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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葬
没有人发现九皇子楼池洛失踪一事,或者说,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又浑浑噩噩,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身边谁在谁不在,这时间就这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过去了,楼风逝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支持不住的时候抬了头再看,太阳已经挂到了西山根上,眼见着在不用一炷香的时间,就到晚膳时分了。依然是乱糟糟的一片,但是起码皇子后妃不必都拘在殿中。楼风逝觉得有点胸闷,于是同身旁随侍说了一声,起身去了西宫。
楼风逝进入正殿时,他的母妃正坐在几案前,呆呆的望着铜镜。手旁倒是放了一盏咸燕窝,只是看来已经冷了很久,楼风逝看了一眼侧立一旁的大宫女,大宫女只是对他摇了摇头,没敢说话。楼风逝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对自己的母亲说些什么。倒是他的母亲,瑜贵妃先缓过神来,转头,勉强笑着对楼风逝招了招手。
楼风逝紧走了两步,到了瑜贵妃身旁,他抬头看自己母亲的脸,突然发现,一天时间,母亲老了很多。目前以往未上妆的样子他虽不常见,却也知道,母亲今年不过是三十六七光景,一张娃娃脸并不怎么显老,母亲的头发也总是乌黑油亮,没有其他宫内女子呛人的花香气,倒是好闻的青草气息。而只是一天,母亲的发已经失去了光泽,呈献一种灰白的颜色,眼睛红肿,而眼角也突然多了皱纹。她的唇苍白,似乎失去了血色,曾经明媚的眼睛此时呆滞而木讷。
“母妃……”楼风逝觉得胸口一疼,唤了这么一句,就抑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瑜贵妃有些被吓到了,连忙端茶倒水找药又是一片慌乱,过了许久,楼风逝终于缓了过来,抚着胸又咳了两声,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好。“母妃……”他止住了瑜贵妃的动作,“母妃也莫要太过伤怀,父皇突然驾崩,想来母妃心里定大不痛快,不过父皇这病拖了这些光景,每日里也都是昏昏沉沉,想来…………”他顿了一顿,咬咬牙,继续说着“想来也是受罪的,父皇……父皇说不得也存了早些去了,莫要零碎受罪的心思……”
这么说完,他抬起头,看看依然有些混沌的瑜贵妃,再度叹了口气,“母妃也不必太伤心,虽说父皇去了,总归儿子还在的,不管哪个兄弟登基,儿子总归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成器王爷,想来兄弟们也不会为难儿子,到时候儿子请旨,将母妃接出宫去供养,母妃需好好的,儿子还指望着母妃在儿子府上颐养天年。”
瑜贵妃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楼风逝的手,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儿子看着,当年那个小小的未长开的孩子,如今已经过了十七岁的生日,说起来也算已经定下了亲事,只是这先帝一驾崩,守孝三年之后,到真的是什么都耽误了。她仔细抚摸着楼风逝的脸,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她不想争也不想抢,但不代表她的娘家没有想法,尽管自己一再警告娘家那边不要存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娘家那边,又怎么会把她一个妇道人家的话放在心上,朝堂之上,皇后母族与贵妃的娘家日日争吵,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势而已。他们……他们……
楼风逝是戌时一刻出的西宫,回了自己的住所。他想的很简单,这九五至尊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个病秧子的,而他更是天性散漫,因为哮症的原因,倒是和几个武师习武强身,与其让他在朝堂上混个位置,他到宁愿去江湖上闯荡一二。只是这话定不能说出口的。回到自己寝宫吃了点东西,他回到了正殿灵堂,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跪了下去,盘算着这之后当如何。
楼岫允看着手中的这张纸条,眉皱成了川字。他刚刚将云霁叫来,说了发现楼池洛失踪的事情,隐晦的透漏了下有人看到楼池洛被掳的事情,果不其然看到云霁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和焦急神色。将寻人之事交给了云霁,还未等头脑歇上一歇,便有人传了张纸条进来。梅花小楷,自己熟悉,是西宫的字迹。宫内这种事一向避讳的紧,楼岫允哑然失笑,西宫一向是个藏身事外的,怎么今日里也糊涂起来。
虽然如此想着,他还是去了御花园,陶然亭,倒是光明正大的地方,这种地方见,倒也算不上什么私会宫妃。楼岫允看着一昼夜间苍老的瑜贵妃,有些唏嘘。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三殿下且听我说吧。” 瑜贵妃倒也不再遮掩,“三殿下,我这一辈子,也就是指望着七儿好好的。三殿下虽然是皇后所出,但是私下里一直很照顾七儿,我这当娘的日常不敢跟三殿下照面,就是怕三殿下在我西宫里出个好歹的。那就是我们母子对不起三殿下了。”女人长叹一声,“七儿天生身子弱,只是想和我这个当母妃的平平安安的守着就好,只是我这当母妃的也知道,这宫里看着歌舞升平的,实则什么腌臜事都少不了。瑜家日常就不安非,这皇帝去了,他们估计着也不会再安分的。只是我和七儿着实没有这般心思。三殿下若是还当七儿是弟弟,就莫要信那些人的话,莫要理会那些人的心思,我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总能让那些人歇了这等心思。”
一口气说了这话,她觉得有些累了,喝了口茶,“三殿下是嫡子,自然是最尊贵的,我也没有旁的心思,只是希望日后,三殿下照顾着七儿一点,我知道他到不见得真的能被人欺负到什么地步去,只是他的心思纯直了点,总归是会吃亏的。至于我那娘家,三殿下肯放过也就放过了,不肯放过,给几个老的小的一条生路,也算是我求三殿下一次了……”说完这些,她没有等楼岫允的答复,径直带着宫人,离开了。
楼岫允站在那里,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什么也没说,目送略略呈现疲态的人离开。
入夜,子时,宫内再度慌乱起来。西宫贵妃感念先皇恩情,服毒自尽,留下遗书,愿为先皇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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