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

作者:婧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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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咫尺天涯(上)


      次日唐鹤起床,见桌上粥边压着一张纸条——萧速去取解药了。喝着粥,回忆起昨夜望湖楼吃饭,依旧觉得好笑。没想到萧速也能“健谈”,天南地北说了很多以前跑镖碰到的事儿,还问起了他小时候怎么过的,除外,两人还聊到了“银链子”,原来萧速小时候学暗器,容易丢飞,于是,小聪明地给飞镖都栓了条绳子,方便捡回来,久而久之,独辟蹊径……
      吃了早饭洗漱完毕,唐鹤刚准备再把自己锁回屋里,肩膀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吃一惊:“陈潋?!”
      长发及腰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推着他进了屋,没坐稳就开始发问:“食髓怎样了?”
      “萧速说有解药了。”
      “药方呢??”
      唐鹤叹一口气:“没有,但解药似乎能一直有。”
      陈潋心里冷笑一声——果不出所料,那个有配方不说的狡猾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如何找到我的?”唐鹤笑问。
      “我家在这儿啊!”她昨晚跟踪到了住处,今早很早就来了,就等现在这个机会!当即悄声对唐鹤道:“我有药方,现在跟我走吧!你也不是不知道,萧速吃里扒外,早点离他开为妙!”
      “你有药方了?!怎么拿到的!!”
      “我姐姐是在这里经营草药堂的,我回来后,一直在她那里帮忙。前些日子,有人来草堂做药。看他药方及其复杂,我好奇地打探了一下,最后发现,这人竟是张淳派来,做压毒贴的!于是我偷偷录下了药方!”她猜血盟会需要提前做药,编得也是天衣无缝。
      “好机灵!”唐鹤大赞,喜形于色,“配方带来了吗?快给我看看!”
      “呃…放在我姐那了,不过取一下也方便。趁萧速不在,我们先走!”
      唐鹤记得两人先前那场恶斗,思量片刻:“要不,你悄悄给我吧?”
      “你不打算走??”陈潋震惊,急道,“萧速是个叛徒啊!你忘了他放走血盟会了?!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他说只有解药,可不就是替他们监视你,控制你!”
      “我是担心,逃走万一被他抓到会有危险……”唐鹤拧起眉。对方说的那些他都想过,只是毒发将近,他没精力,也不愿意,再去细想!他当然也知道,萧速总不想让他知道如何拿到解药。就算最后说,也是被一点一点逼问,就像是被迫那么说的。
      “我愿用这条命,来保你走!直接送你回敬王府!现在就是机会!若不走,就算我给了你配方,被他发现只会被夺走、毁掉!他那么紧地盯着你,实在危险!”
      “但我现在就需要解药…”
      “有!有!我偷留了些!”
      “确定有配方!”
      “确定!啥都有!你怎么说?”
      “走吧!”

      **********

      两人约定在杭城外南星村(南星码头所在)的一处酒楼汇合。唐鹤先去,陈潋回去取解药和配方。心急火燎地赶回陈氏草堂,进门直扑姐姐陈滟:“配方可是记下了!!”
      “那人太警惕!只让我看了一小会儿,再加上昨日的药师回忆……”陈滟从抽屉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名,“大致如此,特殊制法全记了,但用量,只记下了用量最大的几味。还有…估计缺了一味。药师非常确定一共五十三味,我这里只记下了五十二味。此药方古怪繁复,我也拿不准缺失是否有影响。”其实仅凭借看一遍,她就记下了这么多,已经非常厉害!
      但终究,还是缺了。
      陈潋完全没想到,这配方能复杂到,草药书能整本背的姐姐都没记下来!
      “那…药丸留下了几粒?”
      “留了两粒,一共也就八粒!够吗?”
      “太感谢了!”收了药方和药丸,她还是笑了笑。
      “你这是要做什么啊?”陈滟可没笑,脸上全是担心,“不是说不再出去了吗!”
      陈潋没答,拿着配方和药出了草堂,心中一片黑。之前夸下海口,但不完整的配方真的有用吗?怎么会有萧速这么小气之人!让姐姐再多看几眼能怎样?!
      转念一想:萧速也撒了谎,彼此彼此。是萧速先撒了谎,才害得她也撒了谎!萧速更坏!不过,尽管一直这么暗示自己,从草堂去南星村,这段路,她竟从中午一直走到了下午。

