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作者:诗肩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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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司业教坊论乐,王庶人冷宫释疑


      自赐婚之后,雍容再未去过崔府,每日依旧上朝,随驾南熏殿。李隆基一副待她如臣的样子,有事仍会与她言语,看她的目光也淡然如水,只是李隆基很少再忙至黄昏,政务上午皆会处理妥当,午后多是在教坊中听乐赏舞,有时也会叫雍容陪着,多半时候则是让她先回去的。
      这日午后李隆基召李林甫至教坊,不为议政事,却是讨论音律曲谱,他俩谈得投机,雍容听着无趣,一个人出神,想着若是雨非听到这些是否会击节称快?想着想着,雍容自问怎么忽然想起从前,怎么忽然好想回去……
      好容易他二人音乐谈得差不多了,李林甫又向李隆基道:“臣听闻前阵子宫中闹刺客,似乎后来也未查着是什么人,这关乎陛下安危,让臣不得不悬心。”
      “哦?”李隆基淡淡一问,那夜的事他有意秘而不宣。
      李林甫呆板地一笑,道:“臣是想荐一人,他出身行伍,伸手自不必说,难得的是年少机灵,若是能入千牛卫,也可多为陛下尽一份力。”
      “出身行伍?卿家与军中之人很是密切啊。”李隆基微微侧目看了看李林甫。
      李林甫忙道:“这倒不是,臣也是在同僚家中偶然与之相识,他自夸曾解阴山之围,臣本以为他是个狂徒小儿,不想却真有一些功夫。”
      雍容听到阴山之围,又听是个少年,猜测着许是常胜,便也看向李林甫,留心听起来。
      “朕的护卫够了,倒是国师……”李隆基将雍容的举动看在眼中,说到此有意顿了一顿,却不看向雍容,只对李林甫道,“卿家将那人荐给国师倒好。”
      “很是,很是。”李林甫连声道,又问向雍容,“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龙池岛上也确实缺少人手,多谢李大人美意。”雍容笑答。既然李隆基都已说了,她也不好忤逆了他的意思,心下一面揣测着李隆基是何心思,既然不愿身边被安排下臣子的耳目,为何又将这人推给自己,难道是在试探李林甫不成?
      正在三人各怀心思之时,有内侍来向高力士禀报着什么,高力士听闻之后,又忙向李隆基低语了一番,李隆基脸上惊惶一笑,随即对高力士道:“去长庆殿吧。”雍容与李林甫见此,也就纷纷告退了。
      是夜,武婉仪诞下一女。虽然雍容至今不知武婉仪因何夜约崔子衿,但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相干,此时她也终于能将崔子衿的心境体会一二了。

      几日后,李林甫真将那日所说之人送到了宫中,十六卫也就将那人安排在了龙池岛上,雍容召来一看,果然是常胜。不过几月光景,常胜个头长了不少,却仍是一副少年模样,雍容笑问他道:“你这小子,怎么又跑回长安来了?”
      常胜不知国师会这么问他,挠挠头道:“我是受程将军之命回的长安。”
      雍容听及程将军三个字时,心中微微一噔,这几月的变迁,皆是自那人开始的。半晌,她又问常胜道:“那怎么又跟着李大人了,怎么又要进宫,驰骋疆场不是你的所向的吗?”
      “这……我也说不好,我是个小卒,只有听命的份儿。”
      雍容见常胜虽答得坦诚,却仍是什么都未说,又笑问他:“你可还认得我?”
      常胜这才敢仔细看看雍容,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见过,只道:“小人看国师是面善亲切得很,但小人怎么敢攀附您呢。”
      雍容皱眉一笑,道:“你倒也会说起这些话来了,当日在岚州偷马时的桀骜不驯都到哪里去了?”
      常胜听国师如此说,先是一愣,回思那日偷马之时,也唯有程将军与易先生撞见,想至此他再看国师样貌,不禁脱口惊道:“易……哥哥?可是……怎么……”
      “呵呵。”雍容微笑道,“还叫易哥哥?”
