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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未然》08处女作2
第11章<初次交手>
柔弱的灯光微微地照亮了整个房间,梦然的眼神有些迷离,搁在桌上的脑袋一会儿向左摆,一会儿向右摆。
苏博安也不知去了哪里。听昔儿说,她爹在她出门后不久就收到了一封不知是谁的飞鸽传书,看完后便一脸严肃地出了门。
梦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几日发生的事实在是无法理解——她被人跟踪的事与颜岚有关,所以叶世暄才叫她不要接近颜岚,可邵凡又说叶世暄在说谎,而邵凡本身的行为又让人起疑。她又为难又焦虑,一个是几面之缘的“夫君”,一个是青梅竹马的皇子,还有一个是相伴多年的大哥,她到底该相信谁?
想着想着,梦然不禁跳了起来,今天叶世暄说过,颜岚是以女儿家身份抚养大的,难道说……
“你忘了?那个承诺。”
这句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梦然的双颊顿时生红,心想这下糟了,她无意中许下的那个承诺,竟要成真了……她再也待不住了,当下就去拿木箱中的夜行衣。这件事,她有必要去确认一下,既然爹爹不在,出去会儿应该没有问题。
梦然褪去衣裳,正准备换上夜行衣的时候,一阵风突然刮过,吹开了窗子,窗外有人影一晃而过。
她心中一惊,立即用夜行衣遮住了身体,紧张道:“谁在外面?”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梦然浑身一颤,急忙向床边退去,白衣男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你?”梦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总是在我要找你的时候出现?”
“娘子可是想我了?”笑。
“谁会想你啊!”见他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梦然抓紧了身前的夜行衣,“你往哪儿看呢!”
“你是我娘子,迟早也是要给我看的。”颜岚继续笑着。
梦然的脸连带着身子,如火般烧红了起来。颜岚看着她肩头裸露在外微有泛红的肌肤,面色一僵,突地就将她推到了床上。
“你想做什么!”梦然瞪他,又羞又怒。
颜岚眉头紧皱,别过脸不再看她,只抓住了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你干什么……”梦然拉开闷住脑袋的被褥,深深地吸了口气。
“先盖住吧。”他看着她,关切道。
“……”真是个怪人,先前还不怀好意地看她,现在却又叫她盖好身子,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懂你。”梦然叹了口气。
“我也不懂。”颜岚移开了视线,笑得有些苦涩。
梦然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中也隐隐作痛。她突然半坐起身子,抓住他的衣角,认真道:“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
“你……”颜岚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梦然,清冷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终于想起来了?”
梦然羞红了脸,不再说话。
“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颜岚缓缓地说着,清晰且生疼,“我总盼着有朝一日能以这样的身份来见你,如今我做到了。”
梦然的心更痛了——她无法回应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正在不知所措时,她却发现,被他抱得越紧,她那颗坚定的心也越碎裂。
梦然倒吸了口凉气,猛地推开他,摇了摇头,道:“我是喜欢邵大哥的……”
“我会等。”颜岚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冷,“无论如何,我都会等。”
“可是……”梦然揪紧了身上的被褥,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继续。
突然,颜岚将被褥重新紧裹在梦然的身上,然后立在她的身前,一手护住,轻声道:“有‘客人’来了。”
梦然见他神色凝重,便也不敢贸然出声,只静观其变。
屋外狂风大起,窗户剧烈摇摆,树叶沙沙作响,梦然微微缩了身子,担忧地看着颜岚。
颜岚兴许是感觉到了,回首对她温柔地笑道:“有我在,不用怕。”
他温柔的声音,徘徊在她的心底,犹如丝带般,缚住了她的心……
梦然突地握住了颜岚的手,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答应我,不要有任何事。”
颜岚欣慰地看着她,笑道:“我可是要留着命娶你的人。”
梦然松开了手,低头苦笑,她察觉到有股强烈的杀气,这仅凭颜岚一个人是无法应付的,而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来者皆是‘客’,两位还不现身?”颜岚微一皱眉,冷冷地看向窗外。
“今日能遇上高手。”
“真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福气。”
一阵豪迈的笑声传来,两个黑衣人已然站在眼前。
“在下岳枫。”
“萧寅。”
梦然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那两名黑衣人。右边的年纪应有四十多岁,肌肉结实,却满脸胡渣,显得极为落魄,混在人群中定会认为是普通的农汉。左边的则略显年轻,长得十分清秀,有股书生的味道。若在平日,梦然绝不会将他们与“高手”这词联系起来——虽说白日里追踪她与叶世暄的二人,她未能看清容貌,但单凭这气息,她也能断定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就是白日里的那两位,既是叶世暄所说的天下第三和天下第四这两名高手。
颜岚冷哼一声:“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满脸胡渣的男子望着床上的梦然,开口道:“岳某只是奉命来接苏姑娘。”
“奉命?”颜岚冷笑,“那还得先问过我。”
“那多有得罪了。”岳枫抽出了腰间的大刀,摆正姿势,一扬手道,“二弟,这事你不要插手。”
清秀的男子应声,向后退去。
“岳枫,武林排名第三,持有绝斩,据说其独门武功绝杀斩,能劈开一座山。”颜岚看着那青光盈盈的大刀,淡笑道,“如今看来,果是一把好刀,但不知阁下的武功是否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一个小鬼,口气倒不小,今日我就让你尝尝绝杀的厉害!”岳枫的气势凌人,握起大刀正欲运气,却突然顿住了,疑惑道,“小鬼不用武器?”
颜岚扬起左手,曲了曲食指与中指,微笑道:“只用两指即可,一招便胜。”
“果真是个狂妄的小鬼。”岳枫见他赤手空拳,心想他的武器应不在身边,本想削减力道放他一马,他却口出狂言,这不免使岳枫的心中生起怒意,誓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他手持大刀,闭目运力——周身的气流开始慢慢地附着在绝斩上。突地睁开眼,他猛地一挥,带着股劲风,如雷鸣电闪般向颜岚劈来。
颜岚的嘴角掠过丝笑意,依如劲松般站着,只冷冷地看着他,扬起左手,伸出二指,并未去躲避他的攻击。
梦然紧张地望着这一切,豆大的汗珠早已涌上她的额头。她既害怕,也不明白,而更多的是担忧,他竟然只用双指来正面应对那个天下第三?虽说他的自信也稍稍缓解了她的不安,但她还是想叫,她可以和他们走,只求他能够平安无事。可看着颜岚那坚定如松的背影,梦然抿了抿唇,将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此刻,她还能做什么——也只有相信他了罢。
只一瞬间,房中的声音戛然而止,静得出奇。梦然紧紧地捏住被褥,心中千念万念祈求颜岚无事。
岳枫扬眉淡笑,嘴角却突然溢出鲜血,松开了握着绝斩的手,捂着胸口向后退去。
清秀的男子慌忙上前扶住岳枫,担忧道:“大哥。”
“没想到。”岳枫面色惨白,一字一句道,“这指法竟还在……我敬重他,何况……”说着,看了眼颜岚的胸口,继续道:“是岳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颜岚冷笑,看着平稳地夹在他食指与中指间的绝斩,只轻轻一弹,便送到了岳枫手中。
岳枫颤巍巍地将刀收回腰中,对身旁的清秀男子说道:“先回去吧。”
清秀的男子皱眉,抓紧了他的肩:“可是大哥,我们必须……”
岳枫抬手打断了他,看着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无奈道:“事已至此,日后再说吧。”
“是,大哥。”清秀的男子咬了咬牙,扶着岳枫迈出了房门,瞬间消失在月色中。
梦然松了口气,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颜岚身后,兴奋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颜岚却并未回答,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梦然微蹙了眉,伸手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后背,却发现那里冷汗直冒,冰凉无比。她紧张极了,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颜岚一颤,身子向后一倾,倒在了梦然的怀中:“对不起,我……”
梦然看见他的胸口上有一道血痕,似鞭抽留下的痕迹,正不停渗出鲜血,已染红大半白衣……她能感觉到他正离她一步步而去,因着他愈渐冰冷的身体。
梦然的眼中噙满泪水,哽咽道:“我这就去叫人……”
她扶起颜岚,将他轻搁在床上,正欲转身,却被他猛地抓住手,放在了心口处。他努力地看着她,眼神渐渐变得黯淡,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第12章<心绪纷乱>第4天
“这伤……”
苏博安看着床边正为颜岚清理伤口的青衫老者,皱眉道:“她下手确实狠了点儿。”
“药圣伯伯。”梦然的眼眶泛红,眼泪还不住的往外流,“他不会有事吧?”
“我药圣的名号岂是那么容易得来的。”青衫老者捋了捋白须,缓缓起身,“我已为他上好药,就只等他醒了。”
梦然闻声,抹了抹泪,笑道:“多谢药圣伯伯。”
“丫头可是喜欢上这小子了?”药圣别有深意地笑着。
梦然顿时红了脸,低头望着鞋面,语无伦次道:“我……我才不会…”
她当然不会,因为她的整颗心都属于邵大哥,可她为什么还会脸红,而且还这么的不知所措,甚至竟有些开心?
药圣望着表情复杂的梦然,只淡笑不语,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倒是此刻苏博安的神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既然这小子已无大碍,我就告辞了。”药圣转身面向苏博安,“如若有事,可再寻我。”
苏博安严肃道:“多谢药兄。”
药圣老眉轻挑,横下脸故作生气道:“你再和我客气,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苏博安松弛了面容,微微笑道:“药兄,这玩笑可开不得。”
药圣满意地笑着,转首又面向梦然,逗趣道:“丫头,我等着吃你的喜酒。”说罢,便拂袖而去。
梦然的脸更红了,赶紧跑向门边,大声喊道:“药圣伯伯,别再取笑梦然了!”