      ********

      话分两头。
      却说早上萧速准时去陈氏草堂取药,比约定的时间足足又多等了近两个时辰(陈潋托姐姐故意拖延的),才拿到了那六粒药丸。这期间,草堂老板陈氏特地来找了他一次,一定要看一下药方。只谨慎地给对方看了一小会儿,担心地问了下有什么不妥,结果对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带着解药匆匆赶回客栈时已过中午。万万没想到,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哪里都不见唐鹤踪影!好么,干等了一上午,总算等出了事!怒火万丈地踹飞了木桌,恨不能一把火烧了那陈氏草堂!
      冷静下来,才发现,对方的包裹也不见了。
      心一凉。自己走的?
      但不是就要毒发了吗?没有解药你是要去哪里呢?!不至于是为了气自己,连小命都不要了吧?!有必要吗?!!
      可回想昨夜在望湖楼,明明还是那么愉快,融洽!难道这一切,都是只是对方的伪装?不寒而栗!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伤心和痛苦更是叠加上了强烈的怒与恨:那就直接毒发死掉算了,自己也气死算了,都死掉算了……
      望湖楼?在情绪彻底失控前,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莫非真是昨晚被血盟会认出了?那些人有解药,哄骗也好硬拐也罢,把人弄走再合理不过!
      松口气地笑了,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自己真tm太得意忘形,怎就非要去什么望湖楼呢?! 扣好银链,提了佩剑,下楼飞身上马,不顾街上行人对他的喊骂(街上飚马),风一般往望湖楼奔去。

      ******

      张淳,手中一把檀木扇,身后一个卢万胜,笑嘻嘻,慢悠悠地晃入了雅间。“萧速,别来无恙?”边说边在桌边坐下,万胜亦然,“这么着急?是毒要发了吗?为难他了啊,呵呵~”木扇抬了抬。
      卢万胜从怀中摸出个小盒放于桌面:“两年的药。”
      张淳笑道:“你的呢……”
      “你这狐狸崽子(张源是老狐狸),还给我装!”萧速破口骂道,“人都给你掳去了,还有胆说这个!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付出代价!”言罢,他抬起右手。
      “做什么?!”万胜伸掌就捉。
      他迎着一打,袖子里的银链瞬间划破了对方掌心。
      “敢玩阴的!?”万胜大怒,去抽宝刀。
      张淳一把按住:“莫无礼!”
      “我杀了他拿!”
      “那也要问清楚!我可不想因为误会,伤和气。”张淳再次望向萧速,“你刚才说…”
      萧速抬起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画满各种线条但缺了一角的图纸,狠狠拍到桌面:“把人交出来!”一踢脚边炭盆,“信不信,我现在就烧了它!”
      “别!”张淳连忙阻止,“先和你说明,我们没抓他!‘火龙柱图纸’和他一条命,孰轻孰重,我能不清楚?”
      “怎么可能……”萧速垂下头,“不管怎样,这是你们的地盘!把人找回来,我只等一天!”
      “行!别急!没跑出杭城就好找得紧!”张淳望着那张图纸笑呵呵道。询问了唐鹤的穿着以及样貌,他派人传口信全城搜人。万胜见过唐鹤,更是直接上街头打听。
      萧速不耐烦地看着张淳罗里啰嗦地交代完事,起身正要走(去找人)。
      “请你再等一等。”张淳却叫住了他。
      “什么?”
      就这时,一位着黒紫色箭袖袍的男子出现在了雅间门口,一拱手:“萧速?幸会。”他腰后横挂着的刀匣大得可怕。
      萧速不认识他,但感觉能猜出来。
      “温爷来得正好。”张淳回头笑道。
      “我尽快了。”温淼走近桌边,没坐下,只问,“要取图?”
      张淳大笑道:“哪里,是想你陪着寒雪帮右法使大人一起找人。”
      温淼笑道:“也可。淳爷放心,都会顺利。”
      果然是杭州“十方局”的温淼,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家伙,据说还有一把“鬼刀”。说是陪他找人,其实只是为了防备他毁图,或者随时准备杀他抢图。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目前只关心“找人”!若真有那拐人的混蛋,他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

      唐鹤紧裹着皮袄在南星村“酒万里”二楼窗口孤独地坐着,眼见夕阳西斜,陈潋却还是没出现……难不成她骗了自己?
      叹一口气留下酒钱,准备再回旅店。不过似乎有些偏心,他没太怪陈潋,非但没怪,还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托“食髓”的福,他真的已无暇顾及他人。

