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作者:诗肩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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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寿辰献妙舞,一舞引动几重谋


      转眼夏日将尽,程老将军病情好转,程非墨便欲奏请回守灵州。常胜这半个月来,将长安城逛了个遍,他从前哪里见过这等繁华,如今听闻要回灵州,心中不免留恋。程老将军虽嘴上不说,数年不见,总是希望儿子能多留几日的,但是国事军务在一个老将军心中还是胜过天伦团圆的。程非墨思量再三,上奏请归,但他奏请的归期,却被皇上推至八月初五之后。因为李隆基要亲自为程非墨饯行。太子得闻此讯,面露忧色,父皇似乎很看重程非墨,而程非墨却并不与东宫交好。太子一向认为:将不为己用,不如除之。但他一个转念,却另有了谋划。
      而这八月初五,正是李隆基的寿辰,开元年间,中秋节尚未兴起,皇帝的寿辰却是一个君臣同乐,普天同庆的日子。只是太上皇新丧,今年并无往年的庆典,仅在初五这天,宫中设下家宴。既然是家宴,自然只有皇帝皇后、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列席。
      长庆殿中,武婉仪端坐镜前,细细描眉敷粉,望着镜中娇俏的容颜,近来皇帝虽频频驾临,却总心不在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似的。她微翘红唇,笑了笑,原来皇帝也有着如同自己一样的心思,只是自己在想心中那人时,总是小心翼翼,提防着不被人察觉,而皇帝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女人面前,想着别人。她拿起口脂,将自己那本就娇嫩的唇,点染得更加红艳欲滴,想着一年前,自己初为人母,万般恩宠于一身,那时自己心中想的却是青衫俊逸的崔子衿,何曾分出一些爱给自己与李隆基的孩子。如今皇儿夭折,她才知悔恨,再深的情爱也抵不过骨肉之亲,更何况加害皇儿的是太子一党,而崔子衿却正是太子派系的人。想到这,武婉仪柔媚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即使不为了争恩夺宠,仅仅为了能在这后宫生存下去,她也该做些什么了。
      是夜,花萼相辉楼上歌舞扰扰,在座诸人因为国丧不敢言笑过欢,却又百般找着话来取悦皇上。李隆基嘴角噙笑,转着手中的酒盏,看着已看厌了的歌舞,这是他登基以来最无趣的一个寿辰了吧?想着,他举起杯盏悠悠道:“前月突厥战败,回纥等部来附,上月吐蕃请和,这月契丹来书求降,我大唐日盛,朕也算不虚度春秋。”说着,环视诸人,仰首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随着饮了一杯,太子起身拜道:“我大唐雄军百万,威震四邦,父皇神武,开此治世,立万代之伟业。”
      李隆基微微笑着,冷眼看着这个自己立下的太子,他确实有着李家的血性,开疆破土,成就霸业,这是每个帝王心中熊熊不息的欲望,只是,一个帝王应该学会控制欲望,大唐已煊煊赫赫走过百年,如今不再是当年打江山的时候了,如何去让这个江山更富足繁盛,才是大唐未来皇帝该想该做的。
      三皇子见父皇只微笑看着皇兄,既不饮下这杯敬酒,也不言语,他便起身也敬酒道:“父皇以仁德治四方,番邦小国悉数臣服,天下安定,是百姓之福,更是我大唐之福。”
      李隆基将目光移向太子下首的三皇子,饮下了杯中酒,想着这个儿子倒看得清时世,只是毕竟年少,不知自隐锋芒。