苏博安叹了口气:“岚儿竟如此胡闹……”
“爹爹是什么意思?”梦然惊醒,回首望着他。
“他使的是破冰指。”苏博安摇了摇头,感慨道,“但此招已失传多年,因为创此招数的人早已失踪。”
“既然已失传多年,他又是如何习来的?”梦然走到苏博安的身边,声音已有些沙哑。
苏博安的眼神深邃且飘渺,依旧是摇头道:“破冰指,不需持任何武器,仅凭两根手指,便能化解所有武器的攻势。既是说,只要运用得当,便能纵横武林。”
梦然柳眉微蹙。确实,昨夜颜岚与岳枫一战,他并未持任何武器,而当岳枫使出绝杀斩的时候,他也没有回避。僵持的瞬间,她也是清楚地看见他的双指不费吹灰之力地夹住了岳枫的那把绝世好刀,同时也破解了他的绝杀斩。
“那什么破冰指既然这么厉害,他为何又会……”梦然看着他被包扎的胸膛上仍印有血迹,万分心酸,话哽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下去。她不懂,真的不懂,颜岚如此轻巧的便赢了岳枫,为什么又会重伤倒下,就算先有伤在身,但也不至于会这么严重。
“破冰指原本只是用以护身,但他面对的是武林中第三的高手,仅靠护身是无法取胜的。于是他用了斗转星移,将绝杀斩全部归还了回去。但因使用斗转星移,消耗了内力,使他身上的伤更为严重……”苏博安转目看向依然昏迷不醒的颜岚,眼中有几分怜惜,“他身上的伤并不是普通的鞭子抽打所成。”
梦然呆愣住,他真的是有够“胡闹”,明明身负重伤,却还逞能应付那两名高手,但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她?真是个傻瓜……梦然的心如针捻般刺痛,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苏博安看着梦然疑惑的神情,无奈道:“你以为我不许你与他见面当真是怕失了颜面?”
爹爹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只是自己误会?梦然正了神色,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下吃得教训了吧。”苏博安重重地叹了口气,“哎,我疼爱岚儿的心并不比你的少。”
梦然闻声,惭愧地低下了头,苏博安似乎有难言之隐,最终都只是她在无端误会吧,她的爹爹始终还是那个让她敬佩,有大将之风、不畏流言的爹爹啊!
可转念一想,梦然觉得这事十分古怪:“爹爹,那两个人是冲着我而来的,又与颜岚有什么关系?”
苏博安移开了目光,沉声道:“总之,我已传信去了颜府,很快便会有人来接他。下个月之前,你都不许再与他见面!”
梦然不甘,她爹是有意回避,如今她身边的人都各怀心事,却只有她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全都将她当傻瓜一样——她也想替他们分担啊。
梦然不愿放弃,本想继续问下去,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
“公子!”娇滴滴的声音。
梦然见一身碧衣入了房中,想是那个叫碧儿的丫鬟来了,便收了声,心想日子还长久,以后再问也不迟。
眼下,碧衣女子已急步行至床前,跪在地上,轻握起颜岚的手,几欲落泪地唤道:“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见颜岚依旧是昏睡的模样,碧儿转首瞪向梦然,也不顾有苏博安在场,恨恨道:“狐狸精,你到底使了什么媚药,竟让我家公子变成如此模样!”
她竟然叫她“狐狸精”,而且还说她使了“媚药”?梦然好气又好笑,但不想与她多作理论,只问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碧儿看着紧裹颜岚胸膛的纱布上鲜红的血迹,神色极为复杂,只抿唇不语。
她果然知道,看来这件事与颜府有一定的关系,不知是谁下手这么狠毒,难道……梦然突然想到一个人,如果是在颜府受的伤,那也只有这个可能性。可是……梦然还是不愿相信,究竟是什么事让那个人这么生气?
“公子,碧儿这就带你回去。”碧儿轻轻地托起颜岚那张俊美绝伦却毫无血色的脸入了怀中。
梦然看着这亲昵的动作,呆愣了片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徘徊在心底。总之,此刻,她的表情非常难看。
见碧儿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还轻抚起颜岚的发,梦然不禁怒从中来,脱口而出道:“你在做什么!”
碧儿并未理会她,只对着门外轻唤一声,两名家丁打扮的壮汉便进入房中走到床前。他们缓缓地抬起颜岚,动作轻柔至极,很是小心翼翼。
“他的伤还未……”梦然攒紧了衣角,正欲上前阻止,却被苏博安拦住了。
“让他们去吧。”苏博安无奈道。
碧儿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尘土,随着两名壮汉而去。
出门前,她又回首瞪向梦然,依旧是那恨恨的眼神,却透着些许绝望。
第13章<颜岚番外承君一诺>
“小姐,小姐,您要去哪儿?”
梦然望着前面不远处苏博安的身影,疑惑道:“昔儿,最近爹爹出去的次数是不是更多了?”
“小姐,昔儿不是问这个。”
“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了。”
“……”
“如果爹爹突然娶个二娘回来……”梦然加快了脚步,嘟囔道,“不行,我得去瞧瞧。”
昔儿心急如焚,紧随其后,眼见她就要迈出苏府大门,急忙上前拦住了她。
梦然急得直跺脚,怒道:“昔儿,你要是再敢跟着我,我就不理你了。”
“可是小姐……”昔儿并没有让步,为难道,“老爷吩咐过您哪儿都不能去。”
“就因如此,才更可疑。爹爹莫非真要娶个二娘回来?”早已不见苏博安的身影,梦然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再管昔儿的阻拦,直接绕过她,猛地跑出了门。
昔儿站在门口,望着梦然渐渐远去的娇小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梦然很快便追上了苏博安,正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放慢脚步,但见他并没有发现——有人群的庇护,她又那么的小心,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她舒了口气,但仍旧不敢怠慢,在近他十米后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跟着。
苏博安依旧是从容地走在前面,梦然依旧是轻着脚步跟在后面。因紧张而出了不少虚汗的她,却嘟哝着怨起太阳的毒辣,但她早已练就出“风雨无阻”的信念,因为眼下阻止“二娘”进门才最为重要。
不知走了多久,路人越来越少,梦然只好依靠路边的树木来躲避——她躲在树后探出脑袋观察苏博安的反应,见没被发现就从这株跑到另一株后面……就这么费力地前行着,消耗了不少体力。望了眼那高高挂着的太阳,梦然只觉衣裙上的汗能拧出条“小溪”,而腿脚也酸麻得几乎像泡过陈醋,但她的努力终究是有所回报的——硕大的“颜府”牌匾已近在咫尺。
梦然躲在离颜府最近的树后,见苏博安正笑着与门口的家丁说话,心想居然都这么熟络了,难不成真的要……梦然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来一个“二娘”,她就挡一个回去,来一群“二娘”,她就挡一群回去。
等了片刻,见苏博安入了门,梦然扯了片树叶放在头上,也跟了过去。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梦然边念着,边蹑手蹑脚地踏进门。咦?真看不见她?虽然她的个头不高,但总归是个“小大人”。梦然拿下头上的叶子,放在手心中,左看看右看看,却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梦然退了步子,回到那家丁面前,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见他毫无动静,就又像敲大鼓般拍了拍他的肚子,但那家丁仍旧一动不动。神了,梦然扬起手中的叶子,惊叹它的神奇。
她将叶子又放回头上,对那家丁吐了吐舌头,光明正大地进了门。
刚进去,她就傻了,只一会儿工夫,苏博安就没了踪影,她怎能从这诺大的颜府里找到他?都怨方才太过贪玩,梦然撅起小嘴,悻悻地向前走着。
颜府还真是漂亮,府内花团锦簇,随处可见有彩蝶飞舞,这可比苏府强得多了,那儿就只有竹子,整个死气沉沉的感觉。梦然学着苏博安,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里的景色确实不错,但这真的太大了点吧,甚至连个家丁都碰不到,本来还想继续玩玩,梦然伸手碰了碰头上的叶子,这下玩不成不说,就连她爹也跟丢了,而且连回去的路也不记得了。
完了,完了,爹爹若真的娶个二娘回来,可怎么办?梦然有些心酸,不知不觉间竟走进了一个有些荒凉的院子。
说荒凉并不是因为这个院子没打理好,只是梦然还太小,她不明白该如何去形容,只觉得,这院子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你头上怎么放着片树叶?”清泉般的笑声。
一个绣球滚落到梦然的脚边,她拾起球,转身疑惑地看向不远处秋千上的女孩儿:“你能看见我?”
“自然是。”女孩儿笑得十分甜美,却微微透着股冰凉。她正立于秋千上,青丝散落在风中,如墨晕般美丽,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尽带着笑意。
梦然怔住,被她那精美绝伦的容颜深深吸引了。
白皙修长的右手轻轻抬起,女孩儿指着梦然,笑道:“你接了我的绣球。”说罢,轻踏着脚步走下秋千,如兰般的白纱裙已瞬间飘至梦然身前,“就是我的新娘了。”
梦然惊醒,突地想起今日来此是为了阻止她爹娶个“二娘”回家,没想到跟丢了爹爹,也没见着所谓的“二娘”,倒是碰巧撞见个天仙般的女孩儿,看她的模样也就比自己大了那么两三岁,莫非爹爹要娶的人是她?
梦然瞪她,将手中的球放回她手中,不客气地回道:“两个女孩子怎么成亲?”
绝美的女孩儿并未在意,只丢下球,拿掉了梦然头上的树叶,然后挽起她的手,笑道:“那如果哪天我成了男孩子,你会嫁给我吗?”