      寒冷外加疼痛,光起身就花了不少时间适应,再慢慢往楼下走去。没想到刚下楼,便看见大厅远端一角坐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唐鹤……”陈潋起身走来,双眉紧蹙,笑得很勉强。
      “你一直在楼下?!不是说好楼上等的吗?!!”唐鹤哭笑不得。
      “记…记错了。”
      “解药带没?!”
      陈潋递过一个小纸包。
      两粒药丸。唐鹤立刻吞下一颗:“要多久起效?”
      “会挺快吧……我有些事得和你说。”陈潋拉他到一个静僻角落,“留在这里不好吗?南元,其实挺不错的,血盟会也挺好的……”
      “你在胡说什么?!”
      “我只是说说罢了…”既然没希望说服对方去血盟会,那就只能……陈潋垂下眼,“有血盟会的人盯上这里了。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你逃回春邱……也许…只能…再去找萧速了……”边说她竟然边流下了眼泪,“对不起!实在太对不起了!”她只有一个残缺的配方,完整的,只有萧速和血盟会有!
      “没关系啊!道歉什么!” 唐鹤慌忙用皮毛抹去对方眼泪,“快别哭!不管怎样,我最该谢的还是你!”
      陈潋转开头,她知道对方感谢的是什么,因此她愈发说不出口那个是假的。硬着头皮摸出了那张写着五十二味药的纸:“对不起……”
      “太好了!”唐鹤高兴得一把抢过,喜悦加解药的作用,一股久违的暖意涌遍全身,原先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人渐渐从冰封中苏醒。他坐到对方身边,再次宽慰:“别急,一起想想办法,几个血盟会罢了,也不见得走不脱!我们直接回春邱,不用找萧速!!”
      最糟糕的莫不是,唐鹤和她想的完全不是一路!
      陈潋没答话,只是突然又抢回了配方:“我、我先帮你保存!”垂下眼她又道,“血盟会难对付,你要是想回旅店,我一定送你回去…”
      唐鹤一愣,只是继续问:“你说血盟盯上这里,是怎么回事?除了南星桥,附近还有没其他码头?”周身暖意越来越盛,他觉得热的脱掉了皮袄,露出一身月白色锦袍。
      “酒楼门口有几个闲人,明显是盯梢的,方才还听他们提你的名字……往东十里,有个半畔小港,也可渡江……”陈潋在一楼窗边坐了很久了,并没捏造,看到这几个人找到唐鹤的时候,震惊,但更多的是解脱。她猜是血盟会(清林会)的人来找,这片地界,也就他们有这个实力这么快找得到!“还是回旅店吧!”她抬头道,“你既然不肯投奔,就别被他们抓住!”
      “都有了解药和配方,还回去干什么!我不想再找他了!”唐鹤就纳闷了——仅过了一个下午,他二人的想法就对调了??从包裹里又翻出一个白玉冠——因为怕冷后来一直都懒得梳头,戴好发冠,挺直了腰板,重回一副翩翩公子模样,与之前病怏怏时候判若两人。“我有个脱身之计,不知你能否帮忙?”
      ……似乎又见到了初遇时的那个唐鹤,能让萧速一直乖乖跟在身后的那个人!这是……自己让他重现光彩的吗?陈潋不由微微心潮澎湃,脑中灵光一闪:先送对方回京,然后再告知真相(实在做不到当面坦白)。唐鹤定能借敬王爷之力查办了萧速,拿走真的配方!她想赢,就要趁现在!精神大振,抓起长剑,她坚定地道:“好!我送你!快说计策!”

      分别前,为了以防万一,陈潋写下了一封短信交予唐鹤,叮嘱他回京再看。然后,她上了酒楼二楼,在之前唐鹤坐过的位置坐下。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唐鹤了。因为她之前说的那几个盯梢的,已经在楼下待了很久了——这意味着,如果有厉害角色要来,应该快到了。
      不一会儿,她便看到唐鹤牵着自己那匹“雪月”大模大样地走到酒家门口。对街那几个盯梢的完全没注意到,依旧只往自己这边张望!松一口气,陈潋正想笑,却望见大街远端快马跑来两人!定睛一看:一个熟悉黑影一马当先!糟糕!!!未及多想,她立刻冲下了楼。

      却说唐鹤刚出酒楼,瞥见远端两人骑马朝此直冲而来,气势可怖。下意识地牵马溜进对面茶馆暂避。才栓好马,听到背后来人吁一声勒停了马,两匹大马不安分地喘着粗气,踏着铁蹄。没敢回头,他急闪入茶馆招呼茶博士。

      “二位爷!人还在!就在二楼……”茶馆门口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咦!刚才还在的!”“一定还在里面!咱几个一直守在门口,没见他出来!”

      “好!有功!”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唐鹤吃一惊地回过头。

      正此时,“酒万里”边上的小弄堂口,突然快马窜出一人——一身臃肿不堪地棕色毛皮大衣,才过肩的黑发随风飞舞。茶馆门口的人一片惊呼:“跑了跑了!二位爷!毛皮袄子要跑了!!”
      萧速二话不说,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直追而去。紫衣人紧随其后。

      萧速,什么时候又成了血盟会的“爷”了?!唐鹤不敢相信,“铁证”就这样强行出现在了他面前。
      气得。
      多亏陈潋出现,要不然,他真的是要被那个人骗到爹娘都不认了!
      但现在无暇纠结这些!摸上怀中信纸——本想自己走脱后,陈潋脱掉皮草也能轻松走脱,然后二人再汇合一处。现在,对方竟为了替自己引开萧速,出此下策!会被杀的吧?萧速肯定下的了这手!
      可他还能怎么去帮她?
      正一筹莫展,心脏忽然一沉,血液倒流。不再迟疑,他心急火燎地翻上“雪月”,追那几个人而去:压毒贴配方还在陈潋身上!被萧速追到,真的是什么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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