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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寿宴
有一处很魔幻的时空,有着世界之巅的美称,却离太阳很遥远,因为那是东升西落的太阳照不到的极东之处。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战争的海啸愈演愈烈,呼啸着冲遍了中国。四面但见噬人的汪洋不见绿洲,而这片灭绝生命的海上竟浮着一艘小舟——上海。日本鬼子之所以没有一个浪头掀了这小船,只因这船已有主,还是打得英法美等等联合共制的旗号。
而本文要讲的故事恰发生在此时、此地、此景。
上海滩的富商蔡老爷子六十大寿,上海的名流们都得给他个面子,是以大家都来凑热闹。可蔡老爷子结识颇广,大家又都肯给他面子,收到一张请帖就带上一大家子去贺寿,蔡府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呐!
奇怪的是蔡老爷子一点也不为这事伤脑筋,大方包下了上海最大最贵的酒店,于是大家都愣了。因这蔡老爷子虽是富得不可一世,却也小气得绝世无双。当然哈哈一打,小气便成了精明。要让这么精明的商人移了秉性,该是一件多么艰巨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而完成这不可能任务的正是蔡老的小儿子,刚刚留学归国的蔡君苑。
这消息让大家兴奋莫名。其一,蔡老很是偏宠这个儿子,即未来争家产有望。其二,大家都希望女儿嫁个有钱人,蔡公子自然是个金馍馍,可苦于游历海外鞭长莫及,而今归来了,终可大展身手了。其三,蔡公子既舍得花钱,就不必担心他更加变态抠门。最后的顾忌也打消了,于是,大家都兴冲冲地由贺寿转为相亲去了。
寿宴上,蔡老红光满面喜得露牙不见眼。而席下,大家都很焦急,因是奔着相亲来的,见着蔡老没用,他儿子才是目标人物嘛。姑娘们都很羞涩,自然难开口,姑娘的爹妈早已磨拳檫掌,直问道:“怎么不见蔡公子啊?!”。那眼神传递的是,相思已久不见时难见亦难,您就让我们见了吧!
蔡老爷子笑得高深莫测。
急晕的众人怎不想想,这情景……这场面……要是蔡公子一亮相岂不是被生吞活剥、剖腹拆骨连骨渣都不剩。所以,蔡公子挺冤的,他其实亮相了,却不敢亮名,再加上他一直是一神秘人物,而神秘人物一旦混迹于人群就成了普通人物。大家对他就不屑一顾了。精神受创的蔡公子就更不敢让大家知晓他的存在了。
本来他安安稳稳当个隐形人也就罢了,偏这蔡公子满腹学识学的却不是正道,花花点子不少,阴谋算计也得心应手,天生是当奸商的料。为了与他的奸才相称,他的情感自然也是路转十八弯的。但他偏自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见他竟以为他的情感路是一帆风顺笔直笔直的,那下一个路口转弯时必定是要撞墙的。
处处留情的公子哥又岂会视满堂春色若无物。可世间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且这句话正是要在他身上得到验证。在命运的指引下,这个春风得意的猎人不得不吃瘪。蔡公子因注定了要吃瘪,便注定了要莫名烦躁。他自己也想不通本该激动的又怎会烦躁,所以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便迷迷糊糊被“烦躁”驱使着来露台吹风透气。一推开门,呼啸的风便猛挤了进来,冰凉的风让他情不自禁地一哆嗦,挡窗的白纱窗帘也紧跟着哆嗦个不停。
露台上已立着一个人,此时那人转过身来望了他一眼,那眼眸闪烁明亮却又冰冷异常,像反射着阳光的冰封湖面。这让习惯了汪汪春水柔柔秋波的蔡公子很是不能适应。定了定神打量一番对方的装扮后更是无法适应。衬衫+背心+长裤+帽子=男人的装扮,可那张令三千粉黛无颜色的脸,那正大光明戳着他眼睛的长辫子,彻底地颠覆了蔡少的“女人是穿裙子的生物”之个人常识。蔡公子便不可自拔地沦陷了。
他是个自信到自负的人,他自信自己不会对女人动情,他自信自己的观念——以裙子定义女人——是对的,因而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现实中的女子却并非女子,他又岂能不败呢?
已然不可自拔的蔡公子正了正脸色,打算施展个人魅力。不巧的是,门又开了,钻进来的是个着粉红洋装的明艳女子。任何人在野心勃勃欲花前月下时被人打断都会脸色不大好,蔡公子面前摆上大餐却被人掐住了脖子,真是憋屈。
粉衣女子一进来就被风呛着了,一边咳一边嚷:“莫离……莫离,你这丫头怎躲这鬼地方来了,害得姑奶奶好找。”
她走上前去挽住了莫离的胳膊,扭头打量着蔡公子,“这人谁啊?”
