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马

　　二．
　　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老爹对细马说过“有什么事就找你许亦哥哥”的原因，自从细马转到我们学校之后他总是跟我形影不离。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跟在我身后的小弟本来就不少，多他一个也没啥问题。
　　但是老爸却对这情况起了兴趣，每天我一放学就被他缠着问东问西，话题无外是围绕着“细马今天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他啊？”“你要多照顾照顾细马啊。”幸亏我从小就看得开，要不我绝对认定细马才是老爸失散多年的儿子。
　　小梁叔叔在厂里干了一阵之后，有些传言就像墙角的青苔一样慢慢冒了出来。甚至连我们这些小孩都被潜移默化的塞入了不想知道的信息。原本我对细马这个家伙不怎么上心，但后来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爸爸的传闻，让我从心底里产生了一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疙瘩。
　　有人说小梁叔叔是个同性恋，调到我们厂来也是因为在原厂的时候和老婆离婚闹的动静太大。这种传言愈演愈烈，甚至到后来楼下的阿姨直接拉着我说“小亦啊，你以后离细马那孩子远一点啊。他爸爸那样，他说不定也……”
　　实际上我对这种传言没有多大的兴趣，我只知道小梁叔叔人挺好，跟我老爸挺聊得来，细马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跟他接触完全不会产生其他的感觉。
　　可是，我这么想，我周围的人却可能不这么想。而首当其冲的居然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人——小梁叔叔。
　　那天我吃着早点站在楼下等细马一起去上学，油饼子正啃了一半，就听到细马家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了。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脚步声，细马从上面一路跑了下来。
　　“喂，细马，给你豆浆。我爸早上才买的。”我把手里的豆浆递给他，正准备和他并肩走，但伸过去的手却被他轻轻推开。我看了他一眼，眼角红红的，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怎么。”
　　“胡说，哪有人大清早就哭鼻子的，你到底怎么了？”
　　“都说了没事，你烦不烦啊。”这是细马第一次对我吼，吼完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赶紧低下头去。
　　“喏，你还说你没事，都冲我吼了。”
　　“……”
　　“说吧，到底怎么了？你惹你爸生气了？”
　　细马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我说：“亦哥你以后别再跟我走这么近了，我爸说影响不好。”
　　我愣了。什么叫影响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朋友之间关系铁会有什么影响不好：“你爸怎么这么说呢！我们俩是好朋友啊，你又不是女孩子，咱俩关系好有什么的啊！”
　　细马不再讲话，加快了脚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一时气结，跟在他身后踢着石子，慢慢悠悠的晃到了学校。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几乎都没怎么跟细马说话，连上学放学都是分开走的，老爸每天早上要我交给细马的豆浆我也是带到学校后才放他桌上。细马也当我不存在一样，虽然豆浆还会喝掉，但从不主动跟我说话。连着几次我故意找他借钢笔橡皮他都是直接把东西递给我，也不做声。我心里着实憋得难受，心想我也没找他惹他，凭什么态度就这么一下子大转变。
　　放学回家后我把书包往床上一扔就跑去厨房跟老爸倒苦水，跟他说了这段时候细马的转变之后，他沉下了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除我以外的这些人态度都奇奇怪怪的。
　　见我表情不悦，老爸最后还是一边刷锅一边对我说：“你要是觉得细马是个值得交的朋友，那就去跟他好好说说呗。小梁叔叔又不是妖怪，看着你跟他儿子关系好还会吃了你不成。”
　　我想想也是这个理。细马是我的朋友，虽然他是小梁叔叔的儿子，但世界上哪有不让自己儿子交朋友的爹啊。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五，中午放学的时候我买了两张游泳票等着下午上课的时候直接找细马谈谈。
　　细马倒是安静的听我说话，在看到我把游泳票亮出来的时候眼神闪了闪，露出了称得上是欣喜的表情。
　　“明天星期六，咱们去厂里的游泳池玩玩。”我递给他一张票：“反正游泳池人多，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这样你爸应该放心了吧？”
　　到底是小孩子，还是喜欢玩，细马点点头，接过了游泳票。我一阵舒心。

　　毕竟是天热，我和细马到游泳池的时候几乎已经是爆满了。交了票，我们俩夹着游泳圈就跑进了更衣室。细马有些扭捏，非要我转过身去他才肯脱衣服。我嘟囔着“怎么跟个姑娘一样”扭过头，眼神却不自觉的往他身上瞟。细马很瘦，也很白，但是身上的肉却长的很结实。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好了。”细马突然说。
　　“哦……哦！”我赶紧转过身来。
　　“你脸红什么？”
　　“谁、谁脸红了！”
　　“呵，算了。”细马笑了，夹着游泳圈就往门外走：“你快点啊。”
　　“哦，细马你等等我。”我三下五除二的脱掉衣服换上泳裤，跟着他跑了出去。
　　那一天虽然太阳很毒，但泳池的水却凉凉的很舒服。我们玩的很开心，好像之前一个星期的隔阂完全不存在一样。一直折腾到下午，我们俩才从游泳池爬出来走回家。
　　但走到楼下的时候细马突然停住了脚步。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发现小梁叔叔站在楼道口，像是在等人。
　　“走啊。”由于没来得及洗头，我的头皮有些痒。我催促着细马，快一点回家。但细马却像脚上定了钉子，动也不动。我正在疑惑着，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怒吼，接着小梁叔叔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细马的胳膊往楼道里拖。
　　我从来没有见过小梁叔叔生起气的样子，但今天我是彻彻底底的见到了。
　　被拖着的细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直到我跟在他们身后跑过去的时候细马都是紧紧的抿着嘴唇。
　　小梁叔叔回头瞪了我一眼：“许亦你别跟来！回你家去！”
　　“我……”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把细马拖上楼，关了门。
　　-tbc-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