梦然一愣,却没缩回手,任由她抓着,漫不经心地回她:“会啊。反正我想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变成一个男孩子。”
女孩儿缓缓地松开梦然的手,苦涩地笑着:“也是。”
这超脱年龄的成熟,让梦然有些心疼,她不该拥有这种笑容——她笑得太过凄凉,而这满园景色尽失光彩,也正是因为她。梦然心中微颤,她明白了,为什么刚进这院子的时候,她会有那种寒冰刺骨的感觉。
“你是不是一直没有人陪?”梦然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她的身边一直有疼爱她的爹爹、姐姐和邵大哥在,而眼前的女孩儿一定没有,只因她的笑容。
似乎说中了她的心事,女孩儿稍稍退后几步,身子有些瑟瑟发抖:“我很开心……你能来陪我。”她看着梦然的眼神并不似普通女孩儿的那般,而是充满了柔情,就同回忆时的苏博安一般。
梦然的脸不知为何红了,她近她一步,牵住她的手,微笑道:“是的,我来陪你了。”
她拉起她就往院门跑:“我带你去外面玩。”对梦然来说,这院子简直就是个鸟笼,而女孩儿就如同只纯白美丽的小鸟,只能在一生困缚中唱着寂寞的歌谣。
“不。”女孩儿猛地甩开了梦然的手,眼神有些悲伤,“娘说我体弱多病,不能沾惹尘外之物,所以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待在这里。”
“对不起。”原来是这个原因,梦然也跟着难受起来,她从都不知道病痛是能如此的折磨人心。
“陪我荡秋千,玩绣球吧。”女孩儿转悠为喜,灿烂地笑道,“你能陪我,比去任何地方都要让我开心。”
“好。”两个女孩儿手拉着手,在院子里跑着跳着,嬉戏玩耍,院子竟也似乎拥有了色彩般绚烂起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只怨时间流逝得太快。
一个人影缓步入了院中,见两个女孩儿正玩得尽兴,便站在原地,欣慰地笑着,生怕打扰到她们。
还是梦然先发现了,轻唤了声“爹爹”。
苏博安应声,笑着行至她们的面前,伸出两只大手,轻轻摸着两个女孩儿的脑袋,夕阳金辉的照耀下,他那张原本帅气的脸竟有些说不出的沧桑。
“叔叔。”女孩儿也笑着叫他。
“岚儿又长大了。”苏博安的眼中掠过丝苍凉,抱起梦然,“只不过叔叔和然儿该走了,不能再陪你了,下次我们会再来看你。”
女孩儿突然拽住了苏博安的衣袖,却认真地看着梦然:“真的……会再来吗?”
“一定。”苏博安笑着,眼神却越过她的头顶飘向远方……
“你还信爹爹了?”原来苏博安早就知道她跟在身后,而那片叶子也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一切都是苏博安安排好的,他信任她,也希望她能信任他。
“我既然答应过你不会再娶什么‘二娘’,就绝对不会……”苏博安的声音十分温柔,“爹爹只爱你娘一个人。”
“是然儿错了。”梦然搂住苏博安的脖子,将头靠进了他的怀里。
她看着他一步步地走着,离颜府越来越远,她有点心痛,感觉自己可能再也不能和那个女孩儿玩了……
那一年,梦然八岁,颜岚十一岁,他们第一次相遇在颜府。
只是梦然不知,颜岚本是男儿身。
而颜岚也不知,这一等便是八年。
第14章<情思撩心> 第7天
清风微旎,阵阵檀香袭来。轻纱帘幔后,宽大衣袍的男人随意地倚在楠木椅上,手把紫砂壶,正品着香茗。
“下次,我们一定把她带来。”
“下次?”冷冷的笑声。
“是我们失策了,但无论如何也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岳枫看着只四根手指的右手,坚决道。
“已经没有下次了……”男人冰冷的眼神直穿纱帘,看得岳枫与萧寅直冒冷汗,他冷笑一声,“退下吧。”
岳枫攒紧拳头,指关节已被握得发青,虽有不甘,却还是沉住了气。他躬身抱拳,就此与萧寅退下了。
“若不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的下落,我们又何必会低声下气听他的话?”萧寅轻哼一声。
“二弟,方才……他说已经没有下次了。”岳枫突然止步。
“也罢,我可不想继续受他差遣了……”萧寅也跟着停下。
岳枫直直地看向前方,无奈道:“二弟,你的想法太过简单。”
“大哥?”萧寅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向前方的参天大树——树梢上竟赫然站着一个脸戴面具的男人。
岳枫的手心里已满是汗,紧张道:“二弟,你快逃。”
“大哥,我怎能弃你于不顾。”萧寅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若今日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劫难,我就算死,也要在大哥的身边。”
岳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用那只四根手指的右手轻轻捂上胸口,方才他与小鬼的一战,受了很大的内伤。
岳枫并未料到他会使出那一招,而且就算其身负重伤,也还是为了那个女人硬使出内力弹回他的绝杀斩……岳枫敬佩他,也敬重传授他破冰指的人。他淡淡地笑了……
月色下,岳枫不再如往常般凄苦落魄,而是显得极为庄重肃穆。
他缓缓地抽出青光流盈的绝斩,嘴角轻轻扬起:“二弟,我此生最大的兴事,就是与你成为兄弟。”
萧寅也熟练地套上了烈刃,微笑地与他对望。
“你们的废话,也该说够了。”树梢上传来高傲的声音,金黑劲装的男人却已瞬间落至他们的身前,扬剑的速度极快,杀得他们猝不及防。
但天下第三与天下第四也并不是浪得虚名,岳枫与萧寅均是眼疾手快之人,只一个轻巧的侧身,便躲过了那人的长剑,只有衣衫稍被划破了而已。
面具人冷哼一声,嘲讽道:“你们以为这就能躲得过吗?”
金云靴一蹬,他那正向前冲刺的身体突然回旋,如冰履的寒剑在夜色中映着盈盈月光,泛着丝冷意,直冲岳枫而去。
“大哥!”面具人的动作太过迅猛,萧寅刚刚站稳脚尖,已来不及赶去岳枫的身边。
“还有闲心担心他人?”一声冷笑,直指岳枫的剑突然一个横扫,笔直地飞向萧寅,插入他的咽喉。
“不!”岳枫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我说过的话,看来你是忘了。”面具人踏着轻盈的步伐,来到萧寅身边,一个转身抽出了剑。他的眼中满是笑意,带着正滴落鲜血的长剑刺向岳枫。
岳枫大吼一声,扬起绝斩并未去挡面具人的剑,而是直接劈向他的面具。
“是你!”剑已深深刺入岳枫的腹部,他望着面前露出半边脸的男人,大口大口地吐着殷红的鲜血,腹上也流出汩汩鲜红。
“你的断指之仇我会替你报……因为我也在找他。”面具人嘴角攀上抹笑意,冷声道,“所以,你可以安心地去了。”说罢,抽回了剑。
岳枫退了几步,双手握住绝斩,猛地插入地面,单腿跪地,仰首望天,苦笑一声,就此闭目而去。
面具人剥掉了另一半面具,邪邪地笑着,扬手挥剑,剑身又恢复了原先的光亮。他轻轻一跃,又回到了树梢,冷眼望着月光中满地的猩红……
梦然日后才知道,那夜的两名黑衣高手走向的是一条不归路。
-
苏府,湘园。
清风摇曳,竹影婆娑,梦然坐在凉亭中,百般无赖地看着园中的景色。
她已经三天三夜足不出户了,而邵凡在这几日中也不知去了哪里,总是不见人影。颜岚受伤的那夜,她去他找时,他也不在房中,幸好有昔儿的帮忙,而她爹也在不久后回了府,并且很快请来了药圣。
邵大哥到底在忙什么?梦然趴在石桌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日子真是难熬,见不到颜岚,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已经三日了,他究竟有没有醒,伤有没有痊愈……
她扭头望向翠竹后的园墙,越雷池半步与不越雷池半步其实只是自己的心境问题,如果想出去,是无人可以阻止她的……她微微一笑,乖乖地坐在这里等候时机。
天色渐晚,梦然收了气息,轻轻跃上园墙,双手合十,闭目念道:“对不起了,爹爹,然儿不孝,但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就一会儿,就只一会儿……”
……
梦然立于颜府的围墙之上,观望着其中的一切,很快便寻得了那个熟悉的院子。她轻点莲步,小心翼翼地移到了院子的墙上,先前那次由于天色太晚,所以都没察觉出这里是小时候就来过的地方——一切都未曾改变,依旧是原先的模样,秋千也还在原地,正随风微漾着。梦然望着这一切,欣慰地笑了。
突然,一个人影从树下走过,她吓得连忙隐下身子,只趴在墙头上,探出脑袋望向里方。
是颜岚!他已经醒了,但面色依旧是那么的苍白,梦然的心隐隐痛着,但发现他正垂着眼帘微笑地看着手中的什么,还将那发亮的东西轻放上地。
梦然定睛一看,原来地上放着的是数张荷花盏,还赫然拼成了一个“梦”字。
夕阳晚照之下,点点灯盏在风中摇曳着莹光,同时也在梦然的心间层层荡漾开来……
“公子……”一声娇呼唤醒了颜岚,也唤醒了梦然。
“公子。”碧儿看着那盏盏莲灯,极为不悦,上前扶住颜岚,将他的手臂紧贴在她的胸前,有些嗔怪道,“快入夜了,您还未完全康复,小心身体未好倒先着凉。”
“嗯。”颜岚也不回避她这暧昧的动作,只由着她扶进屋。
看到这些,不知为何,梦然的心中竟一阵酸涩。
她稍稍用力,再次翻身上墙。阵阵微风轻卷而来,吹散了她的青丝,却吹不尽离愁……
梦然的眼中涌现出泪意,一次又一次地扫视着这个院子、秋千以及……那个“梦”字。
最终,她望了眼头顶的那轮明月,只淡淡地笑了。
也许,她不该来。
也许,她该听她爹的话,就这么待在苏府。
……
梦然飞奔于林间,大喊道:“我是喜欢邵大哥的。”
“我一直都很喜欢邵大哥。”
“我也只会喜欢邵大哥……”
……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那么的痛呢?
第15章<红尘泪海> 第8天
“梦然?”低沉的声音。
梦然回神,看见来人,笑道:“邵大哥。”
“你在想什么?”邵凡担忧地看着她,“有些魂不守舍。”
梦然紧张地摇摇头,结巴道:“没……没有。”
她看了眼邵凡手中的水仙,疑惑道:“邵大哥是去看若清姐姐?”
邵凡伸出因长期练剑而有些粗糙的右手,温柔地摸着梦然的头,低应了一声。
“若清姐姐……”提到苏若清,梦然就很伤心,她低下头,哽咽道,“我也想去看看她。”
邵凡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神色十分凝重:“你不能出门。”
一阵沉默……
梦然突地拽住邵凡的衣袖,认真地看着他:“爹爹那边,我会说的,就让我去看看姐姐吧!”
