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Forgive

　　德拉科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一群炸了窝的骚扰牤，他低着头急匆匆地奔走，不知道撞到了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直到被一条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城堡。德拉科站在魁地奇球场的栅栏之外，不远处就是海格那栋歪歪扭扭的小屋，庞大的禁林在天穹下铺陈，高远深重的黑色轮廓就像他心里那些可怕又阴暗的念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马尔福坚持利己主义，德拉科也一向看不起格兰芬多所谓的善良无私，可他还是被自己那一瞬间“如果没有她多好”的危险想法吓了一跳。

　　就算没有她，你，马尔福家族，也注定会走到今天的绝境里……德拉科，你还想逃去哪里？还想将你的命运、怨怪给谁呢？他捂着脸苦笑了一声——明明赫敏才应该这么想不是吗？如果没有德拉科·马尔福，她的校园生活该是多么轻松愉快？

　　仰起头，深深吸气，启动大脑封闭术，把所有的情绪和思想压下去，直到他的灰色眼睛里空洞一片。德拉科很庆幸贝拉特里克斯在这个暑假里花了大力气教他大脑封闭术，虽然她只是为了让懦弱的小侄子不要在邓布利多面前露馅，坏了她亲爱主人的大计。

　　她说他应该感到荣幸，哪怕为这个任务付出生命。或许这个世界上关心他的痛苦、他的生死的，只有他的父母了吧……而他的爸爸还被关在阿兹卡班，每天忍受摄魂怪的折磨。

　　德拉科脚下漫无目的地走着，绕过一片巨大的南瓜地，他看到一头灰蓝色的怪兽正蹲在海格小屋的后院里。

　　鹰头马身有翼兽——有点眼熟，这似乎就是差点抓断他胳膊的那只巴克比克。

　　回忆涌上心头，德拉科盯住怪兽黄色的眼睛，朝它鞠了一躬，巴克比克打了个响鼻，也朝他低下了长长的脖子。

　　“你倒是不记仇。”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拍着它的喙，巴克比克似乎挺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眯起眼睛，把一颗大头往他的怀里凑了凑。德拉科嫌恶地咂了咂嘴，还是任凭它把喙伸进自己长袍的袖子里，然后靠着它健壮的、铺满灰蓝色羽毛的身体，在一只巨大的南瓜背后坐了下来。

　　当年父亲说这只怪兽被判了死刑，现在既然还活着，是谁救了它那是显而易见的。格兰芬多三人组向来喜欢管闲事，为了他们的混血巨人朋友和无辜的“小动物”，总能想点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躲过魔法部的惩罚。

　　德拉科摸了摸左颊，他还记得那一年，赫敏因为巴克比克的事情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她豁出了全身的力气，那一巴掌让他的脸肿了好几天。那是他这一辈子挨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耳光，他被当场打懵，别说还手，连嘴上的场面也没讨回来。

　　十三岁的自己，只觉得那三个人真是讨厌可恶到了极致，疤头波特处处抢风头，那个“万事通”小姐居然也敢无视他，一点也没有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低贱的泥巴种。

　　那时的德拉科丝毫没有察觉，他每天乐此不疲地找茬早已经不是源于“讨厌”，他不过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傻小子一样，为了逗喜欢的女孩子注意到自己而大肆捣乱，每一次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怒冲冲、甚至泪汪汪地瞪着自己、只有自己，他就觉得满足又开心。

　　他是个被娇宠着长大的小混蛋，不能想象自己的言语和行为有多么刺伤她，更不曾察觉那甜蜜又烦恼的少年心事，因为它实在太荒唐、太不可思议——高贵的纯血巫师，马尔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泥巴种？

　　一切都太迟了。

　　第四学期的圣诞节，他站在闹哄哄的人群里看着她出现在高高的台阶上，浅紫光蓝色的礼服长裙勾勒出少女修长苗条的身姿，她的长发被优雅地挽在头顶，嫣红的唇边挂着一个紧张、腼腆，但绝对甜美的微笑。

