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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四
日子就这样平静如水的流逝,除了公孙先生时常皱着眉头从严家少爷所住的厢房中走出外,开封的日子过得再不能平常。只有池塘中渐次盛开的白莲见证了季节的往复。
几日阴雨,驱散了夏日的烦燥,也带走了夏日的活力,开封府的午后,正被这连日的阴雨压抑的异常寂静,却被一个嘶哑的吼声惊醒:“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快!快来!快——快去找公孙先生——”随着这嘶哑的吼声,是白玉堂如风的身影。公孙先生甫一露面,便脚不沾地的被白玉堂拉进了展昭的房间。两人的身后,是王朝等人焦急的尾随,谁都能从那嘶吼中听出不愿面对的危机。
展昭静静地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只是这笑让周围看到的人感觉凉意从头顶直透到脚底:静静地,痴痴的,仿佛世间所有的存在都在这笑中自惭形秽。与之相应的是公孙先生忙碌的身影,先是号脉,看不出端倪,又用拇指在展昭的人中上狠狠的压下,最后干脆将一只银针直插进鼻下的穴位里……待到证明一切都无济于事之后,公孙先生颓然地坐在展昭的近旁,嘴中喃喃道:“与下毒害严公子等人的,是一伙人。我不知道解毒的方法,我不知道……大人,学生无能啊!”听到这一句,随后赶到的包拯也怔在了当场!
无奈之下,白玉堂与公孙先生一起将展昭扶到床上躺好,又轻轻的点了他的穴,让他安静的睡一会儿,大家便陆续悄悄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王朝等人轮流看护。不消多时,这件事早已在府内传得沸沸扬扬。
夜色,悄然的蛰伏在味真楼温热的屋瓦上,倾听着里面热闹的喧哗。
“听说了吗?开封府的展大人前几天也中了毒,就和严家少爷的症状一模一样。”
“是吗?是不是什么鬼附体了,听说人常常傻笑。”
“是吗?那么好的一位大人。”
…… ……
入夜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借着楼宇的层层掩映,飞速的窜入一个窗口。
味真楼二层的后楼上,一个华服的少妇颦着眉,缓缓的徘徊于屋内。良久,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将手中的一张字条交与门口等候的黑影,低声嘱咐着。看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似乎忽地想起什么一般,快步走向窗口,娇声喊道:“一定送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入夜的开封府,因展昭的突然变化而沉寂着,每一个人都焦急不安的踱着脚步,时而用焦虑的目光打量着那扇窗口一支昏黄摇曳的烛,像是要用自己的全部能量为它注入,只为那一点微茫的希望。
等待的心焦,让白玉堂甚至无法心安理得的坐着,仿佛只有不停的脉动着躁动的脚步,才能不辜负他人的重托。黑色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带来了些许光明。“回禀大人、公孙先生、白少侠,”来人匆匆一揖,“魏大人让我回禀大人:味真楼昨夜派人往京城送信,信送到了京城和玉斋,是一家玉器行。”
道了声辛苦,随即找人安顿了魏县令的信使,屋里的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玉器行,三教九流汇聚之所,甚至,许多王公贵族也时常光顾。究竟那潜在的危机到底指向何人,似乎寻到了蛛丝马迹,旋即又被吹散在风中。世事往往让人不得安宁,正在三人愁眉不展之时,耳边又响起了一个高亮而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待得包拯整顿衣裳,起身迎驾之时,赵祯早已领着一班人等风一般的破门而入。对着前来迎驾的包拯只略略颔首,便在一边内监的引导下直奔后厢而去。包拯、公孙策等人焦急无奈之下,也只好尾随着那阵风而去,只留下白玉堂立在当场,纠结着眉,心,随着无声的叹息,一沉到底。
急似风火的一行人在距离展昭门前十几步的地方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身常服的赵祯独自悄然的缓行。像是,怕惊醒什么,门被轻轻的、轻轻的推开,大宋天子在一片狐疑的目光中,款步迈入了那在梦中描摹了千遍的陌生小屋。
天际的微风拂动着不及垂下的软帘,月与烛交融着,给房中的一切撒上了一片金色的冰莹,月华在灯影中摇曳,映着如水般沉静的睡颜。赵祯轻轻的坐于床畔,目光随着跳动的光线勾勒着展昭面容里每一道优雅的弧线,心怦然而动——竟是生平从未见过真纯。
甫一听说展昭身中奇毒,神志不清,赵祯的心中似有无数只手在交替的撕扯。无数次的想迈进开封府的大门,亲手抚慰那双不再清明的明眸,却在现实面前犹豫再三。终于,无数理智的说服也无法阻止思念的冲击——他,来了……
从素雅的棉被下,执起那魂牵梦萦的苍白的手,紧紧地拢在掌心,用我如火的热情驱赶指尖那清颤的冰冷。还不够,索性将它按在胸口,让那蓬勃的心跳给你醒来的力量。是什么魇住了你的心神,那颤动的眼帘证明了你此刻的挣扎吗?“昭,朕愿用一生的气数换你此刻的清醒。你知道吗?朕真的很怕,不是怕你不再睁开眼睛,如果那样,朕不吝舍此帝王的一生随你而去;朕怕的是,终此一生无缘与你表白,就错过了三生石上与你来世的相约。怕你就此不会清醒,更怕你醒来时视朕如陌路……”
终于,鼓起勇气,抚上那如水般沉静的睡颜,用心的体味着每一丝触感,要把它刻在心上,永不磨灭。
突然,却对上了展昭惊恐的双眸。随着那惊恐的一瞥,展昭翻身而起,在赵祯面前惶恐的逃避着:“对不起,皇上,请恕臣欺君之罪……皇上,包大人也不知情,还请皇上不要怪罪……皇上,我刚才好像是真的睡着了,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惶乱而急促的话语,泄露了展昭此时的不安与无助,在赵祯那逃无可逃的注视中,展昭索性一个翻身,蜷缩进被里,面朝着里墙,慌乱的蒙着头。
隐约听到展昭凌乱的语句,眼看事情泄露的包拯等人,鱼贯而入,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向一时间愣住的赵祯讲明真相。
原来,那日展昭于白玉堂二人听得味真楼上男女的对话,言道白玉堂比展昭更合适。两人思来想去,都认为应与那惑人心神的毒药有关,既然他们认为展昭不合适,索性由展昭来假扮中毒,引其上钩,或许能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结果,果然有了进一步的收获。只是没想到,却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弄清了原由,赵祯当然也不会真的在心里存什么芥蒂,加之没有诸如庞太师之流的言词激烈,于是痛快地原谅了开封府诸人的罪过。甚至,还有些窃喜……
欺君之罪既已无妨,大家悬着的心也就放下,剩下的就只是用莫名的眼光看着床角里蜷缩成一团的展昭。早已感觉到了被子之外的目光汇聚的强度,展昭又如何有勇气出来面对呢?更何况,赵祯此时,仍端坐在他的床上。
就在气氛渐渐变得尴尬之时,忽听得西厢房内一声惨呼,开封府内所有的人心里“呼”的一沉。就在众人了愣神的片刻,展昭如风的身影,在夜幕中眩目的闪过,直奔西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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