邵凡只是不语,抽回衣袖,转过身子,径自走在前面。
梦然紧随其后,望着他那高大的身影,有些垂头丧气,她只觉与他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而每走一步亦是如此的沉重。
苏博安共育有二女——大女儿苏若清与小女儿苏梦然。
苏府内上上下下都知道,苏若清甚是爱慕邵凡,而邵凡也是倾心于她。本是一双天造地设的可人儿,然而却在四年前全部毁了……这也是为什么梦然会抵触婚嫁之事,以及不喜欢当今皇上的原因。
当年就是因为他们的逼婚,才会落得如此地步——苏若清被迫嫁给二皇子后,仅在宫中待了一年,便患病离去。从此,就与邵凡天人永相隔……
这几年来,邵凡也是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她的离去,终究成了他的心结。本就沉默寡言的他,自此之后变得更加冷漠了……
风语缓过,竹声清聆。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缓地步行于林间,这里,便是苏若清的葬身之处……翠羽林了。
邵凡依旧沉默地走在前方,梦然看着他那似乎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
她加快了脚步,来到邵凡身旁,与他并肩走着,想说些什么,却见他握着水仙的手指已被捏得发青,便又垂下头,沉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两人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走到了竹林深处。
突然,邵凡浑身一颤,顿住脚步,梦然微蹙着眉,也跟着疑惑地抬起了头。
前方早已立着个人影。
细细看来,那人站在刻有“爱妃苏若清之墓”字迹的石碑旁。此刻,他的手指正轻细地抚过碑上墨字的每一笔、每一划。
邵凡低垂了眉眼,躬身恭谨道:“二殿下。”
二殿下?姐夫?!虽是自己的姐夫,梦然却从未见过,对他有的也只是数不尽的“恨意”——千百个日夜里,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就连做梦,都想将他碎尸万段。谁叫他硬是求他父王将她的若清姐姐许配给他,还害得邵大哥变成现今的模样?!梦然越想越有气,不禁狠狠地瞪向他。
那人闻声,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玉色衣衫在风中翩翩飞舞,他抬手轻撩起被吹乱的丝发,眼眸中闪烁着灿若星辰的光,正定睛看着梦然。
梦然被他盯得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收回先前恨恨的眼神,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曾听叶世暄提过他的这位皇兄,如今一见,他们两人确实有几分相象,只不过,眼前的二皇子更加的温文尔雅。
邵凡面色显得极为沉重,低头望着身边的少女,轻唤了声“梦然”。
梦然这才回过神,又恢复了以往对他的憎恶心态,便随意地叫道:“二殿下。”
“叫我姐夫即可。”二皇子依旧温润地笑着,并不介意她的冒失无礼。
梦然却不再理会他,而是径自走到苏若清的墓前,慢慢地跪倒在地,眼中噙满了泪水,悲戚地摸着墓碑。
二皇子无奈地看着身旁娇小的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邵凡的面前,看了眼他手中的水仙,淡淡道:“有你们陪着若清,想必,她也不会太过寂寞吧。”说罢,不再看他,只转身离去,玉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竹林中……
许久的沉寂过后。
邵凡看着墓前的两束水仙,步伐沉重地来到梦然的身边,左手轻按上她的肩头,愁眉不展地望着她。
梦然仰面,对上了他那双深沉的眼,泪水依旧不断地涌出滚落。
邵凡看着墓碑,眼神有些迷茫,将水仙递到梦然的手中,仰面朝天,思绪穿过层层枝节,飘入云海。
梦然接过水仙,轻轻摸着坟上的泥土,将其摆在坟头之上……一颗晶莹的水珠突然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知道,这是老天在“哭”……
“想说的话,我都和姐姐说完了。”梦然抹着眼泪,缓缓起身,不敢去看邵凡的脸,只从他的身边擦过,“邵大哥,我们回去吧。”
刚走了几步,邵凡却猛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邵大哥!”梦然拼命挣扎,这里是若清姐姐的长眠之处,他怎么可以……!
“梦然。”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丝无奈与哀怨,似乎有着说不尽的相思。
梦然一颤,浑身酥软,再也无力挣扎,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
她茫然地看向眼前幽深的竹林,却如何也穿透不过,见不到阳光,只有无尽的黑暗在等待着她。
若清姐姐,我曾经多么渴望能兑现与你的约定,可是如今我却发现,这太过残忍,对于你,也对于我。
若清姐姐,我真的很爱你,也很敬重你,可有的时候,我也真的好嫉妒你……
第16章<莲动芳心>
邵大哥是什么意思?明明喜欢若清姐姐,却还那么对她……?梦然躺在床上,思前想后,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突然,窗子猛地被吹开,一阵清风微带着怡人的香没入房中。
梦然不再害怕,有了前几次的经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会在这种时刻出现的人是谁。
“伤还没好,就不要乱动。”黑暗中,梦然有些生气地看着床前眸光似水的白衣男子。
颜岚俨然成了这里的“熟客”,也就不再拘谨,直接随意地坐上了床沿,低头看着梦然。
虽然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但那直逼人心的目光害得梦然不敢再与他对视,她慌忙拉过被角,盖在脸上。
颜岚伸手扯过被褥,那撩人心弦的眼神再次落在梦然身上。
梦然的脸倏地红了,幸好有黑夜的庇护,若是被颜岚看见她这般模样,还不得羞死?
不过,他究竟看够了没有?梦然不客气地伸出手,将被褥狠狠地拽回,又盖在了身上。
颜岚也不屈不挠,重复着先前的动作,将被褥又扔回一边。
梦然有些恼怒了,他是要与她对着干?
于是,两人一拉一扯,来来回回僵持了好半天。
“你来就是想抢这个?那我给你好了。”梦然将被褥重重地放在颜岚的手中,翻过身又继续“睡”了。
感觉有道炽热的视线一直在盯着她,梦然很不自在,又翻过身子,正对着颜岚……早已适应黑暗的她,盯着他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叹道:“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颜岚温柔地笑着,眼中满是柔情。
梦然半坐起身子,绻起双腿,咕哝道:“那会儿还不叫我看呢。”
颜岚的嘴角涌上更深的笑意,突然将手轻搭上梦然的肩,头也靠在了上面。
梦然一惊,心中似敲鼓般“咚咚”的跳着。
她稍稍偏过头,见他已闭起双眼,眼帘上长长的睫毛正随着她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着,柔和的月光倾泻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更衬出他脸的优美轮廓。
“我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你。”
听见这突然的肺腑之言,梦然的脑袋竟有些发热,脸颊也烫得如沸腾的水。
她紧张地望向他,生怕被他发现。
颜岚却依旧牢牢地靠在她的肩头,一阵有调稳的呼吸声也渐渐传来,梦然疑惑地盯着他,原来他在片刻间已入了梦乡。
梦然淡淡地笑了,这几日他可能太过劳累,而且伤也还未复原,平日里那么强势的他,如今却像个需要娘亲照料的孩童。
她轻托起他的脑勺,正要将他平放在床上,却被他突地压在了身下。
他居然装睡!而且,他们之间竟然又是这种姿势?!梦然的好感全然消失,先前还将他当成孩童,如今却被他爬在了头上,怎能叫她不气?
梦然本想给他一个白眼,却又被他那灼热的眼神看得脸红了。
颜岚的眼中似乎闪着柔柔的水波,他拉住梦然的手,猛地将她拉进了怀。
他搂着她,缓缓下地,如寒泉般泠泠的声音温和地落入她的耳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梦然轻轻地点头,此刻,她的眼中满是颜岚,早就将苏博安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颜岚微微一笑,当下就拉着梦然出了房门。
月色下,幽莹的光倾洒在颜岚的身上,瞬时成了朵皎洁秀丽的玉兰。
梦然看着身旁白衣翩翩的少年,心头一颤……
颜岚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轻轻扬起,柔声唤道:“娘子。”
梦然闻声,也不还嘴,脸却更加的红了,在月光下幽幽地泛着迷人的光。
颜岚见她那有些娇羞的模样,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走到梦然的身后,微微低下头,极是认真地看着她,纤细修长的左手突然抬起她的左臂,缓缓地游走于其下,并握住了她白净细嫩的手,同时,左手也轻柔地绕过她的身前,紧紧地搂住了腰,将她的背紧贴在他的怀中。
梦然抬头,痴痴地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的眼睛,再也移不开目光。不知何时,她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颜岚的那片薄唇微微勾起抹笑容,似乎十分满意梦然的神情,突地轻身跃起,带着她离开了苏府。
夜语、星空、圆月,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更有柔美月光的照耀,可梦然却眉头深锁,如今的她,有着无尽的惆怅与迷惘……
-
临沂河边。
颜岚带着梦然从空中轻轻落下。
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河水,梦然的万千思绪再次涌上心头。
颜岚依旧搂着她,稍稍低头,在她耳边碎语:“闭上眼睛。”
梦然只觉那微弱的气息带着股极强的诱惑力,不禁使她心痒难耐。她慌忙推开他,故作镇静道:“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
颜岚微笑地盯着她,让梦然的心再次迷乱。她暗自想着,他的眼睛里是不是藏着那天边的明月,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迷惑住她?
颜岚抓住她的肩,将她轻轻转过,面对着临沂河,手拂过她的眼睛:“等我会儿。”
梦然紧闭起眼,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狠狠地拍了拍脸颊,此刻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幸好方才是背对着他,如今这副模样怎能被他看见?梦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在他的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娘子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又是一阵撩人的气息吹来,梦然吓得连忙睁开眼,手脚慌乱,身体倾斜,险些落入河中,幸好被颜岚及时扶住。
“我的样子,哪儿看起来像是开心了!”梦然甩开扶在她腰上的手,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还是说她想得太过出神?
梦然撇撇嘴,瞪向他,却还是被脸上的表情给出卖了。
颜岚得意地笑了起来,背于身后的右手突然伸出,手中赫然捧着个精致小巧的莲灯。
梦然惊奇地看着莲灯,莞尔一笑,双颊在莲灯微弱的光照下泛着红晕,一回想起那日的“梦”字,她的心中就如同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噬。
颜岚的眼眸更加明亮了,他笑着拉起梦然的手——两人离河岸又近了一步。
颜岚半蹲下身子,将捧有莲灯的右手轻放上水面。
梦然也跟着蹲坐下来,看着从他手中缓缓飘入水面的莲灯,只觉心中也如那点灯心般……莹亮的灯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顺水向远处飘去,也带离了她的心魂。
突然,一片湿濡印上她的额头,梦然惊讶地看着颜岚那张绝美的脸……以及他那片温润的唇。
“你……你…你做了什么!”梦然慌忙捂住额头,他竟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亲她?!
