,娘亲,原来你没死,真的没死……”
      “风儿,风儿……”母亲并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抚着我的头,念着我的名字,我想到母亲月下吹笛的场景,眼眶湿湿的。母亲的双脚已残废,不用问我也可以想到是谁把她弄成这般模样的。
      “娘亲,我会为你报仇,会杀了安振祥的,娘亲,不要哭了——”
      我把母亲扶到床上,她不停地说着,“不,别杀他,不是他的错,只怪我太傻。”
      “娘亲——”
      “风儿,那天我让你离开后,那些人并没有杀我,而是把我交给了雄天啊!”母亲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叹了口气。雄天?难道来杀我们母子的人不是安振祥?
      “风儿,好多事,你都并不清楚,安振祥是你的父亲,他怎么可能狠心杀害我们母子,那是安老夫人的主意啊!雄天,怪只怪安振祥信错了人,雄天并没有按安振祥的安排把我们假杀,却把我关了起来,以此来威胁安振祥。当我知道你已成为雄天手下的一名杀手,我恨呀,恨自己不能照顾好我的风儿。”
      “娘,雄天已经死了,为什么您还留在这里?不来找风儿呢?”
      “风儿,如今我人不人鬼不鬼,如何再去找你,其实我们早见过了,我看到你长大,心里已经很知足了,我的风儿是有情有义,敢爱敢恨的英雄,我又何必再去给你添更多的麻烦?”母亲抚着我的额头,深情地望着我,我心中充满疑惑,何时我曾与母亲相见?
      “傻孩子,那日安宅的大火——”
      “难道是您纵的火吗?”
      “不,是安老夫人。她要烧死我和凌雨与她陪葬,我隐藏在安府几十年几那次要不是凌雨我早已深葬火海了。”
      师姐?难道那天安府不只有师姐一人,这么多年师姐一直在照顾我的母亲?
      “风儿,娘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凌雨一直在照顾我,她为我杀了雄天,甘心为深做别人的情妇,又答应我不告诉你我还在世上这件事,昨天夜里,是她把你从外面背回来的,她和你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他知道你去救出猛药,便一直暗中帮你,谁知发现安老妇人欲纵火……”
      师姐原来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有什么资格还去指责她。“娘,那师姐她人呢?”
      “唉!风儿,你现在该好好养伤。”母亲避开我的眼睛,盯着窗帘。
      “娘,告诉我,师姐她人呢?”我用力握着娘的胳膊。
      “她去救楚梦遥了,人是因她才丢的,恐怕——”
      我的手无力的垂下,师姐这是在送死啊,安振祥,他现在拥有整个□□的势力。
      “风儿,你不准走,我不准你去送死,还有很多事靠你来做。”
      “娘,我不能让师姐为我把命搭进去的!”
      “事已至此,生死个安天命,你去吧,风儿,可不可以答应娘,让我再见安振祥一面。”我点头,娘泪流满面,这么多年,她依旧痴情。
      我回到曾有母亲居住的农宅,早已空空无人,桌上有三叔留下的信,“段风,你走了这么久,我很担心若儿和梦遥,你要好好保重,我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会在阎府相见的。”
      再次踏入阎府时,已不如上次那般空寂,院子里有很多人,手里握着枪,但他们并不当我的路,我看到顶楼的窗子,那里顺出的绳子,正吊着一个女人,我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活着,但我要带她走。
      飞刀出手,绳子“咔”的一下断开,我稳稳地把她抱在怀里,她衣衫残破伤痕累累,半睁着眼睛,泪水似乎永远也流不尽。
      “风——风——”
      我把她背在背上,她的呼吸如此微弱,她用力的推着我,不停地说着什么。没有人阻拦,我背她出了阎府,来到河边,我放下挣扎的师姐。
      “风,我——我——真得很开心,你来救我——可是,一切都太晚了。”泪水从师姐眼角滑落。“我,我的时间不多了,可不可以答应我,我一件事?”我握着她冰冷的双手点头。
      “我,好想吃小时候我偷买给你的冰糖葫芦,从没吃过呢,可不可以买给我?”
      我点头,却没有离开她的意思,“快”她微笑,目光留恋却又急促,“快,我怕自己没有机会再吃到了——”
      我放下师姐,奋力朝市集的方向奔跑,我要让师姐开开心心的离开,我咒骂着自己,从没有珍惜过这份感情,可突然明白,师姐最爱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吃的,她最希望是我可以陪在她身边。
      我停下脚,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与股股热浪。
      “师姐——”那是我撕心裂肺的呼喊。

      时间,永远无情
      天空,苍苍一片
      秋日的落叶象失去灵魂的壳,重重地砸在地上
      我的师姐,离我很远很远了
      我的伤已痊愈,三叔仍不知下落,师姐的死让我母亲很伤心,更加憔悴,我整天陪着她,告诉她世上有个女孩叫安若。
      那清晨,已是十月,我真的无法在静观其变了,我去看母亲,晨曦中,她的发如雪般苍白,我为她掩好被子,之后离开,也许这次离开,将在无法相见。
      我约安振祥在蛟龙滩会面。即使它是我的胜负又怎样,师姐血债又由谁来偿还?如我所料,安振祥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依旧伪装三叔,依旧借三叔之名支配□□的帮派。几十辆黑色的车把蛟龙滩围住。我知道,今天,九死一生。安振祥开门下车,我看到车中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女人,目光呆傻,却看不清面目。
      “段风,老父真的佩服你这份勇气,闯了这么多次鬼门关,硬是还能活着走出来!”