      太子侧首看着这个曾与自己一争储位的兄弟,想着三弟他不是已经韬光养晦,不问政事了吗,怎么此时却说出与自己针锋相对的话来,而父皇似乎还很认同他,这让他心中不免浮起一丝隐忧。
      三皇子则微微向太子笑笑,恭谦地向兄长行了一礼,便大大落落坐下。
      李隆基将两个儿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嘴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今夜的宴,到了此时,才终于有了些意思。
      其后众人纷纷向李隆基贺寿,直到武婉仪,她出席盈盈一拜,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长庆殿中之物,又皆是陛下赏赐,幸好妾身近来新学了一支舞,就以此舞作礼,恭贺陛下了。”说着武婉仪笑颜一灿,大袖一扬,楼中的歌乐也换了一曲。
      只见武婉仪一身淡绯色的襦裙,外罩了一件撒银大袖衫,踏着乐曲便舞了起来。乐曲是刚劲雄浑的,而武婉仪却是无限娇柔的,就是这么两种不相谐的美,却碰撞出说不出的味道。
      这倒是出乎李隆基的意料,他不禁凝神细看,武婉仪素来温婉娇弱,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姿态万千,那淡绯色的衣裙,在烛光灯辉下,犹如天边一抹晚霞,吐露着迷人的光彩。那苍茫磅礴的乐曲则像无边的夜色,慢慢吞噬着这抹舞动着的晚霞,武婉仪则舞得越发激昂,大袖凌乱,裙裾飞扬,似要凭着舞艺与这曲子一搏高下,于是乐师手中的乐点越来越快,听得众人心悬气凝,武婉仪脚下的舞步越来越急,看得众人只见眼前一团绯色如火跳动,就在千钧一发将分高下之际,武婉仪双手一扬,那件撒银的大袖衫便被她高高抛至空中,乐曲也在此时一停。就在众人以为此舞已尽,正欲称赞之时,一声笛音却遥遥想起,武婉仪就乐起舞,舞姿舒徐,褪去外衫的武婉仪一身淡绯色衣裙更加娇媚,犹如桃源飘来的一朵落花。
      直至笛音收稍,武婉仪一舞才罢。皇后敛着怒意,瞪着轻喘不息的武婉仪,赵丽妃只是含笑悠悠看着,一众妃嫔则多是艳羡。
      李隆基抚掌赞赏:“婉儿费心了,此舞曼妙,此曲更是绝妙。”
      武婉仪一拜,道:“妾身可当不起陛下的盛赞,这曲是乐官谱的,这舞也是他编的,妾身只是略学一二,献丑而已。”
      “哦?是哪位乐师,竟有这般心思才情?”李隆基闻言来了兴致,他素来喜爱音律。
      “梨园之中,李林甫李乐官。”武婉仪笑语相答。
      “李林甫……”李隆基沉吟着这个名字,似乎还是雍容荐他去梨园的,想到这,李隆基面色微沉,再喧哗的歌舞也抵不了她的一颦一笑,只是如今,他不愿想起她,因为一想起她,他就会想到皇儿的夭折,父皇的驾崩,虽然这些与她无关,可是却成了他与她之间的隔阂,人与人就是这么错过的吧?李隆基想着,看着眼前灿若娇花的武婉仪,皱眉一笑,今后怕不知有多少夜会求思不得?但今夜,至少还有婉儿一舞聊作安慰。

      武婉仪今夜一舞,不仅让李隆基叹赏,更激起了皇后的妒意,她暗暗盘算着如何能除去这个不知收敛的美人,皇后身边那些出谋划策的人,揣摩着皇后的心思,想出了一计。

      崔子衿自回京后就赋闲家中,带着常胜将长安城中周遭都尽数游玩了一遍,这几日常胜忙着收拾回灵州的行李,崔子衿越发清闲了。不想初五圣上寿辰刚过,初六夜间,就有皇后身边的内侍秘密地来寻他,只是这内侍却是来求药,求床笫秘药。他供职太医院,后宫争宠,媚药奇术,他也见得多了,取了几粒丸药交与内侍。
      这内侍却皱眉摇头道:“若是这一般的药,奴家又何必来求崔公子。”
      崔子衿轻笑道:“那公公是要什么样的药?”