颜岚叹了口气,装作很随意的模样:“那次,都亲过这里了。”说完,还用手指抹了抹嘴唇。
“你!”梦然又羞又气地站起身,正准备上去给他一脚,却想到他还有伤在身,于是又闷闷地蹲了下来。
颜岚的嘴角浮过一丝“坏”笑,突地牵住梦然的手,放入怀中。
梦然瞪他,猛地将手抽回,却又被他紧紧地握住。
于是,又回到了在房中时的拉拉扯扯……
第17章<心事重重>第9天
小雨纷纷扬扬地飘落着,院中的树木在雨水的滋润下竟似有了生命般活跃,闪动着明亮的绿。
梦然趴在窗口上,单手支撑着下腭,眼神迷离,无暇看院中景物,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喜笑颜开,神情十分古怪,看得昔儿还以为她家小姐淋到了雨被烧糊涂了。
“小姐可是遇上什么美事了?”昔儿轻搁下梦然最爱吃的糕点,眼眸含笑地望着窗前的身影。
“鬼丫头!”梦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显然被吓得不轻,“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昔儿笑得十分清灵:“小姐,我看您啊,是犯了相思病了。”
“胡……胡说。”梦然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听她这番“嘲笑”,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恼怒。
昔儿悠悠地叹了口气,装作十分老沉的模样:“小姐,依昔儿说,是身在局中,看不明晰。”
“昔儿,你哪儿学来的胡言乱语!”梦然跑到床前,扬起枕头就要砸去,“看来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是不行的了……”
门适时地打开了,只听“嘭”的一声,枕头不轻不重、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来人的脑袋。
梦然的嘴角抽了抽,埋下头不敢去看那人的脸色:“爹……”
苏博安闷红着脸看向地面的枕头,又抬眼看了看床边的梦然,青筋虽早已暴起,却还是克制住了涌上来的怒气,谁叫他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呢?
他负手而立于门前,门外恍白的光扫射进来,覆在他的身上,镀出了一层金晕,却显得十分的苍凉与沧桑。
“七皇子已在堂中等候。”
“叶世暄?”梦然脱口而出,自那日茗香阁一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很多事都还未能问清楚,这次来的确也正是时候。
“无礼!”苏博安的声音中透着怒意,“七皇子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吗?”说罢,别过头去看他的宝贝女儿有未在反省。
梦然惊住,并不知道她爹会在此刻掉转过头,那已吐出一半的舌头,放在唇间不知是该收还是该继续这么放着,只好轻轻咬起尴尬地对他一笑。
苏博安无奈地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一甩衣袖扬身而去。
梦然赶忙“吸”回舌头,冲已拾起枕头的昔儿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
叶世暄少了平日里的那份惬意,傲然于一身的却是皇族之气,此刻正端坐于梨木雕花椅上,品着苏博安珍藏的云祥锦,见梦然跟着苏博安来了,俊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
苏博安稍稍躬身,却不失身为将军的气魄:“七殿下。”
叶世暄闻声,从梦然身上转移了目光,微微笑着看向苏博安,傲气却非同凡人:“苏将军。”
空气似乎瞬间凝结住了,让梦然难以呼吸,她平日里最不喜礼节的拘束,于是极为随意地唤了声“七殿下”。
“慵懒”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苏博安有些责怪地看向梦然,叶世暄却爽朗地笑出了声,只是并未收敛那股高傲之气。
“苏将军,听说,苏小姐已被关于府中多日?”叶世暄虽是玩笑的口吻,神情却依如先前般严肃,“不知今日可否借苏小姐一用?”
“七殿下既有事与小女商讨,下官又怎会多管。”
“苏将军果真是个性情豪爽之人。”叶世暄转而望向梦然,温婉地笑道,“苏小姐,还请移莲步,随本王走一遭。”
梦然浑身一颤,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叶世暄,他是不是吃错什么了,今日在她爹的面前,说话还真是有够“酸”的。
叶世暄一拂衣袍,立起身子,淡笑道:“苏将军,告辞。”说完,也不等他开口,径自朝门前走去。
梦然也向父亲请辞,慌忙跟了出去。
苏博安望着那红漆早已斑驳的门框,愁云满面,唉声叹气。
繁华的锦夜城内,车水马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沿路楼宇高阁,商铺林立,酒楼内时不时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这一对缓步走着的俊俏男子与娇美女子。
“你的拘谨也有些太过度了,好象是防着爹爹一般。”天空中依旧窸窸窣窣地飘着毛毛细雨,梦然边用手撩起额前沾了雨丝的碎发,边在后面碎碎念着。
“你不是说过吗……已经回不到原来的关系了。”
梦然有些傻眼,叶世暄居然将她那日的话套用在这件事上:“那是我与你之间的事,爹爹又没做错什么。”
“我的身份不一般。”
“那又怎么……”梦然恍然大悟,不再继续说下去,他的这句耐人寻味的话语,暗含了太多的无奈。
叶世暄轻轻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被梦然听见了。
“我不清楚是谁和你说了爹爹的坏话,可爹爹是好人。”梦然有些无奈,她是明白的,身为皇子,迟早是要与各位皇子们争权夺位,历来兄弟间为权势相互残杀的事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能得到权倾天下、万人之上的宝座?如今,叶世暄埋下戒备之心也已是时候,该留着心眼好好观察了,这样既可避免不忠者,有可挑选出心腹,这其实……也并不是他的错。
“我并不想做皇帝,况且……”叶世暄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语气中有着不明已的意味,“已有皇兄了。”
他分明已“看”穿她的心思,这不禁使梦然心头一颤,止住脚步,惊讶又无奈地看着依旧走在前方的人,见他即将走远,咬了咬牙,又快步跟了上去。
突然,叶世暄转过身子,险些撞上梦然,往常如星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有些黯淡:“我说过,我只要你。”
梦然低垂了眉眼,巧妙地回避了他的目光:“我也说过,我是苏梦然,而不是苏若清。”
“我只要你。”坚定的语气,“与苏若清无关。”
梦然抬头,看着他那张认真而又严肃的脸,微蹙柳眉:“你是第二个让我不懂的人。”
“哦?”叶世暄又恢复了那淡定自若的神态,“那第一人是谁?”
“是……”颜岚那张俊美的脸又浮现在脑海中,梦然的脸不禁红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世暄见她这副模样,却笑不出了,不再理睬她,只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梦然看得出他的步伐有些生涩僵硬,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刚走几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能陪陪我。”叶世暄依旧背对着她,看似不经意的回答,语气却十分温和。
“……”在苏府上那么严肃,到头来竟然只是为了让她陪他?虽然偷袭是小人的行为,但梦然实在忍不住了,她捏紧了玉手,上去就是一拳。
叶世暄却突地回首,唇角略微带了笑意,眼角眉梢间飞扬的跋扈之气,瞬间就压制了梦然的怒气,只微一伸手,就包住了她的拳头。
梦然的嘴角抽了抽,今天她已经“失手”两次了,如今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着,愣是如何也抽不回,硬扯了几次后只好放弃,只能对着叶世暄干笑,心中却像空洞般没有着落。以他的性格,不知又要做些什么用来“处罚”她了。
叶世暄握着她的手,许久才轻轻地放下来,有些无奈道:“我早已不是原来的我了。”
她的心思真的那么容易猜吗?怎么每次他都能猜得这么通透?但是叶世暄说得对,她总是将他与儿时的他联系起来,总是忽略了如今早已成熟的他。
两个人走在路上,又是一阵沉默,就算路边的人声再过鼎沸,也敌不过他们心中的寂静……
第18章<天长路远>已明了于心余梦未了嘴角弯弯闷气不敢喘吃力不讨好潜伏费尽心思无济于事无心恋战
乌云尽散,天空清蓝。
梦然看着碧幽的临沂河水,眼中浮过万千往事,心中不禁酸涩苦痛。
今次,叶世暄并未带她去茗香阁,而是叫她在河边的一棵柳树旁等候。
其实,叶世暄离去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也只刚半柱香的工夫,梦然却觉得已过了千年,无奈地看着碧波荡漾的河面,悠长地叹了口气。
恍惚中,有马蹄声渐进,梦然回首抬眼望去,见叶世暄正骑在前些日子的白马上,在夺目的日光照耀之下,蓝色华袍竟泛起层层金晕,衬出那咄咄的王者之气。
叶世暄见她微蹙的柳眉,悠然地笑道:“让苏小姐久侯多时了。”
才一会儿又换了口气,梦然有些厌恶地别开头,作呕吐状。
叶世暄翻身下马,急忙按住她的肩头:“你怀了我的骨肉了?为何不早说?”
“咳……咳……咳!”梦然太过激动,差点呛住,“胡说什么!”
这个叶世暄迟早会将她气得“吐血身亡”,再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就真的不行了,梦然死命地瞪着他,怒气隐现,扬起拳头,就冲着他的脸砸去。
“姑娘家动粗可不好,小心没人要。”叶世暄稍一偏头,轻巧地躲过了这拳。
送他的拳头第二次吃空,梦然心知武力上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便悻悻地将手收回。可听着他的这番话,怒火又烧上心头,她不信叶世暄的鬼话也是因此——前一秒还说只要她,后一秒又咒她嫁不出去,此人变脸的速度极快,“技艺”之高超,真可与卖艺人一较高下了。
叶世暄微微眯起双眼,笑得竟有几分邪魅:“当然没人敢要你,因为我已经要定你了。”
又是鬼话,信你就真成鬼了,梦然懒得再理他,转而走到白马身前,细细打量起它。
“这马名叫余梦。”
“余梦……”梦然一遍遍重复地念着这别有意味的名字,神情愈渐凝重,突然道,“余梦未了。”
叶世暄嘴角轻扬,笑而不语。
“我可以摸摸它吗?”