蔡公子听了她不礼貌的发问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莫离笑望粉衣女子并不瞧他,淡淡应道:“不认识。”
蔡公子心中悲呼“若不是这外人搅局,又怎会是这般情景。”他收拾了心中悲凉,抬头挺胸自我介绍:“在下……”。
粉衣女子道:“你见着那个蔡二世没?”这话当然不是对着蔡公子问的,某某人直接把他这个不相识的当作空气,背朝着他勾肩搭背开始八卦。
莫离掩着笑意道:“没见过。”
粉衣女子又道:“那个蔡二世肯定长得对不起群众,这么多美女都不能把他从龟壳里引出来。丑女婿也是要见岳父母的嘛。”
不明真相的观众是最可怕的。对不起群众的蔡公子已经石化了,他那支离破碎的“在下”已不知被吹到哪个八爪国了,真希望风再大一些,把他一块吹走得了。
这边的两个女人剽悍地迎着冷风侃“悄悄话”,粉衣女子不时乐得笑上一笑,蔡公子不时冷得石化石化,这粉衣女子怪怪的道听途说再加上她奇特的自我想象成了蔡公子爱情路上滚得虎虎生威的拦路石。
这段讥笑终于在一个喷嚏中结束了,打完喷嚏还待继续的粉衣女子扭捏着被拉离了散发寒意的露台。石化的某人已化作了凄凄天地间不起眼的一抹背影,在心里默默颤抖。此时的蔡公子当然不只那不遗余力八卦他的粉衣女子叫沈玥,更是不知他的笑面虎老爹心里盘算了好久的儿媳便是姓沈名玥。
前面说了,蔡家今天是要双祸临门的,蔡公子已经应了劫,蔡老爷子又怎能幸免。所幸这寿宴花了他不少钱,所以来一批人搅了场子搞黄了寿宴也算破财消灾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一群穿军装的家伙低头跑了进来,一拔腰杆子上的枪,立马鼻孔朝天,由俯视脚丫子变为俯视众人。虽然上海滩风云变幻莫测,大家都习以为常,可哪天风风雨雨要是吹到了自己身上,那就大不一样了。蔡老爷子自己就是一风云人物,从来都是指挥风云的,今天却被风云欺,当即怒得一拍桌子站起来吼道:“大胆。”
领头的一人越过众人凑到老爷子跟前,点头哈腰不断,面上却无一丝惧色反露一丝得意。这人蔡老爷是见过的,以前是刘二爷的跟班,叫张山,后来叛了二爷奔了日本人。张山解释说皇军要抓一个人,正是追人追到这儿来的。众人一看,果然立在昏暗的廊檐下的不是中国军人是日本人。
本来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现下见了是日本人,说理就是愚笨了。蔡老爷虽气得不行,却也没辙。因为中国人都给他面子,日本人却不会。他只得吩咐张山不得惊扰宾客。张山本原上还是个中国人,遂留他半分情面,一挥手,那些日本军人像赶鸭子一样吆喝着搜人了。
一日本兵见莫离一身男装拽着辫子,觉得可疑,上前来拉扯。一旁的粉衣女子当即红了眼,抡起桌上的酒瓶子狠狠地砸向那日本兵。她明明是一弱女子,偏砸得奇准无比。酒红色的液体在日本兵的脑袋上开了花。受伤的男人举枪便向女子刺来,明晃晃的尖刀寒煞人心,可见女子的悲惨下场。但满座无人敢阻止。
只听 “砰”的一声,土黄的身影扑倒在地上,头颅之下聚起一滩血水,血腥怖人。
短暂的寂静后,女宾的尖叫不绝,宾客也好仆从也好全都乱哄哄四处逃命。一时间,乱成一团粥。日本兵怒了,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朝皇军开枪,这样人物一定要杀了剁了喂狗才解心头之恨。可某些人忘了这是一风云变幻莫测的地方,更是料不到风向转的那样快。无声无息冒出来一批黑衣人,“嘣”“嘣”“嘣”开始秒杀他们了。未倒下的日本兵惊了,怒了,居然有这么多的人造皇军的反,都应该杀光杀光杀光光。
此时逃窜的宾客逃了大半,场地空旷许多,没逃走的听到枪响纷纷钻到桌子下低空逃窜。开战的双方对于人民大众的自觉回避都是满意的,就不管他们在桌子下怎么折腾了。
日本兵扛着长枪作战很吃力,因为要三点一线瞄准目标才不会失了准头。可那些戴帽遮了半张脸的黑衣人又不是树桩子,哪会立在那儿等他瞄,忽东忽西飘来飘去,匣子枪一抬手就开蹦,甩胳膊都能甩出个枪花。于是扛着枪吃力瞄准的家伙反成了树桩子。当了会树桩,不得不改打伏击战。双方都伏着打,战况势必要胶着了。
