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

　　曾有人

　　曾有人执刀与我，立在蜀山剑台之上。
　　曾有人挥戟向我，说着那时年少风流。
　　倘若时光就此停住，青山依旧，绿水仍然，你我，是否如故？
　　——题记

　　站上比试台的刹那，姜云凡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年，面容清俊，剑眉星目，衣衫在拂过蜀山的风里烈烈作响，飒然英姿，正是少年意气最浓烈的时候。
　　“姜师兄，承让了。”那少年握戟抱拳，嘴角微扬，眉宇间却已然有蓄势待发的神色。
　　姜云凡微怔，握着手中的双刀却没有了回应的言辞。
　　一旁围观的蜀山弟子个个兴致勃勃，看着台上两名少年，风姿卓绝，不由就教人叹出了声来。
　　龙幽一手握戟，一手横在身前，看着还在出神的姜云凡，那黄衣的少年此刻站在风中，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发觉龙幽已朝自己发起攻击的瞬间，姜云凡立刻挥起手中双刀，见那把长戟横空扫来，他纵身跃入空中，余光里却仿佛看见龙幽脸上别有用心的笑意。
　　落地时，姜云凡为躲避龙幽接连袭来的攻势，点足直接踏在长戟背上，借力又朝空中跃去。

　　阳光照来，暖人心肺，有一个刹那，姜云凡仿佛看见了当初站在折剑山庄的那袭翩然紫衣，发丝微扬，空中呵着白气，划开在彼此之间，模糊了实现，然而那声音却异常清晰。
　　那时候，有人说，要是能将折剑山庄的雪带一半回去，该多好。
　　这人没见过雪吗？冬天的时候，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白茫茫的一片，可好看了，但也很平常，每年都能看见的。
　　他看着那人眼底的欣羡，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的时间里，他偷偷看过站在身边的少年，龙幽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莹白的积雪，星眸里闪烁着沉沉复杂的思绪——他不太明白龙幽怎么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情绪，想问，但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就想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那天的阳光也跟今天一样，就是那会儿没现在这样暖和，蜀山上的阳光还带着朝气呢。

　　感觉到身后有气劲惯来，姜云凡立刻转身，将双刀架在身前，恰好挡住了龙幽的攻势。
　　铁器铮然，清越的一声回响在蜀山之上，教台上比武的两名少年激开了心扉，不由都笑了出来。
　　“再不出力，你就没有还手余地了。”龙幽道。
　　姜云凡看那抹笑意在龙幽嘴角划开，落入了阳光里，丝丝明朗，他便跟着轻笑了一声，道：“我来了！”
　　刀背反射了日光刺向龙幽双眼，他即刻闭目，同时试图带着长戟退开。谁知姜云凡猛然发力，连连逼近，他值得一退再退，退到快要落下剑台时，便用长戟撑地，稳住了身形。
　　那双刀在姜云凡手中陡然间熠熠生辉，那黄衣少年的身形也极快地掠了过来，衣发在风中扬起，笑容似旧，仿佛这比试不过一场玩笑，独属于他们两个的玩笑。
　　龙幽扶着长戟侧过身，避开了姜云凡第一招攻势，同时迅速转过手中的兵器，堪堪将那双刀压在自己的长戟之下，也顺势压制了姜云凡的攻势，两人就此近身对峙。
　　“师兄留点薄面，别让我下不来台。”龙幽调侃道。
　　“做师兄的不能输给师弟，那样太没面子了。”姜云凡双手一翻，便接着锋锐的刀刃迫使龙幽退开，两人便又对立在剑台两边。

　　台下其余蜀山弟子不由称好，个个看得兴致勃勃。
　　“看来还不能敷衍了事了。”龙幽携长戟站在台上，扬眉正要与姜云凡说话，却见那人已经摆好了架势，双刀就在身前。
　　“接着来。”姜云凡接过了龙幽的话头，便是这三个字，随后提起跃入空中，就要出招。
　　龙幽望着这灵活的身形，却猛然间想起初遇时，也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意料之外出现，尽管被自己呵斥，却依旧不依不饶地出手相助，好似那不过是桩极其简单的事。
　　谁料世事如此，偏有一个姜云凡横空出现，误打误撞地结了伴，一路而来，彼此扶持。
　　那个时候的姜云凡，像只猴子，现在的姜云凡，依旧像只猴子，对自己越来越特殊的猴子。

　　眼见姜云凡就要落地，龙幽出戟横在身前，却不敌姜云凡灌注在双刀的力量，不得不脱手松开长戟，再行避开——这一避，他便直接跃下了剑台，就此输了。
　　台上那人又愣得出了神，看着站在台下的紫衣少年，在光线中笑意淡淡，丝毫不为此次落败而气愤难过，更像是为此高兴一样。
　　“龙……”姜云凡一句话没说出口，就听见了比赛结果。众人喝彩之中，他却拾起落在地上的长戟，纵身跃下剑台，将戟抵还给龙幽，道：“这局你放水，不算，我们再比过。”
　　龙幽拿过长戟，不以为意道：“赢了就是赢了，我怎么放水？姜师兄还是别谦虚了，这结果挺好。”

　　姜云凡看着龙幽就此离去，想起方才自己落地时，那人眼底滑过的一丝柔光，便想唤住他与他说话，然而耳畔却又出现了自己之前说的那句“做师兄的不能输给师弟，那样太没面子了”，而龙幽自从站上剑台，就是一直称他为师兄的。
　　姜云凡的话，龙幽记在心里了，这比试，旁人看来是那黄衣少年赢了，然而真正的赢家，该是龙幽吧——他赢了人心的，一个人的心，这就够了。

　　时光往复，万物轮回，记忆却仿佛越久越深刻，就好比在剑台之上，猛然回现出的那些过往，在意的那个人，一眉一眼，一言一字，都刻在心里，难以忘记，只因曾有人，走入过自己的生命中，曾有人教你学会记得，曾有人让你一世不忘……

《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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