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随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他手里提着酒壶，很颓废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你奈她何？你可知她又能奈你何？

　　“羽”不自觉的，她唤出声。

　　他抬头看她，眼中布满血丝。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无所谓啊！”她强颜欢笑“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比你晚一步的。”

　　他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痛。

　　“让我舞剑，替你助兴吧，刚好周围，又有这么响的歌声。”她走过去，拔剑起舞。

　　他看着她，她嘴里轻轻吟唱“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她停手，站定，看着他。

　　历史，从没改变，西楚霸王，最终也没被老天承认。

　　“羽，这将是最后一战，我不会再在这看着你的结局！”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掩饰的不着痕迹。

　　他看着她，不语。

　　“……我在前面等你。”眼泪不停的流下来，抬手，她用短剑在脸上划了两道，鲜血立刻顺着伤口流出。

　　他看着她，仍旧不说话。

　　“现在，我也不漂亮了，你可以放心了，我在前面等你。”她转身，背对着他道“记住，我不会晚你一步。”抬脚，她走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在沾满鲜血的铠甲上。
　　称霸一方的西楚霸王，流泪了！

　　她流着泪往外走，脸上还流着血，士兵们看到她这个样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人敢上前。只有项庄，上来拉住她“大嫂，你的脸怎么了？大哥呢？”

　　她抬眼看他，没有说话，眼睛的水龙头坏掉了！她抽回胳膊，继续往前走“我会在前面等你们！”没有回头，她道。

　　“大嫂？”项庄想追过来，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转身去了项羽的营帐。

　　“大哥，大嫂她怎么了？”才进帐，项庄问。

　　项羽只是摇摇头，继续喝着酒，眼中仍有泪掉落。

　　项庄见了，不敢再看他，转身出了帐。

　　她怔怔的向前走，乌江，离这里不远吧，就去那吧。

　　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手已经伤痕累累。天，有下雨，雨水冲洗着她脸上的血，身上的泥。

　　“这就是乌江吧！”她爬到一处高处，看着眼前的江。上面有一棵大树，闲来无事，她打算用树藤做个秋千。才做好，就听下面一阵马蹄声。

　　来得这么快？她跑到边上看着底下，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快？

　　一身的乌金钾，血迹斑斑，坐在骓身上，看着江水，与其他人说着话。

　　“难道是天要亡我？”看着江水，他道。

　　“大哥，再往东走，有一处江亭，那里有船，你自己过去吧！江东虽然小，方圆也有千里，百姓数十万，也足以称王。”项庄道。

　　项羽回头看向他“要我抛弃你们自己独活？”他冷笑一声“当年我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向西，今无一人生还，纵然江东父老可怜我而尊我为王，难道我就不觉得愧疚么？”环视了所剩的兄弟“我从起兵到现在已经八年，经七十余战，抵挡我的人都被我攻破，我打击的人都表示臣服，未尝败北，遂称霸天下，现在困于此，不是我不会打仗，而是天要亡我！今日是要决死战了，我要为诸君痛快地一战，必定要胜利三次，为诸君击溃包围、斩将、砍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正在逼近的汉军。

　　领军的是赤泉侯杨喜。他站定，看着前面为数不多的楚军“今霸王大势已去，各位壮士若弃械投降，本侯定向大王请恩，饶恕各位，并给各位加官。”

　　众楚军，全体笑出声来，项庄纵马站出来“杨喜，你的高官厚禄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楚军将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随即大笑出声。

　　“那就别怪本侯不客气了……”杨喜还没说完，就听项羽大喝一声“上！”

　　这一声，响彻山谷，楚军皆纵马上前与汉军进行厮杀。

　　这一声，汉军听了，全体害怕的后退一步。

　　杨喜见状，忙大喊一声“众将士，冲啊！”

　　楚军、汉军，一阵撕杀。她看到了项庄，他那柄已经砍得遍体缺口的宝剑仍在飞舞。那把应该杀死刘邦的剑，现在只有靠宰杀这些普通的汉兵一泄怒火。

　　只听项羽大喝一声“庄弟！”

　　这一声近乎绝望的嘶哑咆哮过后，已经杀成血人的项庄终于倒在了汉兵的尸堆中。数支汉军的长枪刺穿了他的身躯又将他挑起再摔到地上。目睹这惨烈的一幕，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流到伤口里，隐隐作痛。
　　她闭上眼，咽下即将流出的眼泪。

　　天，还下着雨，项羽一路杀着，走到项庄身旁。他将长戟深深戳在地上，俯身扶着项庄。

　　周围没有人敢靠近。

　　项庄倒在地上，刚好能看到她。

　　嘴里吐着殷红的血，嘴还一动一动的在说话，他在说“大，大哥，大嫂……就，就在上面……”吐了口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项羽听了，眼睛红红的，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大哥，杀，杀了我，杀……我……”项庄抓着项羽的衣袖，艰难的道。

　　项羽看向一边掉在地上的宝剑，放下项庄，捡起剑来，对准他的胸口。

　　项庄又吐了口血，“大哥，杀……我……”艰难的，他又道。

　　项羽闭上眼睛，用力扎了下去。项庄一副解脱了的表情，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

　　项羽拔出剑，看向杨喜“这就是妇人之仁的下场，天要亡我！”举剑，扎入自己的胸口。

　　……他食言了

　　“第三……你不可以自杀。”
　　“我好好的为何要自杀？”
　　“嗯，我知道你好好的，可是你要答应我，任何情况都不可以。”
　　他笑着说“好，全听夫人的。”

　　他们有击掌的，你不怕雷劈吗？她在心里呐喊，嘴角也被咬出了血。

　　他倒下的时候，抬头看向她这里，嘴角也勾了起来，缓缓的闭上眼睛。雨，打在楚军的尸体上，就好像，连老天也在哭一样。

　　为什么要笑？她没事这么值得高兴吗？

　　知不知道她看着你死，比她自己死还要难受？！

　　她转身，不再看下面，转身踏上刚做好的秋千上。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站在高处，她的衣服被冷风吹干了，她荡着秋千“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她嘴里吟唱着的是《垓下歌》。

　　山下，众汉军听到声音，觉得奇怪，杨喜带众将上来看究竟。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接着她又唱出了《和垓下歌》。

　　身后，有汉军的铠甲撞击声“何人？”杨喜大喝道。

　　她没有回头看，又唱了一遍《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站在秋千上，她看着前方。她看到项羽了，他在向她招手“羽，你奈我何？你可知，我又该奈你如何？”

　　秋千荡到高峰的时候，她松开紧抓着秋千的手，借力，她纵身跳了出去。

　　她要抓住他，他就在她的前面。

　　他也上前抓她的手，她笑了“我说过，不会比你晚。”

　　笑着，她沉入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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