“自然。”
同样带有“梦”字,虽是叶世暄为马儿取的名,但也算是有缘,平日里就极爱动物的梦然,看着这匹洁白无暇的马儿,喜悦更是不用言表,当下就走到白马身边,伸手准备抚摸马身。
马儿见状,竟抬起后腿,扬在空中,马腿乱蹬,马尾乱扫,眼见就要踢上梦然,叶世暄急忙拉住缰绳,向前方猛地一拽,马儿竟也没有摔倒,只乖乖地放下双腿,四蹄在地上蹭了半天,最终安静下来。
方才遇险的梦然,并未有慌乱害怕之意,反倒是非同一般的冷静,也许正是越逢险境,越是能沉着地对待吧。
马儿竟也会吃醋,梦然看着正与叶世暄亲昵的白马,有些汗颜。这马儿,当真是惹不起,见叶世暄就十分温驯乖巧,见她就如饿狼般来袭,还是不碰为妙。
白马也看向梦然,眼中竟有蔑意,鼻孔里“哼哼”吐着怨气。
叶世暄轻提缰绳,温柔地摸着马颈的鬃毛,再而凑上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那马儿竟似听懂般,不再烦躁不安。
他一个翻身,上了马,望着梦然,伸出左手:“来。”
梦然看了眼他身前空着的一块马身,摇摇头,道:“还有没有马儿了?”
“你不想知道那些事了?”
他居然又拿这个威胁她,梦然咬了咬唇,却又无可奈何,心中决意要解开一切迷题,只由随他而去。可看着那马儿,还是不大乐意,她算是见识了,这马实在太过凶猛,万一再误会她与它的主人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还不再得将她摔下去?
叶世暄再次猜出她的顾忌:“我刚才已和余梦说过了,它不会再对你无礼。来,手给我。”
见他笑得温和,不像是说谎的模样,梦然也就放开心眼,伸出了纤纤玉手。
叶世暄温柔地接过她的手,轻轻一拉,梦然借力飞上马身,坐在他的身前。
后背贴前胸,感觉有一股火热直达背部,梦然吓得慌忙缩身,慢慢向前挪移。
叶世暄怎会放过她?他也不甘示弱地向前移行,前胸再次贴上梦然那娇小的背部。
梦然心中一惊,又往前挪移了大段,耳边却传来一阵略带调笑的声音。
“再挪,就要坐上马头了。”
是叶世暄,倾身在她耳边轻语,还带了股暖风,吹得她耳朵酥酥麻麻,奇痒无比。梦然浑身发抖,正准备在往前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坐上马颈,将这匹唤作“余梦”的马儿压得十分吃力,马头也早已无力的垂下。
“还移了吗?”
见马儿如此痛苦,梦然也余心不忍,乖乖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不移了。”
叶世暄又露出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伸出双手拉住缰绳,前胸不仅贴在梦然的后背,还将她紧困在怀中。
双腿轻蹬,马儿扬蹄,叶世暄带着梦然向城门缓行而去,两人竟如神仙眷侣般,潇洒似清风来去,引得路上行人一片羡艳的目光。
但是,他们却并未发现,一直跟随在后的危险……
-
“我们这是去哪?”
“荒坡郊。”
“去那做什么?”
“看夕阳。”
……
“你答应我的事?!”
“自然是骗你的。”
“你!”
“你这样乱动,迟早会摔下马。”
……
不仅被他骗,还打不过他,如今在马上又不能轻举妄动,梦然有些恼怒,暗自盘算着,这次回去一定得找个师傅好好学两招,飞檐走壁对她来说还算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这一身的花拳绣腿最多只能对付些普通的小贼,如若遇上像叶世暄这样的高手,就只有做个“普通的小贼”的份了。
“你不若旁人那般学习琴棋书画,惟独喜爱舞刀弄剑,我也由着你的性子……”,苏博安说得倒是轻巧,对于梦然的“不学无术”,他确实没有多加干涉,可他一身上等的武功却并未传授于她,而唯一得到真传的邵凡又因着苏博安的那句“刀剑无眼”,也只教授她轻功以及几招防身术。无论她如何想学,最多也只能拿着叫昔儿偷偷找来的木剑乱舞,堪称花架,毫无招式。当初还夸下海口,要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女将,如今连个闯荡江湖的女侠都不能做,难道这一生注定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吗,最终真的只能做个待嫁的闺中女?
梦然兀长地叹了口气,如今也只能任由叶世暄摆布了。
“你再这样,就快成苏小将军了。”叶世暄强忍着笑意,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驾马疾行。
那张忍俊不禁的脸,梦然真是想抽他个十回八回,才能一解心头之恨,他欺骗她不说,现在又来取笑她,就算她再怎么严肃,他也能当作是没事人般乱开玩笑。
“但无论梦然变成何种模样,我都喜欢。”
鬼话连篇,直接当作没听见,这装聋作哑的活,她苏梦然最在行了。
离锦夜城越发的远了,天空也愈加阴霾,就如同此刻梦然的心境般,心中有无法言语的不安——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真的只是看夕阳?”看着周围的凄凉,只有乱生的杂草,梦然不禁起疑,为什么他会突然带她来这荒郊野外看夕阳,这事如何想也想不通……不,应该说,这儿根本就不适合观赏夕阳之景,他真的只有意带她来此观风景?
叶世暄笑得十分狡黠:“不这么说,你怎会与我私奔?”
“私……私奔?”她没听错吧,确实是这个词没错……
太好了,这实在是太好了,她苏梦然居然愚蠢到接二连三地上他的当:“好你个叶世暄,我要下马!”
语出半日,叶世暄却毫无停止的意思,梦然气不过,便在他的怀中不停乱扭。
这不扭还好,一扭可糟了——不仅让余梦开始狂躁不安,脾性大发,不听使唤,四处狂奔,自己的身子还在叶世暄的怀中来回摩擦,这过分的亲密竟使他浑身燥热起来,再也无力控制余梦。
“梦然……”叶世暄轻声唤着,极力地克制自身的冲动。
一时激动,竟变成如此模样,梦然赶忙停下动作,懊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兽性大发的余梦,以及冒着虚汗的叶世暄。
眼见情形不妙,余梦还在乱奔,叶世暄也不敢怠慢,先行抛开杂念,猛拉缰绳,正准备向后收紧时,一阵冷咧的风扬起层层沙土,向他们席卷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寒气,竟使余梦安静了下来。
“来得还真是快啊。”叶世暄肃冷了神色,眼露锋芒,紧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枯树。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随着一声怪笑,一个半黑半白妆色的阴阳面容怪人从树后缓缓走出,每走一步,都带着杀气。
第19章<背水一战>
近日频频遭袭,梦然心知此人来意不善,必定又是那个幕后之人派来的一名捉她回去的高手。依情形来看,叶世暄定会与他大打出手,可就算他武功再好,如今手无寸铁,又怎能与这阴阳怪人抗衡?于是,梦然当下决定:“阴阳人,我可以同你……”
“梦然,你认为我会放任你去吗?”叶世暄打断她,对阴阳怪人轻蔑一笑,“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梦然,绝没有人!”
“呵呵呵呵……”又是一阵怪笑,竟有震耳欲聋之势,“女人,记住,我叫冥天。”
“没想到,连你也出动了。”叶世暄闻之色变,转而却又笑道,“哎呀,哎呀,还真是棘手啊。”
看来这个冥天的来头不小,连叶世暄都会感到棘手,如果正面交战……梦然攒紧了拳头,被狠咬着的红唇几乎滴出鲜血。
“你不是早已隐世了?”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
听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梦然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急又忧。
冥天的嘴角突然一弯:“既然你执意阻止,那我就同你玩玩。”
“那么,我也勉为其难同你过几招吧。”叶世暄的唇角边也勾起了一抹邪邪的笑容,双手当即在马身上用力一撑,腾空跃起,整个人平稳地落在地面,双手负于身后,气势完全不输于冥天。
冥天眼中渐露杀意,将紧裹白布的右手向后一扬,内力顿时将白布震得碎裂,闪着隐隐银光已经发黑了的长爪立时呈现在梦然与叶世暄两人的面前,惊得梦然不由心虚。这阴阳怪人先前屏住气息一直跟踪在身后,他们都未能发觉,如今腾腾杀气尽显,竟是如此可怕。
她赶紧跳下马,跑到叶世暄身旁,揪着他的臂膀紧紧不放:“你疯了?”
叶世暄轻轻一笑,俊俏的脸庞顿时霞光无限:“能换得梦然的关心,我此生也就知足了。”
“不要说这种话……”不要说这种好象去赴死的话!
“梦然,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而是……梦然看着他,喉咙却火辣生疼到吐不出丝毫话语。
“我怎会将我心爱的梦然交于他人?”
明明是鬼话……梦然笑得有些苦涩,喉咙干哑疼痛,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俩口打情骂俏的时间是时候结束了。”冥天抬手将长爪置于眼前,食指带着长而坚韧的勾刃稍稍弯曲两下,分明是刻意对叶世暄挑衅。
“梦然,回去!”一声喝令,带着无尽的关心与前途未卜的意识。
还是说不出,连一句“小心”都说不出,梦然极力地张着嘴,脸色因痛苦而发红,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只有使喉间的疼痛感愈加强烈。
上一次颜岚险些丧命,如今又轮到叶世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想失去!可是她能做什么?真的只能站在他们的身后,任由他们保护,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她奋不顾身,以及奋战后他们遍体鳞伤的身体,最终再一次又一次地饱尝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梦然走回余梦的身边,明明只有一瞬间,却感觉用了整整一千年……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梦然伏在余梦的身上,悲伤地望着不远处叶世暄的背影。余梦似乎也明白了事般,不再“嫉恨”先前的事,而是回头舔着梦然的泪容,抚慰着她那黯然的心。
梦然摸着余梦的下颈,依旧无声地流着眼泪,叶世暄,我相信你……
“知道它为什么叫勾魂吗?”冥天伸出舌头,将食指的勾刃从头到尾舔了一遍。
“你的话还真多啊。”叶世暄淡然地笑着。
“啧啧啧,我可是好心提醒,竟然这么不领情。”黑色紧身衣一闪,冥天立时不见,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他的笑声,漫溢着无尽的狂野之气。
叶世暄闭起双眼,平静心神,细听着周遭一切的声响,分辨着细微的差别。
须臾,叶世暄突地睁开眼睛,双脚深深地埋进了沙土中,左手带力猛地抬起来,生生挡回了来自左上方冥天的利爪攻击。
冥天那黑白分明的脸因阴笑而扭曲,身体在空中轻巧地翻旋,右手灵巧地绕过叶世暄的左手,一个回勾,直直地划向他的胸膛。
叶世暄凝神,轻掂足尖,向后退去,双脚所到之处,尘沙顿扬,待稳住脚步,地面上早已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冥天看着叶世暄胸前被勾破的蓝袍,舌尖再次碰触上那早已发黑的长爪,怪笑两声,“没有武器,看你能坚持多久。”
“对付你,这样就足够了!”