黑衣首领打着手势,莫离转身拉着沁心后退。沁心已恢复了心神,望了眼一片狼藉的大厅,跟着莫离转身越过走道奔赴后门。
饭店的后面有一个小树林。此时乌云遮月,夜空黑不见底,树林在灯光的笼罩下迷离摇曳。望着那片漆黑得辨不出色泽的树林,沁心心中冒出一丝不安,瞧见莫离微皱的眉头摇头甩开那丝古怪的念头,用力奔跑。
“事实上,人的第六感还是蛮准的”看着面前冒出来的黑影沁心不无恶劣地想。
豺狼们爱“挑战”弱小的动物,某种人专挑软的柿子捏。
张山笑得很是得意,现今他觉得自己贪生怕死偏好运连连。
莫离的枪法很准,但手枪是无法十弹齐发,且打仗讲究些技巧,譬如先发制人,是以后发后觉的莫离再快再准也是一双手扳不过十双手的。
莫离慢慢踱步向前,沁心被挡在身后,举枪对着张山。周围的十把枪则齐齐瞄准了她。
张山在她的逼视下竟慢慢地笑了,那笑容却很狰狞,“人人都说我命贱,说我该死,从我踏上上海滩开始就被人欺负……”
他顿了顿,微偏了头又一脸恍惚,“只有二爷待我不一样,他给了我出人投地的机会。他不信我,我也不怪他,我只认他,只对他忠心,可是……”。他猛地回过头来盯着她,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莫青仲那混蛋却害死了他,父债子偿。莫小姐,由你来陪葬,我可是赚了啊,哈哈,哈哈——啊——”
那最后的一个“哈”字生生转了调变为“啊”的一声凄厉长吼。话说他一句话顿了又顿总算说完了,收尾还颇创意。
喜欢自导自演多多特写的张山瞧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腕痛得冷汗淋漓,他咬牙抬起头来看向罪魁祸首。
月亮羞羞地从乌云后露出脸来,月光刹那如白练洒进树林,一个玄色的身影在白练上踏步、旋身,轻盈得像雪,飘飘落在一棵树上。剑眉星目如玉琢颜,如墨长发泻满肩头,真是如诗如画般的男子。
美色当前,大家皆愣了。短暂的木愣后,黑洞洞的枪口齐涮涮锁定树上的男子。
美男立在树上对着莫离歉意一笑,“真是对不住,给两位添麻烦了。”而后又对着一众端枪的家伙无奈一叹气。
众人只觉这气叹的怪异让人摸不着头脑。眼前人影一闪已不见男子的踪迹,却有一人惊呼一声倒地,那头颅离了身体咕噜噜地滚进一丛杂草里。众人来不及惊呼已觉不可捉摸的风声袭来。粗短的几声“呀”“啊”之后周围的活物、死物都噤了声。
张三惊恐得说不出话来,他吓得腿一软歪倒在地上,仰面看见皎洁的月亮心中只觉不甘。美好永远离的那么远,黑暗总是形影相随,肮脏低下的灵魂也会有不甘,有希翼。他挣扎着翻身,闭眼,脸埋进泥泞,等待着……一个结局。
“在下姓姬名少游。”男子对着莫离、沁心抱拳一鞠躬。
莫离还礼道:“多谢先生搭救。”
沁心瞪大了眼左瞧右看,这年头会功夫还长得人神共愤的确是稀有动物。
这时,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有人进了林子,三人莫不正色屏息。
“他爷爷的,憋死老子了。”
人未至声先到,跟着还飞来一顶高帽。
“这破玩意梆梆得像裹尸布。”
拜托!从未听说裹得黑乎乎的木乃伊。
“就是就是,洋人的衣裳就是烂。”
一件件衣服在林中甩得像跳舞的鬼魅,一众人进了林子抱怨连天,耍帅脱衣服!唔= =
姬少游面色平静,莫离但笑不语,沁心兴奋得跳脚。
待众人终于露面了,三人都觉得刚才太浪费表情了。
沁心拉住一挺英俊的小伙左看右看,忍不住爆出一句,“妈的,居然穿两层。”
脱衣的众人都面色揣揣,难不成沈大小姐想看他们裸奔!
众人了解了一番事情始末,又自我介绍一通。原来,姬少游到日本人那儿捣乱,引来一帮狗腿子。莫离的父亲其实是一□□人物,长得俊叫陈劲的小伙负责护驾就跟人干了一架。至此,真相大白。未白的是沈大小姐的一腔暗恋,恋的是谁大家都知道,只余一人不知,那人就是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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