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过境

　　暖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我挺佩服你的，不会欺骗自己。”
　　春晓冷笑，“呵，不会欺骗和不能自拔是两回事。”
　　春晓一针见血，把两人此刻的感受说了出来，或者说，这本就是感情最真实的一面，是常态。
　　两人面色有些恍惚的走出酒店，暖暖拒绝了春晓送她回家，她想一个人走回去，迷乱的夜，周身的嘈杂，让她的心暂时平静。许是怅然若失的结果看的多了，电影是，小说是，周身的人事物是，自己也是，所以渐渐习惯了，甚至觉得这就是常态，就是所谓真理。如果有人告诉她，灰姑娘真的和王子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那才真让人瞠目结舌。暖暖摇摇头，这什么跟什么。她直到分开也没有安慰春晓，因为那些理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暖暖自嘲的笑着。
　　一辆白色奥迪她身后不远处缓缓行驶，暖暖走的慢，它就走的慢，暖暖左拐，它也左拐，从暖暖出了酒店，就一直像这样跟着。
　　她以前从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总是要他陪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她是不是已经长大了？姚远望着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若有所思。

　　之后的几个星期，萧俨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再打电话给春晓。春晓松了口气，心里却是空空的，她知道原因，也知道只要再过一小段时间就会好了。只是发呆的次数有增无减。暖暖看在眼里，心下感慨，跟爱情打交道的人，果然都是一个样。
　　风清扬倒是约过暖暖好几次，两人越来越熟络，时不时去看场电影，吃吃夜宵，乐得自在。暖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特别是和风清扬走在大马路上的时候。好几次暖暖都忍不住捂着嘴笑，风清扬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她装作没看见，怪只怪她自己定力不足。
　　下班的时候，风清扬打电话来，“暖暖，等会没事儿吧？和我去个地方。”
　　暖暖边锁门边夹着手机，“哦，什么地方啊，有好吃的没？我胃正打鼓呢。”
　　风清扬皱眉，“很忙？怎么又不吃晚饭？”
　　暖暖笑的像个小孩，“嘿嘿，等着清扬哥哥（请发第三声）会来喂饱它！”说完这话暖暖很配合的全身抖了下，打了个冷颤。
　　风清扬也微微抖了下，然后有些无奈的说，“我十分钟后到，在门口等会儿。”

　　“你家清扬哥哥又来找你出去玩儿啊？”春晓的声音突然从后面蹦出来。
　　暖暖吓了一跳，难得恶心一下就被人发现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别扭，别恶心我。”
　　春晓失笑，“哟，这么底是谁恶心谁啊！”
　　暖暖不理她，赶紧转移话题，“你晚饭也没吃吧，要不等会儿一起？”
　　“哎呀，别，我大姨妈来了，要回去抗战。”春晓马上回道，她可不想做电灯泡。
　　“这么快？今天第一天？”暖暖一脸担忧。
　　春晓安慰道，“没事儿，我挺的住，不行还有药，就是明天你要早起了。”
　　暖暖眉目微皱，“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儿给我电话。”
　　春晓轻笑，“知道啦，快去吧”，春晓轻轻推了推暖暖，“你的清扬哥哥来啦。”
　　暖暖白了她一眼，走了一段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对春晓喊，“嗳，记着啊，有什么事儿给我电话。”
　　春晓瞪了她一眼，“行了行了，赶紧滚。”

