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再见

　　硬、凉，袋中的女人不安的扭动着身体，闻到了潮霉的味道。
　　“抬出来。”
　　“是。”
　　“是。”
　　有人来了！她屏住呼吸，口干舌燥，一股热气滞留在了肺里，顶的她嗓尖儿发痒，她还是没憋住的细细咳出了声，来人并未留意，自顾的闲扯。
　　“老大下午才走的，这么快又回来了。”
　　“可不是，大半夜的回来了，诶，杰哥，这人是不是……”
　　“嗯，是，是那个姓冯的送来的。”
　　“杰哥，就是今天下午跟门卫吵起来的那个？”
　　“是他。”
　　“听说他被门卫阿宏揍了？”
　　“嗯，多等会儿就不耐烦的瞎嚷嚷，欠的。”
　　袋子被一前一后抬起，簌簌的快步行进。
　　父亲被打了，这个消息让袋中之人变的更焦灼，好不容易忍着那股嗓尖的痒而屏住的气破口而出，令她不住的咳嗽起来。
　　“杰哥，这人……”有动静。
　　“不用管这么多，先生正等着呢。”
　　于是继续前进，上了长长的一段楼梯，又行进了颇长的一段距离，进了一道门。
　　“先生，带来了。”是那个被唤作杰哥的声音。
　　先生？先生……应是那个人了，袋中的女人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呯呯疾跳几下！她本能的凝气聚神等待着接下来的回答。
　　“嗯，你们出去吧。”陌生的男音响起，浑厚低沉。
　　“是，先生。”
　　她深深的吸、呼……告诉自己要专心应对了。
　　轻响的关门声后，有地毯吸了音的脚步逼近……她不安的向后缩畏，那脚踢了踢她，令她本能的翻身想躲，怕这人做出什么伤害的动作来。
　　这时布袋的拉链一下子被拉开，直觉眼一紧，她闪开直射而下的灯光，眼睛的酸涩正如潮涌，嘴上的封条又被人一把扯下——嗯！她痛的闷哼出声。
　　“你就是江雨若？”
　　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吧，该来的躲不掉，江雨若一毫一毫的扭转脖子正式面对，轻眯缝开眼皮，“你是谁？”如蚊落脚。
　　男人并不接茬，冯狐狸贡出的“诚意”到底是什么货色，他到真有些好奇，仔细打量后，认为她的模样精致的像个人偶，这筹码摆上台跟他叫价，也算凑合着了。有了结论，他负手站起，漫步回写字台后的高背皮椅中稳当落坐，拿出根烟点上，一口一口，吞吐悠然。
　　江雨若也将他认了个清楚——是他，白昊日！
　　当初看照片只觉他的眼太亮，眉太紧，有着与年龄不相衬的神情。眼前的真身，却实实在在的让她感到了一种险峻的气势扑面而来，压人于无形，她的勇气顿时被挫去大半，不禁自问能对付的了这样的人么？她不自信了，心头涌动的疑虑渐渐开了锅。
　　她的怨气也一并煮着，她气身上的青霉味儿害得嘴发苦，气父亲将她卷进她力难能及的计划中，气自己能力弱，失败的结果……她不敢想……不敢想……放空的大脑变的虚白……不怕，不怕的……可心依然像被飓风吹打的旗子……房间内静默着，只有秒针细细的跳响，而她听到的是胸膛里的那块肉抖抽的越来越大声……
　　“你很害怕？”他语出突然。
　　江雨若硬着头皮咽下口吐沫，神明一定要保佑她一定要过了今天这关啊。
　　“你，是谁？”如蚊拍翅。
　　“你爹没告诉你？”平静一问。
　　“什么？”江雨若状似惊讶不已，音调顿时抬高几度，她直目与他对视，一鼓作气的将这份惊讶凝固在脸上。初次照面儿千万务必扎定你是无辜的并且不知情……父亲的叮嘱犹在耳边。
　　“你爹亲自送你来的。”白昊日眸光微动，吐出的薄烟将分明的轻蔑遮挡。