      “是啊,阎王开话我身世不好,他不肯收。”我想他并不清楚站在他面前要取他性命的人其实是他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儿子,可我宁愿与他毫无瓜葛。
      “安若你是见不到了,梦遥只有让他来取,可他还活的到今天吗?”
      “你把三叔怎么样了!”我狠狠地蹬着这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他服了噬心草,你不知道吗?”安振祥大笑,丝毫不顾手下异样的目光。我想到三叔的那些伤口,久久也不愈合,难道……
      “安振祥,我看你得意的太早了吧!”声音从安振祥身后传来,他惊慌的转身,发现已被更多的车子包围,而站在人群中间的人正是阎浩昆,阎三叔。“你会下毒,自有人能解,你真以为我阎浩昆这么容易死吗?”
      安振祥的惊慌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一脸微笑。
      “兄弟何方神圣,为何假扮阎某?”
      “安老弟,游戏早该结束了,你的冷酷还真让阎某佩服,安老夫人死于火海,你也能不闻不问,安生扮演你的角色,可你错了,你一点不像我,帮内的好多弟兄已经烦你,你还蒙在鼓里。”
      我趁安振祥愣神的时间,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侧身一闪,撕下那张假的人皮面具。
      “这样的雕虫小技也相当老大!”我把那薄薄的脸皮扔在他脚下,他掏出枪对准三叔,我扑过去将三叔压在身下,子弹打空了。安振祥身边的人大多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回到三叔身边,只有一小部分人还执迷不悟的为他拼杀。
      安振祥跑到他来时坐的那辆车旁,开门,拉出里面的那个女人。她似乎受了很大惊吓,躲闪着,却被硬托了出来。安振祥把枪顶在那女人额中,对我和三叔大笑,“阎浩昆,来,看看这个见女人是谁,看看呀!”他边说边抓起女子的头发,那道醒目的疤——是楚梦遥。短短的几个月,她竟变成了颠疯,三叔手中的拐杖落在地上,脸上老泪横流,“猛药,是你吗?”
      那女人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安静下来,想静静听着什么。
      “猛药,我是浩昆啊,梦遥——”
      “浩昆,浩昆——”
      “哈——哈——真的好感人,那你们一起去死吧,一家三口,地下相聚,多美好的结局!哈——哈——”
      什么?地下相聚,难道安若她——
      我顾不得三叔,顾不得楚梦遥,我抽出飞刀,朝安振祥左肩飞去,他纵身一躲,枪离开楚梦遥的头,三叔一枪正中安振祥的心房。
      他瞪着眼睛,望着朝三叔跑去的楚梦遥,用力抓着枪,扣板,我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就在这时,楚梦遥已在三叔怀中,倒下去的确是一白发女子——我的母亲,我不知道她如何为楚梦遥挡下了这一枪,她的双脚不已残了吗?
      我走到她身边,托起她,“娘亲,您为何来者呢?”
      “风儿,要我再见见他吧!”我看着胸前满是鲜血的母亲,她一直盯着躺在不远处的安振祥,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泛滥,我把母亲放在安振祥身旁,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振祥,我们都错了,错了一生。”
      安振祥双唇一动一动,却听不到声音,两个人凝望着,我的母亲和她心爱的人一起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可我却未叫过他一声父亲。
      安若,她真的抛弃我去了那片乐土。我随三叔一起回到阎府的冰窖,若儿一袭白裙静静地躺在那,身旁是常开不败的百合。她依旧如往昔般美丽,手里紧握着那碧绿的发簪。我没有流泪,原来心痛时可以忘记一切,忘记了哭。楚梦遥已经迷失了心绪,她日夜牵挂的女儿,却未见她生前一面,三叔已厌倦世事的纷杂,不久便退隐与楚梦遥厮守。
      段风,我永远爱你
      安若
      …………
      阳光洒满了整个阎宅,院中,有两个相依而坐的老人,女的抱着枕头,口里哼着小曲,一脸的幸福。男的正在看报,偶尔女的会用胳膊肘碰碰男的说,“浩昆,看我的若儿多乖,她的鼻子像你。”男的微笑着抚着女的的肩膀,“女儿和你一样漂亮呢!”
      …………
      风,没有停息的吹。枫叶,在风中飞翔,可结局依旧是重重地砸在地面,墓碑静静矗立在风中,美丽的女子带着那永不褪去笑,深深地凝望她的爱人。四周静静的,只有夜曲随着风轻轻地飘,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墓碑旁,依着石碑,吹奏着肖邦的《夜曲》。
      古老的相片退了色,合上发黄的老书,窗外残红的落日如同一环火漆,永不启封地封存了轻盈的过去,戴上耳机,华丽而忧伤的曲调回荡在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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