　　风清扬回头看了眼春晓，“怎么了？”
　　暖暖系好安全带，“没事儿”，又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一个聚会，有几个朋友在那，晓晓也在。”风清扬回道。
　　“晓晓也在啊，嗳，这丫头快结婚了吧。”暖暖有些兴奋。
　　风清扬微扬起嘴角，神情些许柔和，“是啊，她想秋天结，他们是秋天在一起的。”
　　暖暖软靠在椅背上，“哎呀，真好。”暖暖一脸幸福样，像是她要结婚似的。风清扬扭头看见她的神情，不禁失笑。
　　车停在一幢老式洋房前，暖暖一下车下巴就掉地上了。眼前一排跑车，叫的出名的叫不出名的，当然叫不出名的居多，暖暖傻不拉叽问身旁的风清扬，“其实，你也不是很有钱吧。”风清扬愣了一下，然后给了暖暖一记白眼。这是风清扬第一次对她翻白眼，暖暖对自己说。这是他第一次对女生翻白眼，风清扬对自己说。
　　暖暖一脸小女人的样子看着风清扬，风清扬也不理她，直接扯着她进了别墅。
　　聚会在二楼举行，很随意却到处透露着性感暧昧的气味，大理石板擦的发亮，高跟鞋嗒嗒作响，让人有种距离感。这里唯一和暖暖不生分的就是食物了。暖暖和风清扬知会了声就跑去自助台狂吃。她鼓着满嘴的食物回身找风清扬，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他的身影。暖暖看的有些呆了，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全然不是那个在电影院，在市井小吃店和她扯嘴皮的人。她有些恍惚。直到有人拍他肩膀才回过神来，“暖暖姐，真的是你！”
　　暖暖扭头，看了半天，这好像是春晓说的那个小子，可是他们很熟吗？萧俨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轻笑道，“萧俨啊，姚远的弟弟，那时候你们还老带我一起去……”萧俨突然停住没有往下说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也许不该跟暖暖打招呼，特别是看到暖暖的表情后。
　　暖暖混身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里不知名的东西往下沉，这个名字像是种在她身上的蛊，光是听到就会发作。半响，她有些不自然的对萧俨说，“啊，是你啊，真是巧。”
　　萧俨硬着头皮问，“暖暖姐，一个人来的吗？”
　　暖暖有些僵硬的回道，“哦，不是，和一个朋友。那个，你呢？”
　　萧俨正准备说话，电话响了，“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是姚远打来的。
　　姚远在电话那头说，“你到了没，我现在过去了。”
　　萧俨支支吾吾，时不时用余光瞟暖暖，该不该说呢，真是个头痛的问题，“那个，哥，我有点事，你先过来，我待会儿再找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萧俨转身，那女的还在吃，“暖暖姐，你晚上没吃饭？”
　　暖暖继续吃，也不看他，“唔？恩恩。”
　　萧俨站在旁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她，“那个…..春晓，她最近还好吗？”
　　暖暖这回终于直起身子了，一面奸笑，“啊，挺好的啊。”
　　萧俨继续问，“她怎么没来？”
　　暖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她拨了春晓的电话，没人接，又打了她家里电话，还是没人接，来回打了好几遍，暖暖有些急了，不行，得去看看。
　　她转身要走，见萧俨还站在那儿，“我有事儿，先走了啊。”
　　萧俨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春晓出什么事儿了？”
　　暖暖一愣，“恩，我要去看看她。”
　　萧俨突然走的比暖暖还快，“我也去，走吧。”
　　暖暖瞪大了眼睛，“你..你也去？”
　　萧俨头也不回，“是啊，快走吧。”
　　暖暖有点无语，“可是，我还没跟我朋友打声招呼呢。”
　　萧俨有点不耐烦了，“等会儿打电话说吧。”
　　暖暖乖乖把嘴闭上，边走边寻找风清扬的身影，直到出了大门也没找到。突然听到萧俨一声咒骂，“这他妈谁停的车。”
　　一个无良车主把车横放在萧俨的车尾，另一边是墙。萧俨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暖暖安慰，“没事儿，我打个电话让我朋友送我们过去。”
　　身后响起几声车鸣，一个人从车窗探出头来，“萧俨，怎么了？”
　　萧俨回头看见来人，一脸的欢喜，“哥，你来了，正好正好。”他正要走过去，突然顿住，回头看着暖暖，“暖暖姐？”
　　暖暖脸色有些泛白，“还是，去找我的朋友吧。”
　　姚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什么事？”
　　萧俨有些急，“一朋友出了点事儿，我们正要过去，结果我车被堵在里面了。”
　　暖暖没作声，姚远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萧俨说，“我送你们过去吧。”
　　萧俨有些为难，可是他更想快点见到春晓，“暖暖姐？”他又叫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半响，暖暖说，“走吧。”听不出语气。
　　姚远和萧俨跟在身后，姚远突然说，“你坐前面吧，我不认识路。”
　　暖暖身形一顿，没有回话，坐进了副驾驶座。
　　暖暖看着前方，把地址报了一遍然后不再说话，手还在发抖，她用包挡住。车开出了一段，暖暖终于能够平静些，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她告诫自己。她暗自深呼吸，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风清扬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给他打电话，莫名的觉得心安。
　　“暖暖，躲哪吃去了，我找了你半天。”风清扬戏谑的说。
　　听到风清扬的声音暖暖突然觉得放松了许多，嘴上掩不住的笑意，“没吃了，春晓那有点事儿，我要去看看她，刚找了你半天没找到，打个电话跟你说声。”
　　风清扬问道，“你在哪，这儿打不到车，我送你去吧。”
　　暖暖忙说，“没事儿，已经有人送了。”
　　风清扬没多问，“哦，那行，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
　　一直到春晓家，车内三人都没说过话。
　　问保安拿了备用钥匙，直奔春晓家。一开门就看见春晓蜷缩在沙发上，面色惨白，双手捂在腹部，无力的对暖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暖暖皱眉快走上前，“怎么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去床上躺着！”
　　春晓无力的说，“动不了，一动就痛。”春晓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暖暖一脸担忧，“怎么不吃药，要不要去医院？”
　　春晓微微摇头，“不用，过会儿就好，去医院也没用”，顿了会又说，“药没了。”
　　暖暖转头对萧俨说，“帮我把她抱上床。”
　　萧俨照做，皱着眉轻声问暖暖，“怎么回事？有这么痛？”
　　暖暖摇摇头，“不是，她好像从小就这样，看了很多次，没治好，只听说生了孩子可能就会好些。”
　　萧俨把春晓放到床上，暖暖又说，“我去买点药，你帮我看着。”萧俨点点头没说话，眼睛没有离开过春晓。
　　暖暖走到门口，姚远正等着她，“我陪我去吧。”
　　暖暖没回头，“不用了，十分钟的路。”姚远已经走到前面等电梯了。暖暖叹了口气，这男人是专门来折磨她的。
　　电梯里，气氛压抑的让暖暖喘不过气来。这个爱了多年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可是暖暖觉得他离的好远好远，和她的记忆，也好远好远。暖暖忽然觉得，也许她一直爱着的，只是那些回忆而已。
　　“过得好吗？”姚远先开口了。
　　“挺好的，你呢？”暖暖问。
　　“不好。”姚远斩钉截铁的回道。
　　暖暖心漏了一拍，她该怎么回，恰好电梯门开了，暖暖一个箭步走出来，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传来。一路上又是一阵沉默，姚远再次开口，“结婚了吗？”
　　“没呢，你呢？”暖暖惯性的回问。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想起那次晚会上两人般配的身影，心里一阵抽搐。
　　姚远停住了脚步，暖暖没感应到继续往前走，“为什么离开？”姚远突然问。
　　暖暖的脚步也停住了，回忆一点一点融入心头，身体开始止不住的轻微颤抖。
　　“四年前，为什么突然离开？”姚远再次问道，清冷坚硬的声音，有一丝不甘。
　　该怎么回答他呢，因为他不爱她了？因为她心死了？呵，可笑。
　　姚远向暖暖走去，暖暖用手制止，“别，别过来，别离我这么近….”
　　“暖暖。”姚远有些痛苦的喊着她的名字，“别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
　　暖暖无力的苦笑，“找我做什么？对我好，然后弥补你心里的愧疚感？不用了，我不稀罕，对做过的事我并不后悔，你不用这样。”
　　姚远还想说什么，暖暖打断他，“别说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活在现在，也只能往前走。”说完不再看他，之后也没再说过话。回到春晓家的时候，她已经安静的睡过去了，萧俨的手一直放在春晓的腹部，时不时的轻轻揉搓，春晓面色平静。这样的场景多么熟悉，又多么刺眼。暖暖让萧俨陪着，先行离开了。姚远这次没有跟上，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暖暖都只会认为那是在可怜她。
　　马路上冷冷清清，一阵凉风袭来，暖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这个夏天终是要结束了，秋天要来了，暖暖想。