狂妄,傲慢,叶世暄身上所散发出的是只有王者才存在的霸气,这股威慑八方的霸气令冥天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一时间竟无法下手,只能抬脚轻跃,消失于空中,许久都没有声响。
梦然观望着这一切,先前因悲痛而流的眼泪此刻顿然化为喜悦之泪,她雀跃着步子跑向叶世暄,刚走出几步,身形便顿住了,只听见叶世暄长喊一声:“梦然!”他的声音幽怨且愤怒,似乎因对眼前突发的状况无能为力而感到绝望。
“我从来都不准备以正当的手法来得到我想得到的东西。”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已将梦然牢牢地掌控在锐利的黑爪之下。
“卑鄙!”梦然狠狠地唾弃着,喉间的热辣感已然退去。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黑色利爪在梦然的眼前来回晃着,发出“噌噌”的可怕声响,与她那雪白的肌肤仅毫厘之遥,“没有点手段,怎能在这世道存活?”
“梦然!”叶世暄恶狠狠地瞪着冥天,愤恨的气焰越来越浓烈,“你若伤她分毫,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断!”
“这你不用担心。”冥天阴笑着伸出舌头,同利爪般青黑的舌尖在梦然细嫩的脸颊上来回舔噬着,“这么个如花的美人,我又怎舍得割伤她的脸?”
梦然只觉有一股恶气徘徊于全身,呕吐感顿然而生,接连涌上的酸水堵在喉间,呛得她眼泪直流。
“梦然……梦然……”声声低沉的呼唤,噬骨的寒意渐渐涌上心头,叶世暄攒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中浮现肃杀之气,最终却还是笑着看向冥天,那是自信的笑,是永远的王者能够赢得一切的笑,是他不畏任何事物也要毁坏伤其至爱的笑。
“你应该明白吧?”叶世暄展开脚步,庞厚的内力顿时扬起尘沙,笼罩了冥天的视线,等他好不容易趋散周身的尘沙时,才恍觉不妙——叶世暄早已于他的眼前消失了。
冥天缚着梦然,围着原地不停地乱转,眼睛上下左右观察着四面八方的动向,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让他丧命的攻势。
梦然笑出了声,冥天的心神早已混乱,悠关生死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不能冷静对待,心神不够宁静,只会迷失自己,这,注定是他冥天的失败!
蓝色锦袍突然现身于眼前,手掌带着浑厚的内力已置于冥天的左臂上,叶世暄微眯着眼睛,笑意极深:“兴许你是忘了,即使没有武器,也注定是你输。”
速度之快,冥天已无法闪躲,眼睁睁地看着被叶世暄手掌的内力深深切断的左臂:“是我的一时大意,竟忘了那句口诀——人既是剑,剑既是人,人剑合一……剑,无处不在!”他额上的汗珠带着黑白色料缓缓滚落,剧烈的疼痛感瞬间麻痹了全身,痛苦迫使他无法再顾及身旁的梦然,伴随着一声低吼,冥天咬牙将她推开,那是怒气的吼声,是恨意的吼声,是不甘的吼声,是无法割舍的吼声!
“梦然。”叶世暄轻柔地接过梦然,将身感不适的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我一直都相信着你。”梦然的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叶世暄的怀中。
叶世暄察觉不对,仔细观察,发现先前梦然被冥天舔过的脸部早已变得殷红:“毒药?”
“呵。”冥天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冷汗直冒,“小美人还太嫩了点儿。”
“你!”叶世暄的心中只剩怒意,狠狠地咬着牙,抱起昏迷不醒的梦然,步步沉重地走向冥天,“罪该万死!”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知道为什么它叫勾魂吗’?”冥天冷笑。
叶世暄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眼中早已充满血丝,仍旧沉凝着脚步走向他。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伴随着一阵怪笑,黑色长爪突然直直地飞向叶世暄,“你输了!”
殷红的鲜血自右臂汩汩流出,染红了长袖,让原本就是深蓝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重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叶世暄忍着剧痛,抱着梦然仍艰难地向前迈进,同时,右掌竭力地运气,将他的愤恨之情也注入其中,但这一举动反而使毒素蔓延得更快了。叶世暄有点支架不住,两眼已然开始发黑,紫黑的毒血随着他每迈一步,被大口大口地吐出,与尘土黏着在一起,殷染了一地。
“断臂之仇就以你们的性命来还!”冥天狂笑着,迅速地拾起利爪,虽不甘不能继续待在此处欣赏他们垂死的模样,但也十分满足两条人命换取一只左臂的代价了。他轻蔑地望着叶世暄,冷笑一声,带着断臂的伤痛,转身疾步离去。
不能手刃凶手,叶世暄满腔愤恨地望着冥天的背影,手指冰凉的触感迫使他又悲痛欲绝地看向怀中脸色已由惨白转为青黑的梦然,无能为力是最可怕的……叶世暄将她搂得更紧了,拖着渐渐沉重的身体向余梦的方香走去,眼前已如有无数星光般分不明晰。
“梦然,我一定将你救回,有很多‘鬼话’你还没有听我说……”叶世暄抱着梦然苦涩地笑出了声,身体太过虚弱的他再也支撑不住,渐渐地失去了最后仅有的一线知觉,抱着梦然与她一起倒地。
远处,一名黑衣男人缓缓走出,神色凝重地望着地面上昏迷不醒的两人……
第20章<魂归梦海>首当其冲悠远 撒手人寰
粉色的花瓣碎了一地,如同芸芸众生般,飘零于尘世,纵是浮华一生,灿烂一世,终也将是入土为泥。
那个女人,总是平静地站在花海下,观望着那一树与远空的碧蓝浑成天绝的桃花。
“我恨你!”这是女人对梦然说的最多的话。
年纪尚小的梦然还不知“恨”为何物,小手仍是紧攒着桃花枝,围在女人与桃树间嬉闹玩耍着。
“娘。”梦然刚想去拉女人的手,却被她硬生生地推开了。
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梦然望着被淤泥脏湿了的衣裙,十分不解地望着女人。她不懂女人的冷淡,却还是笑得无比灿烂,脸带桃粉地望着女人,就同那桃花一般娇艳。
女人见了,更是怒气冲天,俯下身子,狠狠地抽打她的身体……
“爹爹,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娘亲都很凶?”梦然依偎在苏博安健硕且温暖的怀里,泪水早将他的衣襟侵湿。
“不。”这一句简短有力的回答,却似乎耗尽了苏博安全部的气力,他轻轻地捋起梦然的衣袖,看着她臂膀上瘀红的痕迹,眼中闪过一丝悲绝。
梦然感觉到,苏博安的身体正微微颤抖着……
爹爹常说,娘亲是个美丽聪颖的女人,可为什么她所见的竟如此丑恶?
爹爹常说,娘亲是个贤惠温柔的女人,可为什么还那么狠毒地对待她?
爹爹常说,他最爱她的娘亲,而她的娘亲也最疼她,可事实却并不如此?
爹爹说谎,那个只是存活于他心中的谎言,是为了安抚她而存在的幻象,终究是虚假的。
可是最终,她还是接受了那样的谎言,长期以来一直活在美好的想象中,欺骗自己,也只为了释放那颗想要被爱的心……
“娘!”
“娘……”
药圣坐在床边,无奈地看着眼前仍旧高烧不退的梦然,虽然她中的毒并不算太深,也已用上好的药材给她服下,但她还是未能脱险——心志一直在阴间与阳世徘徊不定。而此刻也是最关键的时刻,看她的模样,想必是被梦魇缠身了,如果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无法解开心中的郁结,等待她的就只有……
药圣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慈父般温柔地抚摸着梦然冰凉的脸颊:“丫头,要撑住啊。”
昨夜,他在调配新药时突然间听到动静,出竹屋后便发现了伏在马上因身中剧毒而早已昏迷不醒的梦然与叶世暄两人。
是谁送他们来的,又是谁下的毒手?
