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

　　开春了，两鸭子大了许多，问题也看出来了。

　　这两只都是公鸭子。

　　老邢撇了嘴角，念叨着，做生意怎么能这样呢，你说这人怎么能这样呢，邻里邻居的，咋就这样呼弄人呢……

　　循环不止，没完没了。

　　老张看了两眼长开了的鸭子，这会也不理主人家的烦闷，快活的在池塘里呼噜噜的玩着水。
　　老张也没跟老邢打招呼，径直找卖鸭子的人算帐去了。也不知使了啥法子，回来的时候老张手上多了两细绳子，细绳上拴了两只鸭子。

　　母的，老张说。

　　老邢简直是用看神仙的眼神在看老张，那卖鸭子的出了名的小气佬，从来是他占别人便宜，你要想从他那多拿走一角子，他都能找你拼命。

　　老张吡了一声，那是他拿准了没人会为了一角子拼命，你只要让他晓得他那命跟我捏手里的蚂蚁差不多就成。边说边满意捏紧拳头，看着自己手臂上隆起的小老鼠。
　　老邢阿弥陀佛了一下，不可随意杀生啊老张。然后就不理老张了，快活的牵了两只母鸭子放进池塘里。

　　两个模样都不错的光头男子站在池塘边上，风吹柳絮飘过，当空的太阳普照着，池塘泛着水鳞波光，两对鸭子虽不是鸳鸯也算成双。
　　此情此景，春光浮绿，意盎然。

　　老张看到老段时手里的锄头差点没砸出去，当然，这只是内心活动。表面上他还是很冷静的站在一旁听老邢给介绍说，这是隔壁山那头的和尚老段，这是老张。

　　老段笑得一脸和蔼，老张也一起去不？

　　去哪？老张问。

　　原来这附近的几个村子有点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一般都人手不够，稍有大场点的法事活动，就得像老段这样被派来把人给叫上，直到凑齐了人数为止。

　　他去了也不顶用。老邢摆手，他又不是真和尚。

　　不是和尚剃这么光的脑袋干啥？可惜了可惜了……

　　老张也不晓得老段嘴里可惜些啥，他转头问老邢，得去多久？什么时候出发？

　　不久，也就七天，今天出发。

　　回答他的人是老段。

　　老张不置可否。

　　本来看到老段，老张是甩了手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清静的，这面孔太熟了，虽然现在顶着这两张熟面孔的人一个捧着水，一个抽着旱烟，蹲在门口吧嗒着天气不错啊诸如此类的对话，跟普通的寻常人没啥分别，可好歹还是顶着那两张熟面孔不是。

　　可是，老邢就要走了。

　　老张这么一想，本来往外迈的脚步就收了回来，只是头朝着外头，看蓝盈盈的天上白云飘。

　　老邢忙进忙出的交代事情，还把去老段那村的路线画了下来，让老张有急事了好找得到他。

　　能有啥急事噻……瓜兮兮的。

　　哦，对了，还有那四只鸭子!

　　老段在旁边说，你托孤呢？

　　去！老张跟老邢枪口一置对外。

　　老段看老邢忙进忙出的没时间搭理他，便找着话跟老张说。

　　你几岁啦？你哪里人啊？你怎么来的啊？你成家了没啊？你喜欢大饼卷大葱啊还是大葱就大饼啊？你要不要来口烟啊？你这脑袋是老邢剃的吧，一看就是，跟他那脑袋一个模子出来的，左边鬓角总比右边的短……

　　老张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左边的鬓角，一回神才瞪了老段一眼，还是不搭话。

　　老段咧着嘴笑，这娃子挺好玩的。

　　老段说再磨蹭下去天就黑了，晚上住山顶那破庙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邢哎了一声，还是跑进跑出收拾着，七天里每天吃啥都差点没写食谱了。用的东西都在哪也一一带着老张看了，压箱底的钥匙掏出来塞在老张手里。老张说你就不怕我变卖喽？

　　没值钱的东西啊。老邢回答得坦荡荡。

　　哦，对了，我昨天摘的草药还没摘干净呢，你别碰啊，你不懂，等下熬了也没用，等我回来，哎不行，等我回来那就不新鲜了，算了，我再去收拾干净先……

　　老张看不过眼，把老邢连同老段撵了出去，走吧走吧，交代后事呢你！

　　老邢嘿嘿笑，三步一回头的，老段都看不过眼，你瞅媳妇啊你！

　　老邢这才收了笑，瞎说啥了你。

　　说开春了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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