      “我……小人……失言了。”常胜忙道。
      “好了,也别这么拘礼。”雍容笑言,“当日不便言明身份,后来一直拖着,也就没说了。”
      常胜笑嘻嘻地道:“我就说军中怎么有这么细气的男人,原来是位姐姐。”说着两人都是一笑。
      “现在可该告诉我为何入宫过了吧?”雍容笑问。
      “程将军命我回京,京中联络也方便些。我住在程府上,每日见程老将军叹息程将军……我虽不知程将军为何被罚永守边关,但从程将军讳莫如深的态度上,常胜知道这其中定有隐情。”常胜如实答道,“恰巧李大人拜访程府时说到此处,说程将军的事与废皇后有莫大的牵连,又说起近来宫中不太平,要增补千牛卫。我想将事情弄个明白,就自荐进宫,李大人倒是肯帮忙。”
      “你倒还有这心。” 雍容想着程非墨终究还是在为三皇子奔劳,道“只是……也不顾程将军让你回京的初衷,也不想李林甫是何居心。”
      常胜撇撇嘴,道:“姐姐,我本来还毫无头绪,现在遇着你,你可要帮帮我,也是帮程将军呀。”
      “或许,时日久了,陛下哪天开恩也不一定。” 雍容黯然道。
      “就算程将军等得了,程老将军未必等得了啊。”常胜又道。
      雍容微微皱眉,只道:“如今王庶人身在冷宫,你我轻易也是进不去的,这事慢慢来吧。”
      常胜见她如此说,又另起话头,笑道:“听说姐姐与崔公子好事将近了?”
      雍容尴尬一笑,点了点头,道:“回京以来,你可曾去拜会过他?”
      常胜摇头道:“这倒没有,听说崔哥哥坠马受伤,在府中避不见客。”
      “这几日有空了你去看看他……也替我带声好。”雍容淡淡道。
      常胜笑笑应道:“这个自然,姑娘家害羞这个我知道。”。
      雍容涩涩一笑,摇摇头道:“往后跟在我身边便是,灵州一面你去联络,三皇子那边我来就好。”

      这日午后,雍容刚从南熏殿回来,常胜又来问她何时才着手查程将军的事。雍容本不愿再提旧事,皇后被废幽居冷宫,她也曾想去一探,只是诸事接连发生,让她无暇多思,赐婚之后,她更是诸念俱灭,也懒于去问个究竟,可她终也架不住常胜每天的催。只好答应常胜去向李隆基讨一道圣谕,好往冷宫一趟。
      雍容到南熏殿中不见李隆基,问过内侍才知他去了百花园,便又往百花园去。时值仲夏,园中玫瑰开得正好,香气喷人,花影之中传来阵阵嬉笑声。雍容走近了些,只见李隆基手中拿着一只锦袋,笑对数位美人道:“你们各自去摘一朵花簪在发上,朕手中这蝴蝶落在谁那,今夜朕便招幸谁。”雍容听了,不禁握了握拳,她虽听高力士说过,李隆基自容华殿那夜之后,便时常如此,听时只觉荒唐,可今日眼见心中却是愤懑难平。
      少顷,美人各摘回花来簪好,李隆基也将锦袋中的蝴蝶放出,蝴蝶徘徊在诸位美人之间,最终落在一位绿衣美人发上,李隆基笑着走上前。雍容本在不近不远地方冷眼看着,此时再也按耐不住,疾步过去拔下那美人发上的花摔在地上,吓得一众美人花容失色,李隆基倒也不恼,轻挑剑眉,淡淡问道:“何事?”
      雍容难掩面上怒色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应以国事为重,而不是整日沉迷美色。”
      李隆基淡淡笑笑,道:“知道。你来此是为何事?”
      雍容见李隆基不以为意的样子,压着心头怒气,说道:“臣欲见王庶人,来请陛下的口谕。”
      “哦?好好的见她作甚?”李隆基问道。
      “有些事情臣一直不明,怕只有王庶人知晓。”雍容漠然答着。
      李隆基沉吟道:“罢了,去便去吧,记得带些人。”说罢挥挥手便让雍容退下,直至雍容走远,李隆基也意兴阑珊地让众人都散了。

      有了李隆基的口谕,雍容便带着常胜去了冷宫。
      深居冷宫的王庶人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却也简洁素净,她见雍容来了,只笑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娘娘何出此言?”雍容一笑问道。
      “别什么娘娘了,我现在只是庶人一个。”王庶人悠悠道,“这宫里的人都只看结果,谁还会来看我这一个废皇后,可你事事都会问个缘由,查个究竟。”
      “这次倒不是,是我这小兄弟有事想请教您。”说着雍容将常胜看看。
      “哦?”王庶人看向常胜问,“能让她带进来,想必是有些能耐的。”
      常胜上前直接问道:“小人想问问娘娘,程非墨将军被罚永守灵州一事娘娘可知?”
      王庶人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小人听说此事与娘娘有莫大的关系,程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还望娘娘能将事情告知小人。”常胜说得恳切。
      “呵呵,如今我身为庶人,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王庶人说着看看雍容,道:“你倒没有告诉他那事。”
      雍容微微皱眉,道:“那事的前因后果,恐怕娘娘最清楚不过。”
      王庶人叹了口气,笑笑对常胜道:“我素来与武婉仪不合,一直存着除去她的心思,又巧程非墨是三皇子的人,也正是我的对头,身边的人便给我出了个一石二鸟的计策,在程非墨的酒中下药,又借丽妃之名约武婉仪前去,好让程非墨对她不敬。”
      常胜听得气愤,雍容却只是默然。
      “只是不想那日去的却你。”王庶人说着看向雍容道,“我更不想陛下竟对你有情,不仅幽居了我,还罚了他,呵呵。”
      常胜听了一惊,回头看着雍容道:“姐姐,怎么……你……”
      雍容点点头,又向王庶人道:“娘娘恐怕不知那酒中的药是从何处来的吧?崔子衿一面将药给了您的内侍,一面又托我知会武婉仪,武婉仪知晓后便烦我去推辞丽妃……之后……”雍容轻叹一声未再说下去,众人却也都已明了。
      常胜听了震惊不已,愣在那里,他哪里想得到,程将军之事还牵连着雍容与崔子衿,如此他又要去怪谁?
      王庶人听了却呵呵笑了起来,道:“还真有你与崔子衿这样的糊涂人,可笑。”
      雍容微微颦眉,向常胜道:“常胜,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娘娘。”
      常胜一时还未从刚从的震惊回过味来,只应允着出去了。
      雍容这才问向王庶人:“我既来了,便想把心中的疑惑都问个明白。武婉仪在凤墀殿昏倒得蹊跷,我是不信什么厌胜之术的,而她回去就罢免了子衿,这其中的关键还得娘娘言明。”
      王庶人笑笑道:“她不昏倒,又怎能查出我殿内的厌胜之物?她害我的心,不比我害她的浅。只是这个笨女人,我信口说的话,她便信了。”
      “哦?娘娘那日说了什么?”雍容问道。
      “我见她身怀六甲又是一身药味,便问她可还记得九皇子是如何没的,这药可是不能乱吃的。”王庶人轻笑着道。
      雍容忙道:“可子衿并未加害过她。”
      “呵呵,这我如何得知。”王庶人淡淡道。
      “不怕问句忤逆的话,娘娘可曾存过害九皇子的心?”雍容问道。
      “如今我什么也没了,在这深宫冷院的,不过挨日子罢了,我也不怕说实话,那个心思我的确有过,只是那糊涂的崔子衿却始终没有下手。”
      “多谢娘娘的坦诚。”雍容沉吟片刻,还是问道,“雍容还有一事不明,我与娘娘素来也无仇怨。娘娘因何在乐游原上布下杀局?”
      皇后却一脸疑惑,道:“乐游原究竟何事我都不知,何来的布局?”
      雍容黛眉一蹙,问道:“乐游原上长发白衣会的人围杀我与子衿,幸亏陛下赶到才保无虞,而后长孙昕又阻拦御史查案,难道皆与娘娘无干?”
      “也难怪当年陛下非杀我那妹婿不可。可那长发白衣会不过是江湖中的宵小野莽,我王家怎会结识?”皇后又细思良久,才道,“亏你一向也算机敏,不知长发白衣会是滁州的吗?”
      “娘娘此话何意?”雍容不解道。
      “丽妃曾是滁州路上的倡伎,也只有这样出身的人才会借江湖之力。”王庶人缓缓道来,“昔日储君未立之时,你曾助三皇子,所以她才会对你下杀手。”
      雍容默默听着只觉脑中如炸,怎么会是一向逆来顺受的赵丽妃,而如此一来,长孙昕本罪不至死,却因自己而被杖毙,这一切让她不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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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教坊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此处应为开元二年建于大明宫侧的内教坊。
    历史上,武惠妃第二胎是皇子,为唐玄宗第十五子,李敏,开元八年二月夭折,夭折时甫满周岁,被封为怀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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