　　春晓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春晓愣了好久才确定她眼前真的有一个男人，更让春晓惊奇的是，那个男人的手，正放在她的小腹上，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这是她第二次看这个男子熟睡的脸，也只有这样，春晓才能如此坦然的注视着他。男子动了动，春晓闭上眼睛装睡。
　　萧俨抬起头，春晓还在睡，他起身拿了床毯子，代替他的手盖在春晓的肚子上，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春晓眯着眼听了半天，没动静，应该是走了。春晓走到厨房到了杯热水，然后走回客厅打开电视，正放着流行歌曲，春晓坐在沙发上发呆。半响，有钥匙转动门的声音，萧俨开门走了进来，春晓惊恐的看着萧俨，“你…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萧俨径直走到厨房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昨天问保安要的，过来吃早餐吧。”
　　春晓走向他，面无表情的说，“钥匙给我，你可以走了。”
　　萧俨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你怎么回事，好歹我也陪了你一晚上，不用这么对我吧，一夜情就不能做朋友？”
　　春晓撇开眼不看他，仍旧没有表情，“昨晚谢谢你，不会有下次了，我没兴趣和比我小八岁的人做朋友，请吧。”
　　萧俨眼内闪过一丝怒火，他注视着春晓，“就因为这个？年龄就这么重要？”
　　春晓不假思索，“对我来说重要，是我过不了自己。”
　　萧俨深深的看着春晓，良久，他说，“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你自己了。”然后径直离开了。
　　春晓闭上眼，无力的靠在墙上，他妈的就这点出息，她暗咒自己。春晓突然觉得，感情这回事，其实只是一个人的事，自己过不了，这爱情，又如何能过的去？
　　电视里正在放张惠妹的歌：
　　如果我能忍住不哭，假装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会不会停留知道我能用力微笑
　　如果我不期待拥抱好让你放心走的轻巧
　　你能不能回头勉为其难对我安慰
　　不要 自招烦恼
　　难道爱情虚有其表还是太认真才输掉
　　想不开 就不想得不到就不要
　　…..
　　春晓听着这缠绵的悲伤情歌，笑了，又哭了。后来春晓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还有眼泪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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