　　她裙纱摇曳步步走来，他心跳如鼓目瞪口呆。

　　她把她雪白的手搭在克鲁姆的臂弯里走进圣诞舞会的大厅，德拉科在她的身后，胸口腾起一片烈火——一片绝望的、嫉妒的烈火。
　　她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就像一只闪着光芒的蝴蝶；她和克鲁姆恣意谈笑，容光灿烂得胜过舞厅穹顶施过魔法的巨型水晶灯，灿烂得刺痛了他的双眼。德拉科搂着自己的舞伴，机械地转动脚步，整场圣诞舞会他就像一个灵魂出窍的跳舞机器，被帕金森操纵着一圈又一圈地旋转，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了舞会，回到床上的。

　　整整一个学期，他变本加厉地针对他们，渴望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这样就能杀灭心里不该存在的妄念，可是每一次接收到这样的眼神，他就更加清楚自己和她之间无可弥合的伤痕。
　　每一次侮辱，每一次挑衅，每一句“泥巴种”。

　　陷入罗网的马尔福，甚至连挪开目光都做不到。

　　她和克鲁姆约会了，她因为跟韦斯莱吵架而偷偷哭泣，她被报纸写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她成了勇士“最重要的宝贝”被关在湖底……她聪明、勇敢、善良、忠诚，她是生长在和他截然不同世界里的花朵，披着满身的阳光恣意绽放，如此甜蜜地诱惑着黑暗里的毒蛇。

　　德拉科看着她，担心着她，直到连喜怒哀乐都任由对方随意牵扯。他被自己的心火烧得痛不欲生，理智在冰冷的灰烬里挣扎，出身的差距、信仰的对立、日积月累的仇恨……他的心事，注定是个说不出口的悲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直到五年级的圣诞节，他的母亲挽着父亲的手，骄傲又幸福地告诉她的贝拉堂姐，马尔福家族一向都是最忠贞的——他们珍视家人胜过一切，他们将所有的温暖都献给住进心里的那个人，于是外人只能看到他们无情冷酷的模样——这是源自血脉，代代传承的祝福。

　　卢修斯•马尔福冲着他的妻子露出别人绝对见不到的温柔微笑，德拉科呆愣片刻，最终胡乱找个借口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不是他的祝福……那是他永无解脱的诅咒。

　　他爱上了一个不可以爱、也永远不可能爱他的女孩，她讨厌他、恨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而这些都是他自己一步步造成的。在现今的局势下，他的妄念只会拖着那女孩一起陷入危险，马尔福亲族也许会为了保住继承人而暗地里除掉她，黑魔王也许会抓住她当做人质来威胁他，有一天自己没了用处，他就会杀了她……

　　德拉科·马尔福，现如今所有能为她做的，不过是在未来的每一次碰面中维持住傲慢无礼、令人生厌的嘴脸，那是他给她的保护，是他最后的尊严，也是他在一点点为了自己前十四年的飞扬跋扈，付出代价。

　　巴克比克呜呜地低鸣，把热烘烘的头蹭到他的脸上，德拉科忽然惊觉，自己的左边脸颊上，留下了长长一道冰冷湿润的痕迹，浅灰色的眼睛对上橙黄的圆瞳，他伸手摸了摸它羽毛丰厚的长脖子，站起来：“再见，巴克比克。”

　　怪兽倨傲地冲着他点头，气派十足。德拉科扯开一个浅笑，慢慢地往城堡走去，这时已经是午后时分，魁地奇球场上不知何时堆满了人，哈利穿着队长的袍子冲着人群大喊大叫，罗恩套着一个可笑的守门员帽子停在最高的那个圆环中间，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即使隔了那么远，也能看到他的脸色惨白得好像阴尸。

　　三人组中两个人都在了，那么……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看台上寻找过去，一边觉得自己最好别这么做，一边怔怔地站在那，看她拍着栏杆大声地给罗恩加油。

　　他想要的，也只有——只能有这么多了。

　　抽回视线，德拉科一拢袍角转身，刚抬头就看到斯内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漆黑的眼睛透过黑发，正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主线时间：《混血王子》第11章“赫敏出手相助”，赫敏对考麦克•麦克拉根施了混淆咒，帮罗恩入选格兰芬多魁地奇队，担任守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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