药圣心疼地看着梦然,复又神色凝重地看了眼另一张昏睡于竹床上的叶世暄。
偶尔传来一两声痛苦的呻吟,叶世暄的伤势着实恶劣,所中之毒发作的速度极快,而他又在毒素蔓延的情况下发动内力,这无疑更加促进了毒素在体内散发的速度,很快便蔓延至全身,可谓是身心都受到重创。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似乎有很强烈的生存意识,不像梦然那般一直徘徊于生死之间。
“桃花劫,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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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然不知此时她正身处何处,双眼所见之处只有漆黑,如今也只能默默地前行,希望可以寻得光明。
突然,迷雾渐起,朦胧之间,梦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破旧的石板桥,桥身上赫然提着三个大字。
奈何桥……梦然掐着小指,却感觉不到痛楚。是吗,看来自己的气数真的已尽,今日便是她苏梦然存活于世间的最后一日,好不甘心,还未能尽到孝道便要先行离去,那唯一的至亲,她又怎能忍心看着他就此孤老终生?叶世暄的伤势也不知如何了,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千句万句“鬼话”也无所谓,她只想看着他平安无事。而在不知不觉间相伴十一年,却终是无缘再一同走完余下路的邵大哥,就连最后一面也不能够再见……还有那个总是让自己苦恼,却又总是带来惊喜与欢乐的“夫君”颜岚,婚约还未能想办法取消,如今却再也不能为这件事烦忧,也再不能为此事到处奔波了。
梦然觉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几欲飘浮上空,眨眼间竟已飘至奈何桥前。
“姑娘,喝了孟婆汤才能过桥。”一只盛满浓汤的瓷碗突然递到梦然的面前。
梦然无力地抬起头,一双老迈浑浊的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忘却前世的烦忧,喝下去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老人瑟抖着双手一直将碗捧在梦然的面前,她的手早已干枯,就如腐朽的枝木般,仿佛梦然不接过那宛若她眼睛一般浑浊的浓汤,就会因此而断裂。
她就是孟婆吧?梦然看着她那双浑浊似乎看尽尘世的眼睛,停滞了片刻后终才伸出手接过瓷碗。瓷碗的重量异常沉重,梦然知是心在作祟,可手还是抖得厉害,仿佛随时都能摔碎瓷碗,就如同摔碎她的心。
真的能解脱吗?梦然迟疑地望着这碗汤水,如果喝下它,就真的代表她已走到尽头。可就这样忘却真的好吗?她还不想就此离去,尘世间有太多的留恋令她无法割舍与抛却。
“喝下吧,喝了后就能忘记。”
老人的话似乎有安神静心的作用,梦然的神思竟有些恍惚,既然□□已死,想再多也只是无济于事。
她缓缓地捧起瓷碗,放至唇边,刺骨的冰凉却再也不能激醒她的意志,浓汤刚要入口,一个飘渺无形的声音却幽幽地传来:“梦然!”
梦然顿时清醒,双手微一颤抖,瓷碗失去所托,重重地摔落在地面,渐而破碎,浓汤随着碎裂的碗块洒了一地。
那个声音,温婉且充满柔情,梦然没有听错,是娘亲的声音。
“娘!”
“娘!”
……
梦然再也顾不上什么孟婆,顾不上什么奈何桥,只追寻着那道声音的来源,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一声接连着一声。
可是那柔情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正当梦然感到绝望的同时,眼前却出现了一片光亮,她被那团刺目的光包围,渐渐的,周身的黑暗消失不在。
“丫头,你终于醒了……”药圣停住了正为她擦拭额头的左手,望着她欣慰地笑道。
第21章<迷卦难解>第12天到14天姑息老泪纵横光怪陆离泪眼迷朦心绪平稳舒眉笑道灵慧无恙笑得天花乱坠心平气和九死一生
“药圣伯伯?”梦然微睁着朦胧的双眼,刚要起身,一阵酸痛感蓦地传来,头也痛得几欲裂开。
药圣赶忙将她按回床上:“你已昏睡了三天三夜,方才清醒,还不可做太过激烈的动作。”
“他呢?”梦然的意识仍有些恍惚,却还是惦记着叶世暄。
药圣眉头深锁,一脸无奈地望着梦然。
“难道……”梦然吓得从床上弹坐起来,当即四下张望,果然不见叶世暄的身影,由于这顿时间过于猛烈的动作,使得阵阵酥麻疼痛感又传遍她的全身,可这又哪能及得上她心中的那份苦痛?
“丫头,快躺好!”药圣显然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得不轻。
梦然却一动不动,只怔怔地坐在床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丫头,伯伯对不住你。”
“这不是药圣伯伯的错。”
“伯伯并不是这个意思。”
梦然倏地抬头看向他:“那是什么意思?”
药圣先是皱眉,缓尔又绽放出一抹笑容:“伯伯不是说过,药圣的名号并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吗?”
梦然恍然大悟,方才是药圣在同她开玩笑,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还吓得她差点失了三魂六魄,再次去鬼门关走一遭,于是故作生气地撅起小嘴来。
见她一声不吭,仿佛生气的模样……药圣眨巴着双眼,突然别有意味地笑了起来:“丫头这么快就换了夫婿?”
“药圣伯伯,您别在和梦然开玩笑了。”梦然极力地反驳,脸颊如火烧云般红了起来,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只要一想到叶世暄为她奋力所做的一切,双颊就又火辣地烧红起来。
丫头果然是与他发生什么事了,药圣虽是笑着,却又忧心忡忡。
“药圣伯伯担保他无事,我也就安心了,可是为何不见他在房中?”
“在你醒来之前,他其实仍是处于昏迷状态,不过,这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既是说,已经有人将他接回了?”
药圣捋了捋如雪般苍白的胡须,心平气和地说道:“不错,我在救回你们的第二日便提笔书信两封,以白鸽送出,不久后便有宫中之人接他回去,想必他应该早已于那休养了吧。”
“然儿!”突然的一声,惊住了梦然,只愣愣地看向门口,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却已于瞬间飘至眼前。
苏博安见爱女已脱离危险,正好端端地坐在床上,眼露喜悦,忙上前搂住了她。
“爹…爹……”梦然能于九死一生之后还能见着苏博安,虽然很是欢欣,对他的到来不无感动到几欲落泪,可如今她虚弱的身体着实是承受不住这突然的拥抱——苏博安这习武之人,在见到爱女无恙后,因为激动,搂抱时使出的力道自然会大些。
察觉到梦然的异样,苏博安赶忙松开她。
“老弟,来得正是时候。”
苏博安闻声,回转过身,看见一直站在身后的药圣,这才发觉他方才太过失礼:“药兄,多谢了!”
“客气了。”药圣笑着,转而又严肃道,“不过,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老弟同我去屋外走走吧。”
“也好。”苏博安凝重地看了眼梦然,“然儿,爹和你药圣伯伯稍后就会回来,这段期间,你就在此处好好地歇息,哪儿也不能跑。”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两个人搞得神秘兮兮的,铁定与多日来发生的事有关,难得的机会,怎可不听?一定得跟去看看……梦然静等着他俩出门后,便悄声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着,可还没走几步,她只觉一阵昏眩,两眼发黑,双脚向后蹒跚地退开几步,喘着粗气再也无力前行。
看来此次是不能一探其中的虚实了,梦然微微地叹了口气,又悻悻地回到床上躺下,却始终惦记着这件事,论是如何也不能安心入睡……
回到府中已有两日,在药圣的药力作用下,梦然的身体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自从那日苏博安与药圣商量完事带她回来后,就再也不让她出闺房半步了。
这次连房门都不能踏出半步,还有昔儿成日成夜地看管,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哎,成天都被关在这里,简直快成痴呆了。梦然实在是坐立不安,虽有药圣的担保,但她还是无时无刻不担忧着叶世暄的安危。
好了伤疤始终会忘记当初的疼,这不,梦然瞧准了机会,又趁苏博安不在,想混过昔儿这关好出府门。
“昔儿,好姐妹,求求你了,就让我出去一小会儿吧。”
“可是老爷吩咐了。”昔儿为难。
“好昔儿,你看我都这么求你了。”见昔儿仍是坚定不移,梦然假装委屈地看着她。
“可是老爷吩咐……”昔儿的舌头有些打结,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家小姐那痛苦的神情,生怕自己的心软,会一时忘记苏博安的交代而放任她出门。
“昔儿,你是听我的还是听爹爹的!”梦然看着硬生生堵在门口的昔儿,见她不吃软招,只能耍出硬招,吐出狠话来攻破她的心底防线。
“当然……当然是听老爷的。”昔儿吞吞吐吐道。
这丫头,真是伤她的心啊,可是她说的也是事实,在苏府里,就是她爹最大,她爹的命令就是一切……这下可怎么办,看来自己注定是出不了房门了。
昔儿见梦然一脸苦闷,实在是于心不忍,便瑟瑟地问道:“小姐这么急着出门,是为了什么事?”
“烧香拜佛。”梦然叹了口气。
“小姐不是一直都不信这个的吗?”
“就为他破例一次吧。”
“他?”昔儿虽然不解梦然口中的“他”是指谁,但看着她这两日为了这个“他”都未能好好休息,实在不忍就这么看着她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于是决心帮她一回,“小姐,昔儿也为您破例一次……这里有昔儿在,您快点去吧。”
“昔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梦然捏捏她的鼻子,赶忙跑出了门。
“去寺庙里求包护身符吧。”梦然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脚下的石板,第一次觉得这路是如此的宽敞坦荡,连空气中都似乎浮渺了层淡淡的香。
远处,一个布衣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手中携着“天下第一神算”字样的幅条,正淡笑地看着梦然,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姑娘可有兴趣算上一卦?”
“没有。”梦然直截了当地回道。
可布衣男子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你什么意思?”梦然没好气地瞪他,正担忧着“大饿狼”的安危,急着去上香,却来了个“拦路虎”,她可没时间陪他周旋。
“可我有兴趣,兴许我这‘天下第一神算’能够帮助到姑娘呢?”说罢布衣男子还晃了晃手中的幅条。
“这‘天下第一神算’,我可是见多了。”梦然狐疑地看着他,此人的样貌平凡,但全身透着股无法言语的清华之气,让她顿时想到了那传说中的神仙。可江湖术士多数是纯粹骗人的,都只冲着钱财而大肆胡言乱语,难保此人也是。
“哦?可他们绝对没有我‘神’。”布衣男子摆手微笑道,“这卦是免费送你的。”
“……”难道被这人猜中心思了?梦然有些瞠目结舌,不过既然他不是为钱财而来,而且又虚夸自己比任何人都“神”,那不如就稍停一会儿来看看他到底如何的“神”!
“先生,请了。”梦然笑道。
“这卦我早就为姑娘准备好了。”布衣男子淡然地笑着。
原来他是有备而来,“故意”寻上她的门,说来他的笑容看似不若普通人那般简单,有种看淡世间风云的豁达,也许此人值得一信。
“只有一句话。”中年男子故意顿住,梦然却也按捺了心性,凝神听他继续道来,“‘色’字头上一把刀。”
“‘色’字头上一把刀?先生何解?”这卦她实在是不解,这是在指女色,还是在指情事?
“天机不可泄露,总之,记住我的话即可。”中年男子只笑不答,带着幅条从梦然身旁而过,继续朝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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