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马

　　后来我问细马，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去找他，他会怎样。
　　他往我身边靠了靠，轻轻的说：“那我应该会死吧。”

　　一．
　　我第一次见到细马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老爸还在钢厂上班，家里住的房子是钢厂的家属区。窄窄的楼梯和小小的房间，楼上楼下的叔叔阿姨都是爹妈的同事，整个小区里同龄的孩子也一抓一大把。
　　那个星期五一放学，我提着书包一路狂奔回家准备冲进房间打开电视看《圣斗士》。但在上楼的时候被扛着家具的人挡住了去路。
　　我顺着搬家队的行动往上看，发现他们似乎将东西都搬去了我家楼上的房间。好奇心使然，仗着个子小，我几个扭身就从搬家队的空隙中穿了过去跑了上去。我挤在门口往里看，只看到一个年级与我爸相仿的叔叔站在客厅里指挥搬家队将家具摆放好。这个叔叔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但是指挥着搬家队的时候又有种说不出的霸气。偷看了一会，我觉得没多大意思，拍了下脑袋想起《圣斗士》开演了就转身跑下了楼。
　　在家看完《圣斗士》，又吃完饭帮着老爸把碗洗好了之后我跟他提起了今天新搬来的这一户。老爸从茶几上摸出一根牙签一边掏着牙齿一边说：“哦，那是从下面分厂调过来的小梁，好像是调到我们厂哪个车间当主任了吧。”老爸停了一下，又说：“好像他们家跟我们家一样，没有女人的。”
　　我“哦”了一声，心想你们那么早离婚，我都快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子了。
　　老爸把牙签丢掉，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还有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咦？今天没看到呢。”我吃了一惊。
　　正在说着，就有人来敲我家的门。我脑袋上被老爸顺势给了一下，从沙发上一蹦子跳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我和老爸正在说的人。
　　“哦，哦，是楼上的小梁吧！”老爸赶紧站起身把他们迎了进来，我这才发现在小梁叔叔的背后有个瘦小的小男孩跟着。
　　小男孩长的还不到我下巴高，完全看不出是老爸说的跟我“差不多大”。他的眼睛大大的，五官倒是挺好看，但看人总有种畏畏缩缩的神情。我觉得他很有意思，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他看，吓得他不知道要把目光落在哪里。
　　“小亦快给客人倒茶！”老爸见我没眼力见儿，半天不动，忍不住吼了一句。我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跑到厨房去翻茶叶罐。
　　我端着茶从厨房走出来，小梁叔叔已经拉着那个瘦小的男生坐在了沙发上。我还是斜着眼睛看着那个小子，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好玩。
　　老爸跟小梁叔叔拉着家常，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听出来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
　　小梁叔叔原本是下面分厂的会计，因为工作上的调动搬到了我们这里。他原本有个妻子，后来也是离婚了。跟在身边的是听话过头的独子，他很宠他。他的儿子比我小三个月，算起来也能当我弟弟。
　　老爸听到他们也是离异家庭，不禁有些唏嘘，摸着小男孩的脑袋对他说：“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就来找你许亦哥哥，让他去揍别人。”
　　我有些受不了似的横了他一眼，哪有教导自己儿子去打架的道理啊！
　　但是坐在一边的小男孩却抬起头轻轻的冲我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男孩子可以笑的这么好看。
　　老爸又摸着他的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手拽着自己的衣角，小声的回答到：“梁细马。”
　　嘿，真是个怪名字。

　　星期一去上学，踏着铃声进教室，刚把书包撂进柜子就听到老师走进教室的声音。
　　我一抬头，看到跟在老师身后有个熟悉的影子。
　　“哎哟，梁细马！”我脱口而出。
　　或许是因为细马这个名字太过奇怪，也或许是细马这个人的出现太过突兀，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细马站在讲台边上，有些无措的看看我然后低下头。从我这角度看好像他的眼圈都有些泛红，搞的像是我欺负了他似的。
　　老师拿起黑板擦扣了扣讲台，呵斥着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才对大家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梁细马。你们要和他好好相处。”
　　在老师说到他的名字时，大家又都笑了起来。老师有些无奈，但还是指了指我背后的座位对细马说：“你就坐那去吧。”
　　细马点点头，在全班人好奇的视线和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中一步步走到了我后面。我没有回头去看他，只觉得他轻轻拉开了凳子，安安静静的把书包放好之后就坐了下来。
　　就这样，我和细马共有的童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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