　　“你、你骗人！”江雨若更惊讶了，几乎是喊出来的，为了配合这种惊讶，她用力的抬起头，“你骗人！”再次强调的反驳到，凝重的语气显示出她死也不信他的决心，她的头倚上沙发的一条腿，拧着往上蹭，上半身蹭出了袋，她也头晕目眩的停了下来，开始用力挣脱根本脱不开的绳结，唉，好勒，绑的这么紧……
　　白昊日起身随手碾灭了指间的烟，“我骗你也好，你骗我也好……”轻慢的吐出几个字，走向她，“你、你你别过来！”江雨若合理的惊声尖叫，更加努力的挣脱……
　　“谁都不能太过份，是么江小姐？” 女人的尖叫是男人消受不起的密器，它刺穿了白昊日的耳膜，刺皱了他的眉头，他蹲下身，锁定她的脸，眼神显出严肃而嘴角带着戏谑，江雨若惴惴欲逃，却不及他的速度更迅猛，她被捉住，只能将头低到底，下巴抵上锁骨，远一毫米是一毫米，他挨的这么近。
　　白昊日伸手解开了绑她脚的结，又很快解去她手上的结。
　　她想起这人当过水手，果然是结绳解绳的高手，她的手脚自由了，多少有点感激他，但行动却像脱兔般，逃到沙发背后，远一米是一米。
　　她小心的活动开酸胀的关节，坚定如宣誓般的说：“我不会信你的。”又发现自己的手腕脚腕被勒的青紫，含怨的再次强调着，“你骗人。”
　　“随你。”
　　白昊日气定神闲的落座在有几何复合浮雕的红木茶几，双手相叠，撑在左膝，右腿向侧边舒展伸直，饶有兴致的跟她耗，袋子一裹绳子一绑就敢跟他装无辜，骗鬼呢？
　　江雨若的目光从沙发背偷偷隙出一根丝，他似乎没发现呢，其实它都露出来了。
　　白色帆布袋全部拉开散在沙发旁，一张折好的淡黄色纸签显出一角，等待被该发现的人发现，江雨若也在等。
　　果然，目标人物动了动腿，伸脚将它拨出，拾过，打开看了一遍后，开口到：“江小姐，这封信，是你的吧？”他把纸片煽的嚓嚓响，颇不以为然，可江雨若想，道具奏效她要上场了。
　　她半张脸冒出，不知所措的盯着他看，茫然。
　　“袋子里的，你爹留的？”白昊日将那纸递了过去，“喏，看看吧。”
　　江雨若只将胳膊伸出去，迅速取过来打开看着，其实看不看也没差，她的情绪早酝酿待发。
　　哭，她练的最多的就是哭了，只因他的前妻胆小懦弱，一生活在他身后不见外人，只有传言流出说是位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人。而好的演员开戏几秒钟便能进入状态，她从不可以到可以，从分钟缩短到秒，等的就是此刻。
　　江雨若手里紧握着那张道具，瞬间如病木躬曲，无声的泪由细转粗，由滴成串，源源不断的下落，将信纸打了个透湿。
　　不知何时白昊日转到她面前站定，一盒纸巾落了地，又有一杯水出现了，“喝水吧。”她泣咽的尾音听起来干哑的很。
　　见她没反应，“不渴么？”
　　不！她渴！从出发就滴水未进，到今天昏昏沉沉的不知几天了，卖力的哭又耗去不少水份，她非常渴！于是她缓缓的欲抬起手，水杯又近了一点，她慢慢接过，轻轻捧在手里，低下头，将杯送到惨白的唇边，含进一口便停住，就这么咬着杯缘含着水，大串的水珠又直落入杯，补回了她含走的那一口。
　　她想她真的竭尽全力了，哭到再也没有泪能产出，干燥让她的呼吸道发痒，她控制不住的咳出来，刚好呛到了那口水，水被吐了，杯子从手中滑出滚到了他的脚边，溅上他的裤脚，他一动未动，看着她连抽几张纸巾堵住了嘴，还是止不住的咳，不停的咳，咳到干呕，干呕伴着哽咽，每一下都令她本就不堪的体力油烬灯竭，晕吧晕吧，晕了就过关了……在她遁入黑暗之前，她是这样想的……只是嘴里念念不落的嘟囔着……我不信你，不信你，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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