      内侍轻咳了一咳,悄声道:“令人迷失神志,淫邪不能自制的。”
      崔子衿微微一怔,这样的药恐怕已不是求宠增情之用,而是用来害人的了,他不禁问道:“怎么、皇后会用这药?”
      内侍知他并非外人,摇摇头嘿嘿一笑,道:“崔公子是没见着昨夜武婉仪那舞,如此绝艳,皇后怎么能容?”
      崔子衿听闻心中虽震惊不已,但面上不露声色,独自取来一包粉末,递给内侍,道:“此散和酒服下便可。”
      内侍满意笑道:“此事隐秘,奴身多谢崔公子了。”
      崔子衿摆手一笑:“同是为皇后效力,何必言谢。”
      内侍走后,崔子衿面色一沉,皇后要对惠婉下手?惠婉已经失去了孩子,皇后却仍不肯罢手,自己不仅不能保护惠婉,还屡屡成为皇后的帮凶,他不禁怒握双拳,决心这次一定不能再让惠婉受伤害,只是如今自己难以入宫,如何才能知会她小心提防呢?
      次日一早,崔子衿便急忙来往太史局去,昨夜他反复思量,宫中知道他与惠婉有情又能信任可托的人,也只有雍容了。见到雍容,崔子衿顾不上寒暄,只压着声音道:“我来是托你给惠婉带几句话的。”
      雍容见他神色沉肃,知道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子衿是不会如此。
      崔子衿道:“告诉她,‘提防皇后,切莫饮酒’。”说着拿出一个小瓷瓶,道,“若她有神思涣散之感,速速吃了这药。”
      “这是何故?” 雍容不解问道,“而且武婉仪也并非我想见就见得了的。”
      崔子衿将昨夜之事告与雍容,雍容知晓事由之后,应允必然将话带到,崔子衿这才惴惴不安地离开。

      而东宫之中,太子李嗣谦用过午膳,同碧心闲闲地说着话:“碧心,你说女人可都是善妒?”他笑语相问。
      碧心不知怎么太子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只笑着答:“这奴婢可不知道。”
      李嗣谦笑笑,又问:“那你说着天下谁最善妒?”
      “这奴婢可说不好。”碧心微微皱眉。
      “哈哈。”李嗣谦笑道,“我看这天下第一妒妇,莫过……”碧心睁大眼等着他说,他有意拖长压低声音道,“皇后。”
      碧心一惊,忙道:“太子慎言呀。”
      “在这东宫,有只有你我二人,怕甚。”太子不以为然地笑道,“前日武婉仪不过跳了曲舞,就引得皇后欲除之以后快。”
      碧心不言,只不解地看着太子。
      李嗣谦正色道:“我亦是听闻,今日皇后欲在父皇给程将军饯行之时,下药加害武婉仪,她难道还当不起这善妒之名。”
      碧心不管皇后善妒与否,只问道:“今日饯行,只有皇上与程将军,君臣之间,怎么又会有武婉仪?”
      李嗣谦摇摇首,似是并无兴趣,只道:“这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碧心只默默点点头。
      半晌,李嗣谦又道:“碧心,杨女史回京也有两月了,今日,你不如去看看她吧。”
      碧心闻言,展颜谢恩,暂放下东宫各项事,碧心梳洗穿戴之后,辞了太子,便向太史局去。
      李嗣谦看着碧心的背影,悠悠舒了一口气,暗自想着,碧心此去,去的恐怕不是太史局,而是南熏殿,他知道她是父皇的人,自己将她要来东宫,不也正是因为此吗?这几月间她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悉数报向父皇,他自然是佯装不知,做着一个太子应做的所有,好让父皇赏识。今日他有意向碧心透露皇后之事,是因为他早已厌倦了受皇后摆布,更忍够了她对母妃的嚣张气焰,虽然他这个太子多半是依仗着皇后的势力,但是,父皇才是大唐天子,才是将来会传位于他的那个人,在皇后与父皇之间,他